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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札何等珍贵,我却不能收下,你还是收回去吧。” 贾蓉一听傻了眼儿,瞪眼道:“蔷哥儿,你连这个都不收?” 贾蔷脸色摆明了没有商量余地,一副敬而远之的姿态摇头道:“虽你我兄弟一场,但我与东府,实没甚好说的,我也不屑去装和睦。碍于圣人旨意,我不会去外面说三道四翻旧账,但也仅此而已。” 贾蓉闻言,脸色难堪之极,咬牙低声求道:“我的祖宗,你哪怕看在我的面上,就收下这一回罢!” 见贾蔷始终无动于衷,他又声音再低三分,声音仅二人可闻,咬牙道:“好兄弟,托你的福,这些时日那老畜生总算安分了些,不过多半长久不了,你快些帮我寻些好药来……” 贾蔷闻言面色骤变,低声喝道:“你浑说什么?疯了不成?就算他再畜生不如,这种念头也是为人子者该有的?” 就算他有想法,又怎可能愚蠢的与贾蓉相谋? 这种事,也是能在大街上说的? 正这时听到门后方向有声响传来,未几,就见薛蟠好大一颗脑袋上顶着好大一朵红菊花出来,看到贾蔷、贾蓉站在门口脸色都不好看,心里有数,嘎嘎笑道:“蓉哥儿也来了?” 贾蓉强笑了声,道:“薛大叔,我家老爷打发我来给蔷哥儿送些东西进来,都是太爷当年进学时用的书。” 薛蟠看了贾蔷面色一眼,抓了抓脑袋,然后“啪”的一拍,晃的菊花乱颤,笑道:“这样,正巧我也准备进学了,最迟明年下场,这些书且先借给我看看罢,回头我给珍大哥哥说。” 贾蓉闻言,心道能有个台阶下就不错了,因此忙让家里下人将书箱悉数搬进梨香院。 这边薛蟠则高兴的对贾蔷道:“今儿我特意早起,就是为了堵你,今儿堵住了,可见一番心意没白费。” 贾蔷无语的看了眼他插在鬓间的菊花,道:“薛大哥寻我有事?” 薛蟠不悦道:“你每日赶大早走,到了三更半夜才回来,想寻你说会儿话都见不着你。” 贾蔷解释道:“那边不是忙吗……” 薛蟠不依道:“今儿我有极重要的事,你可不能走。” 贾蔷无奈笑道:“今儿那边也有极重要的事,淮安侯府那边要谈妥了……” 薛蟠趾高气扬道:“淮安侯府算个屁啊!他们有花解语要紧吗?” “谁?花解语?丰乐楼的花解语?!” 一旁贾蓉闻言,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失声叫道。 薛蟠得意之极,哼哼了声,拖长声音道:“正是!正是丰乐楼的花解语!!今儿个,花解语请我在丰乐楼吃酒……” 话没说完,却见贾蓉面色古怪的拱手道:“薛大叔,蔷哥儿,我家老爷还等我回话呢,我先走了。” 说罢,转身和几个宁府下人往东而去。 嘴里无声骂道:“花解语请你在丰乐楼吃酒?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什么鸟德性!” 贾蓉走的人影儿还没消失,薛蟠对贾蔷道:“信不信这个小狗肏的,正在背后骂我呢?” 贾蔷:“……” 薛蟠冷笑道:“一个个都当老子是呆子,和我搅和在一起,不是贪图我的银子,就是贪图我的身子,他娘的,真以为老子不知道?” 贾蔷:“……” 薛蟠哼了声,看着贾蔷道:“我老薛为甚看你顺眼儿,因为我知道,你是真觉得咱够义气,是不是?你也从没像那些穷吊顽意儿一样,就知道贪图我的银子和身子……” 贾蔷实在听不下去了,道:“薛大哥,今儿我实在是和人约好了,要去谈正事。当然,见花解语也是正事,毕竟关系到以后咱们的会馆能不能成为神京第一会馆。不过,人总要言而有信,不能因为花解语是天下第一名妓,我就爽约失信于人。若这般为人,怕是薛大哥你也瞧不起我。” 薛蟠闻言一滞,满脸想劝又没法劝的样子,最后无奈气呼呼摆手道:“罢罢罢,去不了都是你的福气不到,不管了不管了,你自去忙你的罢!” 第0053章 但为君故 苦水井,太平街。 金沙帮总舵。 巳时初,贾蔷带着贾芸,在铁头、柱子和铁牛的陪同下至此。 一入大门,绕过照壁,就可见庭院内的方砖被水冲刷的极为干净,只是贾蔷总觉得有些干净的过了头。 铁头小声对他道:“大爷,好浓的血腥气。” “什么?” 贾蔷没听明白。 另一边柱子悄声道:“庭院里虽被清扫的干净,可血气冲刷不掉,这里肯定见过血,而且不止一个。这里的防卫也比先前严的多……” 话没说完,就见抄手游廊前方,金沙帮少帮主李婧身后跟着几个帮众迎上前来。 “大爷。” 李婧脖颈前带着喉结,虽然如今知情人都已不拿她当男人,可对外,不知道内情的仍占多数。 贾蔷的关注点却不在此,而是看着她左臂上扎起的裹伤布,微微皱起眉头来。 李婧爽朗笑道:“一点小纷争,都已经解决了,不碍事。” 昨晚用苦肉计一举解决了金沙帮内多年的隐忧,虽受了些伤,但李婧神清气爽! 江湖中人,多为大男子气概,平日里不打老婆的都少,让他们臣服于年轻的李进麾下,他们尚且桀骜不驯,让他们投身李婧一个娘们儿麾下,那简直如同杀了他们。 所以,李婧就成全了他们。 原本碍于贾蔷先前之言,他们还有所顾忌。 不想李婧却主动招惹他们,重立帮规,想要收权…… 总之,李婧有心谋算,又有两位元老长老相助,终于还是肃清了帮内叛逆。 贾蔷见她无恙,点了点头道:“我也不问那些人的下场了,既然你无事,想来是那些人有事。只是往后你别再以身犯险,不值当。真要有人死了心想要金沙帮,你且给他就是,只要他敢接。” 李婧笑的灿烂,道:“那样糊涂的人,自然活不长。不过大爷若果真心疼我,不如借我一人,如何?” 贾蔷笑道:“借谁?” 李婧下巴扬了扬,对贾蔷身后那个“黑熊怪”道:“想借姐夫。” 贾蔷轻挑眉尖,道:“姐夫是怎么回事,你当知道才是。” 李婧摇头道:“先前就使人打听过了,不过先前姐夫的表现,明显和传闻不同,可见不是天生如此。金沙帮也是几十年的老帮派了,别的没有,激发人血勇之气的门道还有一些,洪长老最擅此道。大爷若是心疼我,就让姐夫来帮我。帮内一些混乱我已经肃清干净了,可外面的……江湖上多有纷争,金沙帮内乱的消息瞒不住有心人,近来必有帮派前来扫场子,我需要强援。” 贾蔷闻言,道:“哪个帮派来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我自会寻人去料理。再说,就要和淮安侯府的华安合作了,他们不可能白用我们赚银子的门道。” 李婧笑道:“江湖事终需江湖手段了断,谁若勾结官府,用衙门手段了结,那往后也没法在江湖上混了,这是大忌。而且,哪家背后都有官道上的人,我们若坏了规矩,立刻就有人会举告金沙帮的那些江湖事,而江湖事,从来都上不得官面的。” 贾蔷听的头疼,却也明白过来。 所谓龙蛇并行,各有各道,不过如此罢。 念及此,他回头看向铁牛,道:“姐夫,你以为如何?” 铁牛听了个大概,心里怕的紧,也就流露在脸上,讷讷道:“蔷哥儿,会……会死么?俺要死了,大妞和小石头就……” 看他说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贾蔷无奈的回过头来,去看李婧。 这样的性子,激发个毛毛啊。 李婧忙笑着解释道:“姐夫放心,如今金沙帮不去争抢地盘了,只守着眼下的地盘就够用,所以争斗没从前那样骇人。且姐夫这样的绝世高手,只要一出面,不动手就能镇住局面。剩下的,自有我们去做。保证,绝不会有性命之险。” 贾蔷回头看铁牛,见其仍就一脸害怕的模样,轻叹一声对李婧道:“算了,他是我的亲人,不是我的打手。” 此言一出,李婧微微动容,看着贾蔷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 然而却听铁牛忽然喘着粗气道:“俺……俺……俺愿意干!”顿了顿又道:“给银子不给?” 贾蔷再度回头,皱眉道:“家里如今不短银子使。” 铁牛却直愣愣的摇头道:“蔷哥儿,如今家里使的都是你的银子。俺娘以前教俺说,人要脸,树要皮,不能白占人便宜,更不能偷抢别人的。你虽是俺亲戚,可俺比你大,该俺养你才是,不能总占你便宜。大妞是俺媳妇,小石头是俺儿,俺也不能让你替俺养一辈子。” “好!!” 没等贾蔷再开口,李婧“啪”一声击掌道:“姐夫果然英雄好汉!赵虎,带姐夫去见洪长老!” 其身后一名精干帮众立刻上前,引铁牛道:“请!” 铁牛眨巴了下眼,额头见汗,吞咽口水声大的惊人,看着贾蔷颤声道:“蔷哥儿,回去,回去给家里说,俺,俺赚银子养家去了,俺……俺……” 贾蔷再度宽慰道:“姐夫,不成就不去了,没事的。” 铁牛使劲抿了抿嘴,说话利落了些,道:“蔷哥儿,俺一定能养家!” 贾蔷点了点头,而后就看着铁牛高大的身躯,被带着远去。 回过头,他看着李婧轻声道:“尽量不让他受伤,绝不允许有性命之忧。” 语气虽轻,眼神中却不乏警告。 这娘们儿不像善类…… 李婧点头,低下头轻声道:“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会求大爷的。” 贾蔷摇头道:“你求我不要紧,既然你是我的人,我也答应你可以继续执掌金沙帮,那么我就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前提是,这个代价不包括我身边人的安危,包括你。下一次你再受伤,你就不要怪我不遵守你的江湖规矩出手了。” 李婧闻言,抬起头来好看的水杏眼中目光幽怨,但也难掩一丝被保护后的喜意,点头笑道:“好,我的大老爷!” 贾蔷摇头道:“你还是依着你的性子来吧,论起杀伐果决来,我比你这黑道少主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你作贤惠模样,我还不大适应。” 李婧在他跟前的表现,不能说欺骗,但多半是出于讨好的心思伪装出来的。 毕竟,一个自幼充男孩儿教养,且双手可斩仇敌,染了不少鲜血的强人,让作她哀婉幽怨小女人状,显得极不和谐。 不是李婧表现的不和谐,是能想到此关节的贾蔷心里不和谐。 当然,贾蔷也能理解她的做法。 因为这个世道几千年来,都是女子要在男人跟前伏低做小方是妇德。 见李婧沉默,贾蔷温声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在小瞧你,只是觉得你本就颇为不易,何苦再逼你强作小女儿之态。况且,我认为飒爽英姿也没什么不好,当年花木兰代父出征,孝行感动千古。如今你比她,也逊色不到哪去。” 李婧闻言,抬起微微泛红的双眼看向贾蔷,见他面如脂玉而眼若清泉,性格却果决利落,不拖泥带水。 更难得的是,有一颗能包容她离经叛道甚至大逆不道的心胸。 这样的人,她又怎能不喜? 当着众人的面,李婧上前挽住贾蔷的胳膊,温顺道:“我听人说,两人交往,重在投性,而不在时日长短。大爷,用读书人的话该怎么说?” 贾蔷不大习惯这个姿势,不过纵然前世为万年单身工科狗,也不会在这会儿挣脱开来,他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李婧目光隐隐敬仰的看了贾蔷一眼后,点头笑道:“正是如此,我感激爷的宽厚,觉得大爷能托付终身,所以也愿意在大爷跟前做个好女人,并不曾委屈了去呢。” 二人周围,贾芸、铁头、柱子并金沙帮几个李婧心腹干将,此刻一人一嘴好狗粮,还要纷纷装作耳朵塞满了驴毛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或仰天,或观地,或灵魂出窍思考人生…… …… 第0054章 谈妥 “那就这样定了,由我们出人出力出方子,由贵侯府出羊出料出地盘,一起经营发财,利润平分。” 金沙帮聚义堂上,贾芸代表贾蔷和金沙帮,和淮安侯府的二管家刘能谈妥了合作协议。 由贾蔷出方子,由金沙帮出人手出劳力,由淮安侯府出原料出经营地点,负责安危周全,利润两家平分。 因为贾蔷和金沙帮算一份,而他除了收些原材料外,不用再分银子。 刘能是淮安侯府的二管家,也是少侯爷华安母亲的陪房人,所以算是华安的心腹。 临来前必是得了华安的叮嘱,所以来此未曾摆出侯府管家的气派,言行皆比较客气。 他看着贾芸笑道:“哥儿虽年岁不大,可行事却如此老道,怪不得能得贵东主的重用。我侯府又出银子又出门铺还出关系,也只能分到一半的利,真真是……厉害。” 贾芸拱手笑道:“大管家说哪里话,让侯府出面买秘方儿原料,买羊和铁器,那是为了展现我们的诚意,好让侯府知道成本到底是多少,我们有没有弄鬼。这原是不该的,尤其不该由贵府来买秘方原料。可我们东主说了,贵府少侯爷是少年英雄,相交重在以诚相待,不可为了些俗物影响了两家关系和信任。所以直接托底,交由贵府采买所有的成本需要。这样一来,以后也就少了诸多猜疑。” 刘能闻言,对这超乎常理的做法也说不出个“不”字来,最后赔笑道:“贵东主果然大气,不知在下能否拜会一二。临来时,世子爷还叮嘱来着,要我代他问贵东主的好,并邀贵东主往侯府做客。” 贾芸抱歉道:“我家东主近来事多……”见刘能面色瞬间变化,忙道:“临来前也交代了我,若是贵府问起了他,可直言相告。近来他和神武将军府的公子冯紫英,还有其他几位谈得来的友人,正在做一大事,等做成了,必会请贵府少侯爷一个东道。” 刘能闻言,笑道:“这样啊……我家和开国一脉相交不多,尤其是世子,极少同开国一脉的后人来往,唯独那神武将军府的冯紫英,来往还算密切。世子若得闻此事,多半等不到大事将成。罢,此事暂且如此,等世子自己去问罢。” 说罢,告辞离去。 后宅。 贾蔷静坐吃茶,听李婧说些江湖事。 听完一阵后,贾蔷颇有些失望道:“如此说来,内功、轻功之流,都是虚妄之谈?” 见他这般模样,李婧反倒觉得亲切可爱些,人总要有天真无知的一面,才不会被人当做泥塑的神像供起来,只吃香火。 她笑道:“从未听说过什么内功、轻功,而且习武之人年岁一大,身上多是病痛,哪有什么年纪越大武功越高深的。所谓的武功,都是一些技巧而已。当日爷擒拿淮安侯府世子,不就是如此?” 贾蔷还不死心,问道:“难道就没有一些人能飞檐走壁,动作轻快?” 李婧闻言,隐隐有些自得之色,道:“你问这个作甚?” 贾蔷眼睛眯了眯,没有回答,而是打量起李婧来,追问道:“应该有吧?” 李婧见他面色有异,点头道:“打小就练的话,总能练出些名堂。寻常高墙,基本上拦不住我。怎么,爷,莫非你有想要对付的人?” 少帮主果然名不虚传…… 贾蔷闻言笑了笑,摆手道:“现在说这些还早,只要有就成……果真能避人耳目?” 李婧心里有数,正色道:“肯定没那么神,若是防备森严的重地,譬如皇宫大内,就基本上不可能。或者家里养着猛犬的,也难。若是寻常高门,防守没那么严密,只靠些守夜的婆子的话,问题倒不是很大。” 贾蔷和李婧对视了稍许后,只道了句:“我知道了。” 李婧也没再多问,因为她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 她岔开话题,笑问道:“爷来都来了,怎不见侯府那位管家?” 贾蔷总不能说他担心听到刘能结巴,便微笑道:“芸哥儿足够应付那个管家了,何须劳我出面?” 李婧抿嘴一笑,又问道:“我的好大爷,你只要原料不要利银,这如何使得?” 贾蔷眉尖轻挑,道:“你赚到的和我赚到的有甚分别?” 李婧好笑道:“先前我还不是爷的人呢。” 这会儿她早就取下了假喉结,声音又脆又甜,十分悦耳。 贾蔷赏心悦目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何愿意引进淮安侯府分一杯羹么?” 李婧笑道:“是要寻个扛顶的?” 贾蔷点了点头,道:“一来华安此人还算守规矩,吃相并不算难看。二来我发现,任何京中能赚大钱的买卖,背后总有权贵的影子。烤肉生意如果做大,势必会引起有心人的目光,淮安侯府绝不会是最后一家。所以,引他家来分一杯,既可以替我们挡在前面,我们也可以多赚点银子。华安其实也知道这一点,不过淮安侯府牌子够硬,他爹在元平功臣第二代中是个了得的人物,神京十二大营,淮安侯独领一营,位高权重,所以他知道了也不在乎。能用侯府门楣赚银子,他不吃亏。” 李婧点了点头,却又摇摇头笑道:“论勇武,奋武营在十二大营中只能排中间,看华家亲卫就能看得出。淮安侯我算知道些,从第一代开府时老侯爷就是个会来事儿的,老淮安侯重金买汗血宝马献给世祖爷在前,这一代淮安侯就更了得了,景初朝派人去江南搜寻扬州瘦马献给太上皇,被太皇太后喊去慈宁宫前下跪,都成了京里的笑话儿了。不过也是奇事,他家老老小小都是荒唐的,权势却一代比一代盛,不曾衰减过。” 贾蔷微笑道:“说不定,这就是人家明哲保身的法门呢。不然不提开国功臣四王八公,就是元平功臣也有六大国公二十四武侯,淮安侯华家却能始终掌一营兵马,实权在手,怎会只是荒唐之辈?” 李婧摇头道:“朝中权事,我理解不得。爷,你不愿沾染生意上的事,是不是因为还想取功名,不愿让人将市井摊贩烤羊肉串和你联系在一起?” 贾蔷惊艳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这正是我未说的第三点。于我看来,做什么营生其实是不论高低的,我心里也并不在乎别人怎样看我。只是生在这天地间,人总要融化规则中,做事才不会处处碰壁。唯有融入规矩,最后才能执掌规矩。所以,我的确需要避嫌。” 李婧闻言瞬时动容,道:“爷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心怀天地高远。” 贾蔷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窗外,温声道:“大智慧不大智慧且不提,总不能平平庸庸度一生,保护不得妻儿老小吧。在我心里,你们实比天高,比地更厚。” 李婧听闻此言,一时间不想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贾蔷的侧颜,这就是她为自己寻的男人,好看,舒心…… 屋外凉风轻拂,吹动檐下一枚铜铃,发出一阵悦耳的铃声,正如她的心声…… …… 第0055章 金凤五彩八宝凤头钗 荣国府,梨香院。 秋日午后,满院梨香。 然而院内的气氛却严肃逼人! 薛姨妈坐在屋内炕上,紧抿唇角,眉眼间满满的震怒之色,同喜同贵小心的服侍在旁。 尽管都说薛姨妈是个好性子,可毕竟当了半辈子的当家太太,若说没些手段,她自己都不信。 当年也处置过不守规矩的侍妾,和淘气的丫头。 打发出门都是轻的,没了性命的也不是没有过…… 窗外廊下站着一个老管事带着四五个青衣小厮和五六个壮妇,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厮。 屋内,薛宝钗坐在一旁,脸色落寞,过了许久叹息一声后轻声劝道:“妈,哥哥素来如此,你又何必生这般大的气?仔细气坏了身子。那东西再好,终不过一个死物罢了。” 薛姨妈落泪道:“若只是一个死物,凭它值一千两一万两,我又何尝会气成这般?那可是你爹留下来,日后要给你添嫁妆的金凤五彩八宝凤头钗!!那个畜生,但凡心里念咱娘俩儿一分好,也不会连它也拿了去啊。” 说罢,又朝窗外骂道:“再不说清楚那孽障到底去了哪里,直接打死了账!” 廊下老苍头是薛家老人,听闻薛姨妈之言,盯着薛蟠的两个亲随,喝问道:“听清楚了没有?再不交代大爷去了哪里,今日再没你们的活路。” 那两个小厮闻言委屈的不成,一人哭道:“天老爷,可真是冤死我了,大爷跟前有七八个伺候的,就属我们俩最不讨喜,一月里最多跟出去四五回,哪里知道大爷往哪处去了。只听说……” “听说什么?” “小的只听说大爷一早就起了,前去西厢寻那位蔷二爷没寻着,又去大门口才追到,还说要和他一起去丰乐楼找花解语……哦对了,花解语就是被人称作天下第一名妓的丰乐楼花魁,寻常连王孙公子都等闲见不着……” 话没说完,里面薛姨妈差点晕倒过去。 这可不就破了案了么? 寻常等闲王孙公子都见不得的人,凭甚去见一个大脑壳子? 不就是贪图她家的金凤五彩八宝凤头钗?! 可她这儿子往日里再混账,也没这么混账过啊! 可见,是被人给教唆坏了! 这般一想,薛姨妈气的简直心口疼。 薛宝钗在一旁见她母亲面色煞白身子摇摆,忙上前扶着,哭声道:“妈,事情到底如何还不一定,你若气坏了身子,往后我可如何是好?” 薛姨妈搂住薛宝钗大哭道:“都怪那个害人精啊!你姨娘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害人精!宝玉因为替他说好话,被你姨丈骂掉半条魂儿,老太太也给他顶的几日里不痛快,如今你哥哥又被他引诱着做下这等没面皮的糊涂事,他不是害人精是什么?早早害死了他爹娘老子,东府珍哥儿收养他一场,又被他害的抬不起头来,你哥哥收留他,结果闹成这般……快撵了去罢,快撵了去罢!” 薛宝钗闻言修眉隐隐皱起,她虽不大关心外人的事,就算偶尔想起来,也是一晃而过,可她也知道,薛姨妈说的这些,都太过牵强了些。 只是这会儿她也不好去和薛姨妈讲道理,便劝慰道:“若果真如此,等哥哥回来了,让他送蔷哥儿出去了便是,或者,咱们家搬家也行。若他果真是那样的人,那因为一件金凤五彩八宝凤头钗就能让哥哥远离他,岂不是好事?俗话说的好:破财可免灾。能保哥哥平安,别说一件金凤五彩八宝凤头钗,就是十件八件的,我也舍得。” 薛姨妈闻言感动不已,拉着薛宝钗的手道:“我的儿啊,但凡你哥哥有你一半明事理,我就是当下闭眼也不担心了。” 薛宝钗正要再劝,忽听外面廊下传来动静: “哎哟!是大爷回来了!快快,太太,大爷回来了!” 薛姨妈闻言登时大怒,高声道:“还不让那畜生给我滚来!” 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阵醉醺醺的高乐戏曲儿来: “清早……清早起来什么镜子照?” “梳一个……梳一个油头,什么花儿香,嘿嘿!” “脸上擦的是什么花儿粉,诶,什么花儿粉?” “口点的胭脂,是什么花儿红?” “哈哈哈!” 听闻薛蟠唱的这玩意儿,薛姨妈和薛宝钗都面沉如水,气的眼眶发红。 外面老苍头也跺脚,劝道:“哥儿快进去罢!太太和大姑娘都气坏了。” 老苍头是薛蟠乳母的丈夫,薛家几辈子的陈人,他的话薛蟠还是给几分面子的。 何况看到自己的亲随被按在地上跪着,薛蟠也醒了点酒,知道今儿必是他妈和他妹妹恼狠了,才闹出这等阵仗。 散了散恣意享受美人醉酒后畅快的浪劲儿,薛蟠还有些遗憾,摇了摇头,对老苍头等人道:“你们,你们先下去吧,我有极要紧的事跟我妈,还有我妹妹,商议。去,都下去吧。” 里面也没甚动静传来,老苍头便带着人撤下了。 等他们走后,薛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张大笑脸后,进了屋,看到薛姨妈和薛宝钗都含泪而坐,看也不看他一眼,忙赔笑道:“哎哟,妈和妹妹都在这儿呢?” 薛姨妈一见他在这浑赖装傻,登时火冒三丈怒骂道:“你这该死的畜生,说,你爹留给你妹妹的金凤五彩八宝凤头钗让你弄哪里去了?今儿说不出个好歹来,你趁早拿个绳子,先勒死我,再勒死你妹妹,随你去和什么强哥儿、弱哥儿的过活去吧,省得我们娘俩儿碍你的眼!” 薛蟠见她娘俩儿哭的凶,本也难受的想落泪,可最后听不明白道:“这事和蔷哥儿有甚干系?还有弱哥儿,他又是哪个?” 话音刚落,外面窗下竟又传来动静,且必是一个之前没在场的小丫头欢快的声音: “大爷,二门外传话进来,说是神武将军府的冯大爷派人来问大爷,蔷二爷在不在,若在,就请大爷和蔷二爷往西单北大街西斜街去寻他。” 薛蟠闻言大喜,高声道:“知道啦!” 薛家母女:“……” 第0056章 心思 苦水井,太平街。 午饭过后,贾蔷帮李婧换过左臂上的药后,李婧又送他出了金沙帮总舵。 沿着太平街一路,多是矮旧的破屋子。 这里多住的是从龙老卒之后。 不过,相比从前百姓脸上的苦闷穷困,现在却多了几分朝气和奔头。 “到今年年底,他们大多人都能将家里的宅子好生修葺一下。” 贾蔷微笑道。 李婧看了他一眼,嘴角弯起道:“都是爷的功劳。” 贾蔷摇了摇头,笑道:“我又没施舍接济哪个,都是靠他们自己双手劳作苦干出来的。” 李婧抿嘴一笑,道:“这世上肯下苦力的人不计其数,若没爷的方儿,也只是苦干混口饭罢了。” 贾蔷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道:“如今金沙帮里,都已经慑服了么?” 李婧面色微变,想了想,道:“至少表面上没有人再直言反对我,但江湖险恶,人心更险,难以预料。不过,只要这条太平街上的人,日子越过越好,即便有人想反对我,其他人也未必答应。” 贾蔷笑道:“前半段是对的,后半段想的美好了些。人心险恶,更多贪欲。即便日子过的好了些,他们只会想要更好。想要慑服他们,不仅要有恩,更要有威。你这一行本就不好混,更何况还是个姑娘。不过,你只需记得,无论何时我都在你身后就好。” 李婧点头道:“从爷引入淮安侯府自己却退入幕后一事,给我触动不浅。我觉得,退在幕后也没甚不好。若早点知道能有这个做法,这几日也不必,不必血流成河。” 贾蔷有些惊艳的看了李婧一眼,道:“你能想到这些,可见天资聪颖。不过也急不得,总要先立下足够的威望,再选好可靠的扶持之人才好。” 李婧点头称是,太平街也到了尽头。 二人都非啰嗦之辈,虽很有几分初坠爱河的滋味,但并不痴缠。 目光交错片刻后,贾蔷上马,由贾芸、铁头、柱子三人护随着回到了青塔寺边的家里。 还要同家里解释,铁牛失踪之谜…… …… 荣国府,梨香院。 薛姨妈气的面色雪白,骂道:“你还要和那起子混账厮混?那蔷哥儿到底有什么好,就把你迷成这般模样,连打死人命才夺来的香菱都送人跟前服侍,你是昏了头了?” 薛蟠头大道:“妈,你不知道蔷哥儿的好……” 薛宝钗先劝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的薛姨妈,又问薛蟠道:“哥哥倒说出他哪里好才是,不然只这样犟,如何能让妈和我信服?” 薛蟠犹豫了下,可见对面两人哭的和泪人一样,最后烦恼道:“罢罢!虽是蔷哥儿叮嘱我不要往外传,可妈和妹妹不是外人,说了就说了,回头他恼我我也认了。” 说着,将贾蔷在金沙帮和淮安侯府对峙的事说了遍,当然,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好似将他代入了贾蔷的位置,说到最后激动兴奋地问道:“怎样?怎样?蔷哥儿是不是个有能为的?这手段,就是爹在时也未必及得上。” “呸!” 薛姨妈本来听的将信将疑,听完最后一言,啐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胡吣什么?你拿他和你爹比?” 薛蟠讪笑两下,瞪着铜铃大眼道:“不管如何,蔷哥儿能做到这一步,了不了得?我都没想到他能办的这般漂亮!” 薛姨妈搞不懂她这呆儿子抽的什么风,薛宝钗则杏眼微凝,看着薛蟠轻轻道:“哥哥,蔷哥儿所倚仗的,是太上皇夸赞他的势。若没有这一点,又该如何?且他一个书生公子,怎打得过淮安武侯府的世子?” 薛蟠哪里晓得这些,他连连摇头道:“我若是明白这些,岂不比蔷哥儿还能来事?” 薛姨妈啐骂道:“你也是个不要脸的,莫非是看蔷哥儿生的好,才不要面皮的往他跟前凑?” 薛蟠闻言气的跳脚,大声道:“妈,你这说的是什么……我要是抱了那样的心思,人家还乐意和我顽?珍大哥哥想赖他的帐,都被他整的灰头土脸,我……我真是……” 薛姨妈追问道:“那你整日里巴巴的往人家跟前凑又是为了什么?” 薛蟠闻言,怒气呼呼,横着眼看一旁,薛宝钗劝道:“妈也是担心你被人给诱拐了,也怨不得妈疑你,往日里你和人交朋友,哪次不是三两天的热头,就去寻新朋友了?” 薛蟠恼火道:“他们能和蔷哥儿一样?他们给蔷哥儿提鞋都不配!” 他越这样说,薛家母女心里就越担忧,总免不了往别处想,薛宝钗按下心中惊悸,问道:“哥哥倒是说说,蔷哥儿到底哪里好才是。” 薛蟠长叹息一声,道:“你们哪里知道他的好……从前的朋友,不是图我的银子,就是图我的身子……咳咳,图我的酒,总之,一个个拿我当傻子哄。这样的人,我哪里乐得和他们处长久?他们以为在顽我,却不知道我也在顽弄他们!可蔷哥儿不同,他不认为我傻,还看出了我的本性来,知道我为人仗义,心肠宽厚。你们还担心他哄我引诱我,殊不知,这样的好兄弟,我连银子都不敢给,若给他银钱,岂不是看不起他,和他翻脸?” 薛姨妈闻言忍不住道:“纵如此,终究只是个朋友,如何就到了掏心掏肺的地步?” 薛蟠“啧”了声,压低声音道:“妈,这话也就和你跟妹妹说,你们可千万莫要说出去,不然我也没法活了。” 薛姨妈和薛宝钗对视了眼,奇道:“怎么说?” 薛蟠急了眼,道:“若我心里的算盘让蔷哥儿听了去,他哪里还会理我?” 薛姨妈忙道:“好好好,我们不说就是,烂在心里!” 薛宝钗也点了点头,薛蟠这才放心,还上前一步,小声道:“你们是妇道人家,不懂外面爷们儿的大事。自爹没了,咱们薛家就一日比一日不如,我虽然是个有才能的,可这世道不济,才运难展啊。所以,我就一直想着,能交几个有能为的,关键时候能靠得住的好兄弟。从前觉得东府珍大哥还不错,宝玉也还行,可和蔷哥儿一比,他两个就和屎差不多。” 薛姨妈:“……” 薛宝钗:“……” …… 第0057章 可惜了 “混账话!” 薛姨妈忍不住斥道:“宝玉是你亲姨表兄弟,你就这样糟践他?” 薛蟠恼火道:“我不想说正事,你们非要问我,如今我说了心里话,妈你倒扯别的上头去了。” 薛姨妈没法,只道:“好好好,你继续说你的正事……” 薛蟠哼哼了声,继续道:“蔷哥儿可不止这一件事,他那烤肉赚了不少银子,连淮安侯府都眼红,淮安侯世子本想强夺他的方子,结果又如何?蔷哥儿一番手段下来,淮安侯世子竟认了他当兄弟,两家居然合作起来,只会赚更多银子!还有更奇的,金沙帮那少帮主居然是个娘们儿,一眼就相中了蔷哥儿,闹死闹活的要给他当个房里人! 蔷哥儿本是不愿,可淮安侯府那王八少侯爷威胁,若她不是蔷哥儿的女人,就必定要抢了去当妾,蔷哥儿实在没法,耐不住那娘们儿哭求,才勉强应下了。可蔷哥儿说了,一不接到房里,二也不真让人家做甚,因为他不愿趁人之危。 啧!迂是迂了点,可蔷哥儿总算是好人吧?当然,这些都罢了,和咱家没甚干系。可他还准备起个会馆,我,宝玉,蒋玉涵,还有冯紫英,这一伙儿顽的好的朋友在一起。这会馆可不简单……” 他将贾蔷说的规矩大致说了一番后,乐呵呵道:“妈,妹妹,你们想啊,蔷哥儿这样的人,往后都和什么样的人顽?淮安侯府的华安就是个开头,打这起个卯,往后多的是王孙公子上门儿。再有冯紫英,交游也是广阔。这会馆一起,我薛家作为东道之一,妈,妹妹,你们说说,往后有多大的好处!这就是蔷哥儿带给咱的,你们还觉得这朋友交的不好?” 薛姨妈娘俩面面相觑,都感到震惊甚至惊悚,薛家这不学无术只知道顽乐的大爷,居然能有这份心思?! 震惊许久后,薛姨妈问道:“那你妹妹的金凤五彩八宝凤头钗……你总不会给了他戴吧?” 薛蟠得意了,将他如何结识那位天下第一名妓的过程说了遍,最后晃着大脑袋道:“蔷哥儿、冯紫英不必说了,必能引荐来不少大人物入会馆,宝玉说是要引荐柳湘莲,也是个稀罕人物,琪官还不好说,但我不能让人小觑了去。要是能把花解语引入会馆,嘿嘿,往后甭管什么王孙公子,在他薛太爷跟前都别想翘脚板!” 薛姨妈闻言,沉默了片刻后,看了自家女儿一眼,道:“虽如此,你也不该拿你父亲留给你妹妹的宝贝送给人家,你又置你妹妹于何地?” 薛蟠闻言,忙赔起笑脸,轻轻揍了自己一耳光,对薛宝钗道:“哎哟!这是哥哥对不住你,不过我保证,往后必寻个比那还好的钗儿给妹妹,保准能配得上妹妹宝钗之名!!” 薛宝钗浅笑道:“这值当什么,哥哥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那些。” 薛蟠又讨好几句后,就急道:“哎哟,时间来不及了,必是冯紫英寻好了地方,在等我们呢。” 薛宝钗奇道:“那蔷哥儿呢,他没和你一起出去吗?” 薛蟠跺脚道:“你不知那傻子,我使了多大的心思,才能带他去丰乐楼见花解语姑娘。换个人,哪怕是王孙公子都要急着去,不信你问宝玉试试?连他老子娘都能一并不要了也必是要去的。偏蔷哥儿那个大傻子,非说先前和人约好了要谈事,不能失信于人,居然不跟我同去。你们说说,天下竟有这样的傻子?” 薛姨妈不言语,薛宝钗则杏眸微明,笑道:“言而有信也成傻子了?若他非不是这样的傻子,怕哥哥也不会这样喜欢他。” 薛蟠闻言一怔,随即呵呵笑道:“到底妹妹比我聪明,我就没想到这一点。好了好了,不说了,回头来不及了。” 说罢不顾薛姨妈在后面叫他慢点,转身就跑。 转眼间,便没了人影儿。 等他走后,屋内安静了片刻后,薛姨妈将信将疑道:“你哥哥他这是……真的学好了?” 知子莫若母,薛蟠什么性子的人,她再了解不过。 怎一下子成了这般为家族殚精竭虑的人了? 薛宝钗好笑道:“哥哥的话只能信一半,他这般心思或许是有的,可大半还在顽乐上。往日里正经行事的人不同他顽,同他顽的又多起着见不得人的心思。如今蔷哥儿同他顽,还觉得他为人不错,又是一个有能为有主意的,哥哥自然乐得和这样的人搅在一起。” 薛姨妈笑道:“哪怕有一半是真的,我就阿弥陀佛了!但凡能有一分真心去上进,你哥哥还是很不错的。要是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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