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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未同省为官,但却相交已久。景初二十八年,我第一次在扬州下狠手,覆灭了以苟氏为首的私盐走私党羽,抄得赃银二百万两,奉旨意一半押送至京城,一半直接解往罹患黄河水患的河南,一下解了时任河南巡抚的半山公的大难。自那时起,我与他每三月必通一份书信,讨论治民为官之道。半山公,实为我良师也。” 陈荣还不知林如海与韩彬竟有这一层交情,惊喜道:“竟有这般渊源?若如此,岂非如大人于我一般?” 林如海呵呵一笑,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堂外管家通秉道:“老爷,前衙传话进来,说外面有一老者,要见老爷,他说他叫韩彬。” 陈荣闻言简直莫名,激动下抢先问道:“他叫什么?” 管家答道:“据说是像个农夫……” 陈荣还欲多问,林如海却已经起身,道:“速速随我去迎接半山公!” …… “姑奶奶,老夫人说了,今日里面有许多客人内眷,着实不便……不过,老夫人已经打发了顾大爷亲自来陪贵客,还说等寿宴结束后,必会亲自接待贵客,让姑奶奶勿要着恼。” 梅园二门外,梅家老夫人身边的丫头赔笑对梅姨娘说道。 梅姨娘虽然心里仍觉得不对,可今日毕竟是梅家老夫人的七十寿辰,她不好大闹,就问贾蔷道:“蔷哥儿,你如何看?” 贾蔷心知必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偌大一个梅家,除非失心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 只是一时他想不出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梅家如此疯狂。 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贾蔷都并不畏惧。 有盐院衙门和林如海在,扬州地界儿,他不去胡作非为便是好的,怎还会担心一个梅家使坏。 念及此,他对梅姨娘道:“姨娘只管进去便是,不过寿宴罢我就不必进去了。临出门时家里林姑姑交待了,下午要出去烧香还愿,我要提前去准备一番。” 听闻贾蔷之言,梅姨娘自然没话说。 一个在京城里接二连三得到太上皇夸赞的少年郎,岂能没有脾气? 又怎是一个小小的梅家可以安排得了的…… 梅姨娘轻声道:“那好罢,待寿宴了了,我就早早出来,咱们一并回去就是。” 贾蔷应下后,正此时,一个二十来许的年轻人过来,先与梅姨娘问了安。 梅姨娘面色淡淡,道:“顾哥儿,这位是御史大人新收的弟子,亦是京城宁国贾家的正派玄孙,既然梅家二门门槛高,人家就不进去了,你好生安顿好了。”顿了顿,又深深看了梅顾一眼,意味深长道:“顾哥儿,当年叔祖与我家老爷平辈相交,蔷哥儿是我们老爷的弟子,与梅家大老爷尚且平辈。今日来梅家,你告诉大老爷,要好好招待。” 说罢,又与贾蔷点了点头,方迈步进了二门。 梅顾脸色一阵青红变换,他并非蠢货,实际上,梅家若是在京城,或者贾家在江南,这会儿前来迎接贾蔷的,都轮不到他,他爹必然亲自前来。 可是,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 贾家就算再了得,可天高皇帝远,又能奈何得了扬州巨室? 今日梅家若是热情招待他,给足林如海的体面,等林如海和这劳什子贾蔷拔腿回了京城,却是要梅家承担后果的。 所以,两权相害取其轻罢。 至于得罪了林家…… 再怎么说,梅家女也算是林家的半个当家太太,难道林家还会拿梅家作伐不成? 心里如是盘算着,梅顾引着贾蔷,去了梅园偏厅…… 主厅里,其父梅珣等梅家大人会宴扬州府各家大人。 而偏厅里,则是小儿辈们相聚。 若今日贾蔷是随林如海前来,这般安排勉强还算说得过去。 可今日他是代表林如海前来,梅家这般安排…… 贾蔷站在偏厅门前,目光清冷的看着梅顾,冷笑一声道:“怪道都说涪翁先生去世后,梅家文气散尽,子孙不肖,皆堕落成不入流的商贾。如今看来,还真没冤枉你梅家。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梅家能作死到哪一步。” 既然梅家已完全不要脸,他又何须再留脸? 只是贾蔷实在想不通,梅家到底发的哪门子的昏…… …… 第0160章 激怒 盐院衙门,林忠堂。 林如海面容依旧有些枯瘦,看着坐在对面如老农般的韩彬,笑道:“半山公,谣传你昨日才在金陵露面,怎现在就到了扬州府?莫非是急着拿我大印?” 韩彬吃了口茶,吃完后咂摸了下嘴,没有回答,而是再次打量了番林如海,沉声道:“身子骨这算是救过来了?拿到你呈上去的折子,陛下当真心如刀割,在给老夫下发的折子里提及此事,朱批三个痛字!还让我务必保重好身体……如海,你算得上是天子旧臣,潜邸之臣就那么几个,论经济才能,数你这位探花郎最强。这些年,若没有你这巡盐御史每年递增的盐业课税解往京城,许多问题,陛下都棘手难解。” 陈荣在客座陪坐,看到主座上初次相见的二人,不由心中咋舌。 半山公到底是半山公,按理说林如海是盐院衙门主官,且身世也强大之极,可对上韩彬,却连主动权都没法掌控。 因为韩彬更强! 林如海是探花郎出身,韩彬却是状元郎出身。 林如海累世列侯的身世自然强悍,韩彬虽没有这等身世,可凭他二十八载宦游边塞苦寒之地,治民安邦,身负天下之望,如何能逊于林氏祖辈余荫? 更何况,他还年长于林如海。 好在林如海近来心性境界大增,不去争这一时之长短,呵呵笑道:“吾亦未想到,竟能从阎王殿活着出来。” 韩彬仔细打量了番他的精气神后,缓缓呼出口气,点头道:“没事最好!如海,老夫这次星夜赶往扬州府,本是担心你已故去,才特意前来搬迁盐院衙门。这是最坏的打算,因为两江总督衙门那边也是一团乱麻。可盐税又实在太过重要,老夫不能不管。如今见你没事,我心里就轻松一大半了。” 林如海闻言忙道:“半山公,既然旨意都传达了,这盐务自然就该移交……” 不等他说完,韩彬一挥手道:“此一时彼一时,如海老弟,你我虽从未见面,但书信来往多年,且早晚要同殿为臣,就不要浪费功夫在这虚情推却上了。盐务你必须得先提点着,最少,为老夫分担半年,等我把江宁那边总督衙门理顺后,再接过手去。那边比你这边更复杂,也更麻烦。折子回头我就送上去……如海,你坐镇盐院衙门十三载,为官之清廉,古之罕见,朝野上下,谁不赞服?这边政务你熟悉,所以就算身子骨还未痊愈,只要你在,扬州盐务就乱不起来。” 林如海闻言,简直有些汗颜,摇头道:“说起来惭愧,以往我也这般以为,总觉得至少能安稳扬州局面。可没想到,半山公出任两江总督的消息,我居然是从衙门外的谣言里才听说的……” 韩彬闻言,明显皱起眉头来,沉声道:“你又没死,怎就到这个地步了?看来平日里,你还是手段太轻了,所以才会一到关键时候,就有些镇不住了。如海老弟,行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不要有迂气啊。景初朝那些老臣一团和气,和光同尘的臭毛病,你可千万不要学!” 林如海愧然领受,点头道:“是啊,坐镇扬州十余载,唯一所得便是,商贾不可不兴,但也绝不可放任不管。否则,必生大乱!” 韩彬闻言大喜,抚掌笑道:“如海有此见解,老夫不复忧矣。对于规规矩矩的商贾,自然不去理会。可对于奸商恶贾,自以为有几两臭银子就敢目空一切,无法无天的商人们,就该下狠手。国朝早有法规:私盐贩卖跟私铸银钱同罪,皆为钦犯!天子朱笔下,杀之不伤天和。所以,万不可有妇人之仁。” 林如海心中感叹,早就知道这半山公对百姓农夫慷慨仁慈之极,可他没想到,这老官儿对商贾仿佛有些憎恶的狠劲儿。 不过,想想国朝如今的形势,松垮的有些过了,也的确需要一位铁腕军机来狠狠整治一番。 念及此,他点了点头道:“半山公言之有理,当狠则狠,对奸人之狠,便是对良善之善。” 韩彬哈哈大笑道:“老夫就说,如海必不如那些迂官儿腐儒,乃国朝之栋梁!” 说话间,忽然林如海见门外出现管家,站在门外进不敢进,却也不退。 他微微皱眉问道:“什么事?” 管家闻问连忙进入,将梅家发生之事说了遍。 随行之人只跟到了梅园二门前,所以王管家最后道:“如今,姨娘进了内宅,蔷二爷则被安排在了偏厅里。” 林如海闻言,生生气笑,摇了摇头,对韩彬笑道:“梅家是涪翁先生后人,我倒没想到,他家倒这样乖觉。” 韩彬沉着脸,道:“他们消息倒是一个比一个灵通,如海老弟,看到了么?这些人仗着有银子,神通广大的很。知道你要走了,哪怕极有可能回京高升,可只要是离开了扬州府,他们就敢不将你放在眼里。这样的人,一旦放纵起来,是要出大事的!如海贤弟,万不可心慈手软!” 林如海闻言,缓缓点头道:“原我只当他们是看我人走茶凉,却未深思。得闻半山公之言,才觉得……还真是如此。”顿了顿,林如海看向客座陪坐的陈荣,道:“勉仁,立刻带一队盐丁,围了北城冯家,锁拿所有冯家男丁,彻查清河帮贩卖私盐一案。” 陈荣闻言面色骤变,可是一点也无替冯家说情的心思。 人若一心作死,神也难救。 韩彬忽然开口问道:“那梅家干净不干净?” 林如海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沉吟稍许后,对韩彬道:“干盐务的,若说完全干净,必不可信。梅家也有些手脚,但大体来说,还算规矩。” 韩彬哼哼一声,昂起老农一般的脸,语气却霸道之极,道:“只拿一个冯家开刀,震慑不住人心的。如海老弟,朝廷盐务新政在即,将会是前所未有的大变革,必会触动八大盐商之根本利益。今日,正好借梅、冯两家人头一用,杀鸡儆猴,威慑悖逆之贼!这个恶人不用你做,老夫两江总督兼掌盐务,这第一道政令,就先拿冯家和梅家入手罢!” 林如海闻言,眉头深深皱起,随即无奈一叹…… 涪翁先生,抱歉了。 …… 梅园,梅庆堂。 偏厅。 对于贾蔷近乎撕破面皮的冷言冷语,梅顾只能腆着脸生受了。 梅家毕竟没想过要和盐院衙门真的撕破面皮,只是想借今日寿宴,在扬州府各大家族面前表明他们是清白的态度。 至于林家……梅家还是希望暗地里能维持住姻亲的关系,关键时候,也还想得到林如海的助力。 当然,只能说希望是美好的…… 但现实,显然十分残酷。 至少从贾蔷的态度来看,这一次,梅家将林家和京城贾家,得罪至深。 梅顾心里恨之极,面上却赔着笑脸,再三邀请贾蔷落座。 贾蔷哪里还肯坐,就要转身离去。 若是他自己,倒可隐忍一二。 可他今日代表林如海前来,岂能受此大辱? 林如海威震扬州十数载,今日贾蔷要在偏厅落座,必让扬州群小笑林如海威名丧尽。 只是梅顾不敢拦贾蔷,不想贾蔷竟被一对双生子给拦住了去路。 “京城来的公子果然好大的派头,和咱们扬州府的年轻人同座,辱没了你?” “就是,都是同辈人,你虽是京城权贵出身,我们扬州人比不上,可大家坐在一起难道都在羞辱你?” 这两个双生子倒是阴险,还懂得挑起仇恨。 贾蔷冷笑一声,问道:“你们又是梅家什么人?” 双生子一起笑道:“我们不是梅家人,我叫冯佐(冯佑),他叫冯佑(冯佐)。” 贾蔷目光略过二人,道:“原来是冯家人,之前才领教过冯家清河帮摆龙门局害人的本事,原以为只是冯家下人心思下作恶毒所为,今日见你二人,才知道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若只见清河帮,还不能断定你冯家为人。可今日见你二人如此,便可断定你冯家上下皆卑鄙无耻下作之流。” “哈哈哈!” 没谁是傻子,起初听了冯家双生子的话,偏厅内一些人或许还会生气。 可只要再想想,今日贾蔷出面是代表林如海前来,那冯家双生子的话就显得有些恶毒阴狠了。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贾蔷会这般直接的将冯家上下痛骂一番。 平日里大家都是体面人,私底下让人斗的再狠,表面上至少还是君子作风。 哪怕撕破脸,也主要是“以理服人”,何曾见过这么生猛的做派? 偏厅内一众小辈看热闹不嫌事大,哈哈大笑起来。 更有起哄者,让冯家双生子勃然大怒,然后做出了这辈子来最后悔的动作…… 二人恼羞成怒下失了智,居然想去揪斗贾蔷。 贾蔷冷笑一声,中二的年纪果然干的出中二的事来。 只是这群瓜皮大概不知道,他明面上的身份,乃武勋之后! 顺着两人抓来的手臂,贾蔷出手如电,狠狠击在关节处的麻筋上,就听俩中二少年齐齐“嗷”了一声,吊着胳膊想往后退。 可贾蔷言语为刀,本就是为了激怒俩沙雕少年,让其出手,将事情闹大。 眼下大功将成,他又怎会半道收手? 因此趁着俩沙雕弟兄的溃势,再度出手,这一次,却是见了血…… …… 梅庆堂上。 梅珣正与八大盐商中的四家家主并冯家家主、许家家主等扬州府本地乡望之族的族长说话。 谈话的内容,自然就是新任两江总督至金陵,并将收取巡盐之权。 白、沈、吴、周四位盐商家主对冯健的态度已然大变,白家家主白元笑道:“希贤兄,待盐院衙门裁撤后,扬州府衙便会承担直接监察盐务之责,到那时,冯家就要直接掌管缉拿私盐之任。冯家崛起,指日可待啊。” 冯健闻言谦逊道:“哪里哪里,冯家不过府衙小小一经承,何谈崛起不崛起?纵然能做些事,也不过造福于乡杍。” 旁人若是说这些话,此间所坐的老狐狸们多半不信。 可冯家不同,这是一个真正少与高门交恶的本土乡望。 因掌着府衙兵房,凡是求到冯家门上的事,只要能帮的,冯家都是能帮则帮,家主冯健更是出了名的清正君子,也是个菩萨心肠。 所以他说的话,这些家族家主们都信。 正当众人想要再热捧热捧冯健时,忽然听到偏厅方向传来一阵惨叫声和喧哗声。 被人喧宾夺主也并不在意的梅珣登时皱起眉头来,对梅玖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然而没等梅玖出门,就见管家孙才仓惶跑了进来,脸上还有一个鲜明的耳光印,焦急道:“老爷,二老爷,不好了,那位贾蔷快要将冯家两位大爷打死了,连哥儿在一旁拉架都被打了……” “什么?” …… 第0161章 磕头认错? “阁下未免太过粗鲁了些,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读过书的人,岂有胡乱动手的道理?” 偏厅内,一与冯家交好,或是想要示好冯家的年轻人,站起来指责道。 贾蔷正用帕子擦拭掌心,闻言扬眉看向此人,问道:“你又是何人?” 说话之人隐隐傲然道:“在下白家白子清。” 贾蔷冷笑一声道:“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白子清笑容隐隐有些古怪,道:“阁下不就是盐院衙门御史大人的亲属么?还是京城来的……” 贾蔷淡淡道:“家祖乃开国八公之宁国公,吾乃武勋之后,贾家素来以武传家,我打拦道之狗,有何不对?” 既然被太上皇和隆安帝又硬生生给逼回了贾家,日后贾家果真有事,他想跑都不可能,那么再舍去这么一点便利不用,岂不愚蠢? 所以,贾蔷并不拒绝用先祖的名头,来做些小事。 “你……” 白子清闻言一滞,他还真没往这方面去想。 因为大燕承平太久,武勋贵戚又大都被约束在京,不准私交外臣,实际上对外影响颇小。 但一个武勋弟子出来,用动武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确实谈不上粗鲁二字。 只是在扬州府,陌生的武勋只是不按世间主流规则行事的异类,没人会喜欢…… 贾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将擦拭完手掌的帕子收起,淡淡道:“我虽是武勋之后,但亦是一个读书人。之所以不与他们讲道理明是非,是因为道理和是非,是同君子们论述的,不是同卑鄙下作的小人们论述的。今日,我虽为晚辈,却是待盐院御史林大人前来给梅家老夫人祝寿,却被安置在偏厅……此间谁是谁非,想来不必我再赘述。冯家子卑鄙无耻,将我要离去等同于小觑诸位,对这样的人,难道让我去给他们解释道理?与诸位,在下愿意讲道理,在下非跋扈豪横之辈。可与小人,能动手解决的,还是动手解决的好。” 此言一出,其他人大多暗自颔首。 唯有梅家人脸色难看之极,冯家子是小人,那梅家又成什么了?连小人都不如? 不过也不用等他说什么,就见梅珣、梅玖并冯健等扬州府顶尖人物,出现在门厅外。 冯健自诩清正之人,素来教子严明,独宠这一双庶出的双生子。 此刻看到冯佐、冯佑二子被打倒在地,虽流了一脸的血,却连叫也不敢叫一声,登时心疼又大怒,喝道:“好狠毒的手段!” 说罢,转头看向梅珣,怒声道:“梅兄,今日之事,梅家当与我冯家一个交代!” 梅珣本意是想借今日机会,撇清和即将裁撤的盐院衙门的干系,二来也想结交好冯家、许家等在府衙世代掌权的本土望族。 不想,到底还是给搞砸了,而且,还是鸡飞蛋打的那种…… 眼下,竟被逼的不得不做出抉择了。 梅珣目光阴沉的看向贾蔷,贾蔷则如同看个弱智一般看着梅珣。 看到贾蔷挑衅的目光,梅珣心中愈发暴怒,沉声道:“纵是京城高门子弟,见到长辈,不知道问礼么?” 贾蔷眼神愈发轻视,道:“我师林御史与涪翁先生平辈论交,此地何人为我长辈?梅家果然眼花心昏,连人也认不清了。”顿了顿,又冷笑一声道:“今日方知梅家做派,好的很,劳你们派人去后面问问梅姨娘,是现在与我回衙门,还是稍会儿,盐院衙门派人来接?” “你少拿盐院衙门压人,天子已下旨意,裁撤盐院衙门,以后盐务都归两江总督来管!今日你在梅家伤了人,不给个交代,休想离开!” 梅玖见贾蔷如此轻贱梅家,早已压不住怒火,嘶声厉吼道。 贾蔷闻言,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随即,他简直忍不住想要大笑出声! 林如海这个时候派他和梅姨娘来梅园贺寿,分明是在表明其爱屋及乌之志,也是对外表明了,他要庇护梅家的态度。 他是快要走了,要回京任职。 可就算回京,他难道还护不住区区一个梅家? 以他这些年的功绩,和他这些年在江南官场的人脉,护一个梅家也算难事? 梅家只知道这些年林如海不怎么管他们,多年未曾上门,似根本看不起他们…… 可他们却不想想,若果真没有沾林如海的光,就凭这一窝子草包,也想将梅家发展到今日之势? 因为眼界格局不同,也就使得人的愚蠢,变的没有了底线。 终于探明缘由后,贾蔷也懒得在此处多留,目光清冷的看向梅玖,讥讽道:“交代,你梅家也配我给你们交代?” 此时偏厅内一神情有些懒洋洋的十七八岁锦衣公子哥儿站起来笑道:“刚才人家要走,是冯佐和冯佑非要拦下人家不让走,说了些膈应人的话不提,还是他两个先动的手,只是技不如人罢了……” “徐臻,住口!” 徐家家主徐明和面色大变,厉声喝道:“偏你这个小畜生知道的多?” 名唤徐臻的年轻人嘿嘿一笑,不再多言。 贾蔷侧眸看了他一眼后,就听梅珣淡淡道:“既然是你动了手伤人,你就先给冯老爷磕个头认个错,再去客房里待着罢。等寿宴结束后,我亲自带你回盐院衙门,请林大人发落管教你。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我想,林大人不会徇私的。” 说罢,梅玖冷笑一声,往后一招手,立刻进来四个豪奴,上前要拿贾蔷。 贾蔷生生气笑,几无力吐槽,道:“看来这些年,我姑祖丈的手段还是太仁慈了些……你们梅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姑祖丈就算不当这巡盐御史了,也多半是回京高升,又不是败了,你们脑子进水了?” 梅玖不耐烦道:“我们梅家管他是高升还是败了,这些年我们就没受过他什么恩惠,他也没登过我们梅家的大门。” 贾蔷这下愈发明白梅家的想法了,梅家居然以为没有承受过林如海的人情! 如今林如海要走了,他们估计以后更沾不到什么好处了,所以才冷淡对他? 也不对,冷淡相对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这是要给别人看的! 给谁,给冯家?给盐商? 贾蔷看着梅家诸人,心里冷笑,梅家怕是自觉没承过林如海的好处,所以现在不想承受承林如海的仇家…… 想通此节,他对梅家这起子脑洞往天上飞的蠢货彻底无语了。 不过,看着就要上前拿他下跪的四名壮汉,贾蔷冷笑一声,然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锁住了梅珣的喉咙,冲着面色大变的梅玖众人寒声道:“京城醉仙楼上,太上皇尚许我做一世闲人,除天地君亲师外,余者皆可不跪。尔等土鸡瓦狗一样的货色,也配让我下跪道歉?给我滚开!” 一众扬州城内数得上的人物,都被贾蔷这种亡命徒做派给震惊了。 他们不是没见过亡命徒,甚至手下都豢养着一批。 可何时有人胆敢在他们跟前放肆? 难道说,京城来的,都这么虎么? 遥记当初林如海不过而立之年初至扬州,执掌盐院衙门,八大盐商当时富可敌国,更有捐银迎驾太上皇,得太上皇盛赞之功,谁将一介书生放在眼里? 却不曾想,仅仅蛰伏半年功夫,林如海就以雷霆手段,连灭两门,江南震怖。 如今,这林如海的弟子,倒比他还更粗暴些。 先打的冯家两位公子满脸是血倒地,又将堂堂梅家扬州高门骂了个狗血淋头,眼下更是直接以梅家家主为人质…… 彪悍至斯,令人大开眼界! “贾蔷,你疯了?还不赶紧放人!我大哥有半点闪失,你今天休想走出梅园!” 梅玖、梅顾等梅家人见梅珣居然被锁喉擒拿,一个个目眦欲裂,恨不能将贾蔷扒皮拆骨,厉声吼道。 冯家、徐家并四大盐商家主也纷纷开口道: “先放人!” “成何体统,速速放手!” “好大胆!这里是扬州府,不是你能撒野的地,立刻放手,不然……” “不然怎样?” 白家家主白元的话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一道清寒之声响起。 众人回头看去,随即齐齐面色大变。 盐院衙门侍御史陈荣,此刻身上再无一丝往日里的和气儒雅,反而煞气惊人。 其身后,跟着一队百余煞气腾腾的盐丁,执枷拿锁,如虎狼之视。 看到陈荣如此,梅家人唬的一时失声,冯健出列道:“勉仁兄,此为何意?” 白家家主心中紧张,质疑道:“陈大人,就我所知,如今天子已经传旨,裁减盐院衙门。两江总督昨日在江宁升衙,旨意已达,盐院衙门如今似乎已经没有调动盐丁的权力了吧?” 陈荣面色冷峻,沉声道:“总督大人此刻就在盐院衙门,此令,为总督大人执掌盐务后的第一道政令。” “到底是什么令?!” 冯健颤声问道。 陈荣看着他,眼中难掩失望和惋惜,沉声道:“奉总督令,冯家罪在豢养清河帮,为祸扬州。梅家之罪,涉嫌私盐。本官今日,特地前来缉拿冯家和梅家上下!敢有抗令者,就地斩首!” 冯家父子闻言自然如遭雷劈,可真正恐惧的,还是梅家。 盐商一旦沾上这个罪名,就没有可能再洗白。 哪家盐商不倒腾点私盐? 只是量多量少的区别。 只要不过分,官家大多数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按时交纳盐务课税,平日里多捐赠些善银就好。 可一旦去查,那就说明判了死刑了。 梅珣被贾蔷锁喉擒拿之时,还能保持面不改色,可此刻,却面如土色,体如筛糠,眼神里满是哀求的看着陈荣,颤声问道:“陈大人……林大人何在?” 陈荣闻言,目光阴冷道:“御史大人与总督大人乃相交十数年的老友,原本自然可为你梅家分说一二。只是,还未等大人开口,今日梅园之事就传回了衙门。哼,大人亲派弟子前来祝寿,却只能坐在偏厅,还有人敢逼他跪下赔罪……好啊!真是开了眼了!你们就一起去大牢,好好论论到底怎么赔罪吧!” 贾蔷随手放开了梅珣,任他瘫软在地,在众目注视之下,用帕子擦了擦手后,走到陈荣面前,微微躬身一礼,轻声道:“师叔,若无事,我就先接姨娘回衙了。” 陈荣闻言有些意外,没想到贾蔷居然不趁机狠狠踩一踩这些人的颜面,不过如此更好…… 他点头道:“去罢,大人和两江总督半山公正在忠林堂谈话,也在等你回去呢。” 贾蔷:“……” 日哦,怎么会是那个倔老头? 那他在江南的日子,怕不会太好过了…… …… 第0162章 艰难 “蔷二爷,你从京城来咱扬州府都这么多天了,先前因为知道二爷你要在盐院衙门内侍疾,所以我等一直未敢叨扰。如今盐院大人身体已经康复,我等若再不尽尽地主之谊,就实在不够意思了。日后传回京城去,京城只道我们扬州府的年轻人一点不知待客之道。却不知蔷二爷何时得闲赏脸,咱们瘦西湖上吃几盏黄酒,赏赏扬州花色?” 就当贾蔷要走,偏厅里先前帮他说话的徐臻忽然大声笑问道。 只是这场合…… 这气氛…… 至少差点没让梅家和冯家人活活气死! 然而其他家主眼中,却无不眼露异彩,激赏的看向徐臻,并纷纷给各家子侄使眼色。 都是人精出身,各家子侄怎会不明白此刻如何站队? 因此纷纷附和起徐臻来,包括先前白家的白子清,和八大盐商中,未有长辈前来的四家年轻人。 “正是此理,咱们扬州府虽没法和都中神京相比,可也有几分趣味的。” “对,若连蔷二爷这样的锦绣人物来扬州,咱们都不招待一番,还怎有脸见京城同辈?” “必须的必须的,安排!” 然而却不想,最先开头的徐臻却又懒洋洋道:“诶,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们想请是你们的事,我,子明、子峋还有元承四人,都是族里最不成器的,所以能聊到一起。蔷二爷,你若不嫌弃,今儿夜里咱们弟兄在瘦西湖画舫上给你接风洗尘,如何?” 白子清等年轻人闻言,无不面色一沉。 其他家主也纷纷变了脸色,盖因徐臻点名的,没一个是他们家中子侄。 都是那四家没来的盐商,打发来的家中不受器重的顽劣子弟,多是扬州府里出了名儿的浪荡公子,和徐臻一个德性。 不想,贾蔷居然笑了笑,道:“今晚上不成,另有长辈吩咐之事要为之……明天吧。” 徐臻闻言眼睛一亮,哈哈笑道:“好!那就说好了,明晚戌时,咱们就在瘦西湖的画舫上,不见不散!对了,蔷二爷,在下徐臻!” 说罢,就直冲冲的问徐家家主徐明和伸手道:“老爷子,给银子不给?不给的话,我就只能赖蔷二爷一顿东道了。到时候徐家这赖账丑名传到京城去,我倒无所谓,可大哥若是去赶考……” 徐明和第一次觉得,这个孽障儿子怎他娘的这么可爱? 因而连声笑骂道:“给给给,好生招待!若有闪失怠慢,仔细你的皮!” 白子清得了他老子白元如鸡眼般的疯狂暗示后,也强按下心中屈辱,赔笑道:“此等好事,不能让仲鸾都占了,我……” 然而他热情的看着贾蔷,贾蔷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瞥过来,再不停留,大步离去。 白子清一张脸骤然涨红,继而转紫,最后发黑…… “嘿嘿嘿!” 徐臻歪着头吊儿郎当的站在一旁看着他的脸色,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看着门厅方向,盐丁持枷而来…… …… 盐院衙门。 当贾蔷目送双目有些红肿的梅姨娘进了后宅后,方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些忐忑的赶往忠林堂。 也不知,徐臻那一伙子若是知道他和两江总督有过节,会是什么反应…… 这群人,当真是鬼精鬼精的。 忠林堂内,看着贾蔷一步步不疾不徐的入内,韩彬一张老农脸上,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目光审视。 不过,贾蔷在这样的审视目光下,反而心境平静下来,目光平视这老翁,步入中堂后,以礼拜下。 显然,梅园偏厅发生的事,林如海和韩彬二人都知道了,林如海的面色不大好。 不过没等林如海开口,韩彬就率先问道:“今日看到诸商之嘴脸,你还以为,太上皇大兴商事是好事?你堂堂宁国公后裔,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你师如海简在帝心,堂堂探花郎,三品巡盐御史,只因一朝‘失势’,就被如此轻贱。自古以来,商贾不事生产,贱买贵卖,重利轻义,若是不加以严法,必生祸事!这些年来,礼乐崩坏至斯,你这黄口孺子,今日见到真章了否?” 贾蔷看了林如海一眼后,缓缓颔首,又摇头道:“半山公此言,小子只能认同一半。” 韩彬闻言,脸色一沉,冷笑道:“却不知还有哪些不懂的?” 贾蔷对这老头的霸道和自恋感到无奈,其实也正常。 便是在他前世,见到的一些单位一把手,至少一半都是如此…… 想坐一把手,或者一把手想坐的久些,若不以强威镇之,也的确办不好事。 贾蔷顿了顿道:“大人,小子敢问大人一句,大人仕宦三十载,是见过卑鄙下作的商贾多些,还是见过的厚颜无耻的官员多些?就卑躬屈膝,毫无操守而言,是商贾为祸更大些,还是官员为祸更大些?以小子浅薄的见识来看,不管官也好,商也罢,既有好人,当然也有坏的。只要有国法规矩时时约束着,不松懈,时时严查之,又怎会任其恣意放肆?当然,我学识浅薄,见识的也少,只能看到这一步,难免想当然。但大人这般问我,我只能这般作答。” 韩彬闻言,黝黑粗糙的脸抽了抽,打量了贾蔷好一会儿后,对林如海道:“如海老弟,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个滑不溜秋的驴粪蛋蛋!京里面弄出那么大的风波,他拍拍屁股跑扬州府来。到了扬州府也是不安生,在老夫跟前耍滑头。口口声声他见识浅薄,照他的意思,老夫若和他计较,岂不是和他一般见识浅薄了?” 林如海呵呵笑道:“若不是蔷哥儿志不在仕途,他这一沉稳心性,实乃名臣种子啊。” 韩彬闻言凝眸看向贾蔷,道:“志不在仕途?莫非,你是怕老夫寻你算账?” 当初韩彬警告过贾蔷,若是查出他有心弄鬼,必让他难在朝堂上有立足之地。 不过事后韩彬派人几次调查,发现贾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提前知道太上皇圣驾御临醉仙楼。 以他的气度和胸怀,自然不可能和一个心怀君父忠义的小儿计较。 如今再加上贾蔷救了林如海,相当于为他挽救了一员新政大将,如此算来,先前的芥蒂也就算扯平了。 这会儿听闻他居然不务正业,自然心生不喜。 贾蔷闻言却摇了摇头,道:“半山公纵身负天下之望,贤德清名四海皆知,但我行事素来问心无愧,怎会畏惧大人?只是志不在此……” “那你志在何方?小小年纪,不好生进学,报效朝廷,心怀安邦之志,莫非只想一味的贪图享乐受用?” 韩彬眉头越皱越紧,口气也越来越重。 林如海依旧面带微笑的坐在一旁不言,他知道韩彬此人志高心坚,有宰辅之能,迟早会礼绝百僚,眼界之高,等闲朱紫大员亦难入其眼。 所以,这会儿提点教训贾蔷,并非是坏事。 贾蔷似也明白这一点,因此并未动怒,依旧气度沉稳平和,微笑道:“大人,不入仕途,不代表不读书,不进学。只是,小子非为做官而读圣贤书。” 此言一出,韩彬眉头一动。 就听贾蔷又道:“小子许是因为出身之故,早早听闻了许多官场上的腌臜事,虽也知难免,更知那等腐化堕落必须有人来斗争,以正压邪。可是,小子却不想妄自尊大。官场上能人辈出,也轮不到我……” “都如你这般想,天下大政谁来操持?!” 韩彬厉声喝道。 贾蔷闻言一怔,随即点头道:“半山公所言甚是,这的确是我的借口,不过,宦海凶险,我确实无心去闯荡。小子父母早早亡故,需要我继承香火……” 韩彬哼了声,道:“成家立业倒是正道,不过你小小年纪,妾室已经收了两房,还担忧无后?若果真无后,那也是天意。” 贾蔷无奈,苦笑道:“半山公,小子虽志向不广,但也有小志。那就是赚银子多开些书坊,多卖些书,若有所得,就多建几处乡间社学,让乡间穷苦百姓家的孩子,能够启蒙……当然,此事会很难,用处也未必有多大,却是晚辈的一点痴心妄想。相比于去官场上和奸臣贪官们勾心斗角,我更喜欢做些纯净的事。” 韩彬闻言,终于不再厉声训斥了,回头和林如海对视了眼后,道:“终不过行商贾之事……他也这般同你说的?” 林如海缓缓颔首,笑道:“若非如此,我也不能点头……” 韩彬又看了贾蔷一眼,讥讽道:“你且先考取功名再说,大言不惭!你以为想当官就能当得了官?” 贾蔷笑了笑,没再辩驳什么。 没有功名在身,的确是在这个时代与人交谈时的一个短板。 就好比在前世,连个初中文凭都没有一样。 林如海微笑道:“好了,今儿也劳累了半天,去罢。” 贾蔷躬身一礼,告辞离去。 韩彬、林如海都是仕宦数十载的官场老人,为官经验何其丰富,贾蔷三言两语或许有亮眼之处,但想让两个资历足够入军机处为相的大佬向他请教如何理政,那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等他走后,韩彬微微颔首道:“这些年也见过不少好苗子,你这侄孙算不错的。只可惜,京城风波他牵扯的太深,老夫想,他也是真怕了,才一心远离官场。不过,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官场上的誓言,都和放屁一样。如海老弟,两淮盐务,我就托付给你了,你身子骨虽还在将养,可精气神差不多了,帮我看好了。扬州盐务一年二百万两银子的课税,且逐年增加中,绝不可出任何差池,京里陛下那边不容易。” 林如海点头道:“半山公且放心,此吾本分之事。” 韩彬站起身来,道:“自然是放心的,不过,这幅重担也不能都让你扛了去,你且等着,老夫先威慑他们一番,替你压压阵脚。来年你回京后,日子势必艰难,心向新政的干臣这次大都出了京,明年你回京后,要多多珍重啊!” 他心里明白林如海将要面对什么样的阵势和反扑,所以,现在他才不会让卧病在床的林如海独自承受这份压力,而是先去吸引一波仇恨,让扬州府的盐商们明白,他才是接下来盐税改革,断送八大盐商垄断财权的真正推手! 想要报仇报冤的,尽管来寻他韩半山就是! 至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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