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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夫人身后的袭人,怯生生的看了贾蔷一眼后,指了指晴雯,道:“便是她。” 因袭人平日里负责在宝玉身边保管通灵宝玉,所以今日被王夫人带在身边。 这一会儿,袭人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悔了。 她往日里听了不少传言,但一直以来,都只当谣传。 她一万个不信,在贾家还有人敢对老太太和太太不敬的。 且往日里她因是宝玉身边的大丫头,府上无论主子奴婢都给她三分薄面。 却没想到,在东府被一个脸面都没混熟的丫头骂了个狗血淋头。 发狠之下,就告了一个狠状。 可眼前看着贾蔷如此对王夫人,袭人心里简直发颤。 只是,到了这个地步,却已经没她退缩的余地了…… 贾蔷淡淡道:“晴雯是当事人,不必开口。香菱,你把今早事说一遍。起来说。” 香菱“哦”了声,站起身来。 贾母却道:“香菱先起来,晴雯且跪着听。” 贾蔷眉头一皱,却还是点了点头,但要求道:“袭人一并跪过去。” 王夫人怒道:“这又是甚么道理?” 贾蔷道:“我的丫头若是犯了过错,自然该罚。可若是被人冤枉的,自然不能白被冤枉。且,一个原告,一个被告,岂只有让一方下跪的道理?” 袭人苦笑道:“奴婢跪不当紧,只是香菱和晴雯是一起的,我怕……” 此言一出,晴雯眼里开始喷火了。 卑鄙! 贾蔷却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确实不能偏信一方。只是,她们说的未必当真,你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你算老几?跪下!” 袭人闻言,面色陡然涨红,随即转白,缓缓去跪了下去。 贾蔷不等她再说甚么,对香菱道:“如实道来就是。” 香菱应了声,然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遍。 事情大都和袭人说的一致,只是顺序大不相同。 贾母在内宅浸淫了一辈子,这点鬼伎俩,她焉能看不透? 再看看晴雯那形容,当着这么多人,眼睛都像要吃了袭人,这点城府,也做不出这样的计谋来。 香菱就更不必提了,看着就像一个小迷糊…… 不过,纵如此,她也不好将板子打在袭人身上。 袭人原是她身边出去的不说,如今更是代表了王夫人的脸面。 发作了她,西府的脸面都扫光了。 且宝玉才失了通灵玉,第二天就发作了他的大丫头,府上那起子奴才,最会捧高踩低,往后岂不慢怠宝玉? 因此,贾母和稀泥道:“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能分得清哪个对哪个错?果真拉下去,一起打板子,我倒舍得,就怕你们这个主子不舍得。罢了,此事再纠缠下去,反倒让家里不和睦,不如都撂开手罢。” 贾蔷眉尖一挑,正要开口,贾母忙先开口道:“你这是从哪寻来的丫头?也难为你眼尖,这样好的颜色都能让你寻摸的到。” 贾蔷呵呵笑了笑,道:“她啊,原是赖家孝敬上来的,结果当晚赖家就犯了事被抄了。这丫头是赖家老太太调理出来的,倒也感恩,赖家被抄后,她私下里问我借了二十两银子,让人在外面租了间屋子,将赖老嬷嬷给奉养了起来。哼,我一个人给她开二两银子的月钱,算是翻倍了,我看都贴补进去也不够人家吃药看病的。我倒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此言一出,满堂人都变了脸色。 旁的不说,只这份品性,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尤其是贾母,更是面色动容,身子都颤了颤,方开口道:“赖家,出来了?” 贾蔷用下巴指了指晴雯,道:“只出来一个,当晚她头一次见我,就有脸跪下给我磕头求个人情。我见她难得忠义,索性就让人去查查,赖家老嬷嬷倒是没沾甚么坏事,赖家外面的事,原也不会告诉她。再加上,那位老嬷嬷到底服侍过老太太一场,所以就放了出来。现在晴雯养着呢。” 贾母看向晴雯,道:“第一次见面,你就跟你们爷开口?” 晴雯咬了咬嘴角,道:“我既被送给了侯爷,他若是好人,我就一辈子用心伺候他,用一辈子来报答他。侯爷救出了嬷嬷,还借我银子奉养,可见他是个好人。” 贾蔷笑骂道:“看不出,你倒还有这份心机!” 贾母奇道:“他若不是个好人,你就不伺候他了?” 晴雯小心看了贾蔷一眼,然后嘀咕道:“总不会那样尽心,只送凉茶……” 贾母闻言,无语半晌后,长叹息一声,对鸳鸯道:“取一百两银子来。” 鸳鸯忙回里面,未几取了一包银子来,贾母道:“给她吧,难得她有这份忠孝之心。” 贾蔷道:“老太太不想见见赖老嬷嬷?她总念叨着要来见你。” 贾母有些恼火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摇头道:“不见了,见了徒增不痛快。她若向我跟你求个情,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贾蔷干笑了声,贾母哼了声,对晴雯道:“好孩子,收下这包银子,尽够你给你嬷嬷养老送终了。不过你们爷的银子暂且不必还,多咱送走了人,有富余的,多咱还他。” 香菱半晌没开口,忽然弱弱的道:“晴雯还把我的月钱也都借了去,要还的……” 晴雯闻言,恼火的看她一眼,怪她反叛。 贾母笑了笑,道:“好,你的可以先还,让她连利钱也一并还了!好了,都下去罢,得闲了往这边顽耍。” 贾蔷想了想,还是叫住了松了口气,准备告退的袭人,道:“你是宝玉身边的丫头,所以我会给他一些面子。 但是,我才下狠手,将贾家上下藏奸的奴才都送进了大牢,实在不想看到家里再出现使奸细糊弄主子挑拨是非的奴才。 我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现在给晴雯赔个不是,并对太太说一句往后再也不敢了,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我难得大度一回,不信你问问老太太,我眼里是揉得沙子揉不得沙子的人? 王爷皇子我都敢打,何况,你一个贱婢?” …… 第0358章 赵姨娘上吊了 荣庆堂上,袭人一张脸连一丝血色都没了。 今日被贾蔷当众如此折辱,让她将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眼中不觉滴下泪来。 可是,她敢拒绝么? 谁又会给她拒绝的机会…… 根本不用贾蔷再说第二遍,贾母就耐不住,一迭声道:“快快快,快依了这个混世魔王罢。我哪里经得起这些闹腾!” 袭人不敢再拖延,转身面对晴雯,缓缓跪下,磕了个头。 然后站起身来,走到王夫人跟前,跪下,连嘴角都咬破流出血来,哽咽道:“都是奴婢的不好,给太太丢脸了。” 王夫人心里早被偏见所迷惑,连半个字都不信贾蔷的,见宝玉的丫头委屈成这样,也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红着眼圈,摆摆手,让她快退下罢。 袭人又给她磕了个头后,才转身离开了荣庆堂。 看着这丫头的背影,贾母微微蹙了蹙眉头,心想这袭人心里含恨,若是拐不过这个弯儿来,就不能留在宝玉身边了。 贾蔷倒没怎么在意,除非贾家失势,否则这个心里有成算的,绝不会离开这个富贵窝,更不会起甚么不该有的心思。 而看王夫人的模样,居然也没迁怒袭人,莫非因为两人性情相近? 不过他也不好揪着一个丫头不放,太小家子气,给晴雯出口气得了。 往后,只要袭人不告主子请外援,他也不会主动下场,留给晴雯她们去顽就是…… 等大观园建好后,日子还长…… 等袭人走了,贾蔷看向正一脸笑颜如花,一直望着他的晴雯,道:“行了,和香菱回去罢。”顿了顿又叮嘱道:“往后说话也注意点,嘴上也把把门儿!也不知跟哪个学的,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居然说他要打爆别人的狗头…… 此言一出,晴雯眼中闪过一抹委屈,不过在人前她自然懂得规矩,一句话也不敢反驳,规矩应了。 反倒是上头的贾母绷不住给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凤姐儿、鸳鸯之流也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贾蔷疑惑不解,看向众人。 贾母简直要念佛:“阿弥陀佛!我来你们贾家五十多年了,甚么样的人没见过,偏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也有脸子教训你的丫头不要牙尖嘴利不饶人?原先都说玉儿那张嘴和刀子一样,后来你冒出头了,那嘴比钢锥还狠!如今又摊上这么个丫头,可见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又对王夫人道:“你和他这样的,置甚么气?若果真和他计较,我早气死多少回了!” 王夫人强笑了笑,道:“并不曾置气……只是宝玉的事……” 待晴雯和香菱下去后,贾母看向贾蔷,道:“这边宝玉出了事,人家那边立刻就感应到了,一大早来家里,难道是假的?此事到底和你们牵扯上干系,总要尽一份心才是。” 贾蔷闻言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马道婆,道:“果真这样灵验?” 马道婆已经见识到贾蔷的威风了,心里开始后悔,不过她比袭人更没退路,只能硬着头皮道:“到底是天生的通灵宝玉,我又是宝玉的干娘,所以原比其他灵验些。” 凤姐儿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心里敬服的看着贾蔷唱大戏。 果真让她来办,怕还是要费一番周折的,且还要得罪了太太。 贾蔷愿意挡在她前面正好,他果真有手段…… 不知怎地,想起先前揽在她腰间的那支臂弯,不过也只是一闪而逝。 无意间拉扯罢了,往后多留意些就是…… 眉尖一挑,贾蔷看着马道婆,脸上已是没了笑容,轻声道:“可我怎么听说,昨儿个老太太、太太这边晕过去后,二老爷房里的赵姨娘跑到前面,让她兄弟赵国基往药王庙跑了一遭,怎么,他是专门去药王庙,请你给老太太烧香祈福的么?” 此言一出,马道婆如同头上炸响一道惊雷,“轰”的一声炸的她眼冒金星,脑子里一片空白。 而贾母、王夫人并满堂媳妇丫头更是齐齐变了脸色,无不瞠目结舌的看向贾蔷,又看向马道婆。 王夫人整个人都快疯了,这个场景,比她噩梦里最可怕的场景还要可怕! 马道婆支支吾吾道:“我听不懂侯爷在说甚么……” 贾蔷对凤姐儿道:“劳二婶婶派人去二门外问问,赵国基招了没有。” 凤姐儿心里过瘾的不得了,宝玉戴的那块通灵玉传的越是神奇,对她这一房影响越不好。 哪怕往后贾琏承了爵,岂不是也要将二房高高供起? 如今破了这个神话,看看日后二房拿甚么来制辖大房! 凤姐儿还没出去,却见林之孝家的匆匆进来,手里还拿了张纸笺,对贾母、王夫人和贾蔷行礼罢,道:“这是二门外送进来的,说是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的供纸,按了手印儿的……”说罢,要往贾蔷处送。 贾蔷摆手笑了笑,道:“给我做甚么,给老太太就是。” 贾母心中已有料想,此刻颤着手接过纸笺,看着上面粗糙的字,都未看完,就摔到王夫人跟前了,怒喝道:“看看这小淫娼妇做的好事!” 王夫人眼皮一跳,她身后的彩霞赶紧上前,将纸笺捡起,递给了紧紧攥着佛珠,脸上和手上都没点血色的王夫人。 王夫人一见,眼中的泪都流了下来。 除了受到奇耻大辱,被一个素日里被她连正眼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的下流奴几辈当猴儿一样戏耍之外,更让她心痛的,是宝玉的那块通灵宝玉,连一点神效都没显露…… 若是没有这个效用,那岂不是,那岂不是说,玉是被她和宝玉娘俩儿给摔碎的? 贾母也气的发抖,对凤姐儿道:“去,带人把那小娼妞给我拿来!” 贾蔷看着居然想溜走的马道婆,好笑道:“这会儿子,你想往哪去?故事编的那样好,你不当个说书女先儿,实在可惜了。” 马道婆赔笑道:“我说了府上也不信,那有甚么用?此事,原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心诚则灵,心不诚,便是一场虚妄。侯爷这样金贵的人,总不至于难为我一个方外之人罢?” 左右也没骗到一两金银,便是告到衙门去,也治不得她的罪。 听到这无耻言论,贾母都气坏了,其她人也都纷纷鄙夷之,贾蔷却还是淡然,道:“不急,且再等等。” 马道婆脸色有些难看道:“府上莫非还想强留人不成?我和南安郡王太妃约好了,今儿去她府上念《血盆经》,可耽搁不得。” 王夫人咬牙道:“蔷哥儿,且让她走罢,此事都怨我瞎了眼。”闹的越大,她越丢人。 一般人家遇到这样的事,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不然传出去,更成笑柄! 贾蔷摆手道:“不急。”又对马道婆道:“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也喜欢和人讲道理。但如果你要与我胡搅蛮缠,我也愿意成全你。” 说罢,不再看她一眼。 可即便如此,马道婆也不敢往外多迈一步。 贾蔷见贾母气的面如金纸,笑道:“我是想不明白,这有甚么好气的?无非不过一些下三滥。且被江湖方士骗一骗,也没甚么好奇怪的吧?莫说老太太,便是当年秦国祖龙始皇帝,那样雄才伟略一统八荒六合的千古帝王,不一样被方士所骗,以为可以长生?也没见他气个半死,回头照样继续找方士,继续受骗……” “呸!” 贾母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更气,啐着笑骂道:“也有你这样劝人的?” 贾蔷摇头道:“我劝甚么,不过有一说一罢了。老太太这一辈子,外面的不好说,但内宅的事,弯弯绕绕该见的应该都见过了,这样的事,应该不算甚么罢?说出去当个笑话,自嘲一二,也就过去了。” 贾母这下确认,这孽障果真是在劝她了,心里方才都快炸裂的怒火,居然一下消散了大半,又道:“既然你这么大的能为,可人家也不怕你,我瞧你能如何!” 贾蔷冷笑一声道:“我要她怕做甚么?王法能让她怕就是了。” 贾母能享受一辈子福,起码心态是好的,道:“那好,此事就交个你办了,我倒瞧瞧,你能如何!”说罢,便撂开此事,对王夫人道:“太太也别气了,蔷哥儿有句话说的不错,连始皇帝都被方士骗,咱们这些内宅的娘们儿,还能比始皇帝更英明?与其再想这个,不如想想寻个能工巧匠,先把玉补好了再说。” 马道婆越听越害怕,起身道:“我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再迟了,南安郡王府那边就耽搁了。南安太妃有孙媳妇要生孩子,我得快些去多念几遍《血盆经》……” 说罢,就要走。 她怕再不走,今儿果真是要走不出去了…… 贾蔷也不理,今儿她能走出贾府,还真算她的能为。 然而没等她出门,就见李婧一步跨了进来,其男儿装扮唬了众人一跳。 李婧反应过来,先将头上的绾发解下,示意其为女儿身,才大踏步走过来。 当前世道,女儿家走路都以碎步为主,所谓碎步,讲究步伐小而快,大家子要求更严,脚步带起的风,连裙摆都不许荡起,也就是所谓的行不露足。 而江南一些扬州瘦马裹足女子,名为三寸金莲,走路颤巍巍的都需人扶,走路叫莲步。 但不管哪一样,总少见如李婧这般飒爽阔步者,因而堂上不少媳妇婆子都皱起了眉头,丫头们也面带古怪笑意,窃窃私语起来。 直到贾蔷清冷的目光扫视一圈后,都闭上了嘴。 李婧脸皮有些发烫,不过事情紧急,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将背后一包包裹取下,打开后放在地上。 马道婆见了,当场瘫软在地上。 贾母、王夫人等人见了,无不面色骇然,只是一时还未看清楚。 直到贾蔷用脚拨拉了下,发现居然是几张扎着针的纸人,上面写着王夫人、宝玉、凤姐儿的名讳,日期应该就是生辰八字了。 最有趣的是,有一张上面居然还有他的名字! 握了个大草的,他大概就问赵姨娘要了个小丫头子吧,还是给了银子的…… 这么社会么? 正当他看的津津有味又满心无语时,忽见一个方才跟着凤姐儿出去的健妇急急走了进来,道:“老太太、太太、侯爷,不得了了,赵姨娘上吊了!” 第0359章 高人 陡然听闻赵姨娘上吊的消息,贾母和王夫人都唬了一跳。 贾蔷也扬了扬眉,问道:“死了么?” 那婆子摇头道:“被老爷和小鹊救了下来,不过眼下赵姨娘还是要寻死。老爷只当是因为二奶奶要拿她,所以很是不高兴。” “……” 贾蔷被这一地鸡毛给弄的无语,心里好笑,这赵姨娘六六六啊。 也不理高台上贾母和王夫人死人一样的脸色,问李婧道:“除了这些,还发现甚么了?” 李婧沉声道:“药王庙里就是一个淫祠,居然还窝藏着一批不知从哪拐来的女子,最恶心的,居然还圈着一些男人,专供富贵人家的妇人上香时取乐解闷儿!” “无耻之极!” 王夫人嘴角再溢出血来,眼神喷火一样瞪着马道婆,大骂一声。 马道婆这样的人,居然还是宝玉的寄名干娘! 贾蔷站起身来,看了眼瘫在地上,嘴里哀求放她一马的马道婆,也没甚生气的心思,对李婧道:“带出去,关进牢里。抄了药王庙,东西收进库中。对了,那些灯油,都是上好的菜油,供给菩萨,不如散给百姓。让兵马司的帮闲拉上水龙车,拉到南城去送,送完为止。” 李婧哈哈一笑,一手拎起马道婆,大步离去。 等她走后,贾蔷对贾母道:“老太太,这边事也是了了,我就过去了。对了,昨儿的羊肉锅子吃的还香甜?一会儿我打发人再送来一锅,算我请个小东道!” 贾母气的头上的金簪乱跳,道:“这算哪门子了了?你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贾蔷皱眉道:“那赵姨娘一哭二闹三上吊,有二老爷护着,我能有甚么法子?老太太、太太自己处置了就是。” 贾母没好气道:“你说的轻巧!” 贾政一把年纪了,宠爱一个妾室,平日里犯了错,王夫人骂一骂可以,动手却难。 骂的多了,都少不得沾上一个妒妇的名头。 其实也不是不能打,关键还在贾政。 老头子喜爱的厉害,一个妾室连生一双儿女,母以子贵,等闲怎好动手? 如今那货,先以死赔罪,贾政就算知道发生了何事,看在一双儿女的面上,也不会苛责太过。 只是,贾母和王夫人被赵姨娘当猴儿涮了圈儿,如何肯善罢甘休? 贾母道:“你是族长,族里出了这起子小淫(娼)妇,你也不管?你不管,我打发人去请如海来,为我做主!” “……” 贾蔷无语稍许后,脸色微沉,挑起眉尖提醒道:“老太太,老这样就没劲了。” 贾母倒也识趣:“就这一回!” 她太知道,跟甚么样的人,用甚么样的策略了。 有了林如海这个杠杆在,她治不伏贾蔷,但却能让他不似从前那样,动不动就掀桌子。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这猢狲不是能随意要挟的,也只能在这种对贾蔷来说不算甚么大事的地方用一两回。 多了必然炸毛…… 而贾蔷也的确不好真和这个老太太翻脸,且他也理解,这种事,别说现在,就是他前世知道的一些豪门八卦中也不乏这种狗血的事发生。 为了一个女人,母子成仇的还少了? 正因为贾母知道这个分寸在哪,所以她才不直接出面面对贾政。 平日里啐骂是一回事,想要治罪打死,又是另一回事了…… 人老成精! 一屋子人起身,往赵姨娘院行去。 赵姨娘院本就在王夫人院后边,不算一单独小院,是从王夫人后院隔出了半个院子。 有穿山游廊在院子里穿过…… 贾蔷并贾母、王夫人和一大队媳妇婆子到时,就听到两道哭声此起彼伏,抑扬顿挫,颇有配合。 一个是女声,哭声中难掩浮夸,显然就是赵姨娘。 另一个则是小公鸭子声,哭的更浮夸。 门口堵了一堆人,听到后面动静后,没一会儿,脸色难看显然憋了一肚子气的凤姐儿从里面出来,灰头土脸的对贾母和王夫人道:“老爷不让拿人……” 门口的婆子媳妇纷纷让开,给贾母、王夫人和贾蔷见礼。 都不用进门,一众人就看到了堂屋门框上飘着的那个大红汗巾子做的上吊绳…… 里面贾政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先喝止了哭声后,走了出来,与贾母见礼罢,赔笑说道:“不过一个蠢妇,怎好惊动老太太过来?” 贾母哼了声,道:“只是蠢妇?只是蠢妇我也懒得搭理她,当初我身边那么多丫头,你选哪个不成,非选出这么个东西来!她何止是蠢妇,分明还是毒妇!” 贾政闻言变了面色,忙道:“母亲大人,赵氏大字也不识一个,受人挑唆,办下了错事,原是她的罪过。只是,毒妇却犯不上吧?” 贾蔷真心好奇:“二老爷,赵姨娘怎么同你说的?” 贾政面皮臊热,毕竟他的妾室做出这样的事来,让贾蔷一个晚辈过问,面上实在无光,却也不得不答,因为贾蔷还是贾家的族长。 因而道:“蔷哥儿,赵氏是上了药王庙马道婆的当。那马道婆平日里常往家里来,一来二去,就与赵氏相熟。赵氏平日里贪些财货,马道婆便给了她一些银子,叮嘱她府上有甚么大事发生,莫要忘了给她早些通告一声,通告及时了,另有重谢。这蠢妇就为了五十两银子,将先前的事告诉了马道婆,才闹出了这样的笑话来。” 贾蔷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古怪,心里感慨,大家门里,果真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也忒是人才了吧? 他看了眼脸色气的惨白的王夫人,然后又问道:“那就奇了,马道婆为何说,都是赵姨娘让她做的。而且,赵姨娘还将太太、二婶婶、宝玉,甚至还有我的生辰八字给了马道婆,让她制成纸人拿针扎,施巫蛊咒魇之事?” “胡说!她放她娘的屁!” 贾政还没回答,赵姨娘披头散发从里面跑出来,大骂道:“都是她诬蔑的,和我不相干!” 贾政先骂退了赵姨娘,然后连连摇头道:“这种事,赵氏绝不会做!” 贾政是真不相信,平日里温柔小意事事依着他的赵姨娘,会是这样的恶毒人。 听闻此言,贾母脸色难看的紧,可也看出贾政的坚持来。 她若以母亲的身份相逼,势必会激起贾政的逆反心。 王夫人就更不必说了,心里一片冰凉。 夫妻情分,比不过一个浪妇拿裤腰带挂一场…… 贾蔷看着有趣,笑了笑,淡淡道:“这样罢,空口无凭,白话也难让人信服。既然马道婆不伏,赵姨娘也不伏,淫祠药王庙还涉及到命案,京畿重地施巫蛊镇魇之术更是禁忌,还是请回五城兵马司,好好审一审罢。若果真是清白的,我也不冤她。二老爷乃我辈读书人,应当理解我这个晚辈公事公办的苦心。此事甚大,牵扯甚广,不好隐匿。” 贾政闻言,登时为难起来。 这时,听到风声的贾家姊妹们,在李纨的带领下过来。 凤姐儿皱眉,迎上去不无责怪道:“这会儿子领过来做甚么?” 李纨回头看了眼薄唇紧抿眼睛微肿的探春,以及队伍后面,一个藏头藏尾的小瘪犊子,叹息一声…… 探春一言不发,也不理凤姐儿,先走到后面,一把扯住面色惊恐的贾环,不许他挣脱,然后走到人前,当着贾母跪下,开始磕头。 这青石板路,难免粗糙,磕了不到三个,探春额头便一片红肿,到了五个时,就开始见血丝了…… 再看贾环,磕的个数倒不少,连他娘的包都没起一个…… “环儿啊,三丫头啊,娘是被人骗了,娘是被人骗了啊!” 赵姨娘扑上前,先一把把贾环抱进怀里,再去拉探春时,却被探春一把推倒,然后继续磕。 看着她流满泪的脸,和额头上泛血的红肿,众人无不动容。 贾母也红了眼圈,压着怒意道:“好了,别磕了!” 凤姐儿赶紧上前,强将探春拉起,探春被拉起后,放声大哭起来。 她一哭,赵姨娘搂着贾环也跟着大哭。 没想到赵姨娘一哭,探春反倒不哭了,从凤姐儿怀里挣脱,咬紧牙上前揪过贾环来就开始收拾。 虽没打脸打头,可收拾在身上也疼啊,贾环嗷嗷直叫,哭道:“三姐姐,你打我做甚么?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娘!” 这话似提醒了探春,她修眸中满是惨烈色,竟伸手要往自己脸上去打,被贾蔷上前一步拦下。 贾家女孩子里,有这份志气的,怕也只这一个了。 虽然顶看不起赵姨娘,可到底为其所生,不愿见其死,只能用这种法子给王夫人赔罪。 到了这个地步,王夫人还能说甚么,上前拉过探春的手抱住,哭着骂道:“你这傻丫头,你虽是她生的,却是我养的。你这样伤你自己,岂不往老爷和我身上扎刀?果真伤坏了自己,我才算白养你一遭。” 探春闻言,再度埋在王夫人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王夫人也滚下泪来,道:“罢罢,此事我也不追究了。左右她只想着咒魇我和宝玉,没有老太太,不然,再不能甘休。” 此言一出,周围婆子媳妇们无不夸赞王夫人。 独探春满脸羞愧,流泪道:“往后只认得孝敬太太一个母亲,再不认得那些黑了心的。” 王夫人笑着点头,道:“这话怎么说,原就是我的女儿。” 贾母在一旁叹息一声,对贾蔷道:“如今怎么说?” 贾蔷见探春看着他,笑了笑,问贾政道:“是二老爷你自己惩罚呢,还是我带回衙门去审?这个时候二老爷你若还坚称赵氏无辜,那就不是在羞辱大家的智慧,是在羞辱二老爷你自己的智慧了。” 贾政:“……” “我认罚,我认罚,我虽被马道婆给教唆坏了,可到底牵扯上了干系,只要别把我从老爷跟前撵走,让我还能服侍老爷,怎么打骂我都认了!” 赵姨娘满脸冤屈的跪着对贾政说道,她真怕贾政说出,他还信她。 贾政叹息一声,道:“那也罢。那就……抄一百遍《女诫》……”见众人面色不对,又补充道:“抄一百遍《女诫》加一百《孝经》罢。” 贾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道:“拉下去狠狠打三十板子!扣一年月钱,去佛堂礼佛三月!抄经?她连字都不识,她抄哪门子的经?” 说罢,狠狠瞪了贾政一眼,转身就走。 王夫人忙拉着探春的手,和一众婆子媳妇呼呼啦啦的跟上。 贾蔷自然没兴趣多留,往外行去,凤姐儿却跟了上来,悄声道:“你刚不是要拉她去五成兵马司么?治她个镇魇太太的大罪!怎么如今没声音了?” 贾蔷白她一眼,道:“你是不是傻?贾家出现这样的事,不是摆明了给人当靶子攻击。对了,不都说赵姨娘蠢么?怎么编出的这套说法?简直天衣无缝,马道婆倒是替她挡了回灾!二婶婶你暗中帮我观察观察,我总觉得,赵姨娘背后,有高人指点。” 凤姐儿闻言一怔,停住了脚步,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是啊,这岂是那个蠢妇能想出来的对策,后面分明有高人啊! 想到家里藏着这样一人,凤姐儿后背都有些发凉…… 第0360章 退亲 宁府后街,香儿胡同。 贾蔷在荣府经历了一遭让他开了眼的大乱斗后,觉得还是回到舅舅家,纯洁一下心灵才好。 只是推开院门,就看到尤三姐正满脸欢笑的同刘大妞一边说笑,一边往铁钳子上穿着羊肉,兴高采烈的模样。 又有尤二姐在院子里,看小石头骑着一匹木马,咯噔咯噔的顽的欢快,她也笑的暖心。 院子一角的游廊下,鸡笼旁,春婶儿和尤老娘一边剥筛检着不饱的谷子喂鸡,一边话着家常。 刘老实则坐在一边石墩子上,用磨刀石磨着一把刻刀,地上满是碎木屑,显然,小石头骑着的木马便出在这里…… 一只灰猫懒洋洋的躺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晒着太阳…… 看到贾蔷进门,一家人连猫都站了起来。 贾蔷先是皱起眉头,有些好奇的看着尤家人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尤三姐面色有些涨红,看向一旁不语,尤二姐更是低下头,不敢看贾蔷,尤老娘也讷讷不知该说甚么。 刘大妞气笑道:“她们怎就不能来?都是这么大的侯爷了,说话也不过过心!” 上前见贾蔷眼圈都有些黑,眼睛里也有血丝,心疼道:“这又是忙了一宿?有甚么事交给你姐夫去,他皮实能熬!你瞧瞧你瘦的,再熬下去,病倒了也是闹着顽的?” 贾蔷笑道:“姐夫本来就跟了一宿,刚又劳他出去办公差去了……姐姐不说我都没想到,是该让姐夫休息休息了。也是没法子,手下如今最靠得住的,就是姐夫了。” 刘大妞闻言心里高兴极了,面上却说:“他有甚么能为,就吃的多!” 春婶儿过来骂道:“放你的屁!铁牛怎么没能为了?连蔷哥儿都说了,铁牛还救过他的命哩!”说罢,转头问贾蔷道:“蔷哥儿,你甚么时候给你姐夫升个官儿啊?” “闭上你的鸟嘴!” 刘老实本来没想说话,就看着贾蔷笑,听到这登时大恼,开口骂道。 平日里都是春婶儿一天将他骂上八百遍,可一旦刘老实恼了开口骂人,春婶儿立刻就老实了。 只是还是狡辩了句:“我不过白话两句,和外甥开个顽笑也不成?” “滚滚滚!男人的事用你老娘们儿开口?” 刘老实气的不轻,黑着脸骂道。 春婶儿哼了声,却不给这个老实男人继续发火的机会,又回到鸡笼边坐下,面色如常的继续和尤老娘说起闲话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贾蔷嘿嘿笑了笑,得了春婶儿一记白眼后,道:“上回不都说过了么,我倒想着给他升官儿来着,他自己不干,非只当个吏目。时日还短了些,回头再说,我还没想好怎么安排姐夫的前程。” 春婶儿倒也没怎么上心,道:“我看还是算了,这些日子我瞧着那夯货一天比一天过的高乐,想来跟着你干更带劲,也别升什么官不官了。我指望这个夯货给我挣诰命,还不如指望小石头,将来指定比他爹强!” 说着,忽然见尤氏一家人都不自在,便想起一桩事来,道:“蔷哥儿,如今尤老娘一家住咱们隔壁,成了街坊邻里,每日过来串门儿,倒也热闹。不过她们家有一难事,你能不能帮着解决了?对你来说,不过芝麻粒儿的小事。” 听她说这话,刘老实虽然皱了皱眉,却没再骂她,让春婶儿和尤家人都放下了心。 贾蔷淡淡笑道:“甚么事啊?” 春婶儿见他这般,便把话敞开了说,道:“蔷哥儿莫忧,若是仗势欺人的事,我一开口你舅舅早就骂了,实在是连你舅舅都看不过眼去了。这二姐儿啊,当年说了一门亲,和一劳什子皇庄的庄头,姓张。原本是天作地和的好事,可谁曾想,这张家小子才长到十九岁,就成日在外嫖赌,不理生业,家私花尽,父亲撵他出来,现在干脆在赌场存身。他老子都不认他了,没了进钱的地方,居然跑来勒逼二姐儿掏钱。她一家子三个娘们儿,如何挡得住一个浪荡子?还是我听到了动静,让你舅舅出去骂跑了。可这也不是长法儿,所以寻思着,好不好干脆将这亲也给他退了。不然,岂不是生生让二姐儿往火坑里跳?” 贾蔷闻言,看了眼牵着小石头手的尤二姐,又看了看舅舅刘老实,见他也没说甚,就点了点头,道:“回头我让人去处理一番就是……” 刘老实叮嘱道:“让他签个退婚文书就是,给他些银子,莫要欺负他,不值当。” 贾蔷点头应下,尤老娘欢喜不尽,忙张罗二姐三姐回家取银子,贾蔷一边摆了摆手,一边往外走道:“现在不用,等办妥了再说。” 刘大妞见他要走,急道:“这早晚才来一会儿功夫,你往哪走?” 尤氏一家愈发觉得不该多留要走,贾蔷却打了个哈欠道:“和你们不相干……”又对舅舅一家道:“一会儿再过来,薛家正巧也搬到这个胡同了,他家大哥卧病在床,我过去看一圈再回来。” 刘大妞闻言恍然,笑道:“我道是甚么,原来是她家。我们知道,前儿人家就过来了,还送了好些东西,我们要还礼,人家又死活不要,说她哥哥和你比和她还亲,倒像是亲兄弟。你当我们好端端的穿甚么肉串儿,原是一会儿要请她母亲和她过来吃席的。” 贾蔷扯了扯嘴角,也没多说甚么,道:“行罢,你们自己好好处。”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挥挥手出了门,在亲卫跟从下,往薛家走去。 …… “呀!侯爷来了!” 虽是一个胡同,但薛家的宅子显然比刘老实一家的院子精致的多,因日头很好,薛姨妈和宝钗竟然都在游廊下坐着闲话,不远处,莺儿坐一张小杌子上打络子,最先看到贾蔷,惊喜笑迎道。 贾蔷看着她,也忍不住笑道:“怎见你十回,你回回都在打这顽意儿?” 莺儿俏脸一红,反把络子往身后一藏。 贾蔷一怔,宝钗已经走来笑斥道:“不许无礼。”莺儿抿嘴一笑退到一旁。 虽如此,也不能同贾蔷说,这络子原是补汗巾子用的…… 宝钗见贾蔷一脸倦色,微笑道:“你见天儿忙着连觉也睡不好,怎这会儿过来了?” 贾蔷先与后面站起来满脸堆笑的薛姨妈问候了声“姨太太”,方对宝钗道:“正好去舅舅家坐坐,看他们忙着穿肉串儿和羊肉锅子,也没我伸手的余地,问了才知道,是要还你们一个东道。我就过来看看薛大哥,如何了?” 贾蔷话音刚落,就听游廊尽头的一个房间传来大骂声:“个球囊的秃驴,看你薛大爷不砸烂你的叽霸鸟头!” 宝钗听她哥哥这粗话,俏脸登时飞红,避开眼神不看贾蔷。 后面薛姨妈气的大骂,贾蔷则似觉得日光照的有些耀眼,或是因为阳光下,宝钗白的有些耀眼,因而微微眯起了眼睛。 想来是因为春天来到,所以宝钗只穿了件素色苏绣云纹褂,身上披一件白色明绸兰花褙子。 脸上显然未涂抹脂粉,头上亦不见金翠,素淡之极。 只是配上那平静浅笑中含羞的淡泊气质,竟令人生出一股艳极之美来。 薛姨妈这时骂完薛蟠,走来对贾蔷笑道:“你给他打发来的说书先生,这几日他都听入迷了。听到高兴处就乱叫,听到不高兴处则大骂,魔怔了一样。听说那劳什子白娘子被打伤后,他愈发发了狠,说要不是这书是你写的,他非把写书的人也一起骂个痛快。蔷哥儿,原来你还会写话本儿故事?” 贾蔷淡淡笑道:“只是在船上闲暇无聊时,顽笑之作。” 薛姨妈夸道:“哪里还算是顽笑之作?我听说江南那边更流行,各大戏班子都在唱这出戏呢。” 贾蔷摇头道:“我文笔粗糙,哪里写得出戏文来?林妹妹帮我写了大半,我只写了些小提纲。” 宝钗笑道:“极是极是,林中客嘛。” 薛姨妈摇头道:“还是你们年轻人会顽……” 里面屋子,薛蟠乱叫的声音已经盖不住了,一个四十来岁的说书女先从屋里出来,与贾蔷见了礼后,告辞离去。 贾蔷对薛姨妈和宝钗道:“那我过去瞧瞧。” 薛姨妈和宝钗均含笑点头,贾蔷便往里面行去。 推门而入,就见薛蟠枕着一个锦靠,看到贾蔷登时高兴坏了,道:“好兄弟,你可算来了!” 又埋怨道:“怎这多天也不见人?也不知道过来转转……” 贾蔷随手从里面拉了把椅子,反过来放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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