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人,早已笑的绝倒在地。 便是素来稳重的宝钗,亦是绣帕遮面,肩膀抖个不停。 等众人好一通笑罢,贾蔷对黛玉道:“该你了!” 黛玉聪颖天成,平日里杂书也看了许多,岂会怕这个? 她嗔了贾蔷一眼后,待诸姊妹并丫头们安静下来后,微笑说道:“天宫凌霄宝殿上的玉帝,听说人间有个大孝子董永,还未成亲,便命第七个女儿,也就是七仙女,下凡嫁给他。六个姐姐在为七仙女送行时,千叮咛万嘱咐道:‘好妹妹,到了人间,若是再发现孝子,千万捎个信回来呀。’” “哈哈哈!” 贾蔷是真没想到黛玉还会讲笑话,因此听到这则小笑话,大笑出声。 然而却发现除了几个小丫头子和傻狍子宝玉外,其她姊妹们居然笑的不多。 不过好在,还有凤姐儿前仰后合的笑着捧场,笑罢却道:“林妹妹你莫要得意忘形!如今你寻到了董永,就拿其她姊妹们打趣?” 黛玉这才反应过来,俏脸通红冤枉道:“我何曾是这个意思?” 贾蔷打圆场笑道:“好了好了,都被对坐入号,该下一个了!” 黛玉小小的生闷气,就听宝钗笑道:“从前有一妻,刁蛮好妒。因其成亲多年未有子嗣,一日其夫道:‘我想纳妾。’妻不悦道:‘你这样穷,哪有钱买妾?你若有钱,我可以答应。’于是丈夫拼命攒私房钱,又找朋友借了点,拿回家告诉妻子说:‘钱攒够了,你看!’妻子抢过钱来,纳入袖中,盈盈下拜:‘我情愿做小,这钱正好买了奴家。’” 这笑话说罢,黛玉“噗嗤”一笑,横眸看向凤姐儿,道:“这笑话也不知是在说谁?” 凤姐儿气的差点仰倒,随即又怒视宝钗。 宝钗无辜道:“只是原先从书上看来的,如何是在说你?” 众人大笑。 轮了一圈后,到了贾环,贾环扭扭捏捏不愿说,被探春教训道:“既然死活跟了来,就大大方方的顽,再这样上不得台面,就去前面,和庄户们一起顽罢!” 贾环怕他这位三姐姐,被训后老实了,说起笑话来:“有户人家的媳妇大肚子了十个月,要临盆时难产,几欲疼死……” 这话听的姑娘们都变了面色,隐隐畏惧,探春差点气死,骂道:“你浑了头了还是迷了心了?这是笑话?!” 贾环委屈道:“都还没说完……” 宝钗嗔探春道:“你且让人将笑话说完,再教训也不迟,岂有不教而诛的道理。” 又对贾环道:“好兄弟,且好好说罢。”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了宝钗一眼,没多说甚么。 这里的好兄弟,岂不正和方才的好哥哥对应? 倒是显得她无甚私心呢…… 贾环吸了吸鼻子,继续道:“那婆娘折腾了二三天才把孩子生下来,对她丈夫道:‘我差点死了。所幸是个男孩,可以传宗接代,咱俩就别再同床了。要是再生个孩子,我就肯定活不成了。’” 姊妹们纷纷暗啐,宝钗隐隐后悔,刚才不该让贾环继续说下去。 谁知道这破孩子说这样的笑话…… 就听贾环继续道:“丈夫心疼媳妇,只好答应,自己搬到偏房去睡。转眼过了两个月,这天夜里,丈夫灭烛登床,正要睡觉,忽有人敲门,丈夫吓了一跳:‘谁?’只听门外媳妇笑道:‘不怕死的来了,快开门!’” “噗!” 喷笑的不是一两个,独探春身姿飒爽,一跃而起,几步跨到贾环跟前,揪住他的耳朵,厉声道:“说,从哪学来的这样下流笑话?你也有脸说出来?” 贾环到底还是个孩子,被一唬就交代出来:“我是听娘给老爷说的,才记下来的。三姐姐若是算账,还是回去同娘算罢!” 探春:“……” 好在,正当探春羞愤的几无地自容时,忽然听到一阵动静从小院门外传来,一个身影,极快的跑了过来。 众人就着火光看去,好些人见竟是一男子,无不大惊失色。 好在香菱提前道了声:“小婧姐姐,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李婧,不过她没功夫与香菱回话,只与她点了点头后,就三两步走到贾蔷跟前,沉声道:“爷,出事了,今日入夜宫里景阳钟连响八十一下,不知是哪位圣上驾崩了……布政坊林老爷打发人送来紧急口信,让爷务必于今夜五更城门开时回城,提调五城兵马,绝不容有失。” 贾蔷:“……” 第0483章 惊变 景阳钟响,意味着国丧。 连响九九八十一下,便意味着帝王驾崩。 可如今皇城内,有两个人间至尊。 这钟声到底为谁而响? 当然,绝大部分可能是因为太上皇。 毕竟太上皇春秋已高,近来又沉迷于修仙炼丹。 嗑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最佳的自杀方式。 可也不能排除,是隆安帝…… 皇宫里,甚么样的阴谋诡计血腥背叛都可能发生。 若果真是隆安帝,那就糟糕了…… 有些人不清楚,但贾蔷自己却十分清楚,他这个所谓的太上皇良臣,是一个多么虚无没名堂的名号。 对于他所得罪的那些强人,尤其是那些宗室诸王来说,怕是连个屁都不算! 或许勉强能够自保,但如今所拥有的所有产业,一定会连根毛都保不住。 即便能活下来,也会成为旁人撸金银的工具人,敢有反抗,下场凄惨。 谁让他先前因为林如海,死死的站在隆安帝那一方? 而他的漏洞又太多,譬如,林如海和黛玉。 贾蔷绝不允许自己落到如此被动的境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他一次都不想尝。 万幸,虽然准备的时间并不久,但他已经有了不少安排。 “小婧,回京前我就有过死命令,铁头和柱子的船队里,一定要有一艘船,无论何时,都泊在青石码头。我现在想确定,这条船现在就在。” 贾蔷面色肃穆,沉声说道。 李婧忙道:“爷放心,船一直都在!” 贾蔷闻言,点了点头,道:“派三十名最忠诚可靠的好手上船,随时待命,准备出发。” 更万幸的是,他在乎的人,大半在此。 李婧应下后,和贾蔷一起看向了还在震惊中的黛玉等人。 贾蔷看着身边的黛玉,轻声道:“京里出了大事,但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会不会是极不利之事。虽然,可能性极小,微乎其微,但咱们还是要防范于未然。一会儿,我会送你们坐马车到码头船上去,若果真京里发生不测,我就将先生接出来,其他人,也尽可能的接出来,然后咱们远走高飞。若只是虚惊一场,我再派人来接你们回城。” 只要确定死的是哪一个,也就可以确定到底有没有大危机了。 然而听他这样说,即便只是微乎其微的危险,可黛玉等人还是唬的变了面色。 她们多是通读过史书的,知道历朝历代每一次帝王驾崩皇权变更,都是极凶险之事。 哪一回不是杀的人头滚滚,多少煊赫一时的高门世家,一夜间灰飞烟灭…… 黛玉眼圈都有些泛红起来,看着贾蔷自责道:“是不是,咱们今日若是没有出城,就不会耽搁了你的大事?” 其她姊妹们也不安的满脸自责愧疚,香菱已经瘪着嘴哭了起来。 若是让香菱选择,她宁愿出事的人是她自己,也不愿让贾蔷落入丁点险境…… 贾蔷看了这傻丫头一眼,笑道:“哪的话!今日得亏咱们先一步出城,这样一来,就取得了最大的先手!即便有极大不幸之事发生,我也不用担心你们的安危,可以放手施为。你们先一步上船,我就安全一百倍!因为,不必担心旁人拿你们来威胁我。所以今日实是极幸运之日!都不要怕,即便有不好的事发生,我也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先生同样如此,我们一定会安全的出城,果真如此的话,往后只会过的更逍遥自在,未必尽是坏事。” 见他如此自信,甚至还将不幸之事当成幸事,黛玉选择相信他,她望着贾蔷,轻声道:“无论如何,你都要来寻我……们,你,你答应过我的,那是我的生儿礼。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若是没有了你,山河、日月、星辰,同样都是多余的…… 贾蔷弯起嘴角温声笑道:“你放心,即使最不幸的事发生了,我也一定会来寻你,我保证!我从未哄骗过你,这一次也一样。” 二人对视良久后,贾蔷目光又一一看过其他人,最后目光落在宝玉面上,问道:“你跟我一起回城?你是无害之人,不管发生甚么事,应该都没谁会想要害你。” 宝玉又不是傻子,连连摇头道:“我和姐姐妹妹们在一起。” 贾蔷也不再多言,他上前在众人注目之下,轻轻抱了抱黛玉,又一一抱过落泪的香菱、晴雯、平儿后,看着她们一一上了马车,方与李婧一道上马,在数十亲卫护从下,往护从她们一路向南,至青石码头,目送她们的马车上了船后,即使听到马车里隐隐传出的哭声,也没有下马去宽慰。 当最后一架马车上了甲板后,他拨转马身,“驾”的一声厉喝,率数十骑亲卫,急往神京城方向奔驰而去。 这一次,死的如果是隆安帝,那…… 他绝不会犹豫,立刻请了林如海出城。 其他人会派人去请,若愿意抛家舍业的走,就一并带走。 若舍不得那份家业,还想拖拖拉拉的,也由他们去。 但这一次,死的不是隆安帝,那…… 自此以后,贾蔷也终将一步步触碰到这座庞大帝国的真正权力核心。 当然,这一过程,一定是踩着皑皑白骨! 但即便如此,也总比被他人掌控命运,惶惶如丧家之犬,远逃万里之外的好。 …… 寅初,林如海便从府里出来。 到金水桥前时,便发现早已经有不少王公大人在。 虽眼下已立春多时,但太阳未升起前,仍是春寒料峭。 林如海掀开马车窗帏,又打开隔寒木窗,望了望远处骑在马上的许多个官,冻得几乎摇摇欲坠,暗自感叹,多亏贾蔷为他备下了这样的马车,里面能放脚炉甚至还有热茶和点心。 不然,他可熬不住这一场国丧。 想起贾蔷,林如海又想起其出城一事,不由皱了皱眉心。 但愿贾蔷今日能早点回来,看管提调好五城兵马司的兵马。 在神京城内,相对来说,能便宜调动的兵马只有三股: 一是顺天府衙役,一是步军统领衙门,最后一个,则是五城兵马司的兵马。 然而顺天府的衙役出动,得需要在发生案件时才能调动。 而步军统领衙门,又称九门提督大营,掌京城守卫、稽查、门禁、巡夜、禁令、保甲诸事。 却主要提督九门,其他事,若无旨意,同样不能擅自大规模行动。 显然,如今的步军统领衙门都统魏昕此人,非隆安帝心腹之臣。 不然的话,今夜林如海来时的路上,便会看到各胡同口皆有兵丁把守。 神京一百零八坊,皆该有披甲之士驻防才是。 除此之外,今日还能调动的兵马,便只有五城兵马司的兵马。 林如海为何能断定宫里驾崩的人是太上皇而不是隆安帝,便是因为他收到了中车府内侍传来的密旨,让他立刻联系上贾蔷,命贾蔷今夜调动五城兵马司兵马,严守京城,以防生变。 虽然林如海一时无法让贾蔷回京,却代贾蔷传令副指挥高隆,命高隆以贾蔷名义,传令中、东、南、西、北五城兵马司兵马全城戒严。 尤其是将皇城附近十二座重点的官坊“宿卫”起来。 虽会得罪不少王公和大臣,但当下稳定压倒一切! 如此措施,总应该能撑得到五更天,贾蔷回城时罢…… 虽然基本上不大可能发生乱事,却也要以防万一。 此事当稳妥无忧…… 可随后林如海又轻轻一叹,眼神有些复杂起来。 太上皇死的太突然了…… 尽管他心中一直期盼太上皇可以早点龙御归天,如今的太上皇,对于江山社稷,已经是个拖累。 但却不该现在就死。 韩彬等人若是未出京,也则罢了。 可眼下,隆安帝和他,还有韩彬等人已经就目前的形势,做好了充分的计划,至少未来二年的计划。 他们君臣打算用这二年的功夫,利用太上皇对景初旧臣,尤其是对元平功臣的威望震慑,一步步实现权力的平稳交接,哪怕在这个过程中,会吃不少苦头,要忍受很多委屈,甚至是荒唐的要求。 但任何苦头、委屈和荒唐,与皇权的平稳交接相比,都微不足道! 因为在皇权交接过程中,一旦发生动乱,必会使得社稷元气大伤! 可却不曾想,太上皇眼下突然就驾崩了。 许多事,他们君臣还未准备妥当! 尤其是,兵权! 林如海对于兵权这一块,从未涉足过,也没打算过涉足。 所以他并不知道,隆安帝到底做到哪一步了。 但林如海相信,至少宫中的御林军和龙禁尉,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就算其中被人掺了沙子,但是,太上皇暴毙他们固然没有准备,对面之人,更不会有准备。 所以,今夜神京城内,多半不会出事。 但愿这一次太上皇宾天,朝廷能平稳度过才好…… 如是想着,东方天际渐有晓色。 林府马车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如同在一座菜市场。 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林如海披着厚厚的素色斗篷,腰间挂白,下了马车。 许多人看到他下车,目光都有些复杂起来,不过上前请安的居多。 毕竟这位户部左侍郎,入军机的时间,怕是要大大提前…… 一盏茶功夫后,天色渐亮,大行皇帝的皇舆终于在大军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也不知是谁带头,大家相继跪下,立时哭声震天。 有些官员,更是如丧考妣。 隆安帝扶着皇舆,双眼含泪,徒步随行,亲手扶至宫门。 诸位王公大臣与太上皇皇子皇孙们,都拼了命的嚎叫,以示孝道。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头上压了几十年的大山终于去了,林如海眼中,站在御辇旁步步缓行的隆安帝竟已经没有了之先的内敛与隐忍,只剩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王霸之势。 见此,林如海也不知是该放心,还是该担忧。 似是感受到了林如海担忧的目光,一直漠然向前的隆安帝,往他站的方向看了眼,微微颔首后,继续前行。 直到,将大行皇帝安奉在乾清宫后,以供宗室诸王、武勋亲贵并诸多官员连续二十七日致哀,大殓,一日三哭。 而看着大行皇帝一直被送入乾清宫,也没出现甚么乱事,林如海心中海松了口气,又借着来时梅姨娘准备的姜汁,与百官大哭起来…… …… 东城兵马司衙门,五更天回到城内的贾蔷也终于得到了准信,知道死的人是太上皇。 然而没等他心里大松一口气,就见高隆面色凝重急急来报: “侯爷,步军统领衙门有异动!魏昕亲率三千兵马,往皇城西华门急行去了!” 贾蔷闻言,面色骤变。 第0484章 撕破面皮! 太和门外,一片缟素。 林如海站在百官队列之中,脸上被寒风吹得有些僵。 从卯初进宫,他已经站了两个时辰。 身子已如风中枯叶,若再这样下去,怕是一场国丧下去,他也得“面君”去了。 万幸,就在他感觉快要熬不住,要主动昏厥过去时,有礼官过来,引着百官顺着甬道,缓缓地往乾清门去。 按世祖元平皇帝驾崩时的规矩,二品以上文武大臣在乾清门内列队,从二品以下文官列队乾清宫广场东侧的景运门外,武官列队广场东侧的隆宗门外,武勋亲贵则序立乾清门外。 在文武大员之前,是宗室王公。 公以下宗室将军,则是随同武勋亲贵,与乾清门外列队。 在宗室王公前,乾清宫前的丹陛上,则是大行皇帝的子孙。 待宗室诸王、文武百官俱在位后,哀乐声起,大行皇帝大殓。 乾清宫门前正中位,隆安帝失声痛哭,跪倒在地。 乾清宫广场内外官员侍卫,也随着尽数跪倒,一时之间,哭声震天。 帝王崩,天下镐素! 哭罢,宗室诸王、武勋亲贵并三品以上文武官员,可赴梓宫前,最后瞻仰大行皇帝遗容。 在悲痛肃穆的礼乐声中,宗人府宗正忠顺亲王李祐当先,率诸宗室王公并三品以上文武大员上前,围绕着大行皇帝梓宫转了三圈。 其实昨夜景阳钟响,这些龙子龙孙就已经被请入宫中,观看过大行皇帝遗体。 太上皇遗容并不甚好看,面皮嘴唇烧的紫绛皱裂,枯瘦的身体上,腹部却高高鼓起,坚硬似铁。 这是很典型的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殁的情形。 而太上皇近年来突然开始沉迷于长生之道,原也不是甚么秘密。 但是,任谁都没想到,在最不该出问题的地方,还是出了问题…… “不对,父皇不是正常驾崩的,父皇是为人所害!” “哪个人正常去世,会是这样的面容?” “有人害了太上皇,有人弑君!!” “老王叔,你看看,你来看看,父皇是不是被人所害?是有人毒杀了父皇啊!!” 皇十四子义平郡王李含,如疯魔了般,在执掌整个帝国的文武勋臣和宗室诸王面前,撕破了太上皇的遮羞布。 此等变故陡生,所有人都神情一凛,知道到底还是有事情发生了。 然而此刻发生意外,又岂会是小事? 隆安帝惊怒之下,厉声喝道:“老十四,你疯了?” 李含似乎真的疯了,咆哮道:“父皇死的不明不白,我为人子的,岂能不疯?” 这咆哮声不仅回荡在乾清宫,更让宫门口的侍卫和官员也听了去。 所有人都为之惊颤。 太上皇死的不明不白? 弑君? 弑父?! 这种势必会传的沸沸扬扬,甚至会动摇国本的说法,如惊雷一般,炸响在乾清宫! 隆安帝几乎气炸,他便是为了防备有这种说法,昨夜才将宗室诸王和军机大学士悉数请入九华宫中,做个见证。 昨晚看时,没一个人出声,眼下倒闹开了! 若是旁个,隆安帝或许也不会这样愤怒,可是太上皇十四子李含,是他的胞弟,亲弟! 这个畜生,他想干甚么? 然而让隆安帝遍体生寒的是,几个宗室老王爷,居然跟着附和起来。 太上皇堂兄,老承泽亲王李贤颤巍巍的摇头道:“是不对啊,若是正常驾崩,面色岂会如此?此分明是暴毙而山陵崩。太上皇哇!你一世英名,功追高祖、世祖皇帝,谁料今日却……” 又有太上皇堂弟,老顺承郡王李贵亦是颤巍哭道:“太上皇啊!去岁你还能出宫微服私访,身子骨健壮,才不过半年光景,怎就突然驾崩了?这到底是为甚么啊?” 老一辈的闹起来,中年一辈的也纷纷鼓噪起来,有人强拉着文武大臣的胳膊,让他们看着太上皇的面说,太上皇到底是善终还是非善终! 为何皇上昭告天下的旨意,会说太上皇是寿终正寝? 大宗正忠顺亲王李祐大骇,尤其是看到隆安帝几欲吃人的眼神,立刻大声道:“肃静!肃静!太上皇因修丹练药,吃了……” “住口!” 老承礼郡王李赞就喝断道:“李祐!你自幼不得老王爷宠爱,是太上皇看你可怜,将你接进宫里教养,你还厚着面皮,随诸皇子称呼太上皇为父皇,太上皇如此宠爱你,当时除了义忠亲王,谁能迈得过你去?再没想到,如今竟养出了白眼狼了!太上皇死的不明不白,你还往他老人家身上泼脏水!修丹练药的人多了去了,本王也好玄道,也修丹服药,本王怎么就好好的?太上皇得龙虎山天师亲自指点,莫非龙虎山天师的丹药,比本王得清虚观张真人指点的丹药还不如?龙虎山,那可是道教祖庭!这个借口,你扪心自问,能不能服众,能不能让天下百姓心服口服?” 这番话,如刀子一样扎向了隆安帝,让他眼眸陡然收缩如针。 他不怕无理取闹,就担心这种,往问题死角上抓的人。 李赞所提出的问题,眼下却是连他都没弄清楚。 龙虎山张元隆已经被软禁起来,可那位天师已经被吓傻了,连他也说,他给太上皇的丹方,中平纯和,实有补养之功,绝不该如此。 但越是如此,隆安帝才越会感到背后之可怖,之恶毒! 他沉声道:“此事,待太上皇大殓后,可由宗人府、大理寺和都察院,共同严查!果真有半点不妥之处,朕誓要彻查到底,任何有罪过者,一律诛之九族!但是现在,谁敢扰乱太上皇大殓,谁敢惊扰太上皇梓宫,朕就先拿谁问罪!龙禁尉何在?” 宫门外守护的二十名龙禁尉闻声即刻入宫,然而刚一进门,就被几个老王爷冲过来,兜头啐骂道:“好胆!大行皇帝梓宫所在,也是你们这些下贱侍卫敢冲撞的?想惊动太上皇,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不止几个老王爷,连一些文武官员,如光禄寺卿严眭、太仆寺卿张旸等也纷纷出列,呵斥起来入宫的龙禁尉。 见此,林如海的面色终于变了,担忧的看向面色铁青的隆安帝。 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步? 不过,林如海看得出,隆安帝虽是震怒,但眼中丝毫不见慌乱之色,想来也是,登基六载,又当了近二十年的参政王爷,若说连这点底蕴都没有,也不会去想着谋划革新天地的大政了。 只是,正当隆安帝似要动真格,狠狠镇压这些不知所谓,以为凭此就能推翻他的宗室蠢货时,忽见东门将神武将军冯唐大步急急前来,跪地禀道:“皇上,宁国府袭一等侯,五城兵马司都指挥贾蔷于皇城外请见!” 隆安帝闻言,皱眉道:“他是一等侯,进宫举哀还要你来通传?” 冯唐沉声道:“皇上,贾蔷率三百兵马,并两千帮闲,击杀了步军统领衙门都统魏昕,俘获三千步军营兵马,于城外等候皇上发落!贾蔷说,太上皇大行,魏昕无旨妄自调动兵马前往西华门,反意昭彰,故而伏杀之!” 隆安帝一听此言,却是猛然回头,看向面色骤变的太上皇十四子义平郡王李含,怒吼一声:“老十四,你找死!!” 步军统领衙门都统魏昕,是李含的岳父。 …… 太和门。 因陡然出现的谋逆大案,隆安帝顺势招来御前侍卫龙禁尉,将诸王并武勋亲贵、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挪移到太和门。 并招来了宁国府袭一等侯,五城兵马司都指挥贾蔷前来询问。 贾蔷年纪虽轻,表现却十分沉稳,道:“皇上,臣昨夜原本在城外,闻丧音后,虽五内俱焚,却仍星夜兼程的赶回城,不料臣刚回衙门,就得到麾下将士报信,道步军统领衙门无旨妄自出兵……” 这话,却不能服众。 太上皇十一子端重郡王李吉阴阳怪气道:“这倒是奇了,怎么宫里有没有给步军统领衙门传旨,还要先告知你们五城兵马司衙门?你们算甚么东西?” 贾蔷看了李吉一眼,没有理会,而是对隆安帝道:“皇上,臣之部下之所以这样断定,是因为昨夜至今,把守都中各处,以防屑小作乱的,正是我五城兵马司的兵马,而不是步军统领衙门。当然,臣为防误会,还是询问了魏昕,待发现他拿不出天子圣旨,还想要进西华门入宫时,臣才果断击杀此贼!” 事情,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雄武候王德以极轻蔑不信的语气,质疑道:“你率领三百五城兵马司丁勇,两千帮闲,就杀了魏昕,还生擒三千兵马?你以为你是谁?冠军侯么?” 贾蔷淡淡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三千步军营的兵马,绝大多数都为魏昕所蒙蔽,得知其为反贼时,自然不会在帮他。本侯为天诛一逆臣,王德你有何大惊小怪之处?” 贾蔷说罢,却不理会,正要对隆安帝再开口,刷满最后一波功劳,却见一糟老头子竟先一步开口道:“皇上,西华门城门将烈武将军辛伏,素与魏昕交好,不可不防。” 隆安帝淡淡“嗯”了声后,道:“老国公放心,辛将军虽与魏昕私教甚笃,对朕,却更忠心。” 说罢,目光讥讽的看过太上皇十四子,他的胞弟李含。 今日,他本以为会是老九李向、老十一李吉,或是他那个“好侄儿”蹦出来,他已经张开了网,等着他们了。 却没想到,竟会是他这个原本已经准备网开一面,让其当一世富贵闲王的亲弟跳出来。 这个蠢货!! 然而,李向或许正是仗着他为天子胞弟,太后亲子的身份,反而愈发肆无忌惮,他见隆安帝讥诮的看着他,便冷笑道:“我为太上皇、太后亲子,身份贵重,魏昕作死,与我何干?只是,我倒想问问这个太上皇良臣,让他去梓宫前看看,摸着良心说,太上皇到底是不是寿终正寝,还是为逆贼所害?他不是最能诛逆贼么?本王倒要看看,这天下到底还有没有忠良,有没有太上皇良臣,能为他老人家,说一句公道话!!” 闹到这个地步,就凭太上皇死的不明不白,隆安帝,就别想全身而退! 他老十四的名分地位或许奈何不得隆安帝,可是,别忘了,还有太后在!! 第0485章 真正的至尊 隆安帝如今最大的优势是甚么? 不是文臣武将的拥护…… 因为要革新大政,可以说隆安帝在文官和武将心中的威望,实在谈不上多高,名声自然也谈不上多好。 至少,和圣明相距甚远…… 他最大的优势,便是他的帝王尊位! 这是大义! 君臣大义! 天地君亲师,这是儒家核心秩序,谁敢乱,谁便失了大义,是逆贼! 有此超然至尊之位在,隆安帝便可以一步步更换景初旧臣,无论文武。 只是,这个超然地位,并非无解。 今日太上皇十四子李向,突然发难,就是为了破除隆安帝的不败金身! 太上皇暴毙而亡,并非寿终正寝,无论如何,最大的嫌疑人,只能是隆安帝。 这一点,他辩无可辩! 而且,李向也是真不怕。 有太后在,隆安帝别说杀他,就是圈禁他,都难! 隆安帝目光森寒的看着李向,注视许久后,对贾蔷淡淡道:“贾蔷,既然义平郡王让你去举哀,你就去看看,回来,再告诉他,你配不配当这个太上皇良臣!” 贾蔷奉命前去,只是他到了乾清宫,却发现太上皇棺寝前,田太后、尹皇后、诸太妃、皇妃、并诸王妃、公主、郡主皆在哭灵。 看到贾蔷进来后,不少人大为意外。 尹皇后正搀扶着太后,见他进来,问道:“贾蔷,你来此做甚事?” 贾蔷如实禀报道:“义平郡王让臣来瞻仰太上皇圣颜,并告诉他,太上皇是否寿终正寝,以看臣是否是太上皇良臣。皇上便特意传旨,让臣来一趟。” 尹皇后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看向太后。 太后却只顾着悲痛,与尹皇后并左右太妃道:“太上皇确实走的可怜呐,本宫……哀家,哀家也没想到,太上皇会这样突然就走了。不应该啊,实不应该啊!” 尹皇后闻言,脸色难看起来。 却有太妃道:“太后娘娘说的是,太上皇身子骨虽不算很好,但前儿我还见他在庭院内练禹步,如何就这样去了?” 又有太妃哭道:“太上皇自退位以来,就一直深居九华宫中,大权悉数交出,颐养天年。谁能想到,即便是这般,竟也未能寿终正寝。” 此言一出,尹皇后登时面色大变,沉声道:“丽太妃还请慎言,太上皇究竟如何宾天,皇上自会查个水落石出。眼下看来,太上皇因是吞服了丹药过多,不幸驾崩。丽太妃悲痛之心,本宫理解,只是却不是信口胡言的理由!” 尹皇后一变脸,别说丽太妃,就是皇太后和诸太妃、皇妃、王妃、公主等,也无不侧目动容。 按照以往,尹皇后之心胸城府,断不会和丽太妃这样说话。 和长辈说话,尹皇后就没有不带恭敬微笑的。 哪怕受过不少委屈,甚至是羞辱,可何时听她说过一句重话? 却不想,今日竟然当着皇太后的面,在太上皇梓宫前,训斥丽太妃! 丽太妃都怔住了,震惊的看向尹皇后。 却见尹皇后一双丹凤长眸中,满是凛冽不可侵犯的神色,眸光含煞的逼视着她。 一时间,丽太妃竟然无法再张口。 这时,许多宗室诸王妃的心中却恍然明悟: 随着太上皇驾崩,似乎,一个世道已经终结了…… 镇住场面后,尹皇后对贾蔷道:“既然奉旨而来,你且上前看看罢。” 贾蔷方才低着头,心里默默记忆着前世父母的容貌,和那些无论如何都无法湮灭的记忆,听闻尹皇后之言,再抬起头时,露于众人面前的,便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看到他这样,不少人都暗自点头,赞其不愧为太上皇良臣。 哭灵不算难,跪在地上大声嚎。 受气氛感染,往往就能从干嚎变成真嚎,泪如雨下不算难事。 可默默的流泪,哭成这样,就很难了,自然也就难得。 贾蔷在地上磕了头后,上前走到梓宫前,目睹了太上皇遗容后,就要告退,却被太后叫住,问道:“你是太上皇这些年来最喜欢的孩子,多少皇孙都不如你。你现在告诉哀家,太上皇到底是怎么驾崩的?” 贾蔷闻言,心中对这个太后的印象愈发急转直下。 和尹皇后还有尹家老太太相比,这个太后简直愚不可及。 甚至,连贾母都不如。 贾母至少还知道遮掩家丑…… 他躬身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太上皇看着,应是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崩。” 田太后闻言,竟然激动起来,拄着凤头金拐狠狠顿了顿地,道:“太上皇何等英明神武之君,纵修道练药,又岂会贪服?” 贾蔷点了点头,道:“太后娘娘且宽心,皇上方才也是这样说的。皇上甚至还举了誓,若果真太上皇山陵崩背后有问题,他必会将一切魑魅魍魉全部查出来,千刀万剐,诛灭九族!” 田太后闻言,一时也不知该说甚么,尹皇后便挥手,让贾蔷走了。 看着贾蔷的背影,尹皇后凤眸中,闪过一抹担忧。 她也没想到,太上皇都崩了,那些人,还敢如此,肆无忌惮! 着实,该死! …… 太和门。 贾蔷归来时,宗室诸王和文武官员仍在争吵不休。 一个个忠肝义胆,赤诚忠臣的模样,实在让人“感动”。 看着御椅上坐着的面色铁青的隆安帝,贾蔷心中不无同情。 都说冤枉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是冤枉的。 岂不正合眼下这一幕? 何其讽刺! 见贾蔷回来,诸人倒是一静,隆安帝问道:“可看清了?” 贾蔷不无悲痛道:“回皇上,臣看清了。应是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崩之象。” 此言一出,登时引来百句攻讦! “你也敢自称太上皇良臣?” “瞎了眼还是瞎了心了?” “太上皇那样圣明的圣上,会贪服金砂?” 正当宗室诸王围攻贾蔷时,忽见戴权急急而来,跪地尖声道:“主子爷!龙虎山张天师那边有消息了。他说,丹方没问题,可他查出来,练长生丹的紫朱被人换了!换成了赤符!!” 太和门内站着的都是富贵人家,就算是不炼丹,也知道点医理。 紫朱平肝潜阳,重镇降逆,有凉血之效,可治肝阳上亢,头晕目眩,呃逆,噫气。 而赤符,又叫赤石脂,却是有涩肠止泻,收敛止血,敛疮生肌之效,主治久泻久痢,崩漏带下。 也难怪,太上皇死后会腹部高高鼓起,坚硬似铁…… 隆安帝闻言,勃然震怒道:“可查明白了,是何人弄鬼?!” 戴权吞咽了口唾沫,道:“万岁爷,奴婢将所有经手的宫人、道士全部拿下,连夜拷问,最后查到内务府颜料库,结果发现……结果发现……” “该死的奴才,到底发现甚么?” 隆安帝厉声喝问道。 戴权道:“结果发现,在颜料库内,赤符和紫朱居然混在了一起放着。只因颜色模样相近,所以,怕是因为有所疏忽,给拿错了。” “荒唐!” “荒谬!” “胡说八道!” “滑天下之大稽!” 在一声声呵斥声中,隆安帝淡漠道:“将所有涉案人员,一个不许死,全部交由宗人府、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联合审办。朕还是那句话,此为国朝鼎定以来第一桩大案,不管涉及到谁,不管是因为心存泼天歹意,还是疏忽所致,皆夷九族!现在,以太上皇……” 然而没等他说完,老承泽亲王李贤就颤巍道:“皇上,老臣怎么听说,如今是老五,恪和郡王李暄在掌着内务府?他……他有没有罪过?” 隆安帝闻言,脸色骤然大变,众人目光落在了穿白戴孝的李暄面上。 李暄唬的魂儿都要掉了,本就哭的红肿的眼睛,又落起泪来。 这个时候,隆安帝都不好为儿子张目。 他一旦开口,才真正落入这群老阴逼的陷阱里。 可是,除了他,谁还会为李暄开口? 谁还能为李暄开口? 就当李含、李吉还有诸多宗室王公眼睛明亮起来时,却忽然听到贾蔷大声道:“王爷,上回你还和臣埋怨来着,说内务府里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到处都是关系户。宗室里有名望的王爷,哪个都往内务府里插一手,让你管也没法管。颜料库主事有三个,你说都是谁的人来着?” 李暄闻言,登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转头看向贾蔷,二人对视一眼后,李暄眼睛圆睁,大声道:“球攮的,我差点忘了!那颜料库就是十一叔和十四叔,还有一个是老顺承郡王李贵打招呼放进来的人在管着。我一个小辈,看在两个叔王一个叔祖王的面上,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他们贪去多少也没法理会。如今倒还想让我死不成?” 说罢,李暄转身一把抓住不远处的老顺承郡王李贵,又朝承泽郡王李贤委屈大喊道:“老王祖,我素来孝敬你和老王祖母,你老还想拉我下水害我?” 又眼睛泛红的怒视李吉和李含,委屈悲愤道:“十一叔,十四叔,你们也赖我,以为是我的罪过?好!今儿侄儿就死在你们跟前谢罪!” 说罢,大哭着去龙禁尉跟前要抢刀自尽。 李暄被皇四子恪荣郡王李时一把抱住,李时含泪悲愤怒吼道:“要杀我五弟,先来杀我!!” 皇三子恪怀郡王李晓同样咬牙落泪吼道:“要杀我五弟,先来杀我!!” 大皇子宝郡王李景走到老承泽亲王李贤跟前,一字一句道:“李暄,孤之亲弟,汝欲逼杀他,先来诛孤!!” 李贤看着李景吃人的眼神,唬的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心里差点没悔死,方才抖他娘的甚么机灵…… 躲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太上皇九子义项亲王李向看到这一幕后,心里一叹:今日怕是没甚希望了……到底还是太仓促了,谁都没料到,太上皇会死的这样突然。不然,今日断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纵不能将这位阴险毒辣的老八打倒,也让他威望扫地,再无宰御天下之德。 他心里又有些不敢相信,果真只是失误,拿错了炼丹药材?怎么可能…… 不过,没等他站出来,化解李含、李吉和几位老王的僵持局面,忽见隆安帝怒哼一声,森冷的眼神扫视诸臣,随后霍然起身,大步出了太和门,重返乾清宫。 隆安帝身后,大批御林军龙禁尉护卫周边。 整座皇城,亦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卫。 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座军事重镇!! 诸王并诸文武此时才恍然醒悟过来,或许,在整个天下,在神京城内,隆安帝未必能掌控许多军伍。 但在这座皇城中,他竟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执掌了皇城御林! 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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