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嫂子,果真出去能过的好,我也不会留啊!” 说着,贾母落下泪来,继续道:“可这世道,容不下这样的事啊!我怕你们果真出去了,连条活路都没有。若那样,我就算再请你们回来,你们都回不来呐!” 这话倒也不算唬人。 王家那边不好说,至少李家那边,李纨若是回去了……不,她根本就回不去! 即便李家太夫人疼她,可士绅之族讲究一个清白人家。 族中子弟考童生时,必要验明身份:三代无犯法,六代无再嫁之女。 为了宗族兴衰,李家诗礼传家之族,断不会容李纨回李家。 世间风情如此,王家更是如此,不说旁人,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王夫人!第二个,就是王子腾! 他二人不答应,整个王家都不会接纳她。 凤姐儿叹息一声,对黛玉道:“其实即便出去能活下来,哪怕是到蔷儿会馆里做女红,总也有条活路。可如我们这样人家出身的女儿,打小享受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和爹娘的宠爱,大了后,就不能只想着自己了。” 贾蔷在一旁道:“没关系的,不管你做甚么决定,我和林妹妹都能保证,第一你能活下去,还能活的很好。第二,贾家不会和王家因此事生出甚么龌龊来。想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我说的。” 最后三个字,让凤姐儿差点没忍住眼中的情意,她知道,她若果真和贾琏和离,贾蔷多半会把她安置到西斜街会馆那边,谁也不用服侍,也不用伺候谁,看谁的脸色,想做甚么就做甚么。 那里有那么多人手要管,要和满神京城的诰命夫人打交道,都是她极爱做的事。 若是这样选择,岂不痛快? 可是…… 又怎么能够…… 凤姐儿在贾母震怒前,狠狠白他一眼,道:“我都说了,人岂能那样自私,我就只想着自个儿?自嫁进贾家门儿里,老太太就高看我一眼,待我不比孙子孙女儿差,疼我爱我,如今她老了,又习惯我的服侍,我能离得开?还有这些大姑子小姑子小叔子……都是极好的,我也舍不得她们,更不放心。” 说着,整屋人都红了眼,落下泪来。 贾蔷对正轻轻抹泪的黛玉耸了耸肩,示意没有法子了,黛玉微微摇头后,对凤姐儿道:“既然如此,你心里那股怨气还是早早发泄出来的好,不然我担心,往后你还得再大病一场。” 凤姐儿长长呼出口气,擦拭了眼角笑道:“我原就看开了许多,今儿再哭这一场,又将话摊开了说明白,心里就再无疙瘩,往后好好过日子就是……” 说着,最后还是没忍住,多看了贾蔷一眼。 贾蔷笑呵呵道:“行罢,路都是自己选的,你想留在这就留在这。只是我最后提醒你一回,今儿是林妹妹开的口,所以你若果真想选别的路,天塌下来我都能给你顶起。过了今儿,再想闹腾,我就不大便宜了。” 凤姐儿气的“呸”了声,咬牙道:“我能指望你?”又转头对黛玉挤出笑脸道:“还是我们家大奶奶最好!” “你少作死!” 见凤姐儿前来拥抱,黛玉一把推开她,笑骂了句。 贾母心里揪得慌,家里有这么两个祖宗,实在难管。 正想再说甚么,忽地见林之孝家的急急进来,禀道:“老太太,尹家来了两架马车,打头一架,是尹家太夫人的。后面一架,是尹家郡主的。” 贾母闻言霍然起身,忙道:“快迎,快迎……”见林之孝家的欲言又止的模样,登时又反应过来,忙对凤姐儿道:“快将你太太喊来,随我一道去迎贵客。” 凤姐儿走后,李纨迟疑道:“老太太,姊妹们可要一道见外客?” 论礼,不到年岁的闺阁姑娘,是不见寻常外客的。 只有来了喜,过了初次月事的大喜日子,代表家里女儿可以相看人家了,才会在来外客的时候让人见面。 听闻李纨之言,贾母也犹豫了下,最后点点头道:“往后是姻亲之族,便是至亲,当为通家之好,合该见见。” 姊妹们闻言可好好见见尹子瑜,都高兴极了,尤其是宝玉。 结果就听李纨点到了他:“宝兄弟怎么办?” 虽是通家之好,可若让宝玉一个外男去直面郡主,却没这个道理。 果然,在宝玉极度渴望祈求的目光下,贾母还是知道轻重,道:“让宝玉去前面,和老爷一道待男客。尹家太夫人来,断不会没有尹家子弟相送,宝玉去和老爷作陪一二。” 宝玉瞬间,如丧考妣。 第0558章 王夫人:可来了青天大老爷了! 荣国府,中路院荣禧堂前。 尹家两驾马车从大门、仪门、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最后过垂花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 这已是以国公府最高的礼仪相待了。 给尹家赶车的人,从车夫换成青衣小厮,又从青衣小厮换成健妇嬷嬷。 最后,几十个体面的媳妇、丫头分列两旁,寻常三等嬷嬷和小丫头子连近前的资格也无。 待马车停止后,立时就有衣着体面的管事媳妇上前,将下马凳摆放至跟前。 打开马车门后,马车里随行服侍的尹家丫头先下来,搀扶着尹家太夫人下了马车。 后面马车里,尹子瑜却是自己先一步下来,后面跟着个背了个药箱还留着头梳着总角的小丫头子。 尹子瑜站定脚后,率先在对面乌泱泱的人群里,看到了拄着一根拐站立的贾蔷,带着浅笑的俏脸上,如秋水般宁静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讶然和关心。 贾蔷与她微微颔首浅笑后,就听尹家太夫人已经嗔怪起贾母来:“老姐姐,我原还想常到你这逛逛坐坐,今儿原不该我来,就是想来见见你。怎想弄这样大的阵仗?看来必是不欢迎我来的,往后再不敢来了。” 贾母一迭声道:“原不是这个道理,原不是这个道理!只这一回,只这一回!”又急着摆手,让凤姐儿赶紧把人都散了去,方道:“宫里传来喜信儿,说是我们家的贵妃娘娘,得了皇后娘娘的器重,请升了皇贵妃娘娘。这是多大的恩德?又是多大的信重?我和她母亲都写信过去,告诉她她虽是贵妃娘娘,可到底年轻不经事,宫里大小事,务必要多请皇后娘娘指点教诲,万万不可自大……这份恩情实在太大,我们这些外臣命妇不好也等闲不敢进宫叨扰皇后娘娘,她那样繁忙。如今太夫人来府上,无论如何也要表示一下心意才是。不过太夫人放心,只这一回,再没有下一遭了!” 尹家太夫人笑道:“贤德妃请封皇贵妃,原是因为这些年来,尤其是国丧期间,贵妃娘娘操劳诸多事务,踏踏实实,兢兢业业,未曾出过丝毫差错……” 贾母忙笑道:“此事我知道,都是皇后娘娘指点有方,不然凭谁能操持得起六宫诸务?” 尹家太夫人笑了笑,又道:“另外就是……”说着,她将目光落在拄拐而立的贾蔷身上,笑道:“蔷儿这孩子,年岁不高,志向却高,忧民生之多艰,解民众之多难。劳苦功高,皇上也都看在眼里。只是皇上说,他这个年岁,再往上升高官和提爵,都非好事,不是对臣子的保全之道。所以,将他的功劳苦劳,都分到他大姑姑身上了。两相相加,皇上这才恩准了皇后所提建议,晋封贤德妃为皇贵妃,代皇后总理六宫宫务。所以说,原是你们贾家应有的荣耀。皇后娘娘且不贪功,更何况是我?更是不敢了。” 说罢,也不给贾母再寒暄此事的机会,问贾蔷道:“这伤还要紧不要紧?” 贾蔷将拐杖让给一旁的黛玉,然后缓缓往下降下身体,准备行大礼相拜,尹家太夫人忙一迭声道:“快快拦下,快快扶起!” 说着,还指了指贾蔷另一侧的凤姐儿。 凤姐儿笑着扶着贾蔷的袖角将他扶起,就听尹家太夫人有些见恼道:“岂有此理?” 贾蔷笑呵呵道:“老太太若是寻日来,我便托大偷个懒,省下大礼也就罢了。只是今儿是我的生日,老太太既是尊长又是亲长,特意乘车而来,我若不见礼,那才是不知礼,岂非仗着老太太的疼爱,得意忘了形?” 尹家太夫人这才转嗔为喜,目光最后落在黛玉面上,喜爱道:“我原也不知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多亏了林相爷家的千金,实在有大家闺秀之风范和气量,还专门打发了人来尹家言语一声。莫说我们,连皇后娘娘听闻此事,都赞你是个好姑娘,不愧是相府千金,直说想见你呢。” 黛玉屈膝福礼,客气笑道:“原是我应该做的。” 黛玉礼罢,尹家太夫人身旁半步的尹子瑜上前,先与黛玉屈膝福礼。 贾母、王夫人等虽上回已经听说过这样的事,可今日亲眼目睹皇后嫡亲侄女儿先给黛玉见礼,尤其是她的年岁比黛玉还年长些,心中依旧震撼! 黛玉也是红了脸,慌忙还礼,还笑道:“姐姐再不可如此,实在当不起呢。” 尹子瑜浅笑摇头,示意无妨。 贾母感叹不已道:“怎么就能教出这样好的姑娘呢?这模样,这气度,便是月宫的仙子,难道还能比这个更好?” 尹家太夫人笑道:“过誉了,过誉了!老姐姐你这外孙女儿且不必多提,如今满神京勋贵诰命提及她哪个不是赞不绝口?连宫里也多有美名。再看看这几个先前未见过的孙女儿,一个个都是如此品格,才真正叫人羡慕。我家子瑜虽也好,可就这么一个,也孤单。看看老姐姐这么多孙女儿,这才是福气。” 又寒暄了会儿,贾母却让人叫来了软轿,要抬尹家太夫人和尹子瑜往大花厅去,道:“这边正堂上冷冷清清的,没甚好顽的。太夫人和郡主还是去大花厅那边罢,那边花儿也多,顽意儿也多,还有几分意趣。” 尹家太夫人笑问道:“可远不远?” 众人忙道:“并不远。” 尹家太夫人笑道:“既是不远,那便走着去罢。这软轿,拿去抬蔷儿。让皇后娘娘使人打了棍杖,心里可生气了?” 贾蔷摇头笑道:“怎么敢?再说,又不只我一个,恪和郡王也被打了。事后,娘娘还让恪和郡王将那匹夜照玉狮子送给了我。说起来,我占大便宜了!” 尹家太夫人笑着责怪道:“我料你也不会生气,你们两个小的,也忒胡闹了些,怨怪皇上和娘娘都说,你们两个凑到一起,非大闹天宫不可。如今果然让你们闹了回天宫,在宫里抢了宫人的兵杖捉打放对,呼啸连连。也得亏皇后娘娘闻讯赶了去,先让人多打了你们几下,不然等你们闹腾的惊动了皇上,那这会儿你多半起不来了罢?” 贾蔷干笑了两声,在周围各种异样震惊的目光下,道:“老太太,此事实不怨我,是恪和郡王人来疯,才在宫里和我打来着。” 这话尹家太夫人倒也认,笑道:“小五儿最是顽皮!不过,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五儿一个皇后已经头疼了,偏如今又多了你一个。” 贾母却不急着批判贾蔷在宫里打斗一事,而是十分吃味道:“怎不见你在家里和贾家子弟顽的这么契合?宝玉和你那样好,你却只是欺负他!” 这算是在尹家太夫人跟前,将贾家如宝似玉的宝玉给推了出来。 若是能得闻于帝后宫中,那岂不是喜事? 只可惜,贾蔷没有配合,只呵呵了声,尹家太夫人自然恍若未闻…… 好在转眼间到了大花厅,倒也掩去了王夫人脸上的尴尬。 至大花厅上,众人纷纷落座后,尹家太夫人笑着对贾母道:“今儿来呢,一共三事。其一便是来瞧瞧老姐姐,其二,今儿是蔷儿是生日,可怜见的,还有人不知道自己生儿的!儿的生日,母的难日!这生日不止是给自己过的,也是给娘过的,所以啊,不能不过!这三嘛,是代皇后娘娘传一句话……坐坐坐,快坐!蔷儿你也趴好了。” 众人哄笑中,贾蔷趴瓷实了,就听软榻上与贾母并肩而坐的尹家太夫人道:“听说贾家效仿尹家,闭门谢客,和往日里的亲旧世交都不来往了,娘娘觉得实不必如此!贾家和尹家不同,尹家小门小户,打祖上起,就没出过一个超过五品的官儿,为了避讳人家说嘴,说尹家成了后族,就张扬起来成了暴发户,也避免些不必要的事,这才不和其他人正经来往。 可你们贾家如何使得?数代公候之族,不说旁的,开国时的四王八公,累世之交,怎好因出了一位皇贵妃就断绝了来往?果真如此,旁人反倒会说贾家的不是,出了一位皇贵妃,就不认世交老亲了?” 贾母闻言,还没开口,一直木头人一样的王夫人却激动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道:“阿弥陀佛!到底英明不过皇后娘娘,可算来了位青天大老爷了!托皇后娘娘的福,家里出了位皇贵妃,原是天大的好事!可他们倒好,一不让请酒做东,喜庆喜庆。二更是连正经世交亲旧都不许来往,只说是为了避嫌。我不过辩驳两句,就好似落下天大的罪过……” 贾母见贾蔷的脸色瞬间铁青,心里一慌,忙打圆场道:“罢了罢了,不必再多说了。如此安排,原是为了向后族学习!皇后为古今罕见之贤后,后族更为多少外戚之表率!管他甚么门第,只要是对的,是好的,就该好生学习。我瞧着也没甚么不合适的,甚么小门小户、高门大户?再大,还能大过皇亲国戚,还能大过皇后娘娘去?这是根本,根本不能歪了!” 见贾蔷脸色又好看起来,贾母笑道:“当然,也不必禁绝了。譬如咱们贾家和尹家,难道也不能来往了?” 贾蔷见贾母看着他取笑,无奈摇头笑道:“自然不是,我都说了,姻亲之族不在此例。除此之外,还是少来往的好。果真有人求到门上,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咱们觉得没道理之事,人家却觉得天经地义。到时候麻烦到了宫里,皇贵妃自然是不敢自专的,少不得要麻烦到皇后娘娘身上。皇后娘娘就是为了专心照顾皇上,才将六宫宫务托付出去,再拿贾家那点破事去叨扰,岂不是糊涂?描着尹家的规矩做事,既能减少麻烦,也能避免得罪许多人,难道不是好事?连好坏都分不清的人,就不要当家了。” 贾母拿这个孽障没脾气,眼见王夫人下不来台面色激愤,贾母忙同尹家太夫人诉苦道:“太夫人,这孙猴子在你府上,也这样霸道不通情面?” 尹家太夫人看着贾蔷,微微摇了摇头,道:“在我府上……倒还好,并没见过他这样。” 就在贾母等人,尤其是王夫人心里很不受用时,却听尹家太夫人笑道:“不过,他在宫里倒是连皇上的面子也不给,认定的事挨廷杖也不改。皇上也拿他没甚法子,只能让了步。这孩子呀,真好!” 王夫人:“……” 第0559章 黛玉:生儿礼,没有~ 尹家太夫人并未留许久,甚至没等凤姐儿张罗起大席来,只让人上了碗寿面,大伙一起用了,又和尹子瑜各送了寿礼后,前后也不过半个时辰,就匆匆离去了。 等送别尹家祖孙后,众人重回大花厅落座。 王夫人脸色依旧难看,却没再说甚么话,也未借口离开。 这倒是让人暗自新奇…… 倒有聪明些的人还记得,因为王子腾还在…… “老太太、太太、侯爷,前面老爷打发人来请侯爷过去,舅家老爷在前书房候着呢。” 正当贾母让凤姐儿赶紧上菜时,林之孝家的进来说道。 众人目光看向贾蔷,贾蔷摆手道:“告诉二老爷和舅家老爷,今儿就不见了。” 林之孝家的见贾母、王夫人都没吭声,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就不敢多说甚么,应下了就离去了。 等林之孝家的走后,贾母迟疑了下,见王夫人脸上的悲愤几乎遮掩不住,心里一叹后,劝贾蔷道:“要不我让人抬了你去?” 贾蔷奇道:“又没甚么正经大事,抬我去做甚么?” 贾母顿了顿后,不说此事了,又问宝钗道:“你娘怎不见了?” 宝钗笑道:“这我不知道……多半是回去准备生儿礼去了。” 众人笑了起来,迎春行大,最先站起来,拿出生日礼物,是一把扇子,俏脸含羞道:“实在是太匆忙了些,没能好生准备。蔷哥儿莫要嫌弃……” 贾蔷哈哈笑着接过扇子,道:“好礼好礼!正巧夏日将至,此礼与‘雪中送炭’岂非有异曲同工之妙?” 迎春闻言高兴坏了,抿嘴笑着退下。 迎春后,探春上前,送的却是一副字,贾蔷展开一看,眼睛一亮,只见上面写道: 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 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好个飒爽豪气的三姑娘! 贾蔷笑道:“将来我必要超过霍骠骑的!” 探春忙道:“功业上必会超过,还要长长久久,百岁千寿!” 贾蔷笑着应下后,探春退下惜春上前,惜春抿着嘴,手里拿着一个绣起的荷包,贾蔷原以为惜春是要拿她的女红作业当生儿礼,正伸出手去接,没想到惜春还避让了下,没好气嗔了他一眼后,打开荷包,取出里面一物,众人看去,竟是一块梅花玉的平安扣。 见到是此物,连贾母都有些动容了,惜春抿着嘴,递给了贾蔷。 贾蔷留意旁人面色,早就看出了此物必是有来历的,先接过来后,看向一旁的黛玉。 黛玉俏面上亦有唏嘘色,轻声相告道:“这是四妹妹娘亲留给她的平安扣。” 贾蔷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就想推让,却听惜春小大人般的语气说道:“蔷哥儿,往后可要仔细着,不要顽皮。戴上这个,就能平平安安,不会再让人打板子起不得身来,知道了么?” 贾蔷迟疑了下,将平安扣当面挂在脖颈前,拱手笑道:“谨遵四姑姑之命!” 这么正式,惜春一下绷不住,回头小跑到迎春身边,埋头藏了起来。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唯独王夫人看着贾蔷身前的平安扣,觉得有些刺眼。 三位姑姑送完寿礼,如今和贾蔷平辈的宝钗、湘云就想上前,不过这时林之孝家的又来了,神情有些为难禀道:“老太太、侯爷,老爷打发人进来,说舅家老爷还在前书房等着,想见见侯爷……” 贾蔷大感扫兴,道:“去告诉二老爷和舅家老爷,就说我今日行走不便,连坐也坐不得,总不能趴在榻上见外客罢?” 林之孝家的闻言看向贾母,贾母神情那叫一个煎熬,可自忖终究说服不了贾蔷,叹息一声道:“你去给老爷和舅家老爷说,侯爷身子行不得坐不得,只能趴着,如何好见客?今儿就不见了,下回罢。” 贾母说完,王夫人脸上就已经落下泪来。 若贾蔷先前没见尹家太夫人,那她也不会觉得太过怎样。 可贾蔷方才刚刚拄着拐杖着迎见了尹家,现在倒拿这个说嘴,又将王家当做甚么了? 可给她这个贾家当家太太留一分脸面不曾? 林之孝家的不敢多留,赶紧去回话。 见气氛愈发凝重,宝钗迟疑了下,还是上前,展开绣帕,露出一双鞋来,送给贾蔷为寿礼。 纵然眼下气氛不大对,可众人看到这寿礼还是隐隐吃了一惊。 黛玉更是忍不住想笑,俏脸忍的辛苦,眸眼中的笑意却是藏不住…… 如果另一个兼祧妻的位置不曾被尹家得了去,那说不得她还要吃味许久,呛酸她两句。 可如今正位皆齐,其余的,她也并不上心了。 只想想日后宝钗给尹子瑜充当才人赞善,要在东府当差,见了她还要行礼,黛玉心里就觉得好笑。 而感到黛玉促狭的目光,宝钗白皙的俏脸上,也是浮起一抹让人惊艳的羞红,只作不知。 鞋子当寿礼,原不算甚么,内宅闺秀们送生儿礼,本不过字画或是鞋袜。 可问题是,大家今天才知道贾蔷的生日,她就拿出来一双鞋,这鞋能是今天做的么? 好在湘云向着宝钗,没让她接受太久众人目光的探究,就背着手上前,笑眯眯道:“蔷哥哥,你猜我送你的甚么礼?” 贾蔷认真想了想,道:“莫非是……袜子?” 湘云笑道:“那并不是!再猜猜?” 贾蔷笑道:“是衣裳么?” 湘云笑道:“衣裳倒是有,不过还没缝好哩!” 贾蔷摇头道:“那我哪里知道?总不能打白条,等衣裳做好了再送罢?” 湘云皱鼻嗔了下,然后俏皮的将背后的手反正过来,往前一推,笑道:“给你!” 见到湘云送的礼,众人都惊呆了,竟是她的那块金麒麟! 那是湘云襁褓时,她爹娘留给她的! 这个,连贾蔷都知道,他忙摆手道:“你也是胡闹!这个岂有送人的道理?快快收好了!” 湘云不高兴了,道:“四妹妹送的,难道比我这个不同?或是你瞧着她那个贵重,我这个不好?” 贾蔷头疼道:“两回事……” 湘云哼了声,道:“分明是一回事!你待四妹妹好,待我也好。我们年岁虽不大,可别人待我们好坏我们还是拎得清的!” 她虽大大咧咧,寻常委屈都不放在心上,过了也就过去了。 但对于恩情,却看得极重。 知道若无贾蔷,她的命运断不是眼前这样,因此感激至深。 贾蔷笑道:“心意我领了,只是这物什实在太贵重。四姑姑的玉佩,我也只给她留着,等她长大了再给她。如今你已经大了,留着好当念想。” 湘云摇头道:“那些念想都在心里,不在这个。蔷哥哥,你留下罢。” 见他执意不肯收,湘云神情都开始有些落寞了。 黛玉看着贾蔷,轻声笑道:“那就收好了,等云儿想看时,往东府去看便是。” 贾蔷这才点了点头,笑道:“那就谢谢史妹妹了!” 湘云这才重新欢喜起来,恰好凤姐儿满面含笑的引着一众媳妇丫头,拎着食盒过来。 饭菜的香气溢出,让人精神一振。 又有薛姨妈也赶了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被贾母笑着迎了上去,和王夫人一并坐起。 媳妇、丫头们忙着张罗饭桌摆席面,薛姨妈拿出她准备的生儿礼,满面笑容道:“这原是准备好的,正想寻个甚么好日子送给哥儿,没想到撞到了今天。也是巧了,才做好没几天功夫。哥儿瞧瞧,可喜欢不喜欢?” 说着,她展开包袱,拿出一件宝蓝色家常锦缎袍子。 贾母端详了下,“哎哟”了声,笑道:“好俊的针线功夫!这是哪个做的?” 薛姨妈看向宝钗,笑道:“宝丫头闲来无事的时候,一天做一点,勉强也算入目罢,当不得老太太的夸。” 贾母啧啧了两声,目光颇有深意的看了眼有些坐立不安的宝钗。 宝钗起身对贾母,并她身旁抿嘴浅笑的黛玉道:“蔷哥哥帮我家,尤其是我哥哥良多。所以早先就做了这身衣裳和鞋,聊表心意。” 黛玉笑道:“嗯嗯,是呢是呢,宝姐姐很有心意。” 宝钗:“……” 贾蔷嘿了声,问黛玉道:“妹妹送我甚么生儿礼?” 黛玉没好气道:“我能送甚么,今儿早上才知道,甚么也没有!” 说着,目光和贾蔷对视了稍许。 贾蔷闻言非但不恼,反倒眼睛明亮的吓人,嘿嘿笑了笑,道:“很好很好,原该如此,原该如此!” 黛玉闻言,心里既欢喜贾蔷明白他的心,又暗啐这坏家伙不知道又胡思乱想甚么,因而扭过头去不理他。 众人看这双小儿女互动,正觉得嘴里都要塞满了,却见贾政竟然亲自前来,众晚辈们忙起身相迎。 贾母看到贾政进来时,贾蔷微微蹙起眉头,就觉得刚刚舒缓些许的头又开始疼了,因而问道:“你不在前面自寻清静自在,来这里做甚么?” 贾政也是烦恼,苦笑道:“子腾闻蔷哥儿受了廷杖,身子不适,实在放心不下,想要来看看。再者,今儿还是蔷哥儿的生日,也该来见见。”贾政自己也不是很自在。 贾蔷闻言,皱眉道:“有这个必要么?” 贾政忙道:“就在外面候着呢。” 贾蔷却还是摇头道:“不必麻烦了。” 贾母看到一旁刚劝好了些的王夫人面色涨红,眼中眼泪再度落下,嘴巴紧紧抿起,手上更是将佛珠攥的手背青筋暴露,心里一叹,她自知说不动贾蔷,就拉了拉身旁的黛玉,冲她使了个眼色。 黛玉却知贾蔷不是针对王子腾,因为贾蔷曾告诉过她,王子腾是个可用之人,也算是个明白人,那么针对的是哪个,自然也就明白了。 不过她太了解贾蔷了,若他果真不想见,压根儿不会说三回,先前就一口堵绝了。 再三推脱,不过是为了敲打某人罢。 眼下火候应该差不离儿了,因而看着贾蔷轻声笑道:“都到外面了,怎还不见一见?” 贾蔷恍然,正色道:“妹妹说的好有道理,那就,见一见!” 在一片取笑声中,黛玉没好气白他一眼。 贾蔷看着黛玉,呵呵一笑,那份显而易见的宠溺,却让许多人觉得,还没吃饭,就已经饱了。那些珍馐的香气,似乎也不香了…… 第0560章 致命一击 贾蔷的转变,瞬间收货了白眼球无数。 莫说姊妹们,连凤姐儿甚至李纨都没好气嗔他一眼。 呸! 寡妇面前秀恩爱,不当人子! 黛玉自是娇羞不已,垂着眼帘,只当一切和她不相干…… 哪个是厚面皮的,哪个认了去罢。 贾蔷同样如此,全当周围人在羡慕嫉妒恨,他朝鸳鸯招了招手,鸳鸯吃了一惊,怎还有她的事? 忐忑中带着小惊喜的上前,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贾蔷道:“扶我起来!” 鸳鸯忙应下,小心搀扶贾蔷,一旁凤姐儿也忙上前搭把手。 贾母奇道:“你又折腾着起来做什么?” 贾蔷摇了摇头道:“我说不方便见,人家非要见。既然要见,自不能趴着见,不然别人只当我不尊重。” 贾母闻言有些心累,完全糊涂了,搞不懂贾蔷到底是尊重人家,还是蔑视人家。 其他人也都不大理解的样子…… 因王子腾是姻亲,姻亲为重亲,家里姊妹们多不必避讳,因此等岳峙渊渟气度深沉的王子腾进来时,大家纷纷起身见礼。 贾蔷双手压在拐上,两边有凤姐儿和鸳鸯相扶,亦是起身相迎。 王子腾大步进来后,先仔细打量了贾蔷一番,不管内心如何作想,至少面上十分激动庆幸,道:“知宁侯在宫里受了廷杖,某当真五内俱焚,焦急万分呐。如今见宁侯已能行立,真是万幸之事。” 贾蔷轻声笑道:“今日急着将舅家老爷叫来,原只是为了私事,非为公。本想偷个懒,就不见了,谁料非要折腾一遭,我只能起身相迎。站也站不久……” 王子腾闻言,连连摇头叹道:“实在是惭愧!实在是惭愧啊!”说着,还目光凝重的扫过王夫人。 贾蔷呵呵了声,道:“舅家老爷不必如此,无论如何,贾、王二族百年世交,又是世代姻亲,纵偶有瑕疵,也损不了根本。总而言之,公为公,私为私,不会混淆在一起。舅家老爷军务繁忙,不必为了琐事多分心思。想来今日事你都知矣,若将来有不忍言之事发生,还望舅家老爷万务以大局为重才是。” 此言一出,整座大花厅一瞬间几乎冻成冰窖一般。 王子腾都目光震惊的看向贾蔷,然而贾蔷却始终目光温润平静的看着他,如此愈发让王子腾心中惊骇。 不过,到底是手提四万雄兵,虎踞丰台的一方大将,王子腾很快冷静下来,明白了贾蔷言下之意。 虽然很艰难,却依旧坚定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宁侯所言极是,必以大局为重!” 此言一出,王夫人脸上再无一丝血色,身子摇了摇,昏倒了过去。 …… 入夜。 黛玉搀扶着贾蔷自宁府二门下车,缓慢散着步,往贾蔷小院行去。 黛玉侧眸看着贾蔷,目光隐隐有些复杂,轻声道:“真的,一定要如此么?我瞧着,太太有些可怜呢。” 贾蔷笑了笑,道:“可怜人,必有可恨处。姑姑,非我咄咄逼人,欺负一妇人。只是上升到一定高度,甚么错都能犯,独路线错误犯不得。” 黛玉闻言,微微嘟了嘟嘴,摇头道:“不是很懂呢。” 贾蔷笑道:“我打个比方,正如咱们前面,现在有三条道。一条是主道,通往正堂,一条是西道,往我住的小院去,一条是东道,是往东路院去的。咱们现在要回家,选择正确的道路,就能去到正确的位置。可若从一开始就走错了道,那便会越走越错,怎么走,都是错!咱们现在走错了道,还能回头再走。可上升到极要紧的事,却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而且,还会牵连甚广。所以,为了整个宗族计,我不得不早早的敲打越来越有危险苗头的二太太。这个道理王子腾也是懂的,不然他不会答应。” 黛玉闻言,若有所思道:“我大致明白了……不过,经历了今天这一遭,想来太太再不会那样。” 贾蔷呵了声,道:“随她罢。” 黛玉闻言,抿嘴一笑道:“越来越霸道了!”二人对视稍许后,觉得仿佛连月色都愈发柔和了,夜风也暖,黛玉忽又道:“爹爹今儿到底没来,你心里可曾失望不曾?” 贾蔷摆手笑道:“我若还是那样矫情的人,才白辜负了先生这一二年的教诲。对先生和我来说,只要大事正,只要你福寿安康,每天都比过生日还痛快。” “就你嘴甜!” 黛玉听的欢喜不已,嗔怪了句。 贾蔷闻言,心头一跳,顿住脚转过身来,就着月色,看向眼前这张千娇百媚眉眼如画的俏脸,那双倒映着月色和星辰的明眸中,满是羞涩和喜欢的神色,他轻轻撩起黛玉鬓间的一缕乌丝,掠其小巧晶莹的耳后。 黛玉因他这个动作,羞的抬不起眼帘来。 此刻最讨人厌的紫鹃还未跟来,极难得的只有这一双小儿女在。 因二人的亲事已是板上钉钉,梅姨娘甚至在她房里放了一本春色宫图…… 她已经长大了,知了许多从前想都未想过的羞人之事…… 再被贾蔷如此宠溺着,也愿意让他亲近稍许。 贾蔷伸手右手食指,轻轻的勾住黛玉白皙的下巴,然后将那张美若月宫仙子的容颜缓缓抬起。 四目相对时,似连整个世界都为之停顿。 看着那张轻薄朱艳的樱唇,贾蔷缓缓靠近,吻了上去…… 这一刻,似日月、山河和星辰都不再转动,月夜下,这世间似唯此一双人,愿自此时至亘古…… “姑娘啊,前面是你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面传来呼唤声。 被羞涩的黛玉慌忙用绣帕折开,又见贾蔷坏笑的看着她,不依的拿绣帕丢到他脸上,娇横道:“生儿礼就算是给了!” 贾蔷将她拥抱在怀里,笑道:“拥抱着你的每一天,就像摘落了天上的一颗星辰,独一无二,也至珍至贵!” 虽明知是甜言蜜语如毒药,黛玉还是决定干了这碗鸩酒。 偏此时,紫鹃还是急慌慌的跑来了,看到拥抱在一起,恨不能融化成一人的一双人,苦恼道:“就不能再忍二年?” 说着,见二人动也不动,就要上前去“解救”黛玉,将她从狼怀里捞出来。 却不想贾蔷一只手就盖住了她整张脸,轻轻往外一推,紫鹃就“哎哟”一下,往后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疼的她眼泪都流了下来…… 黛玉听到动静,忙从贾蔷怀里出来,看到紫鹃如此,气的在贾蔷胸口拍打了下,忙去搀扶紫鹃。 贾蔷也拄着拐上前,歉意道:“对不住对不住,认错人了。摔两半了没?我替你瞧瞧……” 说着,扬起手作势要在紫鹃屁股上拍一下。 紫鹃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一下反过身,双手捂住后面,一张脸红的和煮了般,羞怒的瞪着贾蔷。 见贾蔷软硬不吃,只能同黛玉告状道:“姑娘你瞧他啊!” 黛玉没好气白了贾蔷一眼,同紫鹃道:“不理他,咱们回家去!” 贾蔷忙道:“怎还要回家?都这会儿了!” 黛玉摇头道:“爹爹今儿夜里不当值,应该要回家住。我得去瞧瞧,到底瘦成甚么模样了。” 贾蔷闻言不再相拦,道:“那你等等,我送你回去。” 黛玉笑道:“送甚么?才挨了廷杖,也敢乱折腾?” 贾蔷笑道:“没事,趴在马车里就行。你若不放心,我在你马车上,让紫鹃坐后面的马车。” 黛玉见紫鹃脸都紫了,好笑道:“罢罢,我可不敢劳你相送。你好生在家养着罢,我得闲再来瞧你。不许胡闹,要听话!” 见她笑中带着认真,贾蔷便不再坚持。 二人相处,绝不可一味的强势霸道。 唯有相互包容、理解和妥协,才是真正长久之道…… 贾蔷笑道:“便是明日你不来,我也是要去布政坊的。” 黛玉见他听了自己的话,心里高兴,便不再说甚么了,与贾蔷对视片刻后,就在紫鹃觉得越发受不了这种气氛时,黛玉方与贾蔷道了别,要离去。 正巧香菱、晴雯也过了来,贾蔷打发晴雯去寻李婧,让李婧带人护送黛玉回林家。 未几,李婧前来,亲自带了五十名好手在暗中,又有三十名亲卫在明处,护送着黛玉的车驾回了林府。 目送她离去后,香菱抱住贾蔷的胳膊,搀扶着他往回走,嘻嘻笑问道:“爷啊,那你今儿还送秦大奶奶回娘家不呀?” 贾蔷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遭事,有些头疼,不过既然先前已经答允于人,又怎可失信? 贾蔷对香菱道:“我实不良于行,今儿你陪我一道去罢,马车上还能照顾我。” 香菱高兴道:“好啊好啊!我最爱坐马车了!”说着,眼睛转了转,道:“爷晚上还没上药哩,这回要不要……吹吹?” 贾蔷闻言,额头黑线都浮了起来,咬牙看着香菱道:“你这蹄子,愈发没有规矩了,你敢偷听爷的墙角?” 这话,是先前他哄可卿之言,怎料会被这坏丫头偷听了去! 香菱看着贾蔷娇憨一笑,撒娇道:“我就是想看看,爷到底喜欢怎样的嘛!我和大奶奶那样像,她好做的,我也能做呀!”说着,学着可卿的模样,朝贾蔷轻轻吹了口气,然后娇羞唤了声:“叔叔啊……” 贾蔷闻声,正心头激动,却忽地目光一凝,脸上满是尴尬之色。 盖因前方不远处,秦可卿正如一朵夜色中的白色幽莲,静静的绽放在那,等着采莲人的到来。 而香菱的模仿,正好落在其眼中…… 这事闹的,好似他是色中恶鬼一样,实在是冤啊! …… 第0561章 同车夜游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如今赵国公姜铎一子被圈,世子近乎半废,其余诸子诸孙皆入西山锐健营。 半年前势力遍及整个大燕百万军中,敢喊出姜家军的赵国公府,如今只守着区区四万兵马,谨慎度日。 曾经的旧部,被年迈九旬的姜铎,亲自操持着一把剔骨尖刀,一刀刀斩的七零八落,鲜血淋漓! 如今,除了少数明眼人外,所有人都以为失心疯了的姜家势弱,朝不保夕,大不如从前了…… 敬义堂上。 姜铎面色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如今他佝偻的身体早已不复壮年时的高大,坐在蟠龙雕花大椅上,脚甚至都不能触地。 此刻,他看着被他传令,从西山锐建营招回的幼孙姜林,眼神凝重深沉。 姜林被这位老祖宗看的心里发毛,实在忍不得了,道:“老祖宗,您要打要骂都容易,就随你打骂。您老有甚么教诲,只管说便是。” 姜铎“唔”了声,道:“今日不打你,也不骂你,就问你这小野牛肏的一事,你如实答我。” 姜林扯了扯嘴角,见姜铎一直盯着他,忙道:“老祖宗只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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