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好。” 贾蔷闻言,皱起眉头看向一旁的宝玉。 却见宝玉连连与他使眼色,还作口型:琪官也是你朋友! 贾蔷见之,抽了抽嘴角,想起当初落魄时,琪官曾送来的五两接济银子,再想想此人背后纠缠的一团乱麻似的干系,还有更乱的冯紫英…… 他有些心烦的看向裴敬,不耐道:“此事本侯不知,我们贾家也不知道,如今家里有事,就不多留了……送客。” 裴敬闻言却冷笑道:“侯爷这话可就奇了,贾家怎会不知,现有据证,何必还赖?必定当着侯爷说了出来,衔玉而诞的公子岂不吃亏?既云不知此人,那琪官的红汗巾子怎么到了贵府公子腰里?” 宝玉闻言,如遭雷击,再看贾政如怒目金刚般看来,登时连魂儿也散了大半…… 心下自思:这话他如何得知!他既连这样机密事都知道了,大约别的瞒他不过,不如打发他去了,免的再说出别的事来。 正要开口交代,却听贾蔷怒声斥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为了一个戏官跑我贾家来说三道四!我贾家子弟腰里系的甚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少在这胡扯乱拿。若有证据,自去步军统领衙门告我贾家私藏人口就是,在这聒噪甚么?” 裴敬闻言大怒,面色涨红道:“侯爷焉敢辱我?下官官位虽卑,却也是朝廷命官!” 贾蔷嗤笑一声,道:“我大燕太祖设王长史,以掌王府政令,辅相规讽,匡正王之过失,统率府僚各供其事。这,才叫朝廷命官。而不是亲王走狗,为他四处奔波去讨一个戏子!忠顺王李祐那老不羞干这些破事时,你可曾规劝讥讽过?可曾匡正王之过失?甚么都没做,你算哪门子的朝廷命官?这会儿倒跑到本侯面前来拿大。给脸不要脸,李祐当面我都敢直啐,更何况你一个狗屁长史?赶紧滚!” 见他如此骄横不留情面,翻脸不认人,贾政急的不得了,他是儒家出身,最讲养气功夫,何曾与人如此撕破面皮过,忙劝道:“蔷哥儿,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何必为了这个畜生,闹到这个地步?” 贾蔷转头看向贾政,道:“二老爷,我贾家子弟,若果真犯了王法,我自不会枉顾国法。可若不曾触犯国法,就绝不允许旁人欺上门来,说三道四。” 说罢,回过头来问裴敬,道:“还等本侯派亲兵来送你不成?” 裴敬再无脸面多留,一甩袍袖转身离去。 贾政到底顾念情面,忙跟了出去相送。 可裴敬哪里将他放在眼里,脚步飞快出了贾家,往忠顺王府而去。 贾政无奈跺脚,叹息连连,正这时,看到贾环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一肚子气的贾政喝令小厮道:“快打,快打!” 贾环见了他父亲,唬的骨软筋酥,忙低头站住。 贾政厉声斥问道:“你又跑什么?上回才教训完,如今又乱跑,当家法大棒打不得你!来人,与我狠打!” 贾环唬个半死,忙跪到跟前道:“原不曾跑,只听到骇人之事,这才忘了老爷的教训,跑了起来……” 贾政皱眉道:“甚么骇人之事,将你骇的连礼数规矩也忘了?” 贾环却不直言,反倒左右看了看。 贾政一挥手,屏退下人,贾环方道:“我听母亲说,蓉哥儿出殡那天,蔷哥儿送蓉哥儿媳妇回娘家,原是为了给宝玉哥哥擦屁股……” 贾政闻言唬了一跳,道:“这叫甚么放屁话?蓉哥儿媳妇和宝玉甚么相干?你再胡吣,仔细你的好皮!” 贾环忙道:“老爷息怒,不是蓉哥儿媳妇和宝玉哥哥有甚么,是宝玉哥哥和蓉哥儿媳妇的弟弟秦钟,跟咱们家家庙里一个尼姑好上了,被秦家老爷撞破三人奸情后,秦家老爷才气死的。真的,前儿宝玉哥哥还去了秦家,又去见了秦钟和那个名叫智能儿的姑子。老爷若不信,只管将宝玉哥哥的长随李贵喊来,一问便知。这些都是那姑子的师父净虚给我娘说的,蔷哥儿是受了老太太的嘱托,才去给宝玉擦屁股的。那智能儿如今也被蔷哥儿给护了起来……” 话未说完,把个贾政气的面如金纸,大喝道:“快拿宝玉来!”一面说一面便往前厅急去,喝令道:“今日再有人劝我,我把这冠带家私一应交与他与宝玉过去!我免不得做个罪人,把这几根烦恼鬓毛剃去,寻个干净去处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 众门客仆从见贾政这个形景,便知又是为宝玉了,一个个都是啖指咬舌,连忙退出。 贾蔷在里面听到动静就想走,看一场大戏,却被宝玉死死拉住袖角不放,苦苦哀求。 他没告诉宝玉,贾母、王夫人等人就在隔壁。 贾政进来时看到这一幕,愈发气的目瞪口歪,满面泪痕,一叠声喊道:“拿宝玉!拿大棍!拿索子捆上!把各门都关上!有人传信往里头去,立刻打死!” 他素知宝玉喜好和姊妹们还有丫头顽,甚至听赵姨娘说过,宝玉和一个叫袭人的丫头做下了好事,却一直并未在意。 大家门第里的公子,过了十三四,有个房里人原是正常事。 可贾政却万万没想到,宝玉会顽到这个地步,和秦钟一道与尼姑通女干?还气死了秦家老爷? 这种事,简直如同一万个攻城锤在贾政脑海里轰击着。 这还叫人么? 这分明就是畜生不如啊! 贾政甚至还认得秦家老爷,那是他工部的同僚!! 此事果真传了出去,他贾存周还有何面目见人? 贾蔷看出贾政是动了真怒,外面的青衣小厮们也取来了大棒和绳索。 宝玉见之愈发不肯松开贾蔷了…… 贾蔷在,那些小厮就不敢上前,贾政见之气的差点仰倒,就亲自取来大棒,要打杀了这个逆子。 贾蔷虽不想拦,可宝玉躲在他身后,也不好不拦。 不过因为放水,宝玉还是连挨了两下狠的,他才拦住第三下…… 正巧,一个打,一个拦时,就听到贾母的声音传了进来:“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 贾政泪流满面的举着棒子,心如刀割,回头就见贾母由王夫人、李纨搀扶着进来。 小厮门仆皆退避散尽,所以连宝钗、湘云、三春姊妹们也来了。 看到宝玉被贾蔷护在后面,一个个都觉得欣慰,以为其为大好人,只嘴上说的难听…… 贾蔷见救兵来了,对身后面色苍白疼的落泪的宝玉笑道:“这下好了,救星来了。” 宝玉差点没气吐血,无比哀怨的瞪了贾蔷一眼后,看向贾母泪流满面。 不过贾母进来时见他被贾蔷护住了,只当没挨到,再看贾政气的面如金纸,满脸泪痕,唬了一跳,劝道:“你要管教儿子,也该自重才是。到底有了春秋的人了,果真气坏了身子,又置我于何地?” 贾政闻言,许是窝心太甚,竟叩头哭了起来,愈发让贾母惊骇,心疼的上前落泪道:“到底是甚么事,竟到这般地步?宝玉也非十恶不赦之人呐!” 贾政抬起头来,道:“母亲且问那畜生,都做下了甚么好事?” 贾母疑惑的看向宝玉,宝玉以为贾政是在追责琪官一事,小声道:“老爷,儿子与琪官,只是好友,并无其他不可见人之事……” 贾母一听是个戏子,笑道:“我当是甚么……你也要求忒苛刻了些,不过一个唱戏的,小孩子贪顽些,也值当你这般?快起来罢!” 贾政闻言,却气的颤栗起来,起来转身就是一记耳光打在了宝玉面上,只将宝玉打懵在那。 王夫人惊叫一声,贾母也变了面色,看着贾政怒斥道:“你到底要闹甚么?” 贾政指着宝玉对贾母泣诉道:“母亲只问我,怎不问问这畜生,是怎么和那叫秦钟的,合伙轮奸一叫智能儿的姑子的?此事被秦家老爷撞破,生生将人家气死!那是儿子在工部的同僚,素来和我家交好……这畜生做下这等没王法的事,结果人家老子刚死,尸骨未寒,他又跑去秦家和那秦钟还有智能儿胡孱,这样天打雷劈的下流种子,母亲也要护着不成?” 贾母闻言,不敢置信的看向了瞠目结舌的宝玉。 其他姊妹们,也无不骇然的看向宝玉。 她们也都认识智能儿,因为这姑子打小就随她师父净虚常入荣国府。 越是这样,她们越信了这事…… 宝玉怎会干下这样的事? 而此刻,宝玉却是有口难言,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知该解释甚么。 贾蔷同样陷入了犹豫中,想着用不用替这小子分解一二? 好像也没甚么好分解的,因为这些事,听起来还真是宝玉干过的…… 不过他好奇的是,谁把这些事给穿连起来的? 此人有点东西,手段狠毒。 这分明是要置宝玉于死地啊…… “母亲,这畜生坏事做尽,都到了这个地步,儿子,儿子还管教不得吗?” 贾政真真是在忍着锥心之痛,连眼睛都充满了血丝,看着贾母问道。 贾母听闻宝玉干下的勾当,也是心惊胆战,害得秦家老爷气死…… 她犹豫再三,终于点了点头,道:“那你管教一下也好,只是,不能打狠了……” 贾政闻言,眼睛瞬间明亮,转过头来,狞笑着看向宝玉。 宝玉:“……”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 第0574章 宝玉实惨,金钏归宁 “啊!” “啊!!” 中堂宝玉挨打的惨叫声不时传入耳中,偏厅内,贾母、王夫人等人坐立难安。 贾母看着贾蔷悠哉悠哉的吃茶,气的心头窝的有些喘不上气来,问道:“蔷哥儿,宝玉他老子说的那些事,可都是真的?” 贾蔷“啧”了声,思量稍许,点点头道:“倒是都有那些事,没冤枉他。” 宝玉和秦钟是“好朋友”,秦钟又因为宝玉才识得的智能儿,和尼姑偷情为其父所知,才气死了秦业。 按照世俗的眼光来看,三人的确乱成一团,且前儿宝玉也的确去看望了秦钟和智能儿…… 贾母闻言却气的发抖,道:“宝玉年纪小,做下了这样的事,他原不懂事,可既然你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贾蔷摩挲了下下巴,道:“我原以为这些事,老太太你们都知道啊。我若说了,难保不会落个搬弄是非的罪名。” 贾母语滞,王夫人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这些事,可是你告诉老爷的?” 贾蔷冷笑一声,道:“我岂有这个闲功夫?” 王夫人一时也不知该说甚么,只听隔壁宝玉的哭喊声越来越小,着实坐不住了,起身往那边赶去。 等王夫人走后,贾母又问贾蔷道:“果真不是你说的?” 贾蔷无奈道:“我正在东府和恪和郡王还有尹家五公子商议大事,得多闲才会撂下他们,巴巴的跑来告宝玉一状?” 听闻此言,贾母立刻就相信了,姊妹们也纷纷点头。 贾母叹息一声道:“宝玉怎会做下这等事来?那秦家老爷和老爷素来相识,又是工部同僚,宝玉……唉,不给大人脸面,再怎样宠爱,也不得如此。” 这话,倒像是贾母的性子。 正如她原先同甄家那几个婆子说的那般:“见人礼数竟比大人行出来的不错,使人见了可爱可怜,背地里所以才纵他一点子。若一味他只管没里没外,不与大人争光,凭他生的怎样,也是该打死的。” 不过,此话音刚落,就听隔壁忽地传来一道极惨的叫声。 这下贾母哪里还记得方才之言,忙站起身来,并不忘叫上贾蔷,道:“快快,快去拦着老爷。” 贾蔷忍笑道:“老太太方才不是说……” 贾母气道:“那也不能果真看着被打死才好啊!” 薛姨妈也劝道:“教训教训就好,就怕打出个好歹来。” 贾蔷呵呵一笑,跟在贾母、薛姨妈身后,正巧宝钗在身旁,他小声问道:“薛大哥昨儿回去后,可说了甚么没有?” 宝钗轻轻一叹,亦小声道:“哥哥说想在附近租套宅子,安置那花解语。” 贾蔷笑了笑,道:“其实也不算坏事,有花解语在,夏家那位姑娘说不得还能有个好对手。不然果真娶了进来,有你和姨太太头疼的。” 宝钗闻言轻笑道:“果真那样厉害?” 贾蔷“啧”了声,笑道:“妹妹是知礼之人,便以为世上姑娘都是知礼的。殊不闻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等她进门儿后便知道了。” 宝钗迟疑了下,道:“我哥哥,也不像是被人降伏得住的罢……” 贾蔷闻言哈哈大笑了声,道:“等着瞧罢。” 笑声惹得贾母、薛姨妈并李纨和其他姊妹们看过来,宝钗羞容满面,没好气的嗔了贾蔷一眼,忽然那么大声…… 好在,里面宝玉的惨叫声让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一行人还未入内,在门厅处就看到王夫人趴在已经动弹不得的宝玉身上哭道:“宝玉虽然该打,可这炎天暑日的,老太太身上也不大好,打死宝玉事小,倘或老太太一时不自在了,岂不事大!” 贾政冷笑道:“倒休提这话,我养了这不肖的孽障,已不孝,教训他一番,又有众人护持,不如趁今日一发勒死了,以绝将来之患!”说着,便要绳索来勒死。 王夫人连忙抱紧宝玉哭道:“老爷虽然应当管教儿子,也要看夫妻分上。我如今已将五十岁的人,只有这个孽障,必定苦苦的以他为法,我也不敢深劝。今日越发要他死,岂不是有意绝我?既要勒死他,快拿绳子来先勒死我,再勒死他,我们娘儿们不敢含怨,到底在阴司里得个依靠。”说毕,爬在宝玉身上大哭起来。 贾政听了此话,不觉长叹一声,向椅上坐了,泪如雨下。王夫人抱着宝玉,只见他面白气弱,底下穿着一条绿纱小衣皆是血渍,禁不住解下汗巾看,由臀至胫,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好处,不觉失声大哭起来:“苦命的儿吓!” 因哭出“苦命儿”来,忽又想起贾珠来,便叫着贾珠哭道:“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 此时门口的人闻得此言,别人还可,惟有宫裁禁不住也放声哭了起来。 贾政听了,那泪珠更似滚瓜一般滚了下来,走向门口,与贾母跪下道:“儿子不肖,生下这等畜生,有失教养之责,干下这等事来。上愧对先祖,亦累得老太太跟着劳烦。实无面目立足于世,不若去了这冠带,寻个清净地出家去罢。” 贾母闻言骇然,面色煞白,身子都摇晃了起来。 贾蔷上前一步,正经道:“二老爷,说到这清净地,巧了,我知道一处。那五台山上有一法华寺,哎呀了不得!主持了难大师,最善与人剃度。还开得一手好光……” 贾政:“……” 贾母原本心如刀绞,痛的几乎无法呼吸,可听闻贾蔷这番扯淡后,居然缓解了许多,咬牙啐道:“这也是人说的话?” 贾蔷呵呵笑了笑,道:“那还能怎么样?让老太太给他跪下,求他想开点,不要舍了这一大家子,不要那样没有担当,西府几百口子还指着他呢?宝玉和二老爷,还真是像啊。” 这话,说的贾政面红耳赤,几无处自容,恨不能在地上寻一条地缝钻进去。 贾母到底是经老了事的,眼睛转了转,问贾蔷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贾蔷风轻云淡道:“还能怎么办?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想来也能长些记性。往后再有不规矩的地方,再教训就是。至于秦业……的确是因为秦钟和智能儿有了私情,才一气病倒了,最终病故。可也是因为他年岁太高,都七十多的人了。身子骨原也一直不好,所以才有了不幸之事。不过秦钟因此而痛改前非,这些时日,每日早起就在秦业灵前读书,一直到天黑。经此变故,他能浪子回头,想来秦家老爷在天之灵也会欣慰,原谅他。逝去之人,终归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 贾政闻言,倒也深以为然,感叹道:“若我今日身死,这畜生能改过自新,那我即刻闭眼,也心甘情愿!” 贾母唬了一跳,忙斥道:“这叫甚么混账话?你只想着宝玉能上进,等他身子养好了,好生管教就是。只一味的念叨生死,又将我置于何地?” 贾政醒悟过来,忙赔不是。 贾母到底还是心疼儿子,也想早些看看宝玉,就对贾政道:“你也下去歇歇罢,管教了一场,宝玉被打狠了,你自己怕也伤的不轻。” 贾政谢过后起身,看见贾蔷站在那,犹豫了下,又问道:“忠顺王府那边……” 贾蔷摆手道:“忠顺王府那边再派人来,二老爷不必理会,直接让人打发到东府去就是,我来料理。” 贾政闻言,不无感激道:“如此,就多谢蔷哥儿了。” 贾蔷摇摇头道:“过几日敬太爷的丧事,还要劳二老爷多费心。我到底年轻,未经过这些事。” 贾政应下道:“原是应该的。” 顿了顿,贾蔷又问道:“今儿背后是哪个在弄鬼?知道宝玉和秦钟还有智能儿之事的,应该没有几个。将这个罪名往宝玉头上安……虽然宝玉的确沾了些边,但此人必怀歹心,还是早点料理了好。” 此言一出,别说贾母,连王夫人都一万个赞成,满面泪痕的看了过来。 贾政却迟疑起来,见此,贾母恼道:“莫非又是那起子黑了心的下流女昌妇背后鼓捣的?”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一下就猜中了背后黑手。 见一旁探春脸色苍白,贾蔷挑了挑眉尖,道:“若是府上的人不好说,可有外面的人掺和此事?” 贾政见贾母脸色愈发难看,想了想,道:“是那水月庵的主持净虚师太所言,她的弟子智能儿私逃出庵,还说……如今她被你护住了,她这个当师父的都没法子管教。” 见众人看了过来,贾蔷摸了摸鼻梁,道:“原想着等这几场丧事办利落后,再清理那些污秽之地,没想到她们又开始作妖了。此事我知道了,回头就拾掇了。” 贾政闻言,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贾政走后,贾母看着贾蔷奇道:“你还护着智能儿那个淫尼?” 贾蔷“啧”了声,不赞同道:“哪里就成淫尼了?秦钟哄了人家,许诺救她出火坑,结果后面就忘了。这事,宝玉八成也有干系。后来人家鼓起勇气私逃出庵,来寻秦钟,这得付出多大的勇气?连性命都不顾了,将余生相托。被赶出去后,落魄街头很是凄惨。我派人寻了回来,又问那秦钟,是打算和人好好过的,我索性就成全了他们。宝玉,你前儿去秦家,他们两个怎样了?” 宝玉这会儿也不装死了,虽疼的要命,可听闻这等事,还是来了精神,道:“那智能儿和钟儿……秦钟一起穿着孝服,给秦老爷守灵来着。秦钟说,他往后要好好读书上进,好好和智能儿过日子。” 贾蔷笑道:“我又积了份功德,不错。” 众姊妹们闻言好笑,贾母却啐了声,道:“你这份想法倒是奇怪,好端端的出家人,不在菩萨佛祖跟前守着清规戒律,做出这样的事来,也算是功德?” 姊妹中有几人也觉得不妥,却听贾蔷道:“老太太,智能儿是打小被买了去剃度的,且不提那水月庵又是第二个药王庙,乌七八糟的,贾家脱不了干系,就说那智能儿,人家自己不想出家啊!总不能因为人家生的贫苦,就只能一辈子当姑子去吧?” 贾母沉默稍许后,叹了声道:“许是命该如此。” 贾蔷摇头道:“若此事和贾家不相干倒也罢了,我也不是普度众生的佛祖。可此事既然发生在跟前,里面还有宝玉的孽债在里面,算了,哪怕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我也出手帮一把……怎么,老太太觉得我多管闲事?那好罢,回头我再发落了她就是。” “呸!” 贾母气笑道:“整日里就拿宝玉来噎人,如今宝玉也挨了打,再说这个没用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嘱咐王夫人道:“回头给秦家再添份随礼,补二十两银子罢。谁让宝玉也掺和在里面?” 王夫人自然应下,贾蔷正想离去,忽看到王夫人背后站着一个丫头,想了想,认出此人是哪个来,登时有些迟疑…… 贾母见此,忙问道:“可是有甚么事不好说?” 贾蔷不再迟疑,道:“平儿如今操持西斜街那一摊子,实在忙不过来,需要些人手帮她。鸳鸯眼下过不去,没法子,我就问她哪个是好的,她就说了一个叫金钏的还不错……” 贾母闻言心里有数,正巧她心里想着缓解一下贾蔷和二房,尤其是贾蔷对王夫人的厌弃。 因而听闻此言后,笑道:“平儿那小蹄子倒是会挑人,金钏是家生子,打小就在府上长大。她老子娘我也认得,都是忠厚本分之人。我隐约记得,她还有个妹妹也在当差?” 贾母回头看向王夫人,还给她使了个眼色,王夫人会意,缓缓点头道:“是,叫玉钏的,也在我跟前办事。蔷哥儿若是要,一并都领了去罢。” 贾母闻言大为满意,回过头来看贾蔷,笑道:“如何?” 贾蔷呵呵笑了笑,道:“是比老太太大方一些。” 贾母:“……” 贾蔷顽笑一句,又看向金钏儿,同她道:“明儿直接去东府寻平儿就是,往后勤勉些。” 金钏儿应下后,贾蔷再同贾母道:“干脆把她老子娘一并送去东府算了,西府这边还是有些不对劲,宝玉腰里系的甚么汗巾子,别人都能知道了去。回头我再帮你老清扫一遍?” 此言一出,诸婆子媳妇丫头们无不色变,贾母也摆手道:“罢罢,再让你拾掇一遍,又是鸡飞狗跳不说,那么点老人也都清扫没了。此事我知道了,回头我亲自盯着去拾整一番。连金钏儿她老子娘一并给你送过去,你快回东府去罢,再耽搁一会儿,连我这屋子也都拆了。” 众姊妹们大笑起来,独宝玉,怔怔的趴在那,黯然神伤。 一为金钏儿,他们可是打小一起长起来的情分。 二来,竟没人理他了?! 第0575章 封氏原姓秦? 贾蔷回至东府时,正见凤姐儿、尤氏领着内宅总管事吴嬷嬷一道,在二门前给黑压压一众媳妇、丫头们分派任务。 贾敬死了后,前三天热闹自不必提,阖族上下都要来哭灵。 远近世交亲戚也都要来祭拜吊孝。 今日空闲下来,但后面仍有大头。 停灵四十九天,每七天为一七,都要设斋祭奠做佛事。 其中数“五七”最热闹,来的人最多。 所以,这场丧事远还未结束。 宁府的下人先前被贾蔷一扫而空,焦大被发落后,基本上没甚么老人了。 所以许多规矩差事,都要重新分配。 太平街上的妇人们,干活都是把好手,肯吃苦卖力,只是大家高门的规矩不是很明白。 凤姐儿虽也系着孝,可她和贾敬都快出四服了,算是小孝,因此不忌讳穿金戴银,只是身上衣服的绸子是素色罢。 饶是如此,看起来依旧光彩神秀,艳气逼人。 她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一众媳妇、丫头,笑道:“你们原和别个不同,都是你们侯爷从外面特意招回来的,不是家里的老人。不过既然蔷儿比信几辈子的家生子还信你们,那我也不拿你们当外人了,有事情就直接吩咐了。前两日,大家虽也算勤勉,可还是生出了不少乱子来,还有的险些闹出大笑话。这宁府就蔷儿一个主子,你们若不想让外面拿你们侯爷说嘴,嘲笑他管家无方,最好还是听我一听?” 几个管事婆子忙赔笑道:“理应如此。” 凤姐儿呵呵一笑,点头道:“那就好!这样,我简单分派一下,东边儿这二十个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日在里头单管人客来往倒茶,别的事盖不用你们管。西边儿这二十个也分作两班,每日单管本家亲戚茶饭,别的事也不用你们管。 还有这中间的二十个人也分作两班,单在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随起举哀,别的事也不与你们相干!都记下了?” 诸婆子媳妇忙应下后,退到一边,又上来一批人。 凤姐儿又是有条有理的一通分派,见自己威重令行,心中十分得意,等悉数指派完后,才想起转头问尤氏道:“大嫂子还有甚么说头没有?” 尤氏笑骂道:“你都指派完了,倒想起来问我……” 正说着,看到贾蔷从前面过来,忙起身笑道:“侯爷回来了!” 凤姐儿看到贾蔷进来,亦是凤眸一亮,笑道:“我隐约听说西府又闹将起来了?现在如何了?” 贾蔷将事情大致说了遍,最后笑道:“宝玉这回被打狠了,估计能老实些时日。” 凤姐儿却听他口无遮拦,说甚么外面传着“好吃不过饺子,好顽莫过嫂子”的混账话,和尤氏一起啐了口,却都没说甚么。 一个总不好贼喊捉贼,一个则自忖没那个位份。 一时间倒有些古怪起来…… 贾蔷忙将金钏儿的事又说了,凤姐儿不高兴道:“我一个人差不离儿让你劈成两半来使,没黑没白的,也不见你帮我讨两个能干的来。平儿那边倒是着紧……” 尤氏在一旁好笑道:“你不过来这边帮几天忙,侯爷往你身上使力气,到头来不竹篮打水一场空?平儿是我们府上正经的姨奶奶,当然先着紧她。” 贾蔷却突然想起一人来,道:“我还真知道有一个小丫头子,最适合二婶婶你,保管对你的脾性。” 凤姐儿侧眸问道:“哪个府的?” 贾蔷道:“当然是你们府的。” 凤姐儿闻言气的咬牙笑道:“我们府上有牌面有头脸的丫头哪个我不认得?还用得着你来介绍?” 尤氏笑道:“你不要就给我!” 凤姐儿啐道:“有你甚么事!” 贾蔷道:“是林之孝家的那个女儿,我听说伶牙俐齿,性子爽利大方。二婶婶且先去看看就知道了……” 凤姐儿闻言道:“那行罢,果真是个好的,我领你这个情。” 贾蔷闻言,心中一动,抬眼看去,凤姐儿却已经转过身与尤氏交代起东府之事来:“那边闹成这个样子,我不回去看一遭不成,大嫂子先在这边盯着。我现在过去,到夜里准过这边来。” 尤氏笑道:“成,左右事情你都安排妥当了,我不过在旁边看着一二。只要你晚上过来就行,不然明儿一早我可不知该怎么办了。明儿一早,我还要去西斜街那边。” 凤姐儿闻言笑了笑,没多说甚么。 贾敬是尤氏的亲公公,结果尤氏为了外面的生意,倒将贾敬的丧礼也顾不得了。 凤姐儿这一笑是有些嘲笑,既笑尤氏为了巴结贾蔷什么也顾不得了,又笑贾珍、贾琏这一对兄弟,当初恣意妄为之时,不知有没有想到过今天…… 回头与贾蔷对视一眼后,凤姐儿便带着丰儿和绘金两个丫头回西府去了。 目送凤姐儿离去后,贾蔷听尤氏咳嗽了两声,回头打量她一眼,淡淡道:“大奶奶莫要积劳成疾,若身上有不舒坦的地方,万不可讳疾忌医,要早早请郎中才是。” 尤氏忙笑道:“并没甚么要紧的,我身子骨素来健壮,不碍事。对了,明儿西斜街那边新开张,爷过去不过去?” 对于尤氏在没外人在时,直接称呼他为“爷”,贾蔷也是有些没法子。 这世道,女子地位之低,便在于此。 为了能够有个容身之地,越是聪明之人,越能将身份摆的极低。 贾蔷劝过两回没甚用,也就不劝了。 他想了想后,摇头道:“宫里皇后娘娘才打发了五皇子来,告诫我让我老实在家守孝,那我就不好出去了。不过大奶奶也不必担心甚么,那边我都安排妥当了,果真有闹事的,你只管让人打发出去就是。你和平儿在外面代表着宁国府,也是代表着我的体面,谁也不能轻辱了去。带上三姑娘,她脾气暴烈,有她在,你吃不了甚么亏。” 尤氏闻言笑的灿烂,道:“三姐儿若是知道爷这样说她,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呢。” 贾蔷摆摆手,不接这茬,道:“我还有事要忙,大奶奶也自去忙罢。” 说罢,亦转身往自己小院方向走去。 看着贾蔷离去的背影,尤氏面色阴晴不定。 她如今真是有些弄不明白,贾蔷身上的那些谣传,到底是真还是假。 和可卿那浪蹄子的传言,多半是真的。 尤氏即便是女人,也不得不承认,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 秦可卿那样的女人,放在宫里便是能祸乱天下的妖妃! 两府上下,没人能比。 能让贾珍豁出去脸不要,自然非同等闲。 可是,贾蔷和凤姐儿…… 若说贾蔷是正人君子,显然搭不上。 可若说他是色中恶鬼,似乎也犯不上。 旁的不说,她那两个妹子的姿色,就绝不在凤姐儿之下。 二妹温婉,三妹极其秀美,脾性还刚直,一心都是贾蔷。 但凡贾蔷动些心思,这一对姊妹花,再想恶心点,连她这个伯娘,都未必会逃开他的魔爪。 可贾蔷却愣是拒之于千里之外,离的远远的! 男人到底有没有这个心思,女人再清楚不过。 尤氏看得出,贾蔷是真没这份心思。 这样的察觉,既让尤氏有些欣慰,却也有几分失落和不安。 倒不是因为贾蔷瞧不上她们姊妹,而是她始终觉得,在这座国公府里,她的处境不安稳踏实…… 不过,再想想,也不急于一时。 果真能在西斜街那座会馆里帮上大忙,出大力,能有用,想来会安稳许多…… …… 神京西城,明玉街。 宁郡王府。 偏殿,宁王李皙较二年前,看起来沉稳了许多,腮边蓄起了胡须。 就连眼神,也比先前深沉了许多。 倒是他对面的年轻人,神情倒一如先前,连相貌也未有多少变化。 “紫英,你在外面游历了一圈回来,看着倒没甚么变化,出去都见到甚么了?” 李皙气度儒雅尊贵,语气亲近,在身边人跟前,是个十分有人格魅力的王爷。 冯紫英见礼罢,笑道:“旁的倒也罢,也来不及游顽观赏甚么。倒是那件事,有些眉目了。” 李皙闻言,深沉的眼睛登时明亮了起来,看向冯紫英隐隐激动道:“秦氏族人找到了?” 冯紫英见李皙如此激动,反倒纠结了下,劝道:“找到是找到了,不过,王爷也别抱甚么希望,东西不在他们身上。” 李皙闻言,紧紧皱眉道:“不在他们身上?不可能!父王当年得了那枚宝玺,一直带在身边,被圈的时候却不在身上了,宫里一直也缺失着那方宝玺。后来孤问过父王,他老人家亲口所言,就在那位贵妃手中。等将来,会有人持宝玺来寻我,辅佐于我!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不见,宝玺也不见。既然那宝玺在秦妃手里,秦妃死后又没落在宫里,那除了她家人外,还能落在谁手中?紫英,秦氏族人何在?” 冯紫英苦笑道:“如今都不姓秦了,改姓封了。只剩一个孤零零的老头儿在务农,不过,倒还有一个女儿,如今在京里。” 李皙本来眼神已经晦暗下去,可听闻此言,忙追问道:“在京?在哪里?” 冯紫英微微迟疑了下,方答道:“在贾家,宁国府中。” 李皙闻言,眼神瞬间锋利起来…… 不过冯紫英又忙道:“那封氏如今在贾家,不过是个厨娘。也是今岁才来的,这里面,还有这样一个官司在……” 说着,他将封氏嫁甄士隐,生英莲,英莲又被拐子拐走,结果直到去年才认回了亲。 封氏被带到京里,和英莲,也就是贾蔷如今宠爱的小妾相认,留在贾家当了个厨娘…… 李皙听完后,不无失望道:“就这?” 虽然听起来,好似和当年事风马牛不相及。 但李皙仍觉得,事情未必就会那样巧,怎偏偏就落到贾家去,还在宁国府中? 当年他虽年幼,可也听说过贾敬“忠臣不侍二主”,那样出众的公门公子,文武双全,可为了他父王,却一辈子白衣不入仕。 如今当年那位贱人的族亲,却刚好在贾家? 李皙思量片刻后,直视冯紫英道:“紫英,孤知道你同贾家那位贾蔷有些交情,可此事你还要帮孤,除了你,孤王谁都信不过!你能否再查查,封氏和其女在宁国府里,到底是甚么样一个情况?那事物,会不会在她们手上?” 冯紫英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道:“王爷,封氏之父封肃还活着,封肃是个贪鄙小人,东西果真在封家,他断不会不交出来换取金银的……”又见李皙面色有些不大高兴,心里一叹,道:“也罢,我再往贾家多跑两趟,探个究竟罢。” 李皙笑道:“以你们的交情,也该多跑两趟。贾家东府这二年来,一个接一个的死,怕是他家那里风水不大好。如今偌大一座国公府都让贾蔷得了,贾蔷背后站着林如海,又成了尹家的姑爷,好事占尽。可惜,我这个无权无势的闲王入不得他的眼,数次下请柬请他来王府一叙都不肯。也罢,你去帮我问问,到底是何时得罪了他?果真有不对的地方,本王赔个情又如何?毕竟,当年宁府的那位太爷,对孤之父王,可是忠心的很呐。” 冯紫英闻言忙道:“会不会是丰乐楼之事?当初……确实有些龃龉,不过说开了应该就没事了。至于宁府太爷过世……王爷看着,要不要设一个祭棚?” 李皙闻言笑道:“原也这样想来着,可人家避我如虎,孤又何必上赶着贴上去?” 冯紫英摇头道:“设祭棚也并非全为了贾蔷,更为了贾敬。也可告知当年一些旧臣,老千岁之血脉,从未忘记过他们!” 李皙闻言沉吟稍许,方缓缓点头道:“紫英言之有理!” 冯紫英笑了笑,心中犹豫了半晌,终有一事他还是没说出来…… 他在贾家西府的耳目说,那个名唤香菱的封氏女,好似和贾蓉之妻秦氏很有几分相像。 不过,也只是听说,并未见过真面目。 冯紫英不愿太过得罪贾家,尤其不愿和贾蔷生分,再者也想不到此事有甚么关联的,毕竟人和人之间有相像之处原就很正常。 所以,当面宁郡王李皙的面,他按下了这一节,未表…… …… 第0576章 日常之晴雯的惨叫声 “嗯?” 贾蔷回到小院后,甫一进门厅,就看到中堂北面桌几上,晴雯挺翘的小屁股撅起,趴在那拿着笔在书写着甚么。 一张秀美的脸上,眉头皱起,薄唇亦是紧抿着,盯着纸面如同在看仇人。 在她一旁,龄官轻声细语的教导着执笔姿势。 贾蔷在门厅处看了稍许,突然发觉,如今黛玉因他和林如海的关系,成长出落成了大家闺秀,蕙质兰心,虽仍有一颗执拗坚定的心,却不再如先前那样自怨自艾,眸中常带着星星点点的泪光,身上一股病弱之气。 却不想,这龄官的身上,这样的病弱怜气倒是愈发重了。 连那语气,都像极了当初常常泪流一宿直到天明的黛玉…… “侯爷回来了!” 正当贾蔷有些头疼,他似乎成了龄官的惆怅之源,却不知该怎么解时,龄官似有所感,忽地回过头来看见了他,俏脸微红,起身见礼道。 晴雯则恼火的将笔“啪”的一下摔在几案上,啐道:“不写了!甚么劳什骨子顽意儿!” 贾蔷与龄官微微颔首后,上前数步,看到几案上平铺的纸笺上,左面歪歪扭扭的写了十来个字,都是他的名字。 而右边纸笺上,则是工笔十分清秀的十来个字,亦是他的名字。 见贾蔷目光落在纸笺上,晴雯也自知写的丑,一把抓过纸笺来撕扯碎了,洒了一地。 龄官见了吃了一惊,想劝甚么,却自知身份不合适,只能轻轻一叹。 贾蔷皱眉道:“你这是被狗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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