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道那日你办的事,也很不高兴。若不是正好遇着白莲教灭门衍圣公府,山东的火着实包藏不住,这回你是要吃大亏的! 大老爷着恼之下,甚至说出了重新考虑婚事的气话。 虽如此,但这件事上,你不能生有怨气,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贾蔷点点头道:“明白。老太太的话我信,也愿意听。您能让郡主在那样的情况下去诏狱给我疗伤,可见是真拿我当晚辈疼。对我好的人,拿我当亲人待的人,我也必尊重孝敬。我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滴水之恩,也必涌泉相报。尽管我知道,老太太并不图我甚么回报,只要对郡主好。但这份心意和恩情,我牢记在心。” 孙氏笑道:“这孩子,话怎说的这样直白!” 尹家太夫人却高兴,笑道:“说的直白些好,自家娘俩儿,说话就该明明白白,若和那些官老爷一样,一件事说出八百花样来,云山雾绕的,听也听不明白。有些话说不透彻,就容易生出误会来。蔷儿是个好的,就该这样!听说,你先生快要回来了?” 贾蔷点头笑道:“大概后天到,我去码头上迎迎。” 尹家太夫人赞道:“林相爷这一回,可是立下了安邦定国之勋!便是咱们妇道人家,也明白若是山东遭了那白莲邪教的荼毒,那可是要出大事的。连堂堂衍圣公府都遭了灭门,多亏林相爷啊!宫里皇后娘娘也常说,皇上极盼望着林相爷能回京。没林相在,皇上心里都不踏实。” 孙氏闻言心里有些不大自在,同样是岳父老子,林家那位都快成天人了,再看看尹家这位……啧,提不成! 贾蔷笑了笑,道:“等先生回来后,多半是要来府上坐坐,谢谢老夫人的。那日梅姨娘差点遇险,多亏郡主去布政坊出手相救,以妙手回春之术,将梅姨娘给安稳住了。我先生膝下无子,若此次梅姨娘能生下一子,便天大的喜事。即便生一女儿,也多一条血脉,同样是天大的喜事。他老人家直接谢郡主不大妥当,必是要谢老夫人的。” 尹家太夫人忙摆手道:“这叫甚么话,原是子瑜该做的。莫说林相家,换个旁人家里,有这样的事,她能救的,也一定去救。医者仁心,原是本分,何须劳林相登门?舟车劳苦,便是皇上也不忍他多操劳,你做弟子的,合该好生相劝……”顿了顿,却又笑道:“倒是等林相得闲了,我可往林家去坐坐,你这孝期过了大半了,两家也该商议商议合计合计大婚之事。林家必是要前一天的,尹家隔三天还是五天?总不好一起办罢!还有一事,我们要派人去你们府上丈量丈量屋子大小,也该使人打柜子家俬了。” 古人为何将女儿说成赔钱货?是因为嫁女儿当真很赔钱。 尤其是体面些的人家,女儿出阁前,都是要到男方家里测量屋子大小,然后好打造家具。 另外还有被褥、各式家俬古董,该配套的都得陪嫁。 且嫁妆不仅爹娘父母出,还有舅家亦要陪送许多。 这事关出阁女儿在夫家能否硬气,能否站直腰身说话,也事关娘家的脸面。 贾蔷明白这个风俗,因此笑的很开心,道:“随时都可派人去量,对了,老太太也别张罗紫檀的了,紫檀太靡费,黄花梨的就成。” 尹家太夫人:“……” 孙氏:“……” 秦氏啐笑道:“呸!黄花梨比紫檀便宜几分?大红酸枝的难道就不成?” 贾蔷呵呵笑道:“如今车行日进斗金,小五哥没拿回来银子?大太太可别小气!” “坏了事了!” 秦氏同尹家太夫人笑道:“从前就一个王爷见天觉着外祖母家的东西好,整天不是要这个,就是拿走那个!如今又多了一个,往后两人碰着,可别打仗!” 尹家太夫人跟着笑了好一会儿,同贾蔷道:“去罢,到后面寻子瑜去罢。如今她得了些西洋番鬼的医书,愈发不爱出门了。她和你们会馆那个叫薇薇安的洋婆子相熟,还让人从那里拉回来不少西洋物什,那洋婆子说都是你为她准备的,她谁也不让看。你到底送的她甚么宝贝?” 贾蔷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心道了声不好。 那些原是他准备给尹子瑜每年过生日送的“惊喜”,早早预备好,免得甚么时候海路不通。 谁知道薇薇安那洋婆子,怎么和尹子瑜成了朋友,还将他出卖了个底儿朝天! 贾蔷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尹家太夫人等人后,便急去了后院。 幸亏他没有提前连生日祝福都写好,不然就尴尬了…… 刚走到尹子瑜小院,贾蔷就看到她的丫头南烛从屋里出来,面色隐隐苍白,眼中还带有恐惧,见贾蔷过来也是明显一惊,神魂不守的样子,忙想往里面去报信儿。 不过看到贾蔷已经近前,只好躬身问安。 贾蔷看她两眼,问道:“瞧见甚么了,唬成这样?” 南烛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又想到了甚么,只往里指了指,让贾蔷自己去看。 贾蔷掀起珠帘入内,外间没人,又去里间,便在碧莎橱内,看到静韵如画中人一般的尹子瑜,正在端详着一副挂在墙壁上的骷髅,如同在欣赏一副绝世名画…… 似感觉到有人进来,侧眸看来,见是贾蔷,便浅浅一笑,朱颜绝世。 贾蔷上前轻声笑道:“子瑜妹妹你不怕这个?” 尹子瑜微微摇了摇头,又随手在一旁桌几上的纸笺上落笔书道:“百年之后,你我皆白骨。” 贾蔷见之灵机一动,隐隐又想到,明年尹子瑜过生儿时,该送甚么礼物给她了。 就是不知道子瑜妹妹,大体老师怕不怕? …… 第0645章 以毒攻毒 “大体老师,那是甚么?” 中堂桌几上,尹子瑜落笔问道。 贾蔷笑道:“和你挂着的那具差不离儿,不过身上的肌肉、脏器还在……” 尹子瑜:“……” 这是贾蔷第一回看到尹子瑜生气,只见她原本秀气的眉心渐渐蹙起,薄唇轻轻抿起,目光显然在问一句话: 你在想甚么呢? 贾蔷见之哈哈大笑起来,道:“开个顽笑!只这个,让老太太、太太看到都要扒了我的皮!对了,你怎么和薇薇安联系到的?” 尹子瑜浅浅一笑,落笔书道:“写信。”顿了顿,又落笔问道:“你都存在那里做甚么?” 贾蔷笑道:“想时不时给你一个小礼物,小惊喜嘛。” 尹子瑜眉眼间蕴着笑意,落笔书道:“我以为,那是未来十年的生日礼呢。” 贾蔷干笑两声,道:“怎么可能?” 尹子瑜忍笑,没有再说甚么。 贾蔷问道:“这几日就忙着读书?” 尹子瑜轻轻颔首,却落笔书道:“并不忙。”后又补了句:“听说,你很忙?” 贾蔷笑道:“也还好……外面那些事,你想听不想听?总觉着你有一颗如湖水般静谧的心,在那里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自由自在,不负烦忧。所以,有点不忍打搅你的宁静。” 尹子瑜摇了摇头,落笔写道:“你不是说过,我是入世的静,非出世的静么?我不愿知道所有的繁华,但可以听听你的繁忙。” 贾蔷见之又笑了笑,随后将这几日的事,捡有趣的大致说了遍。 包括那些纷争算计,也包括桃园里的顽乐。 尹子瑜听罢,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写道:“你还会唱戏?” 贾蔷问道:“你想听?” 尹子瑜点了点头,明眸静静的望着贾蔷。 贾蔷“咳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后,开口唱道:“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噗!!” 却是门外侍立的南烛一口喷笑出来,继而养的无法自已,拼命想控制住,却又忍不住,十分痛苦。 贾蔷坐在椅子上,微微仰着头看着门外,继续唱道:“清早起来什么镜子照,梳一个油头什么花儿香?脸上擦地是什么花粉,口点的胭脂,是什么花红!” 南烛便彻底崩溃了,一张脸扭曲着瞪了贾蔷一眼后,扭身就跑! 再留下去艰难忍着,尿都要憋出来了…… 南烛走后,贾蔷得意的眉尖轻轻一扬,转过眸来,却看到一双清明澄净的眼睛目光有些古怪的看着他。 贾蔷笑了笑,道:“并非故意欺负她,只是觉着两个人说话自在些,旁边老站着一人,有些别扭。” 尹子瑜落笔道:“若是不喜,何不直言?” 贾蔷摇头道:“还是要照顾她的自尊心,笑着走总比哭着走好。” 尹子瑜有些讶然的看了贾蔷一眼,缓缓颔首。 贾蔷笑眯眯道:“我与你唱个小曲儿?” 尹子瑜抿嘴笑了笑,就见贾蔷将椅背反过来,双臂趴在上面,下巴枕在胳膊上,看着尹子瑜轻声哼唱道: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世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唱至此,就见尹子瑜清明静韵的眼中,忽地坠落两滴泪珠。 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这是在唱她的命运么? 曾几何时,她也曾想过,身有残缺,莫非是前世有孽债未还尽,故而今世来偿? 不惜用终生的所有,来换取与人一刹那正常的交流…… 曾几何时,她真的好想说话,可是嗓子里只能发出不清的声音…… 她曾经用这样的声音说了一天一宿,希望奇迹出现,可奇迹终究没有出现…… 但是,尹子瑜并未沉溺于过往。 也没有让这种心中极大的刺痛持续,因为当年的剜心之痛,早已被她静心修养,给抚平了。 而且待贾蔷哼唱完整曲后,她也发现这小曲儿并非就是在说她的痛处,而是在说短暂的人生。 她落笔道:“凄美,新颖,未曾听过的曲牌。” 贾蔷笑了笑,道:“这些都不重要。其实原该以诗相会,更有雅趣。只是我于此道不精,不愿出丑。” 尹子瑜抿嘴浅浅一笑,落笔道:“很巧,我也不精。” 贾蔷哈哈笑道:“原本我不信,可等看到你欣赏那副骷髅骨架时,我信了。那你惨了,日后家里的诗会,你怕是不好参加了。” 尹子瑜笑了笑没说话,她虽不精,并非不会。 又说了会儿闲话后,贾蔷最后问道:“可想去桃园住一宿,洗温汤?” 尹子瑜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落笔道:“每年入秋,老太太总会犯秋咳,要咳一季,我走不开的。” 再者,她一个未婚姑娘,怎好去男方家住一宿…… 贾蔷忙道:“既然如此,就和老太太一并去啊,岂不正好?你是学医的,当知道洗温汤沐浴对身子骨有好处。” 尹子瑜闻言,有些心动,迟疑了下,落笔道:“老太太未必答允,她从不愿麻烦别人。” 贾蔷哈哈笑道:“我是别人?” 尹子瑜闻言,俏脸终是浮起一抹浅红,看了贾蔷一眼后,落笔道:“那去同老太太商议商议罢。”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定好日子后,我安排人手。” 尹子瑜抿嘴浅笑,跟随贾蔷往萱慈堂行去。 心湖微起波澜,荡漾出贾蔷的笑脸…… …… “洗温汤?” 萱慈堂上,尹家太夫人微微吃惊讶然笑道:“怎想起这个来?” 贾蔷呵呵笑道:“郡主说老太太入秋后犯秋咳,正巧我在小汤山的桃园山上有温汤,所以请老太太去解解乏。另外,也想请老太太、太太和郡主一道去透透气,解解闷儿。眼下秋景正盛,桃林虽败,可不远处有一座山头长满枫树,红艳艳的倒也是一景儿。住一宿,看一看,吃点农家野味。” 一旁秦氏绷不住笑道:“我算瞧出来了,蔷哥儿孝敬老太太是有的,可多半还是为了子瑜。这是想带子瑜去顽顽,又怕家里不答应,是不是?” 贾蔷呵呵笑道:“没有的事!大太太冤枉好人了……” 尹子瑜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看了贾蔷一眼。 秦氏笑道:“要不是皇后娘娘同我们说,我们还不知道你和小五儿有多调皮!还说冤枉好人?” 尹家太夫人想了想,笑道:“纵然要去也不急,你且先忙着迎你先生罢。便是去,也当林相去过后,对了,你家太夫人去过没有?”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那边不急。” 尹家太夫人笑的有些意味深长,道:“那边的事,我多少也听到了些。你们高门公府里到底怎么行事的,我原也不清楚。只是知道你们家太夫人,不算是坏人,待你也还可以。若非果真触犯到根本的大错,其余的,该当误会的,还是当误会罢。蔷儿,当一个青天大老爷,那只要论清楚是非对错,断人公正清白就好。可当一个家主,远没那么容易。 甚么事该坚持较真儿,甚么事又该大度宽容些,里面有许多学问。你们毕竟是高门大户,我不大熟悉里面的水深,多的就不说了。此事,我看不妨等林相爷回来,你好好请教他一番。林家祖上四世列侯,当清楚这里面的分寸。” 贾蔷闻言躬身道:“每每得闻老太太讲话,总是能受益匪浅。” 尹家太夫人好笑道:“一个正经没读过甚么书的老婆子,也没见识过甚么世面,说的话只是不昧良心罢,能有甚么受益之处?” 贾蔷摇头道:“只这‘不昧良心’四个字,就是世上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我必牢记老太太教诲,努力做到这四个字。” 莫说秦氏,孙氏都有些受不了了,道:“怪道老太太这样喜欢你,老太太原先在家里,断不准人说这样奉承的话,偏你说的这样心诚,让老太太高兴的不得了。” 贾蔷忙笑道:“原是诚心的,老太太方会高兴。” 尹家太夫人笑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儿可还有其他事忙?” 贾蔷摇摇头道:“准备在老太太这用饭。” 秦氏、孙氏等又大笑起来,忙张罗管家媳妇乔氏去准备,乔氏也是爽利性子,只是先前碍于贾蔷身份,不便随意搭话,这会儿却可以说两句了,她笑道:“山珍海味可没有,都是家常菜。” 贾蔷笑道:“山珍海味哪有家常菜吃的有滋味,我平日里只吃家常菜,不爱吃宴席。” 秦氏也高兴的去准备了,又派人去寻尹朝回府。 如今尹浩不在家,得叫回一个陪酒的。 只是没想到,尹朝还没回来,李暄倒先跑了来…… “可见你母后说的没错,果真是离不得了?” 尹家太夫人见外孙来,显然也十分高兴,打趣道。 李暄风风火火而来,明显一脸幸灾乐祸,这会儿倒是满脸忧愁,道:“外祖母,别提了!还不是因为这贾蔷见天闯祸,我看在子瑜表妹的面上,整天帮他补锅,这不,今儿这小子又惹出是非来。外面都乱了套了,他倒在这悠闲。要我说,干脆子瑜表妹别许他了,不然日后必是整天提心吊胆……” “再胡说,告诉你娘叫她拾掇你!” 尹家太夫人训斥了句后,问道:“蔷儿今日在这里规规矩矩的,哪里又惹是非了?” 李暄倒吸了口凉气,惊道:“外祖母,他规规矩矩?昨儿他还在我父皇跟前说甚么要弥补开国一脉和元平功臣的裂隙,还说是姜家包藏祸心,故意挑唆离间,分裂大燕的军中势力,图谋不轨。人家姜老国公唬了个半死,今日一早打发孙子还带上孙媳妇巴巴的去城外桃园寻贾蔷和解,他不说要一起为国效力么?怎么兜头把人臭骂一顿赶走了?如今元平功臣到处都在骂他是卑劣小人,说一套做一套!都在为赵国公府打抱不平呢!” 听闻此言,许多人变了面色,贾蔷闻言却啧啧笑道:“到底是军中坐地虎,一个浪打来,就有这等声势。” 孙氏担忧问道:“他家如此陷害你,你可有甚么法子没有?” 贾蔷笑道:“无非是打嘴仗,其实也简单,我寻些人,把姜家这些年的发家史广而告之,让人知道姜家到底是甚么样的货色,自然就有趣了。现在元平功臣这些年轻人,不知深浅,瞎闹腾。” 只是话虽如此,贾蔷心里还是有些疑惑,这行事风格看起来毒辣,可完全不像是姜铎那老狐狸的做派。 他研究过姜铎的做事风格,那老狐狸讨好起人来,真能想方设法将人供到天上去,然后远远躲开,等其摔死。 姜铎出手,实在不该使出这看似狠毒实则满是破绽的阴招来。 他推测,多半是姜林那忘八羔子擅自为之。 李暄闻言却是乐的打颠儿,对孙氏笑道:“二舅母,瞧见了罢?姜家那窝子都是在阴沟里泡大的,各种刁钻诡计阴毒的很。若是换个人,谁也顶不住!可他们倒霉,遇到了个挖阴沟长大的,这就叫以毒攻毒,以坏水儿对坏水儿!”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秦氏同贾蔷道:“怪道小五喜欢和你顽,果然坏法子多。” 贾蔷摇摇头,概不认账,道:“没有,我和王爷是两类人,从不背后说人坏话。” 李暄大怒:“爷甚么时候背后说人坏话了?” 贾蔷提醒道:“你是不是和老太太她们说,去王妃娘家拜寿都是我的过错,都赖我?” 李暄闻言斜眼道:“难道不都赖你?” 贾蔷奇道:“都赖我的话,皇上怎么廷杖时打狠的是你不是我?咦,怪不得王爷不落座,廷杖伤势还没好罢?” 李暄大怒道:“你还有脸说爷背后说人坏话?” 贾蔷呵呵笑道:“我和王爷不同,我都是当面说,这才光明磊落。” 李暄闻言气结,从旁边抄起一个靠枕就要砸,被尹家太夫人喝住后,尹家太夫人气笑道:“看来皇后说的再没一点虚的,你两个真是一点安生的功夫也没有!” 李暄忙道:“不是,外祖母,我就是想换个软些的垫子坐着,这个不合身……”说着,他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众人又大笑起来,贾蔷扯了扯嘴角,与抿嘴轻笑的尹子瑜对视了眼。 尹家太夫人让身边丫头给李暄换了软垫,李暄落座后,同贾蔷道:“大哥今儿派人去寻爷,说明儿在王府设宴,请我们去做客,你怎么说?” 此言一出,萱慈堂上忽地一静。 尹家虽总说是小门小户,但身为后族,有些事情的敏感,远比贾母等人强十倍不止。 宝郡王李景素来高傲,但他所处的身份位置,又极其特殊。 这个时候请李暄和贾蔷上门,其深意自然不会只是吃一顿饭。 而且,后日林如海就要回京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 也不知说李景太过霸道傲气,还是太过坦荡…… 贾蔷闻言,却是连连摇头道:“不巧的很,我这不是还在重孝中么?明儿要去家庙祭拜祭拜,只能错过王爷的错爱了。” 李暄闻言登时苦恼起来,道:“要不,爷明儿陪你一起去?爷着实不放心你啊,万一你再惹出点好歹,爷怎么同你先生交代?” 贾蔷:“……” 你交代你麻麻哟! …… 皇城,大明宫。 养心殿内,隆安帝眉头紧皱。 事涉赵国公府的动静,他自然会第一时间得到信儿。 只是这信儿看的他心里又有些冒火。 对于贾蔷,且不提因为林如海的关系,和原本就出身军功世勋之族,早已另眼相待。 再加上尹皇后对贾蔷的格外青睐,五皇子李暄与他也是格外投缘,整日里一起胡闹,倒比亲手足近些…… 最重要的是,贾蔷从未想过利用这样的关系往上爬,求爵求官,更没有求过财…… 种种因素相加,隆安帝对其渐渐视作自己人,甚至比寻常宗室子侄还亲近些。 相比之下,对姜家,在隆安帝心中的地位就格外复杂了。 论分量,自然是十个贾蔷加起来都无法和姜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比。 可越是这样,隆安帝优宠之余,若说心中没有提防忌惮,谁信? 姜铎大刀阔斧的往姜家自己身上砍,砍的血淋淋肉糊糊,隆安帝高兴之余,反而愈发心惊! 他不是平庸之君,而是雄才大略之皇。 然而越是这样的帝王,心中的猜疑之心只会越盛。 姜铎这套做派,比起司马仲达都要高明许多。 再加上昨日,贾蔷撕破面皮直接要同归于尽时,姜铎明显迟疑了…… 哪怕事后想要找补,可落在隆安帝眼中,却是姜家对权势绝不会放手的坚决! 如此一来,先前的做派,也就愈发可疑,和可怕。 其实若姜铎昨日若果真立刻就应下来,隆安帝也断不会让姜家脱离军中,因为他还需要姜铎这头快要老死,但手中能量惊天的军中巨擘帮他镇住元平功臣。 他非但不会削减姜家权势,还会立刻加恩。 这也是后来姜铎又选择答应贾蔷的原因,这老头儿也想明白了这点。 可惜…… 如此一来,隆安帝对姜家用归用,但那层防线已经设下。 而今日姜林的做派,可以糊弄住外面那些无知的年轻小辈,却糊弄不了对姜家了解的比多数姜家人还深的隆安帝。 很明显,姜家是故意使手段,然后来栽赃贾蔷。 在他的肱骨重臣林如海就要回来前,姜家这般做,到底是想欺负贾蔷,还是想欺负林如海? 不管欺负哪个,姜家都做的有些过了! 心里给姜家记下一笔后,隆安帝就撂到一边不理了。 眼下姜家还有大用,远未到计较的时候,但圣心之上留下一笔,便已经是埋祸之举了…… 且他也不认为,贾蔷会就此消停。 再等等罢,等到两边闹过火时,他再出手制止。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上。 姜铎已经气的口不择言了,看着跪在堂上的姜林怒骂道:“老子肏你亲娘个花花,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下流种子来?哪个叫你自作聪明去外面煽风点火骂人家的?” 姜林一张脸臊的抬不起来,支吾道:“祖父,孙儿已经前去求和,说话间赔着小心,任贾蔷嘲讽笑骂,可他还是不愿和姜家来往,敌意太浓。孙儿就善作主张,让人将今日事说出去,拆穿贾蔷的虚伪面目……” “老子肏你娘个后脚跟的!白将你打小一把屎一把尿的喂大,喂到现在脑子里只剩屁了罢?你能揭穿他甚么虚伪面目?除了丢人现眼外,你能得到甚么好?” 姜铎一脸想不通的臭骂道。 姜林面红耳赤,解释道:“祖父,至少可以让一些中立的元平功臣,全部站到我们这边来。” 姜铎闻言,气的连骂人出气的法子都用不起了,他颤巍巍道:“老子一辈子英明神武,极少看错人,没想到临了真是瞎了眼,竟以为姜家只你算是可造之材,还想着将来直接传孙不传子。幸亏如今冒出来一个贾蔷,让老子看明白了你的真能为,你蠢的让人不敢信。那元平功臣本来就都站在我们这边,还用你去拉人? 话再说过来,你就是果真拉住了人,又能怎样?你能带着他们拿刀去杀了贾蔷和林如海么?你若敢,往后你别叫我爷爷了,老子管你叫爷爷!走走走,你现在就去!” 姜林面色转白,想明白了姜铎何意,他叩首道:“老祖宗,孙儿今日被羞怒气氛迷住了心,是我错了。得了这个教训,往后再不敢自作聪明,必按原定好的路子,坚决不移的走下去。不让自己被怒火所乘……” “说那么好听,有你娘的甚么用?天打雷劈的下流种子,还得累老子亲自跑一遭!” 姜铎看起来失望透顶,朝外面喊了声:“姜平!” 次子姜平立刻出现,姜铎道:“立刻查清楚贾蔷那小崽子现在在哪。” 姜平闻言,忙领命下去,也没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来报道:“老爷,贾蔷和恪和郡王李暄在尹家吃席,还不知何时吃饭。” 姜铎“唔”了声,道:“那行,打发人在贾蔷回家路上最热闹的地方给我候着,看到贾蔷路过时,千万给老子留好了。为了这个小畜生,老子临老又得把脸丢一遍……呸!” 姜林大惊道:“祖父大人,岂能劳你亲自去赔礼?” 姜铎冷笑骂道:“老子是去外面把你造的谣对外说个清楚,你好好在家待着罢,劳不动你的大驾!” 骂罢,拄着拐杖就走。 姜平对姜林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跟上…… 姜林忙起身跟上,心里却已经开始发憷,今儿到底该怎么收场。 他怕是要将脸丢尽…… 第0646章 出卖和背叛 尹家,萱慈堂。 正中设两桌宴席,一桌坐着尹家太夫人、二位太太、尹子瑜、尹朝、李暄和贾蔷。 另一桌则是四个媳妇带各自的孩子。 老五尹浩媳妇乔氏管家,所以带着几个婆子丫鬟负责调度菜饭汤茶…… 饭菜前尹朝先领着家人与尹家太夫人见了礼,虽未说甚么感谢之言,但贾蔷能感受的到,一大家子对老太太的尊敬。 尹家能走到今天,而且还有深不可测的底蕴,可以说这位老太太居功至伟。 尹家太夫人受了一礼后,笑道:“都快坐着用罢。”又对贾蔷道:“不过是些粗茶淡饭,可有甚么不合胃口的,给你五嫂说,下回让她注意些。” 贾蔷“嗯”了声,笑道:“菜倒罢了,只这饭,还要劳烦五嫂再让人多准备些,不然我吃的有些快,一不留神吃光了,老太太自不会怪我,王爷必要聒噪。” 乔氏“哟”了声,笑道:“每回回都没趁上机会在家用一次,我都不知道蔷哥儿的饭量,几碗的量啊?今儿准备了不少呢……” 一旁李暄笑的不行,连连摆手道:“几碗?昨儿在宫里母后留他用了回后,母后后悔了半宿,再不敢请他东道了。再请一回,便是母后都受不住了。这哪里还是人的饭量,分明就是个饭桶!今儿大伙都不吃,这些饭他都不够。” 尹家太夫人哪里肯信,嗔怪道:“五儿又胡说,让外人听了去,只当皇后是小气的,连顿饭也请不起?” 贾蔷干笑了声,道:“王爷虽不大会说话,但昨儿晚上皇后娘娘确实吃了我一惊……不过我吃的多不白吃,长气力,不然也打不过元平功臣。” 原本因林如海势头大盛而有些闷闷不乐难得沉默寡言的尹朝听闻此言,终于按捺不住,羡慕道:“乖乖,我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能为,果真是靠吃的多长出的气力?前儿我有事,忘了去瞧,你也没个孝心,不打发人来叫我。听说你三两下将吴阳侯世子打倒在地,又硬碰硬连打十八掌,生生将睢阳伯世子打废,你用的甚么拳法?对了,我练的是尹家螳螂拳。” 尹家众人:“……” 李暄笑的快要打跌,对贾蔷道:“二舅舅好武,自创尹家拳法,还在宫里寻侍卫较量过,连赢八场!不过打第九场的时候,被母后差人送出了宫。” 也是扯淡,谁敢跟皇后的亲弟弟真打? 再打一百场也是赢啊! 贾蔷哈哈一笑,对顾盼神飞的尹朝拱手道:“二老爷威武!我就不敢去宫里和大内侍卫打……” 尹朝眉开眼笑,居然还有些得意,拿起酒盏和贾蔷、李暄走了一个,道:“习武之人,不算甚么,不算甚么。”又追问道:“你练的甚么拳,有师承没有?” 贾蔷笑道:“也是胡练,没甚么套路,只仗着气力大……” 尹朝板起脸来正经道:“胡练可不成,没个响亮的名号,打赢了旁人都不伏你。小五虽然只会些三脚猫功夫,也敢叫一声霸王在世无敌大拳头!” 贾蔷哈哈大笑起来,对面皮有些臊红的李暄拱手道:“原来阁下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无敌大拳头,失敬失敬!” “好球攮的……” 李暄张口就要骂,好在临了想起桌子上还有谁,住了口,巴巴的给尹家太夫人赔了个笑脸后,又怒狠狠的问贾蔷道:“你甚么拳法?” 贾蔷笑道:“我练的是自创的八极拳。打吴朝阳的那一式叫阎王三点手,打张德英摆的是八极架子,没用甚么花招,就是以力破力。张德英力道不如我,所以他败了。” 尹朝真好奇了,问道:“你看着这样清瘦,哪来的这样大的气力?” 李暄嘎嘎笑道:“二舅,你当方才的话是笑话不成?这小子吃的越多,气力就越大。这老天也是不开眼,怎么把这样的好事给他了?要给也该给我才是……” 尹家众人这才真信了此事,连隔壁的小孩子们都一个个羡慕的看过来,大人们正好赶紧哄着吃饭…… 乔氏忙又让人再去煮一大锅饭来,她则笑道:“乖乖,先前听说蔷哥儿原是准备考状元的,书念的极好,连爵儿都不准备承的。没想到,如今在武事上都有这样的能为。好好,和子瑜真是天作之合!” 众人大笑,尹子瑜俏脸微霞,但也没甚忸怩之态,淡然大方之姿,让尹家太夫人喜欢。 她笑道:“好了,快吃罢。甭管生不生气力,年轻人,能吃便是福气。” 一席饭菜吃罢,时不时的欢声笑语,虽满桌见不着一盘珍馐佳肴,都是寻常家常小菜,但贾蔷还是吃的很舒服。 也让尹家人见识到了这位模样俊秀的不像话的姑爷的饭量…… 吃罢午饭,尹家太夫人等都有午休的习惯,贾蔷和李暄就告辞离去。 出了丰安坊,入了朱朝街,李暄还在絮叨中:“贾蔷,明儿你逃了,爷到哪去啊?你得出个主意啊。要不爷明儿也去你贾家家庙那边?你又不是诚心去祭拜,咱们带个烤架去,弄几条秋鱼去烤来吃如何?” 贾蔷还真觉得挺好,不过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行,明儿不是祭拜贾敬,是祭拜我老子娘,舅舅一家也去。王爷准备到我老子娘坟前去烤鱼?” “球攮的!” 李暄气骂道:“你自己不说清楚!” 贾蔷想了想后,笑道:“王爷随便找个庙去逛一天,就说要去给皇上、皇后和宝郡王跪经祈福就是。” 李暄气笑道:“果真这样说了,岂不真要跪一天?这也是能顽笑的?” 贾蔷爱莫能助的耸耸肩,示意别无他法。 天家那摊子烂事,不付出点代价如何能行? 到了东四大街,贾蔷正要和李暄告辞,忽地眼睛一怔,眉头皱了起来。 李暄也是怔了怔,随即看向贾蔷。 贾蔷与他点了点头,轻声道:“王爷先走。” 事涉军权的事,哪怕只是沾边儿的事和人,李暄都最好敬而远之。 不然,他这逍遥王爷也难做下去。 李暄与贾蔷小声道:“爷先走了,不过你别上当,这老狐狸说不定就激你动手,你上前他往地上一躺,你就糟了。” 贾蔷笑着点点头,那边被姜林搀扶着的姜铎老头儿正一步步进前,要对李暄见个礼,却见李暄好似啥也没看到一般,打了个哈哈笑道:“今儿的风有些喧嚣啊,回宫回宫!” 说罢,一调拨马头,蹿了出去,在王府护卫的护从下,消失无踪。 姜铎也并不在意,对于这个一心置于事外的皇子郡王,他反倒觉得这样做极好。 “贾蔷,昨儿老夫听了你一席话,深有感触。老夫空活一把年纪,竟还有门户之见,甚么开国功臣,元平功臣……真算起来,老夫当年也是开国功臣啊。当然,开国时老夫没封上爵儿,只当了几年粮草官儿。如今你既然有心弥合两面,那是极好之事,不愧是一门双公贾家之人,老夫虽老的快活不成了,可也愿意配合你做成此事!以老夫看来,你年纪虽小,可将来功业,必还在宁荣二公之上啊!” 姜铎说话间,东四大街上就已经出现了不少元平功臣。 即便这老头子下手狠辣,大半年来将整个大燕军方血洗了遍。 可下去的人是他的人,上来的人,同样也可以变成是他的人。 即便眼下还不如旧部顺手,可仍有一部分,自觉聚集在赵国公府周围。 老国公爷出动,遇见的自然会跟随。 早上也是这些人得了信儿,说贾蔷狂妄无礼,拒绝了小国公姜林的交好,惹了众怒。 没想到,眼下连姜铎都出动了,姜林也跟着。 一时间,诸人多有猜测。 有人以为,姜家是真想和圣眷正隆的贾蔷以及他背后的林如海和解。 其实即便元平功臣不再打压开国一脉,给他们一口吃的,就凭开国功臣那些废物,也构成不了甚么威胁。 比起得罪林如海和贾蔷来,算是明智之举。 但也有人认为,姜家多半是受了胁迫。 林如海才立下大功就要回朝,太平年景,武臣地位远不如文臣,尤其是林如海这样居然还能提兵平叛的传奇相爷。 姜家惹不起,只能低头。 这样想的人,看向贾蔷的目光,都冰冷起来。 这些年来,大燕愈发出现以文御武的倾向,虽还不至于像前宋那样,是个文官都能折辱武将,但这份趋势,也是武勋将门绝对不愿看到的。 贾蔷却不是傻子,不会一味的刚硬,这个时候再一味的莽,就落入圈套中了…… 而且现在,他也已经有足够的底蕴,即使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必再以性命相搏。 走到这一步,何其艰难…… 贾蔷翻身下马,双手怀揣袖间,却是先与姜铎身边的姜林笑道:“啧啧啧,瞧瞧你,听说你还是老国公亲自教养出来的,你老祖宗的道行有一百丈高,你连一尺都没学齐。还在外面散播谣言败坏我的名声?我在旁边偷师,学的都比你多,回头让你见识见识。” 姜林脸一黑,却听姜铎笑道:“好哇!年轻人就该相互过过招,多切磋切磋!不过,老夫还真是做梦都想有你这样一个孙子……” 贾蔷哈哈大笑道:“咦,巧了!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想有老国公这样一个孙子!” 姜林大怒,就想上前,却被姜铎手中的拐杖一跺,给挡了回来。 姜铎看着贾蔷也是大笑了几声,老眼中不掩欣赏,道:“多少年没见过你这样的年轻人了,实在难得。” 可惜了,越是难得,越要寻机会弄死。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 这样的大将,是能带动起大阵仗的。 其实开国一脉能苟延残喘到今天,不就是因为中间又出了个贾代善么? 贾家的风水,有些邪门…… 可贾代善虽然也让人惊艳,却到底有章法可循,是个讲规矩的。 而这个小子,行事毫无羁绊束缚,甚么样的鬼点子都想得出来,更胆大包天。 果真给他十年功夫坐大,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不仅能整合开国功臣,说不得连元平功臣也抽干大半,成为军中巨头。 若到那时,姜家只有两条路:一是被清算。二是躲在角落里默默落败。 而这两条路,都是姜铎绝无法接受的。 所以,他要在他死前,看着贾蔷败亡。 若是死前看不到,就要布好暗手,等他死的那一天,将贾蔷一并带走…… 总之,绝不能给姜家后人留下这样一个大敌。 姜家儿孙虽整日里被他骂的狗屎不如,可即便他们都是狗屎,也是他屙的,不能让人给弄死埋了…… 念及此,老头儿笑的愈发和气,高声笑道:“那么,从今往后,元平功臣和你们开国一脉,就不许再敌对了。元平这边谁犯了戒,老夫来处置。开国功臣那边……” 贾蔷笑道:“自然由我来办。” “好!” 姜铎叫了声,伸出枯瘦的和鸡爪子一样的手,手背已经是青灰色,满是老年斑,却一招一招的道:“击掌盟约!” 贾蔷自然不会拒绝,也笑容满面的去击了一掌。 “啪!” 姜铎仰头翻了过去,若非一把又拽了回来,老头非拾一大跟头不可。 “哟!您老这身子骨可是不成了,老国公,还是在家多休息休息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老都这把年岁了,又何必呢?” 周围元平功臣有些人手都扶到腰刀上了,可看到贾蔷搀扶稳姜铎,还说了这番话后,他们又都松开了手。 其实在那些人看来,姜铎也的确太老了,早该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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