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道:“岂有此理!” 贾蔷自有道理:“三藏睁开眼后,女国主眸横秋水,情意绵绵的望着三藏的眼睛,轻声问道:‘哥哥……你难道,真的不喜欢我吗?’三藏背对,低头,回避,无言。女国主进一步道:‘哥哥,你就答应了我吧。’那唐僧叹道:‘女王,贫僧已许身佛门,并与大唐天子有诺在先,还望陛下放贫僧西去。来世若有缘分……’喏喏,这是一个正经秃该说的话?” 满堂人早已笑倒,此刻李纨笑不笑已在其次,众人只觉得这故事实在有趣,想继续听下去,因此纷纷催他快讲。 贾蔷便继续道:“女国主甚么样的人物?一听这话,心中便大喜,知道三藏已是动了凡心,因而女国主落下泪道:‘哥哥,我只想今生,不想来世。今生今世你我有缘,好哥哥,你就嫁与我罢!好哥哥,你是嫁,还是不嫁?若是不嫁,我已在宫中,准备好了三尺白绫!’” “胡说!哪有这样的!” 探春啐道,她们都是看了不知多少回孙行者戏的人,根本不记得有这一折戏。 贾蔷“啧”了声,不满道:“听不听了?不听拉倒!” 探春忙扯住他的胳膊,道恼道:“好好好!你继续讲,你继续讲!” 贾蔷傲娇的模样,让诸姊妹掩口取笑,黛玉亦没好气白他一眼。 贾蔷继续道:“那唐僧本就是动了凡心的,见这女国主如此痴心,连性命也不顾了,他不知这是偷心的美人计,也是九九八十一难中最难的情劫,便缓缓道了声:‘嫁!!’正当女儿国主大喜时,不想发生了意外! 这秃儿座下白龙马反应了过来,放开马蹄狂奔出去,连行三天三夜方止,千里之外…… 白龙马停下时三藏连大骂的力气都没了,只问白龙马为何如此害他! 白龙马委屈回道:‘我分明听圣僧说了声‘驾’,还喊的那样大声,圣僧,你老说的‘驾’,难道不是骑马的驾么?’ 这唐三藏再怎么不要脸,也无颜说出他是想嫁人的话来…… 就是这样,阴差阳错间,那秃儿才过了这一大难! 你们说,险不险?” 众人笑的身子都软了,哪里肯搭理他? 探春大笑之余也终于放他一马,让他去坐了。 贾蔷坐下后,目光却落在贾母身旁不远的宝玉身上,眼神让原本跟着笑呵呵的宝玉唬了一跳,忙低下头。 众人见之,笑声又止住了。 黛玉轻轻扯了扯贾蔷的袖子,贾蔷笑了笑,然后道:“宝玉,今日我在宫里见到皇贵妃,也就是,你的亲姐姐。这几日宫里到处是闲言碎语,皇贵妃过的不大好,最主要的,还是担忧家里。虽说我开解了番,但她未必信。晚会儿你写一封信送到东府来,回头我送进宫去,明白了么?” 宝玉点了点头,贾蔷又对探春、贾兰等人道:“你们也写,一人一封,把家里的事捡高兴的说。” 众人点头应下后,贾蔷敲了敲桌几,问道:“这饭到底能吃不能吃啊?饿死人了!” 因看到贾蔷关照元春并和西府姊妹们打成一片而高兴的贾母,忙催李纨道:“快快,摆饭,摆饭!” …… 大明宫,养心殿。 牛油大蜡将西暖阁勤政亲贤殿内照的通亮。 隆安帝、韩彬、林如海君臣三人坐而论道,韩彬坐不住,坐一会儿便起身,将白天里构思之思路复述了遍。 不过,晚上又详尽了许多。 隆安帝和林如海听了,皆连连点头。 论治国之才,韩彬是绝对的大才! 许多政点,都让隆安帝和林如海钦佩不已。 今夜,他一人滔滔不绝的说了一个多时辰,最后道:“目前来说,想的还十分有限,不周全,许还有不少漏洞。皇上,林大人,此政还需您二位提点指教。” 隆安帝没说话,看向林如海点了点头,示意他先说。 林如海沉吟稍许后,缓缓道:“具体施为方面,不必急于尽善尽美,可以便实施边修改。其实半山公已经想的很周到了……” 韩彬笑着摆手道:“如海,虽在御前,可这些客套话,能免则免。皇上听着省心明快,老夫也不愿啰嗦。你这套君子作风,在老夫跟前不必。有甚么说甚么,直言了当最好!” 林如海闻言,拱手笑道:“惭愧了……”说着,又摇了摇头,道:“还是着相了,罢,那我就直言不讳了。” 韩彬道:“就该如此!” 林如海道:“半山公,以考成法来简拔可用官员,为后政打基础,总体来说是好的,只是也有些弊端。譬如,是不是一定就是说,纳粮缴税完成的好的官,就是好官?当然仆明白,在当下来说,这样简拔已经是极高明的了。因为这样总比吏部四司靠感觉出来的靠谱…… 不过,如果能补充一些手段,譬如说去各地调查一番,当地州县官员是怎么征粮收税的。再者,他们有没有果真去丈量当地士绅巨室的田地,清丈田亩?他们对于新政到底持甚么态度,也就看出来了。 虽然这样做差事很繁重,但是吾以为,是值得的。能挑选出一批真正愿意为新政办事的官,尤其是州县官员,意义极重大! 皇上,韩大人与臣都老了。臣等当然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只是如此,远远不够!想要新政真正能大行天下,而不像前朝那样,变法上几年十来年后,人亡政息,那么从一开始,就要注重年轻官员的栽培! 毕竟,韩大人和臣,再怎么鞠躬尽瘁,顶多也就是十年光景。臣素来以为,军机宰辅,十载光阴最好。 即便没老糊涂,也该让年轻些的后继官员上位。” 顿了顿,见隆安帝若有所思,韩彬亦是皱眉沉思,林如海又道:“除此之外,臣以为,还有一桩重要事,就是不断的和九大总督,天下封疆们谈谈。首先要说服他们,认可新政。这一点,十分重要。” 韩彬冷哼一声,沉声道:“不认同,那就换人!” 林如海笑道:“半山公,不是让他们嘴上认同,得多和他们谈谈,让他们心里认同。或是有些人开始认同,后面渐渐不认同了,也说不准。军机处不好一味的强压,还得问明白,到底哪里有问题。任何大政,无论新政还是旧政,都没有十全十美的。唯有不断的查缺补漏,才能真正让百姓受益。” 按照贾蔷前世的说法,这应该叫统一思想…… 韩彬闻言若有所得,缓缓道:“此事待我回去再细细想想,也确实,急躁不得。” 隆安帝看着两大国之干臣在讨论新政,心里当真觉得赏心悦目。 有这样贤名的臣子,他轻松了何止一倍? 不过忽地想起一事来,隆安帝看向林如海道:“朕听说,今日窦大夫与爱卿很不愉快?” 林如海笑了笑,道:“其实不算甚么大矛盾,只是些误会罢。” 隆安帝冷笑道:“朕看不算甚么误会罢?这窦大夫朕没瞧出来,倒有些嫉贤妒能的毛病!” 林如海忙道:“皇上,还不至于此。窦大夫也只是因臣出身列侯之族,当年又与权贵高门结亲,如今的弟子更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少年权贵……许是窦大夫见惯了为非作歹贪得无厌的权贵世族,所以今日在臣提出,摊丁入亩之政要谨慎时,就误以为臣在阻挠新政,为勋贵和世族说话。 其实窦大夫并不知道,林家除了一些族田供奉宗祠外,臣家并没多少土地了。城外虽还留了座田庄,也只是给臣之女儿添的嫁妆。所以无论是士绅一体纳粮当差,还是摊丁入亩,对臣家其实都没甚影响。臣也因此说这是个误会…… 但无论如何,朝廷还是需要言路畅通,也需要窦大夫这样的官存在。朝廷上有不同的声音,是好事。” 隆安帝对林如海,真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 一旁韩彬也道:“皇上,臣今日也将林大人和贾蔷对朝廷的贡献点了点,告诉窦大夫,往后臣会亲自看着林大人师徒二人,就不劳御史台出力了。窦大夫听了后,自觉惭愧,答应了下来。” 隆安帝生生气笑道:“你说窦现会自觉惭愧?可笑!罢罢,既然两位爱卿一个不追究,一个胡说也要护着,那这次朕就不多怪了。” 正说话间,却听殿外仙楼佛堂内,那座无量寿宝塔上铜铃声响起,便知有人来。 未几,果不其然有内侍进来通秉道:“万岁,皇后娘娘说,她备了些樱桃凝露蜜,送来与万岁和两位大人用。另外也想劝皇上一声,龙体重要,不可久熬。且韩相和林相都有了春秋,林大人身子骨还不好,合该早点歇息为好。” 隆安帝闻言,见韩彬和林如海都没说甚么,心里放心,只要不是窦现那种直接开口赶人的人就好。 他问道:“皇后何在?” 内侍道:“娘娘送完东西,叮嘱完奴婢话后,就走了。” 隆安帝闻言点点头,道:“将东西送进来罢,朕知道了。” 等将外面的樱桃凝露蜜取来,君臣三人分食了后,韩彬问林如海道:“听说张谷、左骧第一日就去堵你这财神爷,想要银子?” 林如海笑着点了点头后,道:“都想要,不过我并没给。户部银库里那点银子,远远不够啊。” 隆安帝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拧起眉心来。 这缺口,可不是他搜刮搜刮内库就够了的。 韩彬则看着林如海笑道:“你为天下计相,你那弟子又是神京出名的善财金童,林大人,何不托宁侯试试?” 这原是顽笑话,不想林如海竟微微颔首笑道:“解决之法,倒是的确受了贾蔷的影响。如今,就只看皇上答不答应了……” “甚么法子?” “发行国债!” 第0663章 天真,幼稚,难得 翌日清晨,宁荣二府后园中。 霜降之下,漫眼望去,多枯枝败叶。 沁芳池内亦多是残荷,一片萧瑟。 然而贾蔷引着诸姊妹站在沁芳亭上,却高兴道:“这春之生机,是碧玉妆成一树高。夏之勃发,如昊日当空,光芒绽放。而秋之韵,便在这枯枝残荷,在秋雨之呢喃,在秋思之无限。其实各有各的美,我等实不必为秋而悲。” 原本因为这萧瑟之景和清冷的天气感到有些凄凉,内心生出悲感的贾家姊妹们,不由都笑了起来。 迎春微笑道:“春夏秋都说了,可还有冬日哩。” 贾蔷正经道:“冬日之美,在于被窝之暖……” “哈哈哈!” 一阵哄笑声中,黛玉又气又好笑,啐道:“呸!好不好意思呢?” 贾蔷嘿嘿了声,道:“行了,各去各处好好锻炼罢。娇小姐不是不好,高门千金也的确尊贵,可舒展舒展筋骨,少生些病,岂不更好?各去各的地盘,跟着十二小官学,要认真学。往后天天早上如此,便是雨雪天气,也该在屋子里练。总之,我是希望你们都能长命百岁的。” 听他这么说,原本不怎么情愿觉得荒唐的宝钗、迎春等人,也不好违拗贾蔷的一番好心了。 一个个引着丫鬟,或前往潇湘馆、或前往怡红院、或前往藕香榭、或前往蘅芜苑…… 她们能做到的极致,就是在私下里伸展伸展手脚,活动活动筋骨。 在人前,尤其是在贾蔷跟前,是断不能如此的。 连贾家的下人,那些丫鬟媳妇,平日里走路时都要求行不露足,走路时裙摆不能掀起风来,更遑论她们? 贾蔷不理会这些,这一屋子的女孩子,一年到头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不舒服。 前一阵迎春才卧病一场,又轮到惜春。 今日还算不错,都还齐整着,他就拉起一道晨练。 不过人没走完,香菱还有小吉祥、小角儿没走,她们仨不怕让人笑话,要和贾蔷一起晨练。 嘻嘻哈哈,无忧无虑。 快乐能感染人,本就心情不错的贾蔷,看着她们简单单纯的快乐,也愈发开心。 不过这份开心没持续多久,就见吴嬷嬷进园子里来寻:“侯爷,外面恪和郡王来了,说有急事寻你入宫。” …… 大明宫,养心殿外。 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的争吵声,李暄小声道:“听见了没?里面已经吵了一宿了。” 想起林如海的身子骨,贾蔷脸色难看的厉害,道:“窦广德这忘八该不会是属狗的罢?” 李暄撇嘴道:“还不止,连左骧好像也不赞同。何振和窦广德居然一唱一和,荆朝云都来了……贾蔷,你先生干吗非要坚持朝廷跟臣子和商贾借钱啊?还要以天家的脸面做抵押……” “你懂个屁!” 贾蔷骂了声,李暄大怒,一拳捣在贾蔷肩头,贾蔷“惨叫”一声。 李暄:“……” 信号传进去了,贾蔷恢复正常,问李暄道:“皇上召我进宫做甚么?送我先生回家?” 李暄“呸”的一下往地上啐了口,讥讽道:“你不是善财金童么?且父皇一猜这里面就有你的手尾,就将你招了来。” 里面传来脚步声,未几,就见戴权黑着眼圈走来,满面倦容,看着贾蔷、李暄二人有些木然说道:“皇上传王爷、宁侯进去。” 李暄、贾蔷二人入内,过了外殿,至西暖阁。 一进门,就看到窦现站在那沉声道:“朝廷向臣子、商贾借钱,前所未闻之事!朝廷的体面何在?体统何在?威望何在?传到下面,百姓可不知道朝廷借钱是为了河工,是为了军饷,他们只会笑话朝廷穷的揭不开锅了。野心之辈,更会蔑视朝廷。此法得不偿失,绝非良法。” 林如海面上颇有些疲倦,声音也有些沙哑,但气度依旧沉着,徐徐道:“这国债,并不会大规模面向百姓发行。只对宗室王公、皇亲国戚、武勋亲贵,朝廷官员还有一些皇商巨贾发行。倒也不必说是借钱,可以说是朝廷给他们些息钱嘛。当然,这点息钱远不如放印子钱,但国法明定,不许民间放贷印子钱,喝民血。接下来,绣衣卫可以抓几个放印子钱的典型,重重惩之后,再来推这个国债。虽然只是个借口,但总还过得去。 窦大夫啊,朝廷实在缺银。如今可以说是百废待兴,处处都有大缺口。只河工银子,外省各地的水利银子,缺口就有二三百万两。还有一些新政推行下去,同样也需要银子打底,毕竟,如果朝廷不出这笔钱,只传一纸公文下去,到头来地方官员只会搜刮百姓。新政未行先臭,是要坏大事的。” 何振冷冷道:“有多少米,煮多少饭。如今每年的河道银子难道还少了?新政中耗费颇大的,何不暂缓,等国库充盈了再议也不迟。需知,治大国如烹小鲜。且户部掌天下财经赋役,朝廷缺银是户部的责任,如今不想如何制定法度政策,使国库丰实,却妄以天家和朝廷的脸面去借钱,焉有此理?林相岂不闻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道理?商贾都能成为朝廷的债主,滑天下之大稽!” 林如海未言,贾蔷就冷笑道:“何大人还真是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啊,你……” “哈哈哈哈!” 李暄的大笑声,打断了贾蔷的气势,也打断了何振勃然大怒之下准备的厉声反击之势。 众人怒视过来,李暄闭嘴,在隆安帝刀子一样的眼神下,离开了养心殿。 刚一出门,众人又听到一阵大笑声传进来…… 贾蔷不理,继续道:“户部在我先生执掌前,是何大人在掌罢?你将户部执掌成了甚么德性,你心里没数么?户部至今有几百万两亏空没收回来,有许多干脆成了坏账,借钱的人都死了家也没了,到哪去追缴?这些钱,都是你掌户部时借出去的罢? 你哪来的脸来说这番话?山东赈济灾民银粮不够时,我和我先生近乎破家,将一百万两银子借给朝廷,以周转其难时,都没骂你一声国蠹废物,这会儿你倒是成精了!至于让宗室、勋贵、臣子、商贾成为债主是朝廷耻辱的话,本侯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说出来的…… 这朝廷是你家的朝廷?这天下是你家的天下?” “贾蔷,有话说话,胡扯甚么!” 隆安帝未等何振惊怒之下反击,就喝断道。 贾蔷领命后,也不看何振,而是看着窦现道:“朝廷赈济山东缺银时,我还在诏狱里蹲着。恪和郡王去探望我时,说皇上和皇后娘娘为朝廷缺银颇为苦恼,为山东百姓之惨而悲痛。本侯虽读书不多,却也知道君忧臣辱的道理。再者,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可也是天下万民的天下。天下兴盛了,难道只皇上一人得利?宗室、勋贵、官员、商贾们就不得利了?天下若是败了,谁又有好处?天下兴亡,匹夫尚且有责,如今国库空虚,我等借点钱给朝廷,怎么就成了羞辱朝廷之事?” 窦现冷冷讥讽道:“果真如此忠孝,何不将家财捐献,却搞出这套想当朝廷债主的名堂来?其心可诛!” 贾蔷呵呵一笑,问窦现道:“窦大夫自认是否为忠孝之臣?” 窦现冷然道:“本官随时可将家资悉数捐献朝廷!” 贾蔷哈哈笑道:“你家穷成那样,又能捐几两银子?不过朝廷可不止缺银子,九边那里很是缺人戍边种田,窦大人你这样的大才去了,肯定不合适,可你家人可以去啊。还有,那边的戍军兵卒多是光棍儿,窦大人要不要连你……” “放肆!” “住口!” 隆安帝和林如海的呵斥声同时响起,贾蔷躬身与全身颤栗发抖面色涨红的窦现请罪道:“窦大夫莫要多心,本侯没有欺辱之意,只是想告诉窦大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话请过过脑子!” 说罢转过头来,又对韩彬、荆朝云等人道:“国债的主意,原是本侯异想天开之法。本质上虽说是朝廷借债,可又不是不还,不仅还,还可以附以息钱。且还不是强行摊派,愿买国债的就买,不愿也无妨。 第一期本也没指望多少官员买,财不可外露嘛,且好些人心里有鬼,不义之财也不敢露。但只要朝廷能在第一期国债到期,将本利付清,那么等到第二期、第三期发行时,终会有人来买。 朝廷得了银子,解了难关,用这些银子去治理河工、推行新政,造福百姓,而买国债的人,得了息钱,这息钱还是光彩的荣耀的,此法到底伤害到了谁?” 荆朝云审视着贾蔷,缓缓道:“若是,国债到期还不上,又该怎么办?” 贾蔷呵呵笑道:“到那时,倒是可以追究户部的责任了。但这事关天家和朝廷的信用,最好不要做这等自毁根基的事。天家和朝廷失了信用,失信于民,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韩彬也有疑问,道:“若是往后,有人想以后期国债,还前期之债,以借银还借银,层层相套,岂不成了邪路?” 贾蔷摇头道:“半山公,世上岂有万世不易之良法?先帝登基之初,所立国法,难道不也是良法?可到了后期,渐渐也就成了恶法。唯有不断革新以顺应时势者,才能越变越好。这本不是一蹴而就之事,眼下只是朝廷缺银,或许只缺二三百万两开启银子。暂且周转一下,等新政大行,朝廷不缺银子后,或是在过程中看到了弊端,那往后轧止不借了就是。 于金银一道,我勉强明白些道理。其他的,就不是很通了。只觉着,既然是新政,那一切有利于国事的法子,都值得试一试,小规模的试行,果真有不妥当之处,再改就是,实在不行停下来也行。 无论怎样,总好过窦大夫何大人方才恶劣之言,实在让人恶心。” 毫无疑问,贾蔷又被训斥了番。 韩彬想了想后,同隆安帝道:“皇上,林大人和贾蔷的主意是好的,不过步子不好迈的太大,毕竟此策传扬出去,势必天下哗然,眼下还不是时候。但朝廷确实缺银子,臣以为,户部不好办这个事,但内务府可以。内务府办妥后,再将银子拆借给户部。” “……” 隆安帝心里有些郁闷,不过也明白,前两天韩彬那么好说话,原本就是假象…… 户部不承办,内务府承办,那银子到底能不能还上,和朝廷没甚关系,责任全在天家,风险也全在天家。 除非天家不要脸了,才会赖掉此账。 而由天家来借钱,用来修河工兴水利,引来的争议或许要小的多。 另一面,朝廷也不会坐视天家赖账…… 只是隆安帝怀疑,等该还钱的时候,户部能不能拿出这笔钱来,还给内务府? 以朝廷官员的尿性来看,不认账的可能性极大…… 隆安帝黑着脸,看了韩彬一眼后,见此老也是纹丝不动,眼神还那么虔诚…… 只能将刀子一样的眼神落在贾蔷身上,道:“贾蔷,你是内务府总管大臣,你自己说,这钱借还是不借?” 贾蔷干笑了声,道:“借,怎么不借!哪怕到时候冒出些说臣‘活该借钱’,‘就该捐献给朝廷’,‘打死也不还’的恶心话,臣还是要借。一来臣的先生掌着户部,二来嘛,也是因为臣的先生掌着户部。” 这话让韩彬等人都笑了起来,第一句之意,是因为林如海掌着户部,如今朝廷缺钱,是户部之责,借钱是为了解林如海之难。 第二句,则是表明林如海掌着户部,所以不怕到时候还不上。 隆安帝也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朕到时候不让还,林爱卿也不敢还!” 贾蔷呵呵笑道:“皇上,不是臣说漂亮话,这期国债发行,内务府往外售卖,必是臣亲自去一家一家商谈,愿意买就买,不愿意拉倒。实在不行,臣就自己去借,然后再买。到期果真还不上,其实也没甚么大不了。窦大夫是穷人出身,一文钱看的比天还大,以为臣舍不得捐给朝廷银子。其实真不是!臣平日里也没甚么大开销,身上有爵位,家里有宅第,吃穿用度都不愁,更不用提还有那么些生意,日进斗金。 臣原不是很在意这些,挣那么多银子,也都是被逼的。毕竟当初之志,也不过想当一书坊东家,逍遥自在,读书度日。如今走到这一步,一来是受皇恩深重,二来得先生和半山公之教化,让臣小小年纪不要那么颓废,还是要为社稷做些微末小事。 等到回京后,也不知怎地,臣受皇上和皇后娘娘隆恩日重,到今天,却是想远走逍遥都不能了。因为臣做不出辜负皇恩之事…… 所以朝廷到时果真还不得,臣倾家去还就是,若能维护住天家体面和信誉,也算臣报了皇上和娘娘隆宠之恩。 到那时,臣也可寻一扁舟,携家人一道,游江湖之远,逍遥快意了。其实,也不算是多坏之事。” “都听听,都听听!朝廷和朕都成了赖子,欠债不还,他倒破家还债,还逍遥自在!敢情这朝廷上下,只他一个好人!” “滚滚滚滚!出去,快离了朕这地儿!” “还逍遥自在……朕还想逍遥自在呢,韩爱卿、你先生他们哪个不想?偏你会想美事!不当人子的混账!” “在外面等着,一会儿朕再同你算账!” 隆安帝好一通冷嘲热讽道。 虽如此,韩彬、荆朝云等人却都看出,天子今日实是被感动坏了,语气难得这样激动…… 不过以他们一生的阅历,和阅人无数的目光,也的确看得出,贾蔷方才之言并不是那种故作玄虚表忠心的虚妄之言。 此子,还真是另类…… 有如此陶朱之能,却不爱财。 旁人说这话,他们或许存疑不少。 可贾蔷……以他们的消息渠道,还是能知道不少真相。 旁的不说,只漕运一道,贾蔷丢进去的银子,堆一座银山都够了。 他又能图得甚么?除了可以保证朝廷漕运一道不会被漕帮所制辖外,他甚么都得不到。 想单靠漕运收回成本,都不知要多少年。 如今想想,也难怪天家会如此恩宠一勋贵少年…… 天真,幼稚,却也殊为难得! 等贾蔷被赶出去后,沉吟许久的窦现缓缓道:“皇上,臣对林大人和宁侯,并无私见,只是担忧朝廷声望。如今由内务府承办,宁侯又是内务府总管大臣,那臣自无异议。且,臣也可保证,等国债到期之日,绝不会让人非议户部还银之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说罢,又同林如海躬身一礼,虽仍是硬邦邦的语气,说的倒还算人言:“林相,仆以为公事之争,不该带来私怨。今日事,仆对事而不对人。” 林如海温文儒雅,见之还了一礼,微笑道:“治政天下,哪有一团和气的道理?果真处处一团和气,那才叫人可怕。窦大夫不必如此。” 隆安帝眼睛在窦现身上顿了顿后,同林如海道:“林爱卿身子骨不佳,朕派御辇送你归家,早点回去歇息。今日不要上衙了,身子拖垮了,朕心何安?” 林如海再三推辞未果,只能谢恩,而后由内侍搀扶,告辞同僚,先一步出了宫,归家歇息。 林如海走后,隆安帝同韩彬等人道:“爱卿等人也都回去歇息罢。” 韩彬等人呵呵一笑,也知林如海的确担当了许多,就不去争甚么圣眷了,各自散了去。 第0664章 贾蔷:王爷,那是你母妃!! 凤藻宫,中殿。 贾蔷将宝玉、迎春、探春、惜春甚至还有李纨、贾环、贾兰等写的信,交给了面色动容的贾元春,道:“皇贵妃虽等闲难出宫,却可常与家里书信来往。等下回我立下大功,就同皇后娘娘请道恩旨,看能不能寻机会,带二姑姑她们进宫来见见你,说会儿话。” 贾元春拿着那一叠书信,如拿珍宝,感动不已,再听此言,却摇头道:“蔷儿不必如此,宫中自有宫中规矩。再者,她们姊妹才多大点,也不好抛头露面。能常见见你,读几封家书,便心满意足矣。蔷儿,家里,可还好?” 此刻尹皇后不在,只李暄陪贾蔷前来,所以贾元春也敢多说几句话。 贾蔷笑道:“好着呢啊,昨儿晚上老太太还做了东道,请客吃饭。一人说了个笑话,昨儿晚上荣庆堂上的笑声差点没把屋顶给掀翻。” 贾元春闻言心底又安生几分,连连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一家人,总该和和睦睦的才好。” 贾蔷呵呵笑道:“大姑姑这就尽管放心便是,满神京那么多高门,如今数咱们贾家最安生。外面人看不过去,充满嫉妒羡慕恨,就拼命的造谣抹黑。想来也传进宫里了罢?不理会就是。若是有人在宫里欺负你,你一定记得同我说。宫里面没法子,宫外面保管叫她们家半夜房子着火!” 李暄在一旁嘎嘎笑道:“贾蔷,放火的时候记得叫上爷。” 贾蔷鄙夷:“你会放火么?” 李暄“啧”了声,道:“你傻啊!放火不得有人放风?爷远远站着,帮你放风。” 贾蔷笑骂道:“你放屁还差不多,本来没事,你一笑,保管把人惊来!” 元春并端妃茹氏、周贵人、云贵人等纷纷大惊。 李暄果然大怒出手,贾蔷一边防御,一边同贾元春道:“大姑姑不用担心家里,我会让她们常写信给你的。” 贾元春应下后着急劝道:“快别打了!快别打了!” 李暄不听此言还好,一听此言,愈发嚣张:“贾蔷贼子,你就算告了家大人,爷今儿也不饶你!看爷霸王在世无敌大拳头!!” 贾蔷觉着有些不对,这忘八犊子平日里都以此招式为羞耻,总被他取笑,今儿怎么还主动现眼起来了? 再看此子贼眉鼠眼的眼神,不时飘向云贵人…… 贾蔷有些心惊,不再一味的被动防御,一记“凤凰单展翅”,将他摔了个马大哈后,在其暴怒下,先一步逃出了中殿。 “好球攮的,别跑!” “这一次,爷再不会叫你落荒而逃了!” “贾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怒骂三句后,李暄一瘸一拐的追上前去。 …… “好你个下流种子,怎下如此重手?爷不是同你说过,单打独斗时只能使一成力么?你这个饭桶谁比得过?” 李暄追到偏殿,见贾蔷正倚在偏殿外的栏杆上,不由上去一通怒喷。 贾蔷斜眼觑他,问道:“你刚在瞄哪个?不要命了是不是?王爷,那可是你母妃。” 李暄闻言,这才明白过来,气骂道:“你他娘的!你以为谁都跟你贾家一样?” 骂了一半,又“啧”的一声愁眉苦脸起来,道:“贾蔷,此事还真有些麻烦,我又非禽兽,怎会生出那样的心思?只是这云贵人有个姐姐,嚯,生的比她好看多了。上回云家太夫人带进宫来,爷瞧见一眼,很是乖巧。可这辈分……” 贾蔷闻言,松了口气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这若是云家侄女儿甚么的,倒还有些可能。 可云贵人的姐姐,勉强也算得上隆安帝的大姨姐了罢? 李暄敢碰这女人,估计第三条腿都能被削去一半…… “笑个屁啊!” 李暄大怒喝骂后,又小声央求道:“帮爷想想法子!贾蔷,不瞒你说,爷从来没这样惦记过一个女人,夜里睡觉都在想……” 贾蔷奇道:“你不是最喜欢王妃的么?” 李暄闻言脸上有些不自在,道:“别提那婆娘了,这几天快把爷烦死了,没见爷都不怎么回王府了?就在宫里对付着……” 贾蔷想了想,笑道:“是邱家的事罢?我使人查了查,邱家问题不算太大啊,就是亏空太多,怕是有三十万之巨。他家干甚么了,花销这么多?” 李暄巨烦,骂道:“一群球攮的,贪心不足,花银子跑官,还打着爷的名号。如今那些官多被一撸到底,户部催收亏空的文书已经下第三折了。爷就想不通,一个个不瞧瞧他们甚么德性,就以为朝廷的银子是他家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甚么官都敢买!这会儿坏了事来寻爷,爷理他姥姥!!” 若是旁人,贾蔷也就不搭理了,但他知道,李暄其实很在意邱氏,再者邱氏还怀着李暄的嫡长血脉,不拘是儿是女,李暄都极在意,所以想了想道:“王妃怎么说?” 李暄叹息一声,道:“还能怎么说?求爷帮忙呗。她倒是怪会想,连你都想到了……” 贾蔷摇头道:“若没国债之事,借了也就借了,现在怕是难。不过,也可以再想想法子。” 李暄皱眉道:“这哪有甚么法子可想?只能是真金白银来救。贾蔷,爷明白你的好意,只是你自己身上都是麻烦,爷这边就不必你费心了。” 贾蔷闻言笑了笑,思量稍许道:“万宝楼你知道罢?” 李暄道:“知道……怎么着?” 贾蔷道:“我觉着邱家在内务府干了这么些年,现银或许没许多,但家底儿应该不少。还有女人们的头面甚么的,凑一凑,拉去万宝楼抵一抵,总能凑出十万两罢?这十万两先不急着还,拿它买成国债,抵给户部,我再寻我先生说一说,剩下二十万两可以缓几年再还。不过,邱家脸上如果抹不开,那就没法子了。” 李暄闻言,咬牙啐道:“一窝子忘八,还敢再死要脸,那连爷也不管了!谢谢了……不过贾蔷,你还是得帮爷想想,云家那边……” “……” 贾蔷面无表情的比了根中指,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你死了这条心罢,这身份肯定不能娶了当侧妃,你那是作死。云家嫡女,也不可能给你当个外室……” “诶诶诶,不是嫡女,爷打听了,是个庶出,在云家也就那样。上回带进宫来,云家老太婆就打了别的主意,母后岂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宫里又不是云家开的,直接打发了出去,爷当时就留意到,云家姑娘眼神有些凄然……” 李暄说的语气都轻柔起来。 凄然你娘! 贾蔷哈哈一笑,压低声音道:“你扯臊罢,人家别是也想留在宫里?” 李暄低声骂道:“爷能不使人去打听?爹娘早没了,在云家虽没受甚么虐待,可也没甚么尊荣,平日里多做女红……贾蔷,你说爷怎么才能把人要出来?要不你去要?反正你的名声就那样,谁都知道。不过要来了,你给爷送外面宅子里安置妥当,爷往后就在外面多住了,离你贾家近些,还便宜一起顽……” 贾蔷正要说话,忽听身旁传来一阵威严声:“又在嘀咕甚么鬼名堂呢?一起顽甚么?” 两人唬了一跳,一下站直了,不想方才密议时挨的有些近,这一起,“砰”的一下撞着了头。 “噗嗤!” 尹皇后见之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原不是没想过,两家伙故意在她跟前闹腾,可后来渐渐发现,这两是真这么闹腾。 再看看现在,这是正经人能干出的事么? 贾蔷规矩请安,好似没事人一样,李暄却使劲摇了摇脑袋,走路都有些打晃,走到贾蔷跟前拍了拍他脑袋,很严肃地问道:“贾蔷,你脑袋里装的都是秤砣么?” 尹皇后笑坏了,气恼道:“你们还能不能再离谱些的?说,你们两个又嘀咕甚么坏事呢?” 李暄哭丧着脸,道:“母后,还不是为了邱家那点破事?邱氏那婆娘疯了,天天让儿臣出手帮忙。儿臣奇了,邱家干下那些忘八事,还打着儿臣的旗号,儿臣不追究已经给足了她脸,还想让儿臣拿银子替邱家那些忘八还亏空不成?” 尹皇后闻言不笑了,看了看李暄,又问贾蔷道:“你怎么说?” 贾蔷耸耸肩,道:“臣身上若没背上新债,借王妃点也就借了,如今却不成。” 尹皇后闻言面色和缓了些,温声道:“你和林相为国谋福祉,为皇上分忧一事,本宫也听说了,难为你们了。那些大事都不够你操心的,这些琐碎事,就不必理会。稍后本宫打发人传邱氏进宫,让她知道,甚么是天家媳妇的本分。” 贾蔷闻言,瞥见李暄面色动了动,似有不忍,暗自一笑后道:“娘娘,王妃毕竟怀有身孕,王爷又喜爱小孩子,都快生了,还是别惹她不高兴了。臣和万宝楼那边有些关系,若是邱家能拿出些家底来暂时抵在万宝楼,凑够十万之数,臣回去和先生说一说,总能缓上二年。等王妃生了小王爷再说……” 尹皇后闻言,凤眸中看着贾蔷的目光愈发柔和,道:“五儿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贾蔷嘿嘿笑道:“臣也觉得。” 李暄心里虽感动,嘴上却不让人,啐道:“呸!有爷这样的朋友,你贾家祖坟上青烟滚滚,压都压不住!” 尹皇后还要说甚么,凤藻宫总管太监牧笛忽然从后面急急走来,躬身道:“娘娘,万岁爷来了,在中殿,要见宁侯。” 尹皇后点点头,同贾蔷、李暄道:“走罢,一起过去罢。” 第0665章 御赐天子剑?不,是天子火器! 凤藻宫,中殿。 贾蔷、李暄随尹皇后进殿后,就见隆安帝斜倚在凤榻上,已经轻轻酣睡过去。 戴权如一没有生气的木头人般躬身而立,静静守候。 殿内贾元春等早已不见,倒是张真和郑阳两个身量高大的太监站在殿内。 看到尹后一行到来,三人忙躬身见礼。 尹后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然后轻步上前,见隆安帝睡着后,回头看了眼牧笛。 牧笛忙去内殿取来一件白狐裘大氅来,尹后接过后,轻轻为隆安帝盖上。 不过,狐裘刚刚盖好,隆安帝眼眸就猛然睁开,目光锋利警惕,冰冷戒备。 待看到靠近之人是尹后,才渐渐和缓下来。 不远处的贾蔷看到这一幕,忙垂下眼帘。 他一直都知道“孤家寡人”这个词,但对其却没甚真实的理解。 尤其是这种高处不胜寒的,体会不到。 就前世看,世上绝大多数领导人,不都是家庭和睦么? 怎会是孤家寡人呢…… 直到看见这一刻…… 贾蔷心中疑惑,那个位置,到底有甚么好的? 看看隆安天子,纵然贵为至尊,然而只平衡朝中、宗室和军中各处的关系,就要累个半死,还得战战兢兢,仔细提防。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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