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小说

韶华小说> 燃烧的芍药_御书屋 > 第209章

第209章

此事要紧,依臣之意,还是要交给朝廷来办……由户部经办!事关重大,岂能儿戏?!” 此言一出,贾蔷和李暄的脸色就都不好看了,李暄尝试着用眼神杀掉这个黑丑老头儿,贾蔷则冷笑一声道:“窦大夫不妨亲自试试,看看你有没有这份能为,办成此事!” “蔷儿,不得无礼!” 林如海缓缓训斥了句,语气中倒没有多少见责之意,训罢,同隆安帝等微笑道:“户部如今一个人顶两个用,着实没有精力再做此事。再者,户部出面也不便宜。王爷经办宗室之事,与诸王议事便宜。贾蔷经办勋臣之事,与武勋议事便宜。再加上,户部没有把握,能带给持股东家那样大的红利。所以,力有不逮啊。” 有人帮着扎场子,李暄趁机同隆安帝道:“父皇,儿臣并未只顾着和贾蔷顽耍,也在办正经事……贾蔷倒是个爱顽的,可有儿臣看着,不会让他贪顽的。” 隆安帝可不是尹后,容他耍嘴,眼睛一瞪,话都不用说,李暄就老实了,规矩道:“儿臣是被宗室诸王烦的实在没法子,才去外祖母家躲躲清静,碰到了去尹家顽耍的贾蔷的……”说着,还拿眼睛去看了看林如海。 贾蔷:“……” 隆安帝拿这个顽劣儿子也没法子,居然还在挑事,哭笑不得之余,喝问道:“既然你们在办正经差事,又怎能怕麻烦?可见到底是吃不得苦,不肯用心!贾蔷到底还办成了些,你呢?” 李暄诉苦道:“父皇,那些宗室老王们,一个个既不肯出银子,又不真心卖地,还想多要些钱庄股。儿臣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用,被他们缠着一晚上觉都睡不得,邱氏也耐不住诰命们的吵,大着肚子回娘家安胎去了。儿臣实在没法子,才借着出恭的由子,寻了个空偷跑出来的。贾蔷实在太鸡贼了,把最难的留给了儿臣……” 听闻儿子被欺负成这样,隆安帝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目光盯向贾蔷,贾蔷忙道:“皇上,勋臣那边才是最难的。您又不是不知道,赵国公人老成精,有多难对付!又狡猾又贪婪,还处处给臣挖坑。要不是皇上出面,那边现在还僵持着呢。宗室这边……可能还得皇上您来出面。” “放屁!” 隆安帝骂道:“甚么事都来烦朕,那还要你们干甚么?” 皇上说的话果真都能算数,朝政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 隆安帝和宗室的关系,那叫一个微妙。 贾蔷说这话,实在欠收拾,有嘲讽之嫌。 李暄见贾蔷挨骂,登时高兴了,他属于一乐就控制不住的,低着头在那偷偷闷乐了一会儿后,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满堂君臣:“……” 眼见隆安帝脸黑下来,要动真怒,李暄才艰难的控制住,忙道:“父皇,儿臣有个妙法!” 隆安帝目光阴沉道:“甚么妙法?” 李暄高兴道:“宗室诸王说王府的地不好卖,没人敢买。儿臣准备,内务府都买下来就是!” 林如海在一旁奇道:“内务府买那么多地做甚么?皇庄就算不受税赋,可也出息不了多少银钱,收买皇庄还要耗费大量银钱……岂非赔本的营生?” 李暄闻言面色一滞,眼珠子转了几转后,干笑道:“林相,先容小王卖个关子……总之,小王绝不会干赔本的买卖就是。” 林如海呵呵一笑,点了点头。 窦现快气炸了,怒道:“新政是要收回大量收不得田税的土地入册,不是将这些田都变成皇庄!!这是甚么混账主意?” 李暄闻言,差点吐血。 可他一个皇子,确实不好怼御史大夫,只能拼命给贾蔷使眼色求援。 贾蔷倒也义气,但却无视了窦现,同隆安帝、韩彬、林如海等人道:“将这些田地大量收回,不是为了种地发财,靠逃那点地税也发不了财。正如林相所说,地里的出息远不够分红的。之所以将这些田地大量收回,是为了推广种植玉米和土豆。臣查了查,如今北地麦、菽、黍、稷中等田亩产多在二石上下,南省稻米产出,亦相差不远。但是玉米和土豆,正常亩产都能达到五石!对土地和水的要求,远不及麦、菽、黍、稷,更不用说稻米。 王爷和臣以为,内务府终究是天家的内务府,不是一个纯粹的商贾门号,所想者,不能是一味的赚银子,还要体现天家爱民之担当。所以这些地收回后,会大量的种植……” 没等他说完,就听窦现大声斥道:“简直荒唐!耕作乃国之大事,岂容你们胡作非为?亩产五石?这是甚么地方,也是你们信口开河之地?皇上,此子妖言惑众,妄动国本,当诛之以安天下!!” 贾蔷侧过面去,目光清冷的看着窦现,好奇道:“窦大夫,朝野皆言汝为不畏强权敢犯言直谏之直臣,生平最憎恶不法事。本侯却奇怪了,宗室诸王里,为非作歹者比比皆是!元平功臣中,横行霸道欺男霸女者更不在少数。便是你所在的御史台内,与人为恶者难道少了?你不会不知,可你的不畏强权又在哪里? 你道我路数不正,亲近天家于社稷有害……可当初那些年田国舅横行无忌之时,你也在京里啊,没见过你弹劾几回呐? 太上皇亲近道人时,也没见你以死相谏。 天下贪官横行,贪污索贿者如过江之鲫,你一个御史大夫不去盯着他们办正事,却连查也不查,就说亩产五石为虚? 莫说这五石之数,是贾家用辽东数万亩地产换回来的数字,就算真的欠缺些,可我一不耗费公帑,二不占用民田,还帮着军机处解决了偌大的麻烦,我亏一点又怎么了?! 窦大夫,卖直不是这样卖的。 本侯一不如窦大夫这般求名,二不如窦大夫这样恋栈权位,三更不似窦大夫这样,对未知之事胡乱掺和,朝中大政我连边儿都不沾,怎么就碍着你的眼,让你喊打喊杀,非要除之而后快? 本侯想了想,以为无非还是名、利二字在作祟。 你虽清廉,却贪名,贪直名和清名,且小肚鸡肠! 其实依我之愚见,这种贪,更恶心,也更可恨!! 给脸不要脸,你为朝廷立过的功勋,及得上我贾家?打开两家宗祠看看,我贾家列祖列宗,为国洒血埋骨者何止百人? 便是我这身侯位,也是靠九死一生平叛得来! 你呢,于国于民又有甚么大功?就靠卖你那点直名?” “放肆!!” 眼见窦现脸色涨红发紫,洗的发白的官袍都在颤栗,隆安帝暴怒喝道:“贾蔷,你大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狂妄!!” 本该在隆安帝龙颜大怒时将头埋起来不被发现的李暄,这时却鬼使神差说了句:“父皇,儿臣觉得贾蔷说的很对啊……” 说完,迎上隆安帝已经泛红的眼睛,才后悔起来,干笑两声埋下头去。 隆安帝怒喝道:“来人!给朕拉出去打!谁再敢弄虚作假,朕连你们一起杖毙!!” 眼见养心殿进来几个高壮内侍,要将贾蔷、李暄带下去行刑,林如海面沉如水,韩彬却出列求情道:“皇上,贾蔷顽劣惯了,口无遮拦,又年幼见识浅薄,恃宠而骄,自然该罚。可眼下内务府钱庄之事,实在缺不得人,也耽搁不得。若是果真能将宗室、勋臣稳住,那朝廷至少能节约出一年的光景,甚至都不止!看在其薄有微功的份上,还是让他们戴罪立功罢。” 隆安帝大怒道:“戴罪立功?再让他们立功,那还了得?仗着立了点微功,就敢在朕的养心殿斥责这个辱骂那个,御史大夫也是他们能褒贬指点的?若再让他们立功,怕是连朕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随意议论了!” 张谷、李晗、左骧三人出列,张谷求情道:“皇上,臣以为王爷和贾蔷万万不会如此。他们费心操持内务府钱庄一事,原就是出于一片忠孝之心,为皇上分忧解难。只是贾蔷平日里不参与朝政,不知窦大夫之苦衷和艰难,所以有所误会。另外就是……那玉米和土豆,果真能亩产五石?皇上,若是贾家在辽东种过数万亩的新作物,果真有此产量,那么对于新政来说,乃是如虎添翼之祥瑞!此事要紧,还是请皇上网开一面罢。” 隆安帝只是不许,坚持要严惩贾蔷、李暄,不然如何能服人心? 最后还是窦现,忍着满心羞辱悲愤,缓缓开口道:“皇上,国事要紧。内务府钱庄一事……乃当务之急!臣之荣辱,不算甚么。” 隆安帝闻言,这才暂时作罢,厉声喝问贾蔷道:“你那二物,果真能产五石?但凡敢说一句虚言,数罪并罚!便是你先生也保你不得!恃宠而骄者,焉有好下场?” 贾蔷脸色阴沉,头也不抬,道:“真不真的,臣说的不算。臣家在辽东的十几个大庄子,几万亩地,都种的这个。荣国府在城外有地,种的也是这个。不过臣提前说明白,荣府的地都是好地良田,亩产或许还高一些,却是做不得数的。这二物,尤其是土豆,适合在干旱山坡之地耕种,亩产未必有太高,但肯定比麦、菽、黍、稷之物收的多的多。皇上可派人亲自去收割,也可去贾家谷仓查看。” 隆安帝闻言,心下有了数,眼睛变的明亮不少,一旁张谷呵呵笑问道:“贾蔷,你贾家那么多地,全种此物……你就不怕颗粒无收?再说,百姓都不吃这个,你种那么多,卖给谁去?” 贾蔷沉默稍许,闷声道:“年初时我先生查出未来二年,大燕干旱少雨之地会越来越多,我就上了心。” 李晗眉尖轻挑,看了眼颔首微笑的林如海后,问道:“即便你将这几万亩都种上了,可就算大丰收,又能有多少?接济不了数以百万计的灾民呐。” 贾蔷摇头道:“不接济,贾家所收之粮,皆用作内务府皇庄明年的耕作粮种,多出来的,看看哪个省愿意种,敢种,就拨付过去。 位卑不敢忘忧国。贾家不缺银子,能尽一份力,就尽一份力罢。至于能不能种,愿意不愿意种,随你们。 凡事岂能尽如人意,我但求无愧于心便是。” 此萧索之言一出,窦现一张脸…… 果真要成包公了…… …… 第0699章 封王! “位卑不敢忘忧国,说的好啊!” 韩彬叹了声,而后对隆安帝道:“当初让贾蔷袭爵,有些可惜了。以贾蔷之才,实不该耽搁在武勋之属。” 隆安帝看了眼神情淡淡的贾蔷,一脸的落寞,冷笑道:“少给朕作相!旁人说句位卑不敢忘忧国也就罢了,你一介超品武侯,世代勋族,难道不该忧国?再装神弄鬼,非逼着朕将这顿板子打实了不成?还有你!好的不学,这些倒是学的神似,一对混账东西!” 骂完贾蔷,又将贾蔷身旁一脸郁郁寡欢一副“天下人负我”模样的李暄给骂了通。 两人闻言,对视了眼,一起挑了挑眉头,撇了撇嘴…… 贾蔷想了想,对隆安帝道:“皇上,臣和王爷办的这些事,原就不是内务府分内之事,也不是朝廷内属之事。退一万步说,果真办差了,对原有大政也毫无影响,办成了便是惊喜。窦大夫凭甚么对臣喊打喊杀?臣吃他家俸禄了还是吃他家米了?” “行了!” 隆安帝喝道:“御史台风闻言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批你也是在保护你,都纵着你们来,你们两个还不翻了天了?” 说罢,又同窦现道:“窦大夫,这两个混账也没个正经差事,只在内务府担个总管之名,从不干预朝政。所以,窦大夫也不必对他们喊打喊杀。朕还没昏聩到,让两个荒唐小儿给蛊惑的地步!” 窦现脸上浮现激愤,就想再说些甚么,却被韩彬所阻。 韩彬问贾蔷道:“玉米、土豆二物,老夫也尝听闻过。早在世祖朝时,就先后自海外流入大燕,但是,也没听说产量颇丰……” 贾蔷摇头道:“那是因为没有成规模的种过,南省不缺粮,自没人当作口粮来种。北地土地相对贫瘠,土地宝贵,更没人会轻易尝试。我是因为知道些西洋事,听说西洋那边多以此二物为主粮,才这般做的。” 韩彬挑了挑眉尖,道:“只听说过,就敢一种几万亩?你哪来的那么多种子?” 贾蔷闻言看了看李暄,道:“大燕境内种玉米和土豆最多的,就是内务府皇庄。我是从内务府买的粮种,载种下去的,王爷出了大力。” 李暄闻言得意道:“这两样原只当做是菜来种,有一起子球攮的奴才就图省事,种了不少这些,也不好好打理……不过最后都被贾蔷买了去,没想到,还真有大用!” 韩彬沉吟稍许,同隆安帝道:“皇上,兹事体大,耳听为虚,终究还要亲眼见一见。臣建议军机处往贾家庄子上过过眼,看看到底是真是假。若果真此二作物能果腹,对土地和水利要求不是很高,那于国朝于万民乃至于大燕社稷而言,功迈千秋!此事,远比内务府钱庄更重要十倍!” 隆安帝缓缓点头道:“好,就劳爱卿亲自去看看!” 贾蔷想了想道:“臣就不去了,省得被人说是弄虚作假。” 韩彬笑了笑,也不会此辈小儿一般见识,招呼了林如海等人,一道出城,前往贾家庄子。 从始至终,林如海都未曾与贾蔷说甚么话。 不是不愿说,而是没必要。 以贾蔷如今身上的差事和功勋而言,已不是窦现几句话就能动摇得了的…… 位卑不敢忘忧国,听闻这七个字林如海差点抚掌激赞。 归根到底,窦现对于世勋之族的子弟还是瞧不起,以为皆是禄蠹之辈,虽然大部分的确如此…… 对于贾蔷和李暄的荒唐之名,也是深入窦现心底。 贾蔷、李暄做出的那些事,在窦现看来都是荒唐胡闹,就算做出些成绩,顶多就是歪打正着。 林如海心中哂然,窦广德视勋臣权贵之门为猛虎,偏执过甚,又忌惮贾蔷和天家关系过于亲厚,地位超然,心生打压之意,实在落了下乘。 就看韩半山能不能说伏窦广德了,想坐正首辅,必要收服御史台。 这是一条不成文的潜在规矩,手里握不住兰台御史,内阁首辅的位置是坐不稳的。 如今看来,还差一些…… …… 养心殿,西暖阁。 隆安帝带着贾蔷、李暄二人至此,与尹家太夫人说了几句话后,同贾蔷道:“贾蔷,窦大夫并非庸臣,也并非只会卖直名。朕非务虚之君,他若只顾卖直邀名,又岂能与你先生林如海同殿为臣? 当年元平功臣气焰最盛时,六安侯仇成、西平侯孙昂仗着太上皇信重,横行京城,便是窦大夫搜集两位武侯十八条僭越谋反残害百姓之罪证,诛其满门!因为此事,窦大夫三个儿子,一个落水而亡,一个遇惊马而死,还有一个在学里和人辩论起了冲突,被人失手打残…… 谁都知道这里有问题,谁都知道这背后是权贵在弄鬼,可又能查出甚么来?所以,窦大夫对权贵才深恶痛绝! 即便如此,窦大夫也从未妥协退后过。只是,变得更有手段了些。他不是要和背后之敌玉石俱焚,而是要用手段,将他们一个个查出来,绳之于法。 他之所以对你有成见,便因你之今日,和当初六安侯、西平侯很有几分相像。这两人,颇得太上皇喜爱……” 贾蔷觉得有些冤,道:“皇上,臣可从未欺男霸女过。也没仗着身份,作威作福过……” 隆安帝冷笑道:“兰台弹劾五城兵马司的折子,摞起来比你一个人还高!还有你背后那个金沙帮,你以为能瞒得过人?虽然上回你巧舌如簧糊弄了过去,可金沙帮到底存在不存在,安分不安分,果真要朕给你掰扯掰扯?” 贾蔷忙道:“皇上,随您怎么掰扯都不要紧,金沙帮哪个敢作奸犯科,臣绝不放过!之所以支持这么一个,除了这伙子根底是当年从龙老卒之后外,就是因为所谓的江湖绿林不能放松,要有人盯着,以防害民。臣虽然还有些小心思,但绝对没有丝毫危害朝廷危害安危的……” 隆安帝讥讽道:“是,你安排这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随时准备跑路嘛,青石码头上的船还挺着?” 尹后听了半晌,这会儿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同尹家太夫人道:“母亲怕是还没听过这个典故罢?” 尹家太夫人看了看贾蔷,又悄悄看了眼隆安帝后,笑道:“确实不知……这好端端的,怎还想着要跑?却是把我弄糊涂了……” 不用尹后解释,隆安帝就嘲讽道:“若不是心虚,又怎会随时准备跑路?臣子朕是见多了,就没见过这样的!” 尹家太夫人帮着说话,道:“是不是误会了?” 尹后笑的灿烂,道:“上回景阳钟响,贾蔷带着贾家内眷正巧在城外桃园庄子上游顽,结果以为城内有大变,就连夜将贾家内眷都打发到青石码头上停泊的船上,准备回城接了他先生就远走高飞。事后皇上和本宫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果真一直准备泛舟远走。五城兵马司四处覆灭江湖帮派,不听话的都没了,听话的也是为了有朝一日,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助他带上家人出城……” 尹家太夫人简直瞠目结舌,问贾蔷道:“你这是准备干甚么?觉着这样险……” 贾蔷也不抬头,轻声道:“自古以来,无论变法革新成败,最后主导变法之臣,大都会因为得罪太多势力,难得善终,几无幸免者。臣原无此大志,只是臣之先生怀治国兴邦之志,臣不得不下场。再后来,又得皇上、娘娘圣眷,愈发不能怠慢。但是,臣终究不是先生,并无以身许国之心。等新政功成之后,还是准备奉养先生回苏州老家静养。若仍难得安身之处,便出海远行。” 这番话说罢,殿内沉静许久。 这话实在是……让隆安帝生气! 不过他一时也不愿开口,只想看看这个混账,还能说出甚么好话来。 尹家太夫人大吃一惊后,先飞速打量了眼隆安帝的面色,见起面色阴沉后,笑道:“这孩子,竟操心这些有的没的,皇上乃千百年来才能一出的圣君、仁君,皇上待其他臣子如何且不说,只看皇上如何待你,就不该说出这样没志气的话来。” 尹皇后也笑吟吟道:“只要你自己莫要变了心,跟人学坏了,皇上和本宫又岂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李暄小声道:“母后,刚才还有人要父皇杀贾蔷呢……” 话刚说完,被隆安帝一瞪眼,立刻又低下头去。 尹皇后闻言一怔,转头看向隆安帝,隆安帝无奈摇头道:“窦大夫最见不得天家亲近武勋,再加上贾蔷又办了件大事,窦大夫不信,以为他妖言惑众,蛊惑君王,这才那般说。不过他是御史,风闻言事乃是本分,作不得真。莫说贾蔷和天家亲近,便是没这层关系,有林爱卿在,朕也不会真将他如何。” 尹后显然也是了解窦现过往之事的,她好奇问贾蔷道:“你先生没有同你说过窦大夫之旧事?” 贾蔷摇摇头道:“当了这绣衣卫指挥使后,先生就让臣少去布政坊了。” 隆安帝摇头道:“林爱卿行事,素来如此缜密细致,当为诸臣表率。不过,你贾蔷顽劣惯了,倒不必恪守不变,左右你捅的篓子也不少,不在这一回两回。林爱卿眼下膝下无子,你还是要多去看看。”顿了顿又沉声道:“贾蔷,若那两种作物,果真能如你所言,一亩地能产出超过五石,且对地和水的所求不高,便是北地亦是丰收,那你所立之功,绝不亚于汝贾家先祖之功,甚至犹有过之。灭一国容易,可生养亿万黎庶却难。晋国公只是等闲,便是封王,也未尝不可!但朕眼下却不会这样做,你可明白朕的苦心?” 隆安帝的话,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不亚于灭国之功,生养亿万黎庶…… 封王…… 贾蔷到底又干了甚么?! 贾蔷见隆安帝盯着他,点了点头道:“臣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即便是元平功臣,也不愿看到开国这边再多出一个国公来,更遑论是王爵。北静王虽是郡王,可远离军中多年。臣若是突然冒头,元平功臣那边绝不会放过。” 隆安帝淡淡道:“便是天家,也不放心一个手握大权的异姓王。果真封了你,哪怕是国公,往后你也只能赋闲了。但若是那样,就可惜你这身才学了,包括你赚银子的能为。所以,不急于一时。你又可知,为何今日分明是窦大夫错的可能更大,朕却斥责你?” 贾蔷摇了摇头,隆安帝未出声,尹后却十分贤惠地笑道:“窦大夫是臣,你虽也是臣,但在皇上和本宫眼里,和自家的孩儿没甚分别。你见过哪个外臣,能随意进出本宫凤藻宫的?你和外人当着皇上的面起了冲突,皇上自然是要训斥你的。换做五儿或者其他几位皇子,也一样是这等情形。 贾蔷,这些话原不该出自天家之口,让朝臣言官们听了去,必是要上折子劝谏的。但你和寻常人不同,你对待皇上和本宫时,总能做到别人远远做不到的坦诚,连你的后路,你都能提前说的明明白白。 所以,皇上和本宫自然不会小家子气将心里话藏在心里,也直白的告诉你。皇恩如此,旷古难寻。皇上如此待你,不比加官晋爵强百倍?你可万万不可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圣心,往后还要好好办差事才是。” 贾蔷点点头道:“臣知道了……原本也没多想甚么,连窦现的气都没生。皇上先前就教诲过,朝廷上需要有这样的人在,需要不同的声音。当然,臣还是以为,就算要有不同的声音,也该是有意义的反驳声,不能带着私怨之心对臣另眼相待。那窦广德连见都没见,就说臣心怀叵测、祸国殃民,臣不生气,只觉得此人有些可笑,也可怜……” “为甚么?” 尹后不解问道。 贾蔷摇头道:“能位列军机,原该拥有高超的智慧,和冷静的心态,能敏锐清醒的判断一件事的是非,宁肯慢一些,也不该随意开口评断一人。因为窦大夫不仅是一位御史,更是军机大学士,位列宰辅。他的一言一行,是会影响到无数人命运的,不该如此草率。他一心求直名,求清名,却因为仇恨勋贵,反倒失去了一个大学士言官的基本操守。所以,臣同情他。青史之上,窦大夫必定褒贬各半。” 隆安帝哼了声,脸上也见了一分笑意,道:“你这点年纪,还点评起青史留名来了,好大的口气!既然你如此大胆,何不来评评朕,千古之后,能得甚么身后名?” 尹后忙喝道:“贾蔷,不许胡说!” 贾蔷嘿了声,道:“这话皇上就不该问,莫说新政还未大行,即便眼下数位清正能干的大学士位列军机,大举提拔能办事的官,用不了几年,吏治一清,臣再多赚些银子,皇上多减免百姓税赋,就少不了一个明君。待新政大行天下后,毫无疑问,几千年来的帝王史上,皇上稳坐第一……” “哈哈哈哈!” 贾蔷话没说完,一旁安静了好半天的李暄忽然由低到高爆发出一阵大笑来。 隆安帝:“……” 尹后咬牙啐骂道:“混账,本宫看你的皮又痒痒了!贾蔷哪里说的不对,让你笑成这样?本宫看你才是没见识的!” 贾蔷深以为然,点头道:“娘娘所言甚是,不过臣也理解王爷,毕竟在他心里,皇上可能只是一位严父,但他不知道,新政大行后,天下会有多少人能吃饱饭,能安居乐业。也不会知道,十年后,大燕国力将强盛到何等地步!臣就将话放在这,让那些目光短浅的人去嘲笑臣罢,臣一句都不会解释辩驳,就等十年后……其实五年都足够了,到那时,我大燕帝国会是甚么模样,自是有目共睹!皇上配不配得上千古一帝的名头,也就不会有争议了!” 李暄笑不出来了,不是因为贾蔷的骂,而是他发现,贾蔷说起这些正经读书人绝说不出口的“谄媚”言辞时,是真的很真诚! 他真的信他说的这些话…… 见鬼了! 当初太上皇那么重视他,屡屡加恩,或许就因为贾蔷有这个能为罢? 这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面皮?无敌啊…… 隆安帝都自觉脸有些发热,面皮有些烫,他看着贾蔷,抽了抽嘴角,道:“贾蔷,这些话以后……放在心里就是,不要再说了。朕也想过五年、十年后,再回头看看,你今日之言,到底是不是谄媚奉承话。” 贾蔷想了想,道:“皇上,其实可以让军机处召集重臣,合理的推算一下,按照新法,五年内国力会到哪一步,十年后又能到哪一步。也算是给他们定下一个五年计划的目标,以考成法来督促他们完成。” 隆安帝闻言眼睛亮了亮,不过随后又捏了捏眉心,道:“贾蔷,你今日有些不大对劲。往日里你都是要靠朕和你先生打着,才肯往前走,今儿……这两日是怎么了?有事你最好现在就说,过了今日,朕应该不会答应你任何无理的请求。” 贾蔷闻言大喜,过了今日不会答应,那岂不是说,今天会答应,他忙上前拜下道:“皇上,臣放出两艘船南下,除了为送臣之师妹回江南扫墓外,还有一桩打算,就是故意激怒伏杀绣衣卫的幕后黑手。臣深信,此人一定也视臣和臣之先生,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想除之而后快!所以在得知先生爱女臣之师妹,还有贾家一大家子内眷单独乘船下江南后,此獠一定会下重手,出狠手,毁船杀人。那一船人果真出了事,先生自会伤心欲绝,臣也必会发疯,人一旦发疯,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这样的后果,幕后黑手怎会放过?” 隆安帝面色肃穆起来,沉声道:“贾蔷,你拿林爱卿的女儿,和你贾家内眷去做诱饵诱敌?你可知道但凡有半点闪失,后果有多严重?就靠你那点人手,在三千里运河上,凭甚么能保护的住两条船?贾蔷,你疯了不成?” 说到最后,声音中已是动了怒火。 其他人也纷纷皱起眉头来,不解的看向贾蔷。 贾蔷笑道:“皇上,臣又怎会如此托大?皇上放心,臣砸下无数银子在运河上,还开设了十数处车行作坊在沿途两岸的州城,就是为了今日!臣自然做不到靠那点人手,护卫两条大船行三千里无恙。但臣能做到,让船上的人在中途不知不觉下船,暂时藏身于一绝对安全之所在。船上的人,眼下早已换成其他人手!皇上先前许臣的一百杆火器,此刻就在那座官船上,和上百强弩等待敌至。 除此之外,绣衣卫也在沿岸展开了大网,等幕后黑手钻进来!臣请旨,连夜南下,算算时间,想来正好赶上收网!皇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贼子连绣衣卫指挥使都敢伏杀,显然是无法无天,不彻底连根拔起铲除掉,将来必生大祸!” 隆安帝皱眉道:“你早先就设想好此计了?林爱卿可知道否?” 贾蔷摇了摇头,道:“臣只对先生说,会以性命来担保,臣之师妹绝不会有事。先生信臣,便未再多问。” 隆安帝闻言,轻轻一叹,道:“论公忠体国,何人能比朕之林爱卿?也罢,既然这张网你都布下这么久,林爱卿都信你,甚至不惜让爱女亲自为饵……” 贾蔷有些不大自在道:“皇上,臣之师妹不是饵,臣真能保证绝对周全。” 隆安帝哼了声,不过也没再说甚么饵不饵的,道:“那你就南下罢,不过,一定要注意周全。想拔出躲在幕后的那支黑手,也不必急于一时,总还有机会。可你要出了闪失,才是朕之憾事。朕赐你天子剑,文臣三品以下,可先斩后奏。武将若涉谋逆,皆可杀之!但要预防,狗急跳墙之祸。还有何求?” 贾蔷沉声道:“臣还想求二成内务府钱庄股,并一个月假。” 众人闻言一怔,隆安帝皱眉道:“你要这么多股做甚么?” 贾蔷道:“以目前内务府的银子,不大够尽收宗室和勋臣之地,所以臣想拿出两成来,看看江南有没有识货的,愿以五万两一分的价格,买上一分传家。若有,臣就卖。若没有,臣就拿回来,不强求。至于一个月的假……臣还是想送师妹去苏州,给师娘扫墓。臣这点私心,请皇上恩准!” “准!” 第0700章 内鬼浮现 直隶,湖城。 衡水之滨。 此处离神京都中已逾五百里。 夜深。 原本除了巡检,合该空无一人的码头,此刻却布满了一众精锐护卫,皆黑衣着装,手持大枪,静寂无声的分布于各处。 北地初冬入夜后森寒,更遑论水边? 然而这一队护卫,却无一人伸手跺脚避寒。 当头一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于码头最前方。 身后那百余精壮高大的护卫,看着此人背影,却无不敬服。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寅正(凌晨三点),远远有两艘官船划来,停泊靠岸,上面下来一人,与为首中年男子照面对了下腰牌,连一句话也未发,就复又回船,随即,十来驾马车从船上鱼贯而下,马车刚下来完,船上人立刻收起船板,起锚离开。 前后加起来,甚至也不过就是一炷香的光景。 船离开的同时,马车也未在码头上都留,转眼朝湖城外的一处庄园驶去…… …… 湖城,赵家庄。 赵家门便是在十八省绿林中,亦赫赫有名。 于北地江湖上的威名,更是如雷贯耳。 只是年景不好,世风也日下。 当初走镖天下,凭赵家庄三皇炮锤的名头,就能让屑小辟易,不敢侵犯。 可如今这二年天时太差,穷疯了也饿急了眼的江湖后辈便开始不讲武德,动辄出动人海战术,袭杀劫道。 猛虎难敌群狼,赵家庄一队镖师也就十几二十人,算上车夫力夫百余人,正合算,可这点人手,面对上千蟊贼袭杀,就实在不够用了。 再加上天旱,赵家庄地里产出着实有限,行镖又不仅没赚到大钱,死了不少不说,还得赔客人的镖银货款,不能坏了招牌…… 几项相加,让这门江湖大豪,也不得不低头,接受了德林号的雇佣。 不过那德林号却是个好东主,不仅没将赵家庄当奴才随意斥骂,一向礼敬不说,还搬来了一个车辕作坊,给冬闲的赵家庄老少爷们寻了个活计。 几个月做下来,得到的工钱竟比地里刨食和将脑袋别在裤腰上行镖还多。 再加上德林号渐渐流露出背后的背景,不仅有一位国公府世袭武侯,竟然还有王府背景! 后来来过一位年轻人,据说还是京城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儿…… 最后更是直接来了一位内侍,坐镇此地。 自那之后,上到湖城知州府衙,下到乡间里长,再无人敢搜刮苛勒赵家庄。 这样的身份背景,这样粗的大腿,还以礼相待…… 赵家庄人若不死死抱紧这粗大腿,那才是傻了! 昨日又新来一人,凭一手太祖长拳,竟和赵家庄族长打了个平手,还仍有余力…… 赵家庄就再不多说甚么,族长甚至放下话,只要不造反,做那杀头的买卖,赵家庄千百口子性命,就算卖给德林号了! 然而赵家庄主刚说完这话,就不得不连夜搬家,让出族长大宅…… 因为据那位高手说,有极尊贵的客人,要来住几日。 在客人住的这几日里,赵家庄必须保证连只陌生苍蝇都不许靠近。 并以绣衣卫的身份,准许他们击杀任何不听劝阻强行靠近的歹人! 至此,赵家庄主方知道,他们竟成了六扇门的鹰犬爪牙…… 不过事已至此,却是上船容易下船难。 万幸,德林号没有让他们去做甚么伤天害理之事。 只是让出了大宅…… …… 赵家族长宅院内。 一连排马车停稳当后,一个腹部突出的年轻女子最先下了马车,看了看紧张赔着笑脸的四个赵家庄女人,点了点头后,又四处看了圈。 后面马车的七八个嬷嬷也下了车,带着跟着下车的一些丫鬟,径直进房间开始查看。 一名赵家女人忙进去指着,说了些“被褥都是新的”之类的话…… 最后,数名衣着不凡相貌更恍若仙子下凡的金贵小姐,才缓缓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便有人竖起修眉问道:“小婧,你闹甚么名堂?大半夜也不说个明白,就把我们赶下船带到这。这里是江南?” 大着肚子的自然就是李婧,她被质问后,哈哈一笑,拱手道:“三姑姑勿恼,情况总是没有变化快。不过你放心,最多耽搁三天,三天后再启程。” 凤姐儿也很是不满,她难得近来不失眠,今日却被扰了清梦,这会儿埋怨道:“出了甚么情况,好端端的将人带来这。人生地不熟的怪吓人……” 黛玉啐笑道:“你还有怕的时候?”而后同众人解释道:“临时出了些变故,蔷哥儿许是要过来,大家且等他一等。”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惊喜过望,湘云瞪圆溜眼睛笑道:“不是说来不了,他皇上老子不许他来么?” 众人大笑,黛玉没好气道:“等他来了,你们再问他就是。” 一众人也顾不得刨根问底,都欢欣雀跃起来,即便身处陌生之地,可似乎也没甚么好怕的了。 赵家庄女人们看着这些年轻姑娘,生的花容月貌不说,身上穿戴也都透着尊贵之气。 大红羽纱面鹤氅,金红羽缎斗篷,大红猩猩毡斗篷…… 哪一件拿出来,都能抵庄子上吃穿半年了。 留意到这三个紧张赔笑的女人,黛玉看了看李婧。 李婧会意,让婆子取来几匹绸缎相赠,言道“麻烦你们了”。 那些女人自然受宠若惊,并推辞不肯受,立刻有贾家婆子上前相劝,并请到一边去交接。 黛玉问李婧道:“蔷哥儿何时能来?” 李婧却摇头笑道:“按爷的计划,应该快了,明天到不了,最多后天必能到。” 站在不远处的可卿轻声笑问道:“他早就计划好了要来么?” 李婧笑道:“计划总没变化快,原是早就盘算好了要送林姑娘去苏州。后来皇上不放人,爷自然要另寻法子。无论如何,爷都不可能让姑娘独自去苏州便是……想也想得到。” 其她人闻言没说甚么,独凤姐儿“啧啧”出声,奚笑中带着点酸意。 女孩子能活到这个地步,便是死也值了。 黛玉红着脸啐道:“都赶紧进房歇息罢,少轻狂!染着风寒不是闹着顽的!” 一众女孩子们嘻嘻笑着,往屋里去。 虽然农家宅院远不比船上温暖舒适,可火盆、熏笼都点起,粗糙的农庄家俬倒也有几分乡野意趣。 一时间,竟没人想去睡觉。 平儿笑着问李婧道:“怎神神叨叨的,还要半途上岸?若只等爷,倒也不必这样神秘罢?” 李婧想了想后,看了看黛玉,笑道:“不是故意瞒甚么……咱们若一直乘船南下,多半会遭人袭杀。不过也不必害怕,如今究竟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已经不好说了。” 众女孩子们闻言沉默,总觉得有些虚幻不真实。 袭杀……这样的事距离她们的生活太遥远,最近的一回,也是上回黛玉的马车被烧。 当然,贾蔷遭遇了不少回,但总见他笑呵呵的,从未当回事,她们也很难体会到甚么。 这时,和十二戏官站在后面的龄官迟疑了下,还是上前走到李婧跟前,轻声道:“小婧姐姐,我可以帮点小忙的。”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又安静下来。 黛玉面色有些不大好看,有些愧然自责…… 李婧感觉出气氛的微妙,笑道:“哪有你甚么事?别说你,便是我准备跟着船一道先走,还被姑娘好一通教训叫下船来。龄官,上一次的事,是我的主意。林

相关推荐: 【文野】首领和她下属们的二三事(SM、NPH、女S)   何慕(校园 病娇)   亲密关系   独角戏   韩娱之完美人生   玩物 (现代校园,H)   墙(H)   囚徒(H)   拾花录(1v2 双舅舅 禁忌)   渔舟唱晚_高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