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起眉头来。 隆安帝更是眉心拧出一个疙瘩来,看了窦现好半会儿后,目光落在面色淡然的林如海身上,缓缓问道:“林爱卿,贾蔷是混账是你的弟子,又是你定好的乘龙佳婿。如今贾家有人告他是十恶不赦的大淫贼,你怎么说?” 林如海缓缓道:“此事分几层,最恶者为谋害祖父……只是贾敬如何毙亡,早有公论。贾敬好玄教,早早抛家舍业的去城外,和一群道士、和尚胡孱,吞食丹药多年,最后烧胀而殁,应该谈不上甚么谋害。至于杀兄淫嫂……贾蓉之死,源于其伤。其伤病之症结,还有前因后果,病本上悉数皆有记载。到底和贾蔷有没有干连,想来也就一清二楚了。淫嫂之说,纯属无稽之谈,臣实不愿多言。 至于贾蔷与荣府的恩怨……先前臣在山东时,因罗家谋害,所以贾蔷愤而斩杀罗荣之子,被打入大狱。贾蔷入狱后,西府大房贾赦连夜带人打上东府,妄图霸占家业。贾蔷出狱之后,如何发落,那是宗族之事。 皇贵妃生母在其中也有些干碍,因其好佛,所以就在家里一直礼佛……” 不等林如海说完,窦现就摇头道:“此事不能因林相一张嘴就定了性,林相未必知道内情……” 林如海一直不疾不徐轻描淡写的面色因这断言而肃穆起来,他看着窦现,淡淡道:“窦大夫,老夫为荣国公之婿,与贾家乃至亲,贾家发生的甚么事,老夫说的不算,你说的算么? 老夫倒不清楚,你御史台的手伸的那样长,王氏在荣府内宅礼佛,你们是如何从其中拿出血书的?莫要与老夫说甚么有忠婢,甚么样的忠婢,能认识御史台的言官大夫?” 窦现沉声道:“林相之意,是本官蓄意构想贾蔷?这些事贾蔷若没做,还怕言官弹劾?” 林如海喝道:“笑话!这些所谓的弹劾,除却骇人听闻却莫须有的谋杀之罪外,其余的皆为宗族私事,又何惧之有?王氏,怨妇尔!其因失势心生不满,牢骚几句没甚么。可这是甚么地方?是胡扯那些荒唐不堪下流卑贱之污秽言辞之地么?” 窦现又怎会惧怕林如海,沉声道:“到底是不是莫须有,林相说的不算,还需要查验。那些事到底是牢骚话,还是实事,只需去问问贾赦父子和贾珍遗孀即可!林相,莫要以为此事只是私事。即便那些谋杀之罪皆不成立,但若贾蔷私德败坏至此,他也绝不可再入宫半步!” 此言一出,林如海脸色就真的阴沉下来,原来根底在这…… 他看着窦现轻声道:“贾蔷从未想过主动靠近皇权,当初连老夫都不想强迫让他入仕途。是半山公,亲至扬州,和老夫一道逼着贾蔷,为皇上办差,为新政出力。进京之后,那些差事,那些官,甚至连那份爵位,都不是他想要的。这一点,连皇上都清楚。如今尔等竟因忌惮他和天家相近,就庖制出此等冤案,往其身上泼这样的脏水……拿妇孺做文章,扣以污秽之名,窦广德,老夫真是耻于与汝同殿为臣!” 说罢,林如海与隆安帝躬身一礼后,不顾张谷、李晗等人相劝,独身出宫。 林如海告退后,隆安帝目光森然的看向殿内诸臣。 首当其冲的,竟是韩彬。 隆安帝心知肚明,只要首辅之位只有一个,政争,就永远不会消失。 即便这些臣子志同道合,聪明绝顶。 但越是如此,他们越希望主宰新政的走向,实现胸中抱负,而不是听由旁的笔来比划。 可隆安帝没想到,新政才刚起苗头,铺展了一个开头,就因为林如海师徒表现的太过耀眼夺目,就闹出这样的事来…… 韩彬自然感觉到隆安帝不满的目光,他脸色如石头般坚韧,转头看向窦现,一字一句沉声道:“窦大夫,今日之事,你要向皇上,也要向军机处做出解释。” 窦现身量依旧站的笔挺,面色也刚硬不变,沉声道:“没甚么好解释的,本官若做的出勾结妇人构陷勋臣的勾当,也不至于落到今日断子绝孙的地步。除非皇上开大朝会罢免本官,不然,御史台接到那样的血书控诉,仍会弹劾贾蔷! 皇上,臣承认,林相师徒于国有殊勋。贾蔷淡泊名利,从未涉于朝政,甚至也未安插过一人入朝为官。更在国家有难时,倾尽家财相助皇上。此等少年,谁不喜欢? 但是,贾蔷非纯真儒家子弟,其所学之杂,挣钱手段之高明,乃臣生平仅见!其行事之剑走偏锋,天马行空,胆大妄为,更是立国以来前所未有! 一个外臣,能与皇子称兄道弟,能得皇后娘娘青睐,到了可以随意进出凤藻宫的地步! 更可怕的是,皇上对他的圣眷之隆,宠爱之深,同样一天天的加深加重! 但这样一个人,如果品德有亏,甚至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又岂能亲近天家? 更不用说,其志向之诡异,甚至已经影响到了皇上!! 张口海外闭口海外,岂是圣道?! 天家,乃国本之所在,绝不能受此妖邪外道之惑! 所以,即便林相与臣反目为仇,臣依旧不改此心,必查此案!” 隆安帝面无表情的坐在御案上,头疼欲裂。 张谷忍不住劝道:“窦大夫,新政在要紧关头,眼下可以说根本离不得林相和贾蔷,你这是不是太不是时候了……” 窦现声如洪钟道:“除了皇上和半山公,新政离得开任何人!不过是慢两年,但会走的更坚实!而新政虽重要,比起国本来,却又微不足道!” 韩彬冷声道:“新政不会是微不足道,窦大夫莫乱妄言!此案查可以,但要明白规矩,不要出现栽赃陷害之事。另外,查完若是贾蔷为清白的,记得亲自去给林相请罪……” 窦现脸色一黑,韩彬沉声喝道:“你不去,我去!!” 窦现再不多言…… …… 等小朝会散后,韩彬留对。 见隆安帝面色阴沉,韩彬沉声道:“皇上,窦大夫此议,臣不知。臣若果真有异议,会当面与林如海相谈。新政倚仗户部之处太多,林如海为户部大才,更不用提背后还有一个贾蔷。所以,臣不会有如此愚蠢之举。” 隆安帝看了韩彬稍许,见其目光坚毅不避后,叹息一声,捏了捏眉心道:“好端端的,闹出这样一场风波来……” 韩彬犹豫了下,劝隆安帝道:“皇上和皇后娘娘,也的确太亲厚贾蔷了……到底不是皇子,不好与皇子同视。朝野内外,多有非议。” 隆安帝却不以为意,摆手道:“朝野内外说朕苛待臣子的更多,韩卿刷新吏治,梳理百官后,这种声音怕只会越来越多。朕就让他们看看,朕到底是不是刻薄寡恩之君。对于忠于朕,为朕效命之臣,朕厚待其不逊皇子!待贾蔷如是,待爱卿等同样如是。” 韩彬闻言哑然,想想他们先前进京时得到的礼遇,还真是前无古人…… 且久于宦海的韩彬心里也清楚,隆安帝大力拉拢林如海,亲厚贾蔷,未尝没有平衡他这个清望满天下的半山公之意。 林如海本身就算一个孤臣,虽有功于国,可夹带里着实没多少可用之人。 这一点,和韩彬、张谷、李晗等做过多年封疆的巨擘没法比。 所以不必担心林如海形成一党,而韩彬则不同。 新政一旦大行天下,韩彬之功,与当世圣人无异。 所以哪怕是为了防微杜渐,隆安帝也会早早立下平衡的一方。 林如海一人肯定难支,再加上一个贾蔷,却是刚刚好。 朝廷之上,从没那么简单,不是非黑即白。 许多事都环环相套,复杂之极! 念及此,韩彬也不再多劝了。 他与从骨子里就仇恨勋贵的窦现不同,在他心里,林如海其实算不上对手,更不要说远离朝政的贾蔷了…… 而且,他也不赞成,拿贾家内闱说事,未免下作。 果不其然,就听隆安帝提醒道:“让窦现注意分寸,这样的弹劾,是动不了贾蔷甚么的。许多罪名即便坐实了,世人也不过多说一句人不风流枉少年。勋贵之族,原多如此。可等贾蔷回来反击起来……许多人未必受得起。” 韩彬闻言,面色骤然一变…… 那个无法无天的少年,的确是个刺猬,此事若处理不好,怕是要闹出不少大乱来…… “主子爷……” 正当韩彬想着该如何控制局面不至于失控时,就见戴权悄然离开,至殿门前听一小黄门耳语几句后面色大变,回到御案边欲言又止。 隆安帝不耐烦道:“甚么事,说!” 戴权一脸的不知所措,道:“方才窦大夫回武英殿,经内务府甬道时,被……被……” 隆安帝脸色黑了下来,厉声喝道:“被甚么?下贱的奴才,话也说不明白么?” 戴权唬了一跳,忙道:“主子,窦大夫被五皇子恪和郡王不小心惊马给撞翻了……不过已经请了太医来看,人并无大碍。” “这个畜生!!来人,与朕拿李暄,拉到外面打,打不够一百大板,你们来抵!” 第0714章 昏聩荒唐 “父皇,儿臣冤枉啊!” “父皇,儿臣只是惊马,还是倒退着的,没看着呐……” “父皇,儿臣怎么敢招惹窦大夫……” “啊!!父皇,儿臣还是给窦大夫磕头赔罪罢,再也不敢惹他了……” 武英殿前,李暄被数名内侍按倒捶打。 若是宝郡王李景被打,怕是被生生打死都不会出一声。 打完之后,只要不死就挺起腰身离去。 换做恪怀郡王和恪荣郡王,被打时或许会闷哼几声,最后起身跪谢皇恩。 盖因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恪荣郡王多半还会进去宽慰一下窦现,告个罪…… 但李暄没有那么深的皇子王爷的包袱,还没挨打时就嗷嗷叫了起来,打在身上时,差点没喊破皇城…… 只打了三下,李暄屁股上的皮还没破,窦现就已经坐不下去了。 真让李暄这样喊下去,他不用明天,今日就可以写告老还乡乞骸骨的折子了。 窦现被两个年轻御史搀扶出来,对行刑内侍喝道:“住手!” 周围不少“过路”官员远远眺望,让窦现脸色愈发难看,他对掌刑太监道:“住手罢。去告诉皇上,就说此事……实属意外,非恪和郡王本意,不必过责……” 李暄趴在那大声叫:“青天大老爷诶!窦大夫,你可算说了句良心话!窦大夫,饶命啊!小王不该惊马碰到了你,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老膝盖破了,小王就要给你抵命!小王错了,这就给你磕头!” 窦现:“……” 这个……荒唐王爷! 方才他刚经过内务府,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在门洞处探出半个脑袋窥望。 他还在暗恼有人在宫中如此不规矩,准备到跟前训斥一番。 结果刚过来,就遇到了“惊马”…… 好在这匹“惊马”还有分寸,只是将他逼退,马主人又“不小心”绊他一跟头…… 实在是……荒唐! 可是再如何,他也不能任由这个王爷,在武英殿门口被打的吱哇鬼叫,还要给他磕头。 “小五,够了!” 就在闹的窦现下不来台时,恪怀郡王李晓赶到,喝道:“你胡闹甚么?” 李暄有些不高兴了,道:“三哥,弟弟我刚才不小心惊了马,冲撞了窦大夫。父皇要打我一百大板,给窦大夫赔罪。窦大夫大人大量饶我不死,我这不正在谢人家吗?怎就成了胡闹?” 李晓怒道:“有你这种谢法么?从前你也不这般,看看现在你都成了甚么模样!装疯卖傻,哪里还有天家子弟的体面?” 李暄一脸晦气,道:“装疯卖傻的人多了,倚老卖老坑人,那些往人身上泼脏水污人内眷的下作勾当都干的出来,我这又算甚么?” 李晓斥道:“还浑说!我看你如今愈发走火入魔了!”又压低声音喝道:“还不赶紧去母后那里待起,真想让这一百板子打实了不成?你啊!这么大了,愈发不让人省心!” 挥退罢李暄后,李晓又再三诚恳的代他向窦现道歉,又让太医再来一遍,务必给窦现仔细做检查…… 李暄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这一幕后,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像极了昏聩无知的奸王…… …… 凤藻宫,偏殿。 闯下大祸的李暄前来避难时,正好看到皇贵妃贾元春正与尹后焦急的解释甚么。 看到和王夫人相干的人,李暄哼了声,却惹来尹后竖眉,啐道:“五儿,你又混闹甚么了?” 李暄在尹后跟前总能放开一些,埋怨道:“母后,贾家那二老娘们儿真是害人不浅!她也不想想,贾蔷没起来前贾家算甚么,贾蔷九死一生后,贾家如今又是甚么成色。且她要是真理直气壮,为何不在贾蔷在京时写那牢什骨子血书?儿臣瞧着就是和人内外勾结,想置贾蔷于死地。她们也不看看她们算甚么东西,凭她们也配?” 尹后见元春面红耳赤几无地自容,便啐李暄道:“这些也是你能说的话?” 李暄犹自不服道:“母后,不是儿臣胡来。若是贾蔷在京,那随他们怎么闹。又或者,他们别那样下作,别把贾家内眷牵扯进来。如今他们这样搞,贾蔷家里那几个,往后回来还不知道能活不能活……这些人实在太下作了!您别觉着儿臣做的过,儿臣这是在救他们。不然等贾蔷回来……嘿嘿,他们的好多着呢!” 说着,还瞥了眼面色骤然煞白的元春。 毫无疑问,贾蔷回来后,首当其冲的,就是王夫人。 尹后却淡淡道:“莫要信口胡说!贾蔷回来后,他敢乱动一下试试?本来都是愚妇造谣之言,不理会便罢,若是理会,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又对神魂不宁的贾元春道:“你也不必多想,大大方方的该干甚么就干甚么。莫说你,便是你的舅舅王子腾,王家和贾蔷的恩怨也不少,那又如何?贾蔷照样善待重用,连王子腾两个庶子都安排稳妥。所以,一是一,二是二。若连恩怨都不得分明,又怎能称为大丈夫?” 等贾元春走后,尹后看向李暄的眼神不善,道:“你胡闹也有个底,窦现当朝一品大学士,你也敢打他?你这身皮是不想要了!” 李暄规矩了,悻悻道:“真没打他,就是马有些惊了,不小心碰了下。太医都瞧过了,甚么事也没有,皮都没蹭破点……” 尹后面色稍缓,瞪眼道:“他蹭破一点皮,你以为今儿你能少得了挨大板子?” 李暄叹息一声道:“刚才三哥已经骂过儿臣了,母后还是帮儿臣想想,怎么圆过父皇那一场罢……” 尹后闻言一怔,随即眯起眼来,看着李暄道:“你三哥怎么教训你的?” 李暄闷声道:“就说儿臣越来越荒唐不像话,还说儿臣和贾蔷学坏了,走火入魔了,不似天家子弟,装疯卖傻……” 尹后闻言,眼中明显闪过一抹不悦后,却又沉下脸来训斥道:“你三哥说的没错,你就是愈发顽皮愈发淘气了!窦大夫也是你能捉弄的?不管有甚么缘故,自有你父皇在,轮得到你胡来?再者,贾蔷虽不在京,可他先生在京,也不必你来替他出这个头!” 李暄闻言,低着头嘟囔道:“儿臣是瞧着贾蔷为了父皇的事忠心耿耿,他那样爱财的,还把那么多好赚钱的营生都拿来给内务府做,为了父皇,也算是出生入死。如今他受人欺负作践了,又不在京,儿臣若不出头,岂不是太不够朋友?” 尹后气道:“你还说?就算出头,也不该……” “罢了!” 尹后没教训完,却见隆安帝阔步自外而入,身后还跟着三皇子恪怀郡王李晓。 看到这一幕,尹后凤眸不由的眯了眯眼后,随即堆笑相迎道:“皇上这会儿怎么来了?” 看着隆安帝的面色,也不似在震怒中的样子…… 隆安帝笑了笑,道:“有一桩喜事。” “哟!父皇,有喜事啊……” “跪瓷实了!” 李暄见缝穿针,没穿过去…… 隆安帝懒得理他,与尹后笑道:“方才储秀宫那里来报,云贵人有喜了!” 尹后闻言,果然大喜道:“哎哟!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臣妾给皇上道喜了!快二十年了,虽一直添人,可始终无动静。臣妾急在心里,又不敢多说。不想如今,竟又添血脉!可见,这是社稷兴旺之兆!皇上,国运昌隆啊!” 隆安帝哈哈大笑道:“朕也是这般想的!也多亏了皇后贤德,多有操劳,岁岁往宫里进人。” 尹后笑道:“这都是臣妾的本分!哎哟,真是大喜事。皇上,云贵人有功,该升份位了。升了后,好让皇贵妃往储秀宫添人手服侍。如今这点人手可不够……” 隆安帝笑了笑,道:“还不急,等生下来再说。” 尹后忽然感伤起来,道:“可惜臣妾已老,精力大不如从前。且,教化子弟也着实无方。三皇儿、四皇儿还好,其他几个……都是臣妾之过,愧对皇上信任。” 见尹后突然落泪,隆安帝忙劝道:“梓童断不可如此作想,几个皇儿都是极好的。便是老五……虽荒唐混账些,但也守得起一个义字。虽然小义大义不分。不过,总归比无情无义之人好。这些,都是皇后之功。” 李晓也开口劝道:“母后贤名,朝野咸知。便是三岁孩童,也知母后之德。儿臣等天资愚鲁,难领母后教诲万一,方是惭愧。” 尹后用凤帕抹去眼泪,笑道:“三皇儿如今比从前长进太多了,你父皇对你也寄予厚望,往后要再接再厉,虚心向学,和军机处那几位大学生多请教……罢罢,这些都不该我多说。往后,除却政务上,你也可多往宜秋宫走走。你母妃常年礼佛……她比我还小几岁,本宫劝她几回也不听。你这当亲儿子的,去劝劝,说不得会好些。” 李晓闻言,脸色明显僵硬了下,随即缓和过来,躬身道:“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隆安帝见之,眉头不由蹙了蹙,审视了李晓一番后,又看向尹后。 尹后笑着同隆安帝道:“还得向皇上讨个人情,五儿这孩子……贾蔷临走前将家事相托,若那些人只攻讦贾蔷,他倒也可不理会。可那些人拿贾家内眷说嘴,这孩子才行事鲁莽荒唐起来。皇上,您看……” 隆安帝目光内敛起来,瞪向李暄,见其鹌鹑似的跪在那,垂头丧气,不由冷笑道:“少与朕作相,这会儿知道装可怜了,这天下还有你不敢办的事?万幸窦大夫无恙,不然便是你母后为你求情,也少不了一通好打!” 李暄闻言心中大喜,自知又逃过一劫,心中嘎嘎大笑,面上乖巧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隆安帝懒得理会,转过头来对尹后道:“有一事,朕也要劳烦皇后去办……” 尹后笑道:“皇上有事,臣妾自当效劳,岂敢担得‘劳烦’二字?可是储秀宫那边……” 隆安帝笑了笑,摆手道:“那边只是小事,交由宫人去做便是。朕担心的是贾蔷那个混账,这个混账已经无法无天了,那个就更不用说。回来后,即便不似老五这样鲁莽,他也有大把刁钻的法子,让窦大夫和御史台下不来台,颜面扫地。朕都猜不出,他能想出甚么法子来。这一次他先生林爱卿也是恼了,朕不好让他去安抚。只能劳烦皇后,写信过去,让他知道分寸,不要乱来。” 尹后闻言却是迟疑道:“可是都中那些人如此做派,若没个交代……” 隆安帝摇头道:“御史台也要上下梳理清洗一番,但这不是给他的交代,也不是给林如海的交代,是朝廷刷新吏治!皇后告诉他,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御史犯了错,朝廷自会惩处,却由不得他妄为。朕这不是为了旁人着想,是为了保全他。这个道理他若不明白,可以去问问林如海。” 尹后闻言,面色微变,点头道:“臣妾明白了,难得皇上对一个臣子,这样一番苦心。” 隆安帝笑了笑,道:“只怕那混账未必领情……朕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阔步出宫。 恪怀郡王李晓连忙与尹后一礼罢,紧随其后离开。 见此,尹后凤眸中闪过一抹光泽…… …… 神京西城,荣国府。 荣庆堂上,贾母听闻林如海之言后,脸色一片煞白。 整个人都懵了,身子摇了摇,才在鸳鸯担忧的搀扶下稳住,随即就落泪道:“怎会有这样的冤孽?怎会有这样的冤孽呐!” 贾政也面色难看,咬牙切齿道:“简直是……不可理喻!!” 却也不知,在说哪个。 林如海淡然,问贾母道:“老太太,我记得,当初让王氏在家里礼佛,是你老吩咐下的?” 贾母忙点头道:“正是这样,正是这样。原与蔷哥儿不相干!若是有宫人御史来问,我也是这话!” 林如海点点头道:“这样便好。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诋毁贾家门楣家风的声音,老太太要书信一封,存周也要联名具保,上书皇上和朝廷,控诉有奸人买通国公府下人,教唆引诱王氏办下这等虚妄歹事。还请皇上和朝廷明察秋毫,为宁荣二公之族,洗清污名!宝玉和族学里的诸子弟,齐具署名。宝玉,可办得到否?” 一直默然的宝玉一怔后,也没迟疑许久,就缓缓点了点头…… 贾母面色瞬间灰败…… …… 第0715章 袭人失踪 皇城,武英殿。 韩彬面色肃穆的看着依旧不肯低头的窦现,头疼之极。 他知道,窦现的想法,绝不是一人之念,而是很大一批官员,尤其是年轻官员的想法。 对于一个武勋,和天家走的如此之近,圣眷之优隆,到了和皇子比肩的地步,哪怕此人没有因此参与朝政,却依旧让人忌讳,以及,嫉妒。 年纪轻轻就能位列中枢,尤其是在御史兰台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哪个不是天之骄子? 他们一路科考走来,睥睨同辈,其所追究一生之抱负,便是等熬到四五十岁,乃至五六十岁时,凭功绩能得天子信赖,执掌朝纲,一展胸中所学,方不负平生。 可是却发现,他们还在深似渊海的官场上忍气吞声坐冷板凳,受尽挫折打磨和前辈调理,再无金榜题名天下知时的风光,想往上爬一步,何其艰难之际,有人却凭借着家世,凭借着成为大学士的弟子、女婿,出入宫禁如入无人之地,得天子赏识,得皇后青睐,甚至许以后族嫡女,与皇子为友,居然还富可敌国…… 这算甚么? 这世道,还有公平可言? 有本事不提家世,不靠先生,大家考场上比比看! 其实不止是年轻一辈,便是许多不得志的中年官员,也都看不惯。 往日里是没机会,如今贾家内部爆出来血书,还是长辈的血书,那样多骇人听闻之事,到了这一步,再想压就难压下去了。 不提幕后黑手,只官场舆论,就已经烧的鼎沸! 查,是一定要查下去。 可是怎么查? 韩彬看着窦现,缓缓道:“广德,你想好如何收场了么?” 窦现眉头紧皱,道:“如何收场?元辅,仆要收甚么场?无非一个公正罢!” 韩彬不言,一旁的李晗提醒道:“林相已经回家了。” 窦现冷笑道:“回家了就回家了,他还能托病不出不成?若如此,仆便是高看了他。” 左骧笑了笑,看着窦现道:“广德兄,你明知道那份血书上所言之骇人听闻之事,十之七八为假。纵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琐碎事,也不过是私情。这满天下的高门大户,敢说家里干干净净的,可有一家?就为了这些狗皮倒灶的事,御史台就大动干戈?新政之初,重中之重除了吏部就是户部。尤以宗室、勋贵为难,你纵然要发难,又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 窦现冷冷道:“没有那内务府钱庄,新政就推行不下去了么?那还要我等何用!王氏乃皇贵妃生母,她的血书,御史台敢压下去?能压得下去?事关孝道,我窦某人,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听他拿大话压人,左骧也只能摇了摇头,不言语了。 张谷皱眉道:“贾敬之死,贾蓉之死,都无可辩论,查肯定也查不出甚么来。其他一些私事,哪怕皆为真,也奈何不得贾蔷甚么。广德兄,你要仔细呢,涉及内宅家眷,贾蔷绝不会善罢甘休!” 窦现冷笑道:“那又如何?他果真清白,仆与他下跪磕头都可。可他果真清白么?至于报复……仆家中只一老妻,他若想造谣,随他去!” 张谷扯了扯嘴角,道:“你虽不怕,可有没有想过,御史台不止你一个御史大夫?贾蔷其实是无所谓清名的,可你手下那些人……” 窦现脸色阴沉起来,喝道:“他敢!他做的那些破事,是荣府二太太血书控诉出来的,他若是敢无由造谣,老夫绝不容他!” 张谷站起身,叹息一声,摇头道:“不是时候呐!”说罢,转身离去。 张谷走后,李晗、左骧也先后离去。 他们不是反对打压打压风头太盛的林如海师徒二人,只是……总得让人家把活干完罢? 杀驴也得卸磨之后,如今还在拉着磨就动手,实在不可理喻。 他们劝不听窦现,只能留给韩彬去面对了。 韩彬看着面如坚石的窦现,也不愿再多费口舌,淡淡道:“广德,老夫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实事求是。若是贾蔷果真杀人害命,忤逆孝道,朝廷自不会放过他,国法也难容。可若是没有,御史台需张榜,还他一个清白。谁举证的,谁来写这个榜。办不到的,扒下官身,自己走人。” …… 神京西城,荣国府。 西路院,贾政房。 林如海走后,贾母枯坐了许久后,才让鸳鸯与她梳了梳头,并着大妆。 之后,以软轿抬至此。 林之孝家的早就让人将守在此处看门的嬷嬷拿下,跪在门前。 贾母坐在软轿上看着这个跟了她多年,前几次贾家风波都未被波及的嬷嬷,叹息道:“原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没想到,就剩下这么几个,又少一个……” 老嬷嬷又羞愧又惊惧,跪地磕头道:“老太太,都是袭人那个小滢妇,说是奉了宝二爷的命,来给太太送冬衣。又说是得了老太太应许的……” “住口!” 贾母厉声道:“胡说八道!此事和宝玉甚么相干?宝玉这两天一直在荣庆堂,何曾见过袭人那贱货!袭人何在?” 林之孝家的面色不安道:“宝二爷房里的人说,昨晚上袭人家里来人,说是她父亲不中用了,让她赶紧回家。此事禀过大奶奶,大奶奶准了后,袭人就回家了……可刚才前面的去袭人家里寻找,竟发现花家一家子都不见了踪影,跑了个没影儿……” 贾母闻言大骂道:“好糊涂的东西!那滢妇的老子早死八百年了,你们就蠢成这样,连这个都不知?” 李纨一张脸臊的通红,请罪道:“都是我糊涂了,没记起这一节来……” “老太太又何必怪罪别个?若是你公道些,早点按死那个杂种祸害,贾家又岂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李纨话没说完,就听贾政房抱厦门口传来一道阴森的声音。 她回头看去,却唬了一跳,“啊”的惊叫了声,往后连退三步。 只见王夫人竟是半头白发,面色惨白,双目猩红,嘴唇发青,恍若一张厉鬼脸,瞪着众人。 众人哪里能想到,才过了多久,本来满头不见一根白发的王夫人,就到了这个地步…… 贾母见多识广,她看着王夫人叹息一声道:“你落到这个地步,皆是心火太炙,以至于烧出了邪念来。淑清啊,你不为别个着想,也该为宝玉想想。你写那么一封血书又有甚么用?有他先生护着,有宫里皇上、皇后护着,有王爷护着,还有尹家……你一封血书,查到最后,甚么都查不出来……” 王夫人诡异一笑道:“查不出来也不当紧,总有让他过不去的法子。老太太请回罢,我能落个甚么下场,我明白。只求老太太别忘了宝玉,他衔玉而生,是有大福运的。” 说罢,扭身进了里面。 那决绝的模样,让贾母都心生寒意…… …… 三日后。 扬州码头。 一架四轮马车停在码头正中,十来个青衣小厮垂手而立。 又有京城前金沙帮帮主李福、孙姨带着十来人,也候在不远处。 没一会儿,马车边来一小厮,请李福、孙姨过去说话。 李福、孙姨自然知道马车内坐着何人,二人过去后,马车门推开,果然,就见齐家老太爷齐太忠坐在车厢内。 齐家的马车是特制的,四轮马车原本就大些,齐家的还要格外大些,如同一座房屋。 齐家老太爷坐在一张椅子上,中间是一个圆桌,齐太忠笑道:“李帮主,孙姨娘,若不嫌弃,不如上车等候。” 李福、孙姨都不是小气之人,更何况二人也不再是从前江湖上薄有微名的江湖客,背后还站着一位擎天支柱,当朝贵人。 二人上了马车后,齐太忠看着二人钦佩道:“两位在扬州多时,虽不常见,老夫却一直看着你们做事,十分敬重。扬州府的养生堂,多受二人资助。那些无人抚养的弃婴,二位收养了两百多个。江南多少人生下孩子不愿养,或是养不起的,都送到你们这了。李帮主义薄云天,孙姨娘菩萨心肠,实在难得。” 齐太忠的江湖地位太高,李福还是有些拘谨,摇头道:“比起老太爷还差许多,扬州的养生堂都是齐家出的银子建的,我们才捐了没多少。” 齐太忠摇头道:“那又是两回事了。齐家豪富天下,捐几座养生堂不过九牛一毛。而两位……尤其是孙姨娘,才是倾家舍业,普度众生呐。不止是老夫,便是江南绿林同道,凡是有些忠义心的,哪个不钦佩?宁侯好福气啊,能有两位守在扬州,此地便是固若金汤!” 李福摇头道:“我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凭我们二人,哪里能镇得住这样大的家业?全凭老太爷的体面。” 齐太忠笑了笑,不说这个,道:“不过宁侯对你们也不错,堂堂国公府长子,居然也舍得过继给你们,实在是……” 李福也自知理亏,只能闷声道:“这原是答应好的事。” 齐太忠赞叹道:“是啊!这就是老夫愿意和宁侯倾力合伙的缘由。不管手段如何,宁侯说过的话,从来都没有失言过。如今这个世道,能做到这一点的,难得可贵。” 李福如今也不再说甚么女儿给人当妾是辱没祖宗的话了,贾蔷对李婧如何,天下人自有公论,谁再说她女儿只是个妾,是权贵的顽物,那才是瞎了眼的。 不过,人前到底还是要低调些,道:“他是贵人,自然得说话算话,不然算不得贵人。” 孙姨娘好笑的看了李福一眼,齐太忠也是哈哈大笑,道:“是啊,是贵人。不仅是李帮主的贵人,也是老夫的贵人!” 四子齐万海已经在海外寻到了一立足之地,虽然距离站稳脚跟还遥遥无期,但至少,齐家已经有了一条后路,一条不会被人灭门绝根的后路。 当然,出海求活,仍有许多未知的艰难,所以齐太忠还要和贾蔷再多聊聊,商议商议。 这才难得亲自前来相迎…… 正说着,车外传来幼孙齐符的声音:“祖父大人,船到了!” …… 第0716章 摘桃子 “哎呀,甚么嘛!” 二楼官船上,探春打开一扇窗,感受了下扬州的气温后,一脸失望地说道:“原以为江南冬日亦暖如春,没想到这样冷。” 凤姐儿知江南天气,取笑道:“你也是想瞎了心,我劝你们将衣裳都穿仔细了,大氅也都穿齐整。江南天气不比北地,都中虽是冰雪天,可披上大氅也就没那么冻手脚了。可在南省,那湿寒气都往骨头里渗,一不留神就要伤寒。不信你们看看林妹妹……” 果然,黛玉已经脱去绣鞋,换上了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身上更是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麾,戴好了帽子,裹的严严实实的。 雪雁还在后面捧着手炉,准备在车上用。 探春、湘云等大失所望,也都各自去换衣裳。 还未出门,却见三个头戴斗笠蒙着纱巾披着斗篷的人出现,原本戴斗笠、蒙纱巾已经够出奇,偏三人背后还各背负竹制兵器。 身量高些的背后背着的是一根“烧火棍”,顶上面还绑着一个红绸裹着的“珠子”…… 两个身量小的,一个背着一把通体抹蓝的剑,一个背着一个大铃铛,铃铛上还挂一花朵…… 看到这三人冷不丁出现,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纷纷忍不住大笑起来。 湘云蹦跳过来,问道:“三位少侠,不知你们甚么来路,要去甚么贵干?” 身量高些的,沉声道:“在下张小凡,兵器噬魂,要去天音寺寻贼秃儿的麻烦!” 左边小个子则脆生生道:“在下陆雪琪,兵器天琊神剑,要去找妖女碧瑶,撕了她的嘴!” 右边的小个子登时不愿意了,啐道:“呸!好你个小浪蹄子,自诩名门正派,又如何比得过我为小凡挡诛仙剑?看我合欢铃!” “诶诶!两位贤妻,大家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己人,不要伤了和气!” “张小凡”居中劝架,自然无果,只能躲在一旁叹息道:“两个老婆,果然很累……” 姊妹们早已笑疯了,一个个拿眼去瞄面红耳赤咬碎贝齿的黛玉。 黛玉从一旁抄起一把野鸭子毛掸子,啐道:“甚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们是在作死,倒弄鬼到我跟前来了!” “张小凡”、“陆雪琪”、“碧瑶”大惊,齐齐道:“不好!诛仙神剑来了,挡不起哟!还是一起死罢!” 三人团团相抱,撅起小屁股,让黛玉拿着“诛仙”一人斩了一剑后,众人笑倒在地,黛玉也是“噗嗤”一笑,啐道:“你们爷把你们惯的不成样子,我不与你们理会,只管去寻他算账!” 正当三个捣蛋鬼大惊,却见贾蔷笑吟吟进来道:“寻我算甚么账……”话音未落,看到三人这身打扮,就知道又淘气了,赶紧岔开话题道:“船到码头了,码头上有齐家老太爷还有小婧父亲、孙姨娘等着,小婧随他们回聚凤岛,我和齐家老太爷谈些事,林妹妹你带着其她人回盐院衙门……” 本来还面色不善的黛玉登时满面惊喜,“呀”了声道:“盐院衙门?不是已经……” 林如海去了巡盐御史之职后,这公署就该退回去,另与他人才是,怎好再回去? 贾蔷微笑道:“先生是最后一任驻扬州的巡盐御史,先生之后,便皆由两江总督兼任。所以我就取了个巧,花钱将那处买了下来。那里是你生长的地方,留下那样多回忆,我怎能让别人占了去?此事先生也还不知,等家去先不告诉他。等有朝一日他老人家致仕回乡时,再领他来,送他一个惊喜如何?” 黛玉的心都快化了,看着贾蔷的目光中,难掩情丝。 一旁湘云忽然对探春道:“在下陆雪琪,兵器天琊神剑,要去找妖女碧瑶,撕了她的嘴!” 探春忍笑道:“好你个小浪蹄子,自诩名门正派,又如何比得过我为小凡挡诛仙剑?看我合欢铃!” 贾蔷:“……” …… 官船上,护卫先下,随即十来架马车在亲卫轻骑的护卫下,停也未停,径自往城内原盐院衙门方向驶去。 之后,在李贵、孙姨望眼欲穿下,才看到贾蔷骑马而下,身边是一架八宝簪缨马车。 下了船后,贾蔷先与齐太忠点点头后,问李贵、孙姨娘道:“李叔、孙姨,向来可好?” 李贵、孙姨娘看着这头戴紫金冠,身着斗牛服,贵气逼人的俊朗年轻人,自觉也当不起个长辈,只客套笑了笑。 贾蔷见其生分,也不强求,笑了笑后,指着身边马车道:“小婧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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