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探春不解道:“蔷哥儿,天下男儿……除了宝玉外,岂有不爱做官的?你和宝玉的性子又不同,你怎也不爱当官?” 湘云笑道:“该不会是学诸葛孔明,故意拿捏着,非得人三顾茅庐才肯出山罢?” 贾蔷割下羊腿处最鲜美的一块肉,递给了黛玉后,笑道:“你们不懂,想做官,需先学会做人。何谓官场上的会做人?媚上而欺下。在上官面前,要有孝心尊重。在下官面前,又要保持威仪。除非像先生那样,四世列侯出身,自身又是大儒心境,手段了得,皇上倚为肱骨。可满打满算,古往今来这样的人也没几个。至少,我还做不到。 所以,这个官果真能不做,也是最好的。而既然做了,朝廷和天下人,就得对得起我付出的苦心。既让我在前线流血,还想让我在后面流泪吞苦果。天王老子也不能这样不讲道理罢? 委曲求全四个字,今生与我无缘。那些人想以莫须有之名杀我,还想让我自己将脖颈伸过去由人砍的方便些?我去他奶奶的腿儿罢!” 众人大笑之余,又都觉着有些心酸。 凤姐儿问道:“那是不是,朝廷现在离不得你?不然人家凭甚么来请你?” 到底是管家数年的媳妇,一针见血。 贾蔷将一块羊肋骨递给她后,见湘云想来自己削,就让了贤,在黛玉边坐下后笑道:“这世上,朝廷离了谁都一样转。就是转的快,还是转的慢的事。离了我,朝廷当然还是朝廷。但离了我,朝廷未必能过得好这个年!” “那你想怎样呢?” …… “你球攮的到底想怎样?” 桃园山庄前厅,急急追杀而来的李暄见贾蔷死活不肯回城,气急败坏的问道。 贾蔷嘴里还叼着一根羊蹄,另一根让给尹浩,尹浩没要,贾蔷就笑道:“王爷息怒,我这不是在待罪么?你三哥捣鼓了一堆人要杀我,这案子如今都还没查清楚,也没个结果,我这戴罪之身,如何能进皇城?” 李暄吸了口凉气,压低声音咬牙道:“李晓都被贬为辅国公了,你还想怎样?” 贾蔷看着李暄,一字一句道:“他要置我于死地,要让我身败名裂,要让我贾家内眷生不如死,王爷,你问我还想怎样?劳王爷回去告诉皇上,臣不想怎样,臣就想和家人好好活着。我贾蔷上对得起天地皇恩,下对得起泱泱黎庶,他李晓便为皇子,又怎敢如此辱我,又怎敢如此欺我?!还有,薛蟠的事怎么回事?他李晓做得,天下人说不得吗?梅姨娘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啪”的一声,贾蔷将羊骨头摔落在地,怒吼一声:“莫要欺人太甚!” 尹浩面色凝重肃穆,看着神情凛冽的贾蔷,想劝说甚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暄盯着贾蔷看了半晌后,忽地骂道:“你球攮的跟爷发甚么火?有能为的去养心殿发!你敢当着父皇的面说一遍,爷他奶奶的给你磕一个!” 贾蔷面色凛冽散去,嗤笑了声,鄙夷道:“你当我是傻子么?这等话,只能转述,不能直承!” 尹浩:“……” 到底是臭味相投的两人,还真是了解对方的德性,他距离这二人组,差的还有些远。 李暄将贾蔷手里另一根羊肋骨一把抢了过来,连啃几口后,又吐了口骨刺,恼火的蹲在椅子上,妥妥干饭人的姿势,他道:“贾蔷,你这事……不好办啊。父皇和别的帝王不同,二哥当初犯下那样大的罪过,也不过就是出继出去,还留着辅国将军的爵。换其他帝王,二哥早赐八回白绫了。我父皇,不仅是天子,也是个好父亲。所以三哥之事,你还想再要个公道,很难啊。至于薛大傻子……” 李暄抓了抓后脑勺,愁眉苦脸道:“你理他球攮的干吗?就算当初他帮了你几两银子,有那么点恩情,你这二年帮他遮挡了多少祸?也该差不多了罢?那大傻子当街说那些话……你说说,我父皇生的儿子,能是小鬼么?” 贾蔷皱眉道:“他是口无遮拦,可打都打了半死,舌头差点割了,怎么还要再描着打一遍?李晓弄两篇狗屁不是的血书想让我不得好死,他怎么还好好的在家读书?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一句屁话么?再者,总不能有用的时候是朋友,等没用了,就当累赘丢掉罢?李晓就算杀人未遂,也该废黜爵位。留个辅国公,随时都能东山再起,到那时候贾家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李暄怔了怔,羊骨头啃不下去了,咂摸了下嘴,随手将羊蹄扔一旁,道:“得得得,爷和你扯不下去了。爷现在就回宫,把这些话都转述一遍。不过,你该办的事,也该着手了。爷都等几百年了,你拖拖拉拉的……”说着,还小心防备的看了尹浩一眼。 尹浩莫名其妙道:“等甚么?”和他甚么干系,还防着他? 贾蔷随口道:“王爷看上了一娘们儿……” 话没说完,就被李暄手忙脚乱的捂住了嘴。 李暄急对尹浩道:“你听他放屁!走走走,快跟爷走!这小子一句实话都没有!” 说罢,拉着尹浩赶紧往外走去。 尹浩心累的看着这二人,一个卧龙,一个凤雏,秀到无法直视…… …… 大明宫,养心殿内。 听闻李暄转述了前半段后,林如海叹息一声跪地请罪。 那些质问饱含怨望,虽是出于激愤之口,却着实不明智。 而除了林如海外,韩彬亦在。 韩彬皱眉道:“就知道他不会轻易作罢,只是没想到,会怒到这个地步……” 隆安帝面沉如水,先让戴权将林如海搀扶起后,看着李暄道:“贾蔷果真怒不可遏,誓要讨个公道,连门都没让你们进?” 李暄干笑了声,小声道:“真的……” 隆安帝冷笑一声,又看向后面站着远远的尹浩,喝道:“尹浩,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方才李暄、尹浩一道进宫,尹浩原是去凤藻宫,结果被隆安帝一道口谕一并招了来。 尹浩御前自然不敢有半句假话,不顾李暄使眼色,如实的将卧龙凤雏的对话陈述了遍,包括那根羊蹄。 李暄面如死灰,两股战战…… 隆安帝再看李暄的眼神,真跟刀子一样! 韩彬却笑出声来,道:“就说他贾良臣,也不是如此慷慨激昂之辈。皇上,薛家子那边,皇上还是开个恩罢。贵不易友,也算是好品格,就当皇上对他品性的褒赞。” 至于三皇子李晓如何发落,韩彬却没说。 事涉废黜皇子,便是他,也不敢随意开口。 普天之下,怕也只有贾蔷那个愣头青,敢张这样的口。 “宣御史大夫韩琮。” 隆安帝迟疑不决片刻后,让内侍去请韩琮。 未几,韩琮自武英殿过来,礼罢,隆安帝直问道:“李晓那桩案子,查到哪一步了?李晓在其中到底有没有干碍?” 韩琮素来是个孤臣,又从来简在帝心,如今得御史大夫位,自顺天府尹一步登天,心中愈发怀有忠义,不敢欺君分毫,道:“皇上,如今二等侍卫孙兴自尽,查到这一步,线索实际已经断了。至于牵扯不牵扯到辅国公李晓,就目前一切供词表明……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 隆安帝听完后,面无表情道:“朕知道了。”顿了顿,垂下眼帘缓缓道:“传旨:皇三子李晓,邪僻是蹈,仁义蔑闻。疏远正人,亲昵群小。善无微而不背,恶无大而不及。金帛散於奸慝,捶楚遍於仆妾,前后愆过,日月滋甚。李晓,宜当,废为庶人。” 这一刻,殿内之人无不色变。 韩彬也终于相信,贾蔷,是真心想去海外了…… 第0757章 蜜桃了不起? 黎明。 养心殿外,朔风凛冽。 殿内,虽地龙烧的滚烫,但气氛仍然压抑逼人。 贾蔷跪于金砖之上,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上面之人目光里的审视、沉重和失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了声:“平身。” 贾蔷中规中矩的谢完恩后起身,目光触及一旁,就见李暄满目担忧的望着他。 这是第一次,贾蔷罚跪时,李暄未有陪同…… 见隆安帝一时间没有开口的意思,韩彬呵呵笑问道:“贾蔷,此次江南之行,成果如何?老夫听闻你走前向皇上要了两成内务府钱庄股去卖,可卖尽了?” 贾蔷垂着眼帘,点了点头道:“卖尽了。一成分百分股,一分股十万两。” 此言一出,莫说韩彬,就连上面隆安帝都维持不住怒意了,震惊的瞪眼看了过来。 一成百分股,一股十万两,那一成就是千万两,整个内务府钱庄,值万万两?! 一个空壳子钱庄,拿出二成股来,就收拢了两千万两回来?!! 大燕一年国库尽如不过三千万两,除去各项支出,一年到头,余银超二百万两就是丰年呐!! 这一刻,林如海隐约明白了贾蔷为何要来这一手…… 功勋,实在太大了。 大到朝廷,赏无可赏! 再加上,贾家马上要和赵国公府联姻…… “银子呢?” 这是眼下,韩彬这个元辅最关心之事。 贾蔷淡淡道:“我擅自做主,让扬州四大盐商并江南六省九大家族,以此股银,去暹罗、安南等国采买粮食,以备明岁大旱之需。” 隆安帝彻底坐不住了,不顾还在生气,沉声问道:“粮食买来了么?” 贾蔷点头道:“齐家两个月前受臣之嘱托,已经开始在外面买粮食,再有一个月,十万石粮食应该就能运至京城。其余各家,大概还要三个月时间。第二批粮食,就太多了。常平仓怕是要提前清空,不然没地可放。因为还有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 韩彬倒吸一口凉气,与隆安帝、林如海对视一眼后,一阵狂喜后,又不可思议道:“这样巨大数目的采买,暹罗、安南怎会给卖?” 贾蔷摇头道:“两国多有战事,国家未能完全统一靖安,所以有可乘之机。” 韩彬愈发不解道:“既有战事,粮食岂非更加珍贵?” 贾蔷道:“安南、暹罗等国,雨水充沛,虽然耕地占国土不多,但十分肥沃,一年三熟不说,只要往土地里撒下种子,便等着丰收即可。所以即便战时,粮食也并非十分珍贵。且安南、暹罗山脉间丛林密布,即便不种地,只吃野果野蔬,也可以活的很好。因此……并未禁绝往外输米。每隔四个月,就能出一批新粮。” 这样的地方,听的隆安帝、韩彬、林如海三人都心动不已。 不过到底不会为这点所诱惑,那两国毕竟太小了,临时救急还行,并不能倚为国本,故而一些念头也只想了想就转瞬即逝,眼下事最重要。 隆安帝冷笑一声,看着贾蔷寒声道:“所以你自恃功高,恃宠而骄,竟敢威逼于朕?你以为,没了你这个贾屠夫,朝廷就要吃带毛猪?” 殿内一时肃煞。 贾蔷摇头道:“臣不知道,臣到底哪里做错了,到底哪里有负皇恩,有负朝廷,有负黎庶百姓?就算没有这桩功劳,臣还不能要个公道了?” 隆安帝脸色骤然涨红,目光刀子一样划在贾蔷脸上。 敢问帝王要公道! 莫不闻,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眼见隆安帝眼中多了几分煞气,韩彬忙喝道:“贾蔷,身为人臣,注意你的身份。朝廷一直在严查那几件案子,皇上也一直要求从严从重查处,一切都还在查!” 贾蔷点点头,看着韩彬平静道:“对,我是人臣,所以,为了朝廷新政,为了报偿皇恩,我才费尽心思,为朝廷敛财聚粮。连我自身所赚之财,都悉数投入漕运,以避免朝廷漕粮为人所制之厄。我将天下最挣钱的营生投入内务府,我不惜得罪宗室,不惜得罪勋臣,不惜得罪文武百官和天下士绅,我连丁点后路都不留,早早准备好功成之日,就流亡海外。 半山公,若我贾蔷都未做好‘人臣’二字,天下谁人还配提此二字? 我求一个公道,过分么? 皇三子李晓,凭甚么要杀我? 最毒莫过绝后,皇室宗亲,凭甚么要谋害我先生? 半山公,我在外为国事奔波,家里发生这样的事,如今我求一个公道,有失人臣本分吗?” 韩彬面色一阵青红不定,若贾蔷是位列朝班的臣子,或贾蔷一心为官,心怀社稷抱负,他还有言辞来驳斥一番。 可打他在扬州第一回认识贾蔷起,就知道贾蔷从未想过步入官场。 这二年来,贾蔷在宫里那样得宠,有大把机会在朝中安插官员,这种事原是权贵最喜欢做的事,但贾蔷也从未有过。 非但没有插手朝廷,还将朝廷官员得罪了个遍。 正如贾蔷自己所说,从宗室到勋臣到文武百官,乃至清流士林,他将路全都走死了,偏这样做,都是为了新政…… 这样一个孩子,他这个首辅,都不知道该要怎么继续要求他以大局为重…… 自古以来便有白衣傲王侯之说,贾蔷虽然本身就是王侯,但他于朝政中几无影响掺和,那些官爵也只是为了让他好好办差事,说其白衣都未尝不可…… 如此说起来,李晓一案,朝廷的确有负贾蔷。 当时却只想着,贾蔷和天家亲厚,又有林如海来压制…… 唉。 韩彬叹息一声道:“贾蔷,皇上方才已经传旨,废黜李晓镇国公位,贬为庶民了……” 本以为贾蔷听闻此言会谢恩,岂料他声音愈发清冷,问道:“半山公,你平心而论,以公正而言,李晓此罪,当死不当死?!” 此言一出,韩彬面色骤变,惊骇的看向贾蔷。 林如海更是厉喝一声:“贾蔷,住口!” 李暄顾不得在御前,上前一把捂住贾蔷的嘴,强笑道:“父皇,他在放屁,你别理他!” 隆安帝却死死的盯着贾蔷,见其虽被李暄捂住嘴,却一样看着他寸步不让,双拳攥紧,缓缓道:“好,好!朕就如你所言,给你一个……” “父皇!!” 李暄大声拦断隆安帝的话,眼泪哗哗落下,道:“父皇,儿臣同他说,儿臣同他说,他撞客了……” “你住嘴!” 隆安帝喝住李暄,正要再开口,就见外面进来一内侍,道:“万岁,皇后娘娘求见。” 李暄激动哀嚎道:“父皇,父皇,让母后进殿罢,让母后进殿罢!” 韩彬也劝道:“皇上,贾蔷为皇后亲自指婚后,才与天家愈发亲近,也愈发忠孝报国,不如请皇后进来论断一番。” 隆安帝看了贾蔷一眼后,眼尾跳了跳,缓缓点头。 未几,尹后含笑入内。 可看到殿内情形和如冰一样的气氛,登时一怔。 一番见礼罢,尹后面向隆安帝奇道:“这是怎么了?臣妾听闻贾蔷进宫了,因知他看似平和,实则性子孤拐,执拗劲上来十头牛都拉不住,因此前来看看。皇上,可是他惹您生气了?” 隆安帝面色有些吓人,笑声渗人道:“他惹朕生气?朕如今,岂敢生他的气?” 尹后闻言面色骤然一变,回过头去,就听李暄带着哭腔道:“母后,贾蔷一定要让父皇杀了三哥,他……他魔怔了,您快训他啊!” 尹后闻言,一颗心差点没跳出嗓子眼来,她国色天香的俏脸上,一双修长明眸盯着贾蔷看了稍许后,做出了让所有人都意外的事来…… 她左右看了看,在御案上看到了一个量舆图的玉尺,然后上前举起来就朝贾蔷身上抽打去,一边打一边斥道:“本宫看你是昏了头了,你怎么不让皇上连本宫也一并斩了给你出气?” 贾蔷起初还能忍,可挨了几下后就开始躲藏,解释道:“娘娘,您不知道啊,李晓费尽心思想杀臣。他想杀臣也就算了,他还想杀我满门!还有我先生家的姨娘……” “还说!叫你浑说!本宫叫你浑说!” 贤德之名满朝野的尹后拿着一把玉尺将贾蔷抽的满殿躲闪,怒道:“有皇上在,谁能杀你?便是在满朝上下都在弹劾你十恶不赦之时,皇上在窦现跟前都寸步不让,不许他动你分毫。不然,你的爵位早被废,罪名早就坐实了!皇上一旦不护你,还有你水落石出之日? 这个案子里受蒙骗之人何止一两个,连你先生都宽恕了所有人,你回来又来生事,废黜为庶人还不足,还要杀皇子,你在逼一个父亲亲手杀儿子,是本宫瞎了眼看错了人,还是你昏了头?给本宫站着,站直了!” 贾蔷垂着头站好了,尹后拿着玉尺又狠狠教训了三下后,近前喘息问道:“清醒了没有?” 隆安帝、韩彬、林如海等君臣看来,贾蔷缓缓点了点头,道:“清醒了。” 尹后却仍怒道:“本宫素来以为你和小五儿虽胡闹,却都是聪明人。如今看来,也聪明不到哪去!那些人为何费尽苦心的设计害你?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有皇上护着,他们正常手段害不得你。你倒好,犯了浑了,回京后不先谢恩,还来和皇上置气!这次体谅你受了委屈还则罢了,日后再敢犯浑,你看谁还护着你!还不去向皇上请罪!” 说罢,悄悄与贾蔷递了个严厉的眼色。 贾蔷闷头上前,大礼请罪。 隆安帝真真海出了口气,看着尹后点了点头。 方才贾蔷那些话,每一句都如一记耳光一样打在他脸上。 一个毫无私心不求权位富贵为国报效的臣子,落到这样的下场,起因还是他这个皇帝的亲儿子…… 这样的指责,着实让隆安帝无地自容。 一瞬间,感觉被逼到死角无路可退的隆安帝,真的激起了弑子之心。 连韩彬和林如海都想不出辩驳之词来…… 没想到,皇后来后,竟然另辟蹊径,以管教子侄之法,摆平了此子。 实在是……出人意料。 不过,既然皇后已经唱了白脸,他就不好继续严厉了。 毕竟,贾蔷这一次又立下了泼天大功。 隆安帝沉吟稍许,叹息一声道:“起来罢。皇后有一事说的对,上次风波,即便是在形势最恶劣之时,朕也没让窦现动你分毫。至于……李晓,此案中还有颇多疑点,李晓拒不承认此案为其主使。朕和你先生,还有数位大学士分析过后,也都认为李晓或许知道有那么一回事,但并未参与其中。他不至于这样愚蠢! 当然,因为他的二等侍卫孙兴涉案在内,所以他难辞其咎! 降为辅国公,有些轻了,废黜为庶民,就废黜为庶民罢。 另外,林爱卿妾室一案,并非李晓所为。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你可以自己去查。你原是绣衣卫指挥使,这些本就是你分内之事。 不管查到幕后何人,只要有真凭实据,朕必诛他满门! 如何,还有甚么委屈,一并说出来!” 隆安帝的手段远比贾蔷高明的多,贾蔷以退为进,终究没退开那一步,隆安帝这一退,却尽显明君、仁君的帝王之术。 如此优隆圣眷,贾蔷再多事,就显得不知好歹了。 对于今日之事,隆安帝怒不怒? 他当然生气! 可是隆安帝却不会怪罪贾蔷,不是因为视若子侄,便是亲子,也无人敢这样同他叫板。 而是因为,贾蔷功劳太大,又不追逐权力,这样的臣子,岂能因置气而处置? 对于窦现那样的臣子,隆安帝尚且一再容忍。 更何况贾蔷? 而且,隆安帝也得到了密折,贾蔷在扬州造的海船,已经有模样了…… 对于这样无心权势一心跑路又有奇才的臣子,隆安帝即便心里再恼,也一定会将贾蔷死死拢在手中! 如今朝野公认,有贾蔷在,新政事半功倍! 即便果真有甚么后账要算,也大可等新政大行之后再说…… …… 凤藻宫,中殿。 “娘娘,臣错了,臣错了……” “娘娘,再揪耳朵要掉了!” 贾蔷被尹皇后一只手揪着耳朵拎了回来,一路上让不知多少内侍宫女看了取笑。 无聊了一个多月的李暄,乐呵的简直如同在过年。 今儿才半天,就过瘾到这个地步,痛快啊! 贾元春并端妃、周贵人等正在中殿理事,看到尹后揪着贾蔷耳朵进来后,纷纷吃惊,起身见礼。 贾蔷臊的无地自容,赶紧连连求饶。 尹后终于还是松了手,瞪了贾蔷一眼后,转身回到凤榻。 贾蔷也只能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一步步登上丹陛时扭动的腰肢腹诽一句: 蜜桃了不起?! 不过忽然他觉得不对劲,怎感觉一旁有人在看他,转过头去,就见李暄正狐疑的看着他…… 第0758章 贾蔷:我是乃翁 “娘娘,这真不赖臣……” “臣已经够忍着了,您瞧瞧那群人都干的甚么事?” “不是说没做成,没害得了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臣当然明白,皇上舐犊之心,也曾犹豫过,可后来还是觉得,有甚么就说甚么,御前不好藏私……” 贾蔷莫名其妙的瞪完李暄后,对于凤榻上坐正,面带薄怒的尹后说道。 尹后气急反笑,道:“你这叫不藏私心?本宫看你就是恃宠而骄到跋扈的地步!!” 贾蔷笑道:“娘娘,臣此生和跋扈二字怕是无缘了。甚么人才会跋扈?权倾朝野之人才会跋扈。臣身上就三个差事,两个临时的。一个绣衣卫指挥使,再有几个月就到一年之期了。便是这段时日里,臣也没怎么往里掺和。另一差事是内务府大臣,等内务府钱庄上了正轨,臣也就交任了。只留下一个兵马司指挥,臣觉得就够了。而区区一个五六品小官儿,又有甚么资格谈‘跋扈’二字?” 李暄在一旁火上浇油:“你现在就跋扈嚣张的很!” 说罢,转头对尹后道:“母后,您还不知道啊!贾蔷这次厉害了,把内务府钱庄的两成股,生生卖出了两千万两银子来……” 尹后闻言凤眸登时圆睁,盯向贾蔷,但心里实在无法置信,恍若天方夜谭。 李暄很满意尹后的反应,继续加料道:“不仅如此,他还让那些人把这些银子全部换成粮食,从暹罗、安南等国采买,上二月已经预定过一批,十万石,都快要进京了。他刚才还让父皇他们最好准备清空常平仓,好迎接新粮入仓!母后,您刚没瞧着,方才父皇本来生气成甚么样了,可听了这番功绩后,就随他怎么胡扯罢。要不是这小子昏了头了,死了心了要杀三哥,父皇根本不会生气。就算这样,若不是母后你来得及时,父皇都要让人给三哥赐白绫了。您还得多管管贾蔷,让他进宫来,和儿臣一道多读读书,儿臣也好多教教他道理不是?不然下一回,还不定要干出甚么骇人的事……” 一旁贾元春听闻这段话后,腿都软了。 她不知道两千万两银子到底有多少,也不清楚朝廷眼下缺粮到甚么地步,她只知道,贾蔷逼着隆安帝杀皇三子…… 若不是好歹在后宫历练这么多年,此刻怕已经生生惊惧的吓昏过去了。 尹后却已经将这一茬丢开了,她眯起眼来,仔细的看起贾蔷来。 她知道贾蔷有能为,于通财一道堪称奇才天赋,可是她没想到,贾蔷会强到这个地步! 何谓一人兴邦? 莫过如此了。 一股股强烈的震撼,冲击着她的心防。 纵知天下之大,亿兆黎庶中必有奇人。 可奇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审视了良久后,待贾蔷和李暄停止打闹,尹后缓缓问贾蔷道:“贾蔷,如今朝廷中有大事,有兵事,粮草为第一等大事。别的事上,你鲁莽冲动说了大话,本宫怎样也能保你一保。可事涉军机,你若耽搁了大事,本宫也保不得你!” 贾蔷笑道:“娘娘,是真是假,一个月内便可见分晓。而且臣听说还是辽东那边需要用兵用粮,这就更好办了,等运粮海船到了大燕境内,朝廷派户部官员去点验罢,直接沿海去辽东,在狮子口卸粮,既快,也能省下大量陆路损耗和时间。不过臣的意思,还是新粮入常平仓,今年先出旧粮。当然,不转这道口也成,因为都是今年新进的粮米。” 尹后闻言,愈发不知该说甚么了,怔怔的看着弯起嘴角轻笑的贾蔷。 李暄在一旁看着吃味,看着贾蔷茶言茶语道:“哟,你这般能为,往后就更得意了。等着瞧,朝廷以后只要没钱,就指着你变出两千万两呢。你就好好得意!” 贾蔷闻言面色微变,忙同尹后解释道:“臣实话实说,此次差事大半功劳在天家,其中娘娘又占大半,臣的功劳最次,只是微乎其微。江南那些商贾,一听说天家为大东主的钱庄,立刻就知道将来必大有可为,因此纷纷心动。臣说出娘娘为大庄主,以保公正后,好家伙,那些巨贾就直接开始争抢起来。臣这次只得了两成股的条子,实际上再多一倍也卖的尽。不过,为保天家大东主的持股比例,断不能再卖了。所以,只此一回。臣也不敢再将娘娘的贤名四处拿去换银子来,这一次,还是贱卖了呢。” 李暄:“……” 他伸直脖颈看向贾蔷,想看看这厮到底有多不要脸! 这样肉麻的话,他也说得出口? 尹后都被说的绝美俏脸微红,侧眸觑视似笑非笑道:“你少与本宫灌迷魂汤!不过是怕担差事罢,说这些?” 贾蔷正经道:“娘娘,臣绝无半分虚名。到了这一步,天家和娘娘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内务府钱庄的公正,不然损毁的,就是天家的威名和娘娘的贤名!但话又说回来,只要这个钱庄越办越大,天家和娘娘之名,也必将名动九州,为亿兆黎庶传颂!” 尹后闻言,抬手轻轻抚了抚额头,透过指缝看了眼贾蔷,道:“贾蔷,本宫今日让你弄的晕晕乎乎,实在没有精力再思索这些了。你且先回家……不准再出城去洗温汤了,皇上那边必还会再传召你谈事。如今忙的甚么似的,你也莫要偷懒了。皇上一直都在护着你,这一点,你永远莫要忘记。” 贾蔷点点头,应道:“臣知道了。”顿了顿看向一旁至今还呆滞的贾元春,又同尹后笑道:“娘娘,这个……皇贵妃省亲一事……” 尹后气笑道:“说了这会儿别再来扰本宫清静,去去去!” 李暄小声问道:“母后,那儿臣……” 尹后摆手道:“一并都走,本宫今儿真是一眼都不想再见你们。贾蔷,再说一次,今儿还惹出祸来,本宫绝不轻饶。” 贾蔷干笑了声,连道:“不能不能,臣向来规矩知礼……” “跪安!!” …… 看着贾蔷、李暄一路追打的背影消失在凤藻宫,尹后坐在凤榻上陷入沉思,久久没有起身。 贾元春、端妃等亦不敢叨扰其深思,便只在一旁静静的陪坐着…… 贾元春的心中,亦不能平静。 除了今日所闻外,还有就是,她担心贾蔷回去,会如何惩治王夫人…… 正当她心中忧思时,忽地听高台凤榻上传来一道威重中又透着些亲近的声音: “贤德妃,今岁元宵佳节,准你归宁省亲。” …… 出了皇城,一路打听贾蔷在江南有甚么好见解的李暄,在得闻采生折割之案后,恨的仰天长啸,看模样是想亲自提刀,将那些畜生千刀万剐! “贾蔷,你们贾家可还有一个好东西没有?” 李暄知道给漕帮梅氏撑腰的是金陵四大家族,又以贾家为首时,登时怀疑问道。 贾蔷懒得理会,道:“天下这等事绝不会只有一例,所以,半山公的考成法很有必要。将这些势力,狠狠的严打一次,还百姓个海晏河清!” 李暄闻言,凝视了贾蔷稍许,忽地欣慰道:“孺子今日成年长大矣,不负乃翁苦心教诲!” 说罢,在贾蔷挥拳前,哈哈哈大笑着扬鞭打马逃开。 贾蔷在其背后笑骂了声:“我才是乃翁!” 说罢,在亲卫护从下,打马往布政坊而去。 …… 林府,忠林堂。 林如海因昨晚值守武英殿,今日得以休整。 贾蔷到来后,未来得及去看看梅姨娘,就先被忠伯请到此处。 行礼见罢,忠伯告退,书房内只师徒二人。 林如海目光复杂的看着贾蔷叹息一声道:“为师错了,当初实不该将你卷入新政中。也是没料到,你竟有此等能为。两千万两啊……” 功高难赏。 今日自污,或许能迁延上一些年,但终究已成种祸之举。 贾蔷却笑了笑,道:“先生,我的所作所为,一不是为名,二不是为利,更绝非是为了忠于某个人……大言不惭一句,弟子之所为,是为天地立心,是为生民立命,是为万世开太平! 所以,并无悔也。至于将来的事,现在说还早。况且,弟子麾下的势力,每一日都在迅猛膨胀中。 弟子本心是以此为矛,终有一日去海外开疆辟土,立一番基业。 但若有人想毁灭弟子,弟子也不妨让他知道知道轻重。 最不济,也能拉着他一道永坠地狱。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但这一念,不在弟子,在他人。 弟子堂堂正正做人做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可有人若想要弟子刀斧临身时还要跪谢皇恩,那他真是想错了!” 林如海闻言,神情震惊难名。 即使修心到他这个境界,即使他心中也有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思想,但忠孝为臣四个字,仍是他的底线。 他从未想过,他的弟子会有一念成魔的最坏打算。 见林如海满面震惊,一时无言,贾蔷苦笑道:“先生放心,远不到那个地步。除非最后,连跑路的机会都不给弟子留,不然,弟子又怎会选择鱼死网破的市井地痞之做法?弟子只是,绝不会引颈就戮罢了。” 林如海缓缓呼出口气,看着贾蔷道:“你且安心,断不至此的。皇上,终究是有为之君。你又从未插手过朝政,若诛你,则天下人不服。也莫要小瞧为师,总能保你安稳。” 贾蔷笑了笑,若诛他,“天下人”,那些掌权势者只会拍手叫好继而落井下石,以分一杯羹,这是人性。 但若诛他,要付出的代价,也是那些人绝对承受不起的。 如今有两千万两天文数字在眼前,更化作无数粮草源源不断的运入大燕…… 这等诱饵,便是孔老二复生,也不可能抗拒得了这等美味。 贾蔷亲手培养出了一头“资本”巨兽,这头巨兽,便是在后世文明高度发达的社会,也有无数人为之迷醉倾倒。 这头巨兽甚至主宰着世上最强大的一批国家。 虽就眼前来说,贾蔷培育出的这头资本兽还很幼小稚嫩…… 但随着新政发展,随着时间推移,这头幼兽一定会长成一头可吞天地的巨兽。 打睁眼看这世界的第一天起,贾蔷就从未想过一心做个忠臣孝子。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人不负我,我不负人。 人若负我…… 在他前世的那些年里,哪个男人心中没有一个中二梦? 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0759章 林如海:这不忠不孝之子…… “蔷儿,今日之言,出自你口,听入我耳,再不为第三人所闻。从今往后,便是在我面前,也不许再多说一个字。” 对于林如海这样的正臣而言,贾蔷所言之事,着实骇人听闻。 若非他儒学心境实在高,换做迂腐些的,非得大义灭亲,除了这个心藏大逆不道之念的逆臣。 但饶是如此,林如海依旧不忍再听这样的言辞。 他不会逼着贾蔷信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但如贾蔷那般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架势,他也着实不敢恭维…… 最重要的是,这种话,是一个字也不能流露出去的。 如今朝野间都知道,贾蔷不贪权不图财,随时准备跑路…… 有的为之感动,有的当做笑话,有的乐见其成,或许也有的,在设计埋伏,以绝其后路…… 但想来,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到贾蔷会有这等大逆不道的念头。 便是最恨贾蔷者,也不会以此等罪名污蔑他,因为谁都不会信…… 所以,只要贾蔷不自己昏了头将这等话说出去,就无人怀疑贾蔷有此等胆大包天之心! 贾蔷呵呵笑道:“这等事,除了先生,普天之下弟子哪里还能信任他人?便是麾下夜枭,也无人知道甚么。且本就是情形最坏时才会那样……” 顿了顿后,贾蔷见林如海的确不能再闻这等事,就岔开话题,将江南行的前前后后都说了遍。 从邢襄遇伏说起…… 一直说了一个半时辰后,才算将大事说尽。 林如海听罢,面色凝重,叹道:“背后实在错综复杂……” 贾蔷想不通,问道:“先生,能有这般实力,以绣衣卫千户为死士,能调动军中参将的,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为何还会如此棘手难查?” 林如海闻言眉尖轻轻一挑,道:“说的轻巧!便是只有十人,没有真凭实据,朝廷能随意动哪一个?再者,未必就只有十人。我也是才知道,当年太上皇手里也有一支人手,这些人手散布于各处,多在军中。太上皇大行之后,皇上曾设法找出这一批人手,却是无果。如果这支人手被别人得去,藏在暗处,将会十分可怕。所以蔷儿,任何时候都不得大意。” 贾蔷点头道:“我省得,所以每回出入都带足人手,也有人在暗处护着。其他事上,也会如履薄冰,不敢轻狂自大。”顿了顿,又问道:“先生,金陵四大家族这一回基本上算是连根拔除了。此案,不会牵扯到弟子罢?” 听闻此言,林如海苦笑一声,对于贾蔷出辣手废了金陵贾家,做出同室操戈自相残杀一事,对他来说,又是一桩剧烈的冲击。 先是不忠,继而不孝,这是不忠不孝之子啊。 当世对一个人品性判断的两大基石,就这样让贾蔷砸了个稀巴烂。 可是,林如海又能说贾蔷甚么呢? “做的很好,此案由你检举出,总比由其他人检出,再牵扯到你身上来得强。但是,你既然将功劳推给两江总督李睿,想来已经意识到,这其中蕴着对你并无好处之意。所以,此事你莫要露头,我去寻半山公讨个人情,由他书信李睿一封,了结此事就是。”他决定为贾蔷担下这桩事。 林如海说完,神情已经极为疲倦,但当贾蔷让他去歇息时,他仍摇了摇头,继续道:“皇三子李晓的案子,到此为止。” 说此番话时,林如海眸光深沉凝重的看着贾蔷,但他却点到为止,没有多言。 贾蔷点了点头,不无惭愧道:“每每动用险计,让先生跟着受累了。” 林如海微微颔首,终究还是忍不住再问了句:“此计,止步于谁?王府管事,还是……二等侍卫孙兴?” 若是后者,林如海必会毛骨悚然。 这个弟子,藏的就太深了…… 贾蔷干笑了两声,道:“先生,您也真瞧得起我。连王府管事都不是我下的手,夜枭满打满算才布下一年,李晓露出对我的敌意,不到半年。夜枭的孙婆婆费尽心思,花了不知多少银子去,才在王府庄头里扎下一颗钉子。只能说,李晓太张扬了。其他人看到有这么个机会,立刻出手,将他往死里整,至死方休。先生,京城形势之险峻,可见一斑。这水面之下,到底还藏了多少黑手?着实让人遍体生寒。” 林如海微微松了口气,见贾蔷脸色有些紧张,反倒笑道:“权力斗争,从来都是如此,你以为是顽童儿戏般直来直去么?不过,你也说了,是皇三子自己行事不检,露出了破绽才被人群起而攻之。正如你先前出京,未曾看管好西府一样……但只要小心谨慎行事,就无需畏惧。他们也只能藏在暗处放些冷箭,不当紧的。” 贾蔷点了点头,吐出口浊气后,道:“真累,田园将芜胡不归啊……” 这其实是真心话,与隐藏于暗地的人下棋,做斗争,当真让人费尽心力。 不意…… “哈哈哈!” 一直疲倦
相关推荐:
【文野】首领和她下属们的二三事(SM、NPH、女S)
何慕(校园 病娇)
亲密关系
独角戏
韩娱之完美人生
玩物 (现代校园,H)
墙(H)
囚徒(H)
拾花录(1v2 双舅舅 禁忌)
渔舟唱晚_高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