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她细细的默读了遍: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哂然一笑,终不过是小儿女的甜言蜜语。 不过待看到第二首时,面色却郑重了起来,反复默读几遍后,叹道:“不意这孩子,竟有如此才情!怪道,他当初一心想要科举,得个举人的头衔好办事。原来非其自大,果真有才学在身。” 孙氏不无心疼道:“谁说不是呢?蔷哥儿生的就好,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读书人。谁想如今倒被送到战场上,和骚鞑子厮杀去了。这要是有个闪失,岂不造孽!” 尹后好笑的看她一眼,提醒道:“二嫂子,他是一等宁国公世袭一等侯,这样尊贵的身份,难道不该为国尽忠?我大燕武侯,难道还比不得一个举子进士贵重?放心罢,贾蔷是个伶俐的,不会逞匹夫之勇,不顾性命。” 安抚罢孙氏,尹后又瞧了瞧那一阙半的词,而后同尹子瑜笑道:“这文武双全的郎君,还是个为国征战的盖世英雄,姑姑可疼你?” 尹子瑜俏脸泛红,抿嘴一笑。 尹后看着尹子瑜笑了笑罢,回头问尹家太夫人道:“甚么时候定日子?” 尹家太夫人笑道:“我打算后日去相府,和林大人商议商议。贾家太夫人上回传信儿,说二月他家那位衔玉而生的哥儿先成亲,我们应该到三月了。” 秦氏笑道:“荣国太夫人可是宝贝她那孙子的紧,担心蔷哥儿和相府还有我家办完事后,再给她那孙子办,要被比得见不得了,所以先一步办。里面又有赵国公府的体面人情在,那位老公爷也是个八面玲珑的,还专门使孙子到府上磕头赔了罪。因免了进门,不见外客,就在大门口磕了头,弄的老太太没法子,只能让进来说了会儿话。” 尹后自然不会不知此事,笑道:“那位老公爷,才是人精中的人精,咱们家自然敌不过他。” 恨那位老狐狸入骨的人不知多少,想要他不得好死的也不计其数,可他老成那个模样,床都下不得了,还是没人敢朝姜家动手。 常见有人欺负贾蔷,可谁见过有人欺负姜家的…… 所以,旁人进不得尹家门儿,姜家人却是有法子的。 秦氏压低声音笑道:“娘娘,那个老公爷,快差不多了罢?” 尹后闻言眉尖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氏道:“是本宫那不安心的大哥让你问的罢?大嫂子你告诉他,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还没资格问这等事。老公爷一身关系着大燕社稷之安稳,也是他能打探根底的?” 秦氏闻言,脸色登时变了变,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尹家太夫人淡淡笑道:“说的好啊,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就该直白相告,断了他的念想。这个老大啊……” 见她动了怒,尹后反倒安抚道:“母亲何须着恼?倒也不算是坏事。大哥当了一辈子五品官,心里自然焦急。以他的才干,宰辅虽无望,但一任六部尚书的资历还是够了的。只是到底要避嫌,他当五品官,虽是吏部尚书也要敬他三分。果真让他当了六部尚书,军机处的大学士也要礼让他些。如此一来,岂非乱了朝廷纲常章法?就当他为了我这个当妹妹的受了委屈罢。” 尹家太夫人笑道:“到底是得了福,还是受了委屈,他自己心里清楚,你也不必为他说话。我自不会同他闹,该说的都说过了,他果真不听,就且看他能做出甚么了,只要不打你的招牌,随他怎么就是。” 不打皇后的招牌,他一个五品官,又能折腾出甚么来呢? 有一个这样明理睿智的母亲,尹后心里当真欣慰。 又说了起子话后,尹家女人没有多留,早早离了皇宫回家去了。 连尹子瑜都未多留,她快要出阁的姑娘,已经不便在外面留宿了。 尹后多少有些伤感,等娘家人走后,一个人坐了片刻,忽地叫来笔墨来,独自写下了那一阙半词。 当年在尹家做姑娘时,最爱的,便是这些。 尹子瑜,亦是受其熏陶,才对这些情有独钟。 将这一阙半词细细品味了许久,尹后绝美的俏脸上,嘴角弯起一抹极好看的弧度。 有趣。 难怪这个混账,如此风流…… 自古以来的才子,哪个不是胆大包天的好色之徒! …… 十王街,恪荣郡王府。 王府内,比先前更繁盛了些。 来来往往皆是人,李暄进门一路走来,感觉不是一座王府,倒像是部堂。 待入中堂,见面先拱手问好道:“四哥,新年吉祥!”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李时一把抄住,笑骂道:“少作怪!昨儿不是拜过了?还来,哥哥可没多余的红封!” 李暄打了个哈哈笑道:“四哥你也忒小气了些,连多给个红封都舍不得。那内务府钱庄不都是四哥你掌着的了,拿出来花啊!” 李时气个半死,竖眼道:“成心来气哥哥的是不是?” 李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见李时面色越来越难看,忙摆手道:“没有的事!四哥,弟弟今儿来,就是想同你解释一下外面的谣言。那些球攮的没安好心啊!” 李时笑骂道:“到底还是和贾蔷亲近些,你倒忘了和谁才是亲弟兄了。” 见李暄急着想要解释,李时摆手笑道:“行了,与你顽笑两句。今儿叫你来,原就是想说此事。有些人觉得贾蔷那边死猪不怕开水烫,名声已经够臭了,骂他毫无用处,倒是想着祸水东引,将脏水泼到我身上来,挑起我和贾蔷去斗,借刀杀人借到爷身上来了,也真是想瞎了心了。如今那些做臣子的,愈发不懂规矩,乱了尊卑。” 见李暄面色阴晴不定,狐疑的看着他,李时道:“此事你同贾蔷说,本王不会因外面的事怪罪记恨他,他也不必多心。如今暗地里有人煽阴风点邪火,让他好自为之罢。过往的一些不痛快,都是小事,本王也都不放在心上,且看以后罢。” 李暄闻言,仔细的观察着李时,惊喜道:“四哥,你说的是真的?” 李时笑道:“如何有假?哥哥我也看出来了,那贾蔷就是个半吊子,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得失。虽然鲁莽的很,但也是个纯粹的。再说,他不是一直想出海么?” 李暄笑道:“这倒是真的,他海船都造了一半了。这小子是个孝顺的,给弟弟我也准备了一艘。他先出海去趟趟,等路趟平了,弟弟也能出去逛上一圈,见见外面的景儿!” 见他美滋滋眉开眼笑,李时皱眉道:“五弟,浑说甚么?你甚么身份,岂能有如此念想?寻常百姓人家子弟都知道父母在不远游,你想往哪里去?若是让父皇、母后知道你有这般念想,你的皮还要不要了?” 李暄神秘兮兮笑道:“四哥,你不知道罢,我和贾蔷在父皇母后跟前说过此事,父皇没骂我们,还默许了!所以还是四哥英明,知道和贾蔷那个二愣子闹没来由的很。理会他做甚么?四哥是有大前程的,贾蔷早晚要滚蛋的人,和他置气着实不值当啊!” 李时闻言,面色骤然一变,怔怔的看着一脸得意的李暄,心中翻滚不已。 父皇默许了小五出海? 怎么可能…… 一时间,李时心乱如麻。 …… 宣府,火器营。 “手持叉架前进! 火绳枪靠在左肩,左手持枪,左手指间握住火绳,右手持叉架。 叉架靠枪前进! 叉架交左手,空出右手来。 放下叉架,枪下肩! 左手将叉架放下,右手将火绳枪从左肩取下。 右手持枪,左手下垂! ……” “吹火绳! 对火绳轻轻吹气以造成火头。 装火绳! 将火绳一头装在蛇杆夹子上。 试火绳! 调整火绳长度,以确定火绳可以正好点入药锅。 吹火绳,开药锅盖! 举枪瞄准! 叉架稍向前倒,将火绳枪平衡在叉架上,左脚向前一步。 射击!” 一名火器老卒将火器操作的每一式讲解清楚,只是这一系列的操行,让华文、华安、董川并宣府诸参将、游击们傻了眼。 如此繁琐,怎能上阵? 赵破虏笑道:“这还没完,射击罢,还有取火绳、清药锅、装药引、摇药锅、吹药锅等诸多步骤,错一步都不成,要受罚!” 宣镇参将赵偲笑道:“老天爷,军中兵卒大半连左右都分不清,练成这样,岂不要了老命了?” 赵破虏摆手道:“其实远比弓箭手好练,弓箭手想练得好,得有天赋,没几年苦功根本没大用。可火器兵,这些操行只要细心,不用三个月就能练成。当然,要打得有准头,又是另一说法了。不过总的来说,比弓箭手好练。” 贾蔷淡淡道:“这种火器,在西洋已经被淘汰了。早二三十年前,西洋那边就出现了一种不需火绳的自走火器,叫燧发枪。不用火绳点燃,靠激发火石来点燃子药,发射铅弹。即使在雨雪天气也能使用,且射速大大提高。西洋番鬼正是靠着这种火器,凭借数百人,就能攻下一个小国来。往后,火器一定会取代刀枪弓箭。” 老将们不大能接受这种论点,也想象不出贾蔷描述的燧发枪是甚么样的。 不过碍于贾蔷的身份和霸道狠辣,没人说甚么反驳之言。 尤其是宣镇军将,听到火器操作有那么多步骤后,瞬间兴趣大减。 且不说他们得不到火器,就算得到,也练不出能操行这么繁琐步骤的火器兵来。 贾蔷说的燧发枪倒是听着很好,可还不知哪辈子能见着,所以火器营之行就草草结束。 一个个借口上城墙预防夜战,闪身不见了。 出了火器营,贾蔷同华安、董川笑道:“也难为他们了,这把子年纪再学新事物,的确不容易。” 华安抓了抓脑袋,道:“别说他们,连我听了那些,都觉着忒麻烦了些,不如弓箭爽利,用弩也比这个容易的多。朝廷练出三大营就够了,再多,忒不易。” 贾蔷摇摇头,道:“往后再看罢。” 董川沉声道:“若果真能改进步骤,简而化之,在雨雪天气中能用,那将来的确能取代弓箭刀枪。” 贾蔷道:“不和西洋番鬼真刀真枪的干上几仗,朝廷绝不会轻易更改军械武备。我也不过提前白话几句……不多提了,先把眼前的仗打好再说。这鞑子都疯了,真是不计生死的疯狂攻城。居然还有那么多老人,疯魔了般……” 想起那些蒙古老人面容狰狞可怖的往城上冲,根本不在意生死的模样,贾蔷心里都有些发憷。 董川在宣府生活了十余年,了解的多些,道:“这也是草原上的一种减丁手段罢。到了大灾年,要保证青壮、能生孩子的女人和孩子活下去。老人,和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会自寻灭亡,以保证种族的延续。去岁草原上先是大旱,饿死牛羊无数,又遭遇百年难得一见的白灾。也是没法子了,总要活下去。老人多死点,哪怕没攻下镇城,也能减轻些负担。” 华安倒吸了口凉气,骂道:“果真是一群禽兽不如的畜生!岂有让老人先死的?” 董川摇了摇头没说话,那些老人,都是自愿的。 草原上的生活,也的确苦寒艰难。 但这些话,他如今已经不适合说了…… 董家,唉。 即便贾蔷没有落井下石,可宣镇上下,大多数仍将盗卖武库出卖镇城的罪责迁怒到董家头上。 许多打小他都叫叔伯的将校,从前侍奉其如少主,如今待他又岂止是冷淡…… 可他又不能怪别人太现实,人走茶凉…… 这一次,宣德侯董家当真元气大伤。 董川默默思量稍许后,忽地看向贾蔷,沉声道:“宁侯,这几日鞑子进攻,只会越攻越猛,也越疯狂。他们没有太多后路的,所以只有不计代价攻破镇城,才能让更多人活下去。” 华安摇头道:“如果宁侯未至,宣府真有可能会被强攻破城。可如今,镇城绝不会破!” 先前镇城总共不到两万兵马,还分成几个山头,淮安侯府初来乍到,调动起兵马来十分吃力。 即便调得动,也难以得心应手。 再加上内鬼做耗,朝廷派来钦差查案,人心惶惶之下,如何能防御得住这八万不要性命强攻的蒙古哀兵? 那时真有可能被攻破。 但眼下,华安绝不信鞑子还能攻破如此坚城,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宣府,着实没有败的理由。 董川看了华安一眼,道:“即便勉强能守住,损失也一定惊人。且卫拉特博彦汗不是个蠢人,不会只一味的让人送死。蒙古人的狡猾,子扬过些时日就明白了。” 说罢,又看向贾蔷,一字一句问道:“宁侯,你想不想尽快击溃城外鞑子大军,击杀博彦汗?” …… 第0809章 林妹妹,恭喜你当娘了! 击溃鞑子大军,击杀博彦汗? “子仪,怎么个说法?” 贾蔷闻言有些震惊,看着董川问道。 董川看起来,似乎一夜间成熟沉稳了许多,但所说之言,却着实惊人。 华安在一旁有些不安道:“世兄说的是夜袭罢?不大可能,鞑子警觉的很,正对着镇城设了几大堆篝火,照的通亮,还有牧犬守夜。再说城门已经用砖石浇水成冰封住了,鞑子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啊。” 董川只是看着贾蔷,沉声道:“这两天我仔细观察了下博彦汗金帐的位置,应该就在五里堡处。那里三面环山,正面还有一条河,可遮蔽风雪,也可凿冰饮马。那里,原就是一处军马草场。蒙古人出征,并不带干粮,只驱赶牛羊随军出征。冬日出征,草原上冰雪太厚,牛羊吃不到雪下的草,所以牧民们会带上大量的干草,驼伏于牛背上。没有这些干草,牛羊就会饿死,战马也会饿死。而这些干草,多半就在五里堡。” 计毒莫过绝粮! 贾蔷轻声道:“你是说……烧了牧草?可是,我们怎么绕过鞑子大军,到五里堡呢?” 董川深吸一口,轻声道:“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可绕至虎丘山之后……虎丘山就是五里堡环抱的那座山。当年在宣府,我和一些年轻子弟,无意间发现了那条捷径后,没少从那里往返五里堡去洗澡顽耍。眼下虽大雪封山,但我认得那条路。只要我们趁夜色翻过镇城西侧的雪山,就可抄小路到虎丘山,再翻过虎丘山,就能直击五里堡,焚烧干草,趁乱击杀博彦汗!” 贾蔷皱眉思索,华安吞咽了口唾沫,道:“世兄,不必如此罢?据城而守,等鞑子败退时再追击一番就是。如此冒奇险,值当么?要是宁侯有丁点闪失,我们得不偿失啊。” 贾蔷若折在这里,华家的防守大功也成了大过。 顶了天了就是功过相抵,可势必得罪死林如海,还有贾蔷背后站着的各个巨擘。 华文是绝不会同意的。 贾蔷摩挲了下鼻梁,算了算利弊得失后,苦笑道:“子仪,若只我一人,那绝不会犹豫分毫。男儿在世,本该立不世功,建不世业!可是,我身后着实有一大家子要守护。我若有失,不知多少人命运悲惨。着实不敢孟浪……” 董川沉声道:“侯爷只需答应,出些兵马,不需多,百人即可!再分与些子药火油,即便杀不得博彦汗,只要烧了鞑子的干草,他们必撤兵,而且会损失惨重。这样一来,宣府也能少死些人。” 贾蔷注视着董川坚毅的目光,感慨道:“谁言世上无英雄?子仪,未想到你有如此英雄气概!” 虽然知道董川是为了挽回些宣德侯府的声誉,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他敢这样做,已经比当世绝大多数人有勇武之气了。 华安担忧的看向贾蔷,道:“良臣,父亲不会答应此事的。” 如今华文为宣府总兵,他不同意,贾蔷也调不动一兵一卒。 火器营或许可以,只是火器太重,背负艰难,想要凭此翻山越岭爬雪山,那是作死。 贾蔷思虑稍许,缓缓道:“此事,且先不告诉世叔……我留信一封,等我们出发之后,子仪你再交给世叔。以火起为号,反攻鞑贼!” 华安闻言大惊道:“良臣,你不是说不冒险么?” 贾蔷道:“我带百余亲兵同往,留在虎丘山上等候接应。子仪带人手下去纵火,至于博彦汗,能杀则杀,杀不了也无所谓。一旦此战鞑子损失惨重,他这个黄金汗的位置也坐不了多久了。能不能活着回到龙城,都不一定。所以,无需强为之。” 华安还想说甚么,贾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要子仪的路没错,此计必然能够得逞。” 华安堆笑道:“我知道,我是想说,能不能带我一个?” …… 神京,布政坊。 林府,清竹园。 凤姐儿到此,看着黛玉闺房,啧啧笑道:“哪里像是相府千金的闺房?分明就是一个俊俏哥儿的书房,怎就那么些书?” 黛玉俏脸含笑,见凤姐儿随手翻了本书,轻声吟道:“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凤姐儿气的咬牙啐道:“谁说我不识字?如今早就识字了!” 一旁紫鹃嗔黛玉道:“二奶奶来做客,姑娘不说好生招待,倒拿这些话来说,岂有这般道理?” 黛玉忽然想起贾蔷传书中说,他很羡慕她身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能时刻见着她,譬如紫鹃,因此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凤姐儿笑道:“莫不是害了相思?好端端的怎疯病了般?” 黛玉道:“你才害了相思……说罢,甚么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里请也请不来,今儿来了必是有事,还未见得是好事。” 凤姐儿叹道:“怪道都说蔷儿那样厉害,独怕你一个,果然了得。” “呸!” 黛玉啐笑道:“你当我如你一般,背着个老虎夜叉之名?” 凤姐儿哈哈一笑,不深聊下去,没法聊了,这丫头的嘴真真如刀子一般,偏生还招惹不起…… 她将贾母叮嘱之言说了遍,最后担忧道:“此事是不是还要同林姑丈说一下,外面有人又要使坏暗害蔷儿,只咱们内宅女眷知道,也不顶事啊。” 黛玉抿了抿嘴,秀美蹙起,显然是生气了。 不过还未等她想出一主意,好好教训教训那些使坏的人,忽见孙嬷嬷急急进来,道:“姑娘,宁府那边打发人送来一封信,说是扬州十万火急送来的。侯爷不在,因说是喜信儿,就送到这边来,请姑娘做主。” 黛玉先是一惊,随即听闻是喜信儿,才松了口气,问道:“信呢?” 孙嬷嬷将信奉上,黛玉已然想到了甚么,和凤姐儿对视一眼后,拆开了信,看了起来。 凤姐儿见她总是不说话,等的心焦,催道:“到底如何了?” 黛玉神情复杂,终究喜大于茫然,甚至带有些艳羡,终道:“小婧姐姐生了……” 凤姐儿急道:“我猜着了,只是到底是儿是女?” 黛玉顿了顿,轻声道:“一双儿女。” 凤姐儿闻言恍惚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继而眼珠子都羡慕红了! 黛玉没理她,而是招来李婧的一个师妹孙九娘,道:“让人即刻将此信送去给侯爷,报喜。” 等孙九娘去后,凤姐儿看着黛玉忍笑道:“好妹妹,我给你道喜了!” 黛玉侧眸觑视,咬牙道:“喜从何来?” 凤姐儿哈哈笑道:“恭喜妹妹,你当娘了!” 黛玉:“……” 可不就是,要当嫡母了…… …… 皇城,凤藻宫。 偏殿内,尹后看着李暄急急而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篮筐,筐里放着些嫩绿青菜,几根黄瓜显眼。 尹后笑道:“贾蔷就那么几根黄瓜,都让你摘了来。等他回来,不和你闹才怪。他也不在家,你就跑他府上去摘?” 李暄没所谓道:“母后爱吃嘛,他敢不给……”顿了顿,又神秘兮兮道:“母后,刚儿臣去宁府,您猜怎么着?!” 尹后笑道:“他人都不在,又能如何?” 李暄眉开眼笑道:“也是赶巧,儿臣刚去宁府,就看到贾家下人从扬州急死忙活的赶来报喜信儿!” 尹后闻言眼睛一亮,“哦”了声,笑道:“莫非贾蔷那个帮主小妾生了?” 李暄连连点头,又巴巴笑道:“母后,您猜生了个甚么?”他虽未见信,可送信之人还是知道个大概的,因是喜信儿,所以未曾瞒人。 尹后笑道:“莫非是个姑娘?” 若是个儿子,李暄才没那么神秘兮兮的…… 不过没等李暄开口,尹后就眉尖一扬,道:“不对,若只是个姑娘,你也不会这般神情。莫非,不是生了一个?” 李暄张大嘴巴看着尹后,道:“母后,您这……这也能猜着?” 尹后笑道:“果真是双生?” 李暄嘎嘎笑道:“是双生,还是龙凤胎!” 尹后“哟”了声,为贾蔷感到高兴,不过随即又微微皱起眉头来,道:“听说,那位小妾生的孩子,要随母姓?” 李暄闻言眨了眨眼后,咂摸了下嘴道:“没关系,贾蔷在清流士林中早就臭不可闻,再臭些,也没关系。” 虽非嫡子,却是长子。 嫡子不贤时,都有立长为嗣者。 将长子出继给小妾…… 这种做法于当世来说,何止惊世骇俗,分明就是大逆不道,必有御史弹劾。 此事涉及纲常,不是顽笑的。 不过,以贾蔷的性子来看,怕是不怎么会搭理那些人…… 而对天家来说,一个有点金之能,权势也越来越大的年轻显贵,有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性子,几为世俗所不容,其实是一件好事。 按下此事后,尹后看向李暄,问道:“昨儿你四哥请你吃东道,都说甚么了?” 李暄笑道:“四哥说,如今外面都在骂他,说是他贪了儿臣和贾蔷的内务府钱庄,才使得京城缺粮,明岁缺粮,骂他是奸王。但他不会为此事怪罪迁怒贾蔷,因为有些人想以他为刀,来对付贾蔷,挑唆二人为敌。还说过往他和贾蔷的一些不痛快,他都不会放在心上,让贾蔷也别多心……” 尹后闻言哂然一笑,问道:“你怎么看?” 李暄撇撇嘴道:“贾蔷和他先生这一回又立下了这般大的功劳,御史大夫弹劾时,父皇都一力护着。四哥又不傻……不过,儿臣总觉着,四哥被那个位置给迷住了,不似从前那样明智果决了。母后,那个位置果真就那么可怕?二哥、三哥都栽倒在上面,四哥往日里最是贤明,见人从来只会笑,礼贤下士。如今总觉着,他有些不大对……” 尹后闻言,凤眸微微眯起,心中一叹。 那个位置,古来多少豪雄都为之倾倒折腰,不惜骨肉相残,不惜父子手足成仇。 多少不世风流之人杰,为之癫狂着迷。 李时他们沾到一些边,看着已经近在咫尺,又怎能不乱? …… 神京西城,荣国府。 荣庆堂。 东府的消息传到西府后,贾母先是好一阵大喜,有了后,有了血脉,东府才算是安稳了。 东府安稳了,贾家也就安稳了。 不过随即,贾母就开始动起心思了,如何让那一双婴孩姓贾。 国公府的长子随妾室姓,这算甚么?! 列祖列宗也不会答应的…… 她愁心这些,贾家姊妹们却不在意这些,她们亦是先高兴了阵,可之后就一个个目瞪口呆起来。 贾蔷要将三春唤一声姑姑,那贾蔷的孩子,岂不是要叫她们一声“姑奶奶”?! 小惜春小嘴巴抿紧,开始揣摩起,如何端起亲姑奶奶的派头来…… 姑奶奶,那也是正经祖母呀! 嘻嘻! …… 第0810章 火!火!火! 隆安七年,正月初五。 夜。 江南已有花开,而北国边塞,却依旧是一片冰天雪地。 寒风朔朔,刺骨入髓。 虎丘山上,披着白色斗篷,穿着双层羊皮袄的贾蔷,还是感到一阵极寒,太冷了。 百余人露在外面的眉毛、眼睫毛都挂上了白霜,似乎连脸上都是。 但是白色斗篷里面的衣裳,却都是黄漆漆一片,那是用新鲜牛粪涂抹过的,不然牧民的牧犬不是顽笑的。 “子仪,不要再想博彦汗的事了,我想了想,博彦汗身边的怯薛军是草原上最精锐的战力。一个怯薛军,待遇不下一个千户官。若去刺杀博彦汗,即便是趁乱行动,这一百人也不够往里填的。我们只要烧了干草,就是奇功一件,能名垂史册。你们看下面,鞑子用草垛围成牛羊圈,虽然上面覆盖着雪,可是用火油和子药去烧,绝对能一把火烧光,不仅能烧干草,连牛羊都能烧掉大半。没了口粮,鞑子大军一日必溃,还用得着咱们用命去杀? 子仪,这次带来的,都是我身边最亲近也最信得过的弟兄,他们都住在我家里,如家人一样,我不想用他们的命,去换博彦汗的狗头,给我送一顶国公帽子。我也明白你想立功的心思,只是……希望你能理解。” 贾蔷看着董川,一字一句轻声道。 此言让周围人大为动容,这般寒冷的冬夜,周围百余亲兵落泪者不在少数。 有亲兵队正压低声音低吼道:“侯爷,弟兄们甘愿为侯爷赴死!!” 周围士气瞬间鼓噪起来,贾蔷低声斥道:“住口!记着,都给我好好的回来,少一个我都绝不原谅。” 说到最后,看向岳之象,示意让他把人都带回来。 商卓却在一旁道:“要不还是老岳留在这和侯爷一道接应罢,这些兔崽子未必听他的,我去押着还靠谱些。” 贾蔷颔首同意,又看向董川道:“记住了没有?” 董川看着贾蔷点了点头,华安同贾蔷道:“我也一并下去罢?” 贾蔷摇头道:“接应也不是轻松的事,子仪熟悉地形,由他带着就够了。去罢,速去速回!” 董川、商卓引着百余亲兵,如鬼魅一般顺着雪道滑了下去。 “给你爹留信了么?” 等队伍下去后,贾蔷问华安道。 华安点头道:“当然,我们走后一个时辰,就会送到我爹手里。良臣,果真不杀博彦汗?以你的身手,趁乱强攻进去,杀了他就走,往后你就是我大燕冠军侯!我要是有你这身手,一定去搏此不世功!” 贾蔷呵了声,道:“搏不起,我虽力气大些,可又不是果真刀枪不入。一个流矢就能要我性命,哪里敢拿命去赌?” 华安笑道:“你也知道?都到你这份儿上了,不必冒险,那怎又答应董川?这小子是急了眼了,宣府如今都知道范家和侯杰他们把武库军械卖给了鞑子,这次鞑子就是用这些兵器来攻城的。死伤那么多,宣府人恨董家入骨。他不立下大功,董家这次难逃死劫。你就成全他?” 贾蔷笑了笑,道:“交人就要交个透彻,若只能富贵时为友,遇难时撇清,那算甚么朋友?子扬,对他如此,对你同样如此。” 华安闻言,面色复杂的看着贾蔷,苦笑道:“我真是服了你了!” 贾蔷笑道:“其实也没那么高尚,我也想立些军功傍身。” 若是始终没有军功,就永远不能真正的掌握兵权! 军中最认的,始终是实打实的军功。 而圣眷恩宠是做不得数的,说变就变且不说,军中也未必认可。 贾蔷现在不入军中,未必以后不入军中。 出海的确是一条退路,可若非万不得已,谁会将命运寄托在无法掌控的大海之上…… 另外,漠北蒙古去岁大旱遭灾,辽西蒙古难道会好? 这边连由头都没寻,就开始亡命攻城,那边说不得就会借那劳什子特木耳灭族之事兴兵。 辽东情形和这边又不同,宣镇有长城阻拦,百姓都在城墙内。 城关不破,百姓就不会被屠戮。 可关外无长城守护,果真辽西蒙古造反,势必生灵涂炭,不知多少无辜百姓受到牵连。 到那时,整个贾家都要受到拖累。 连他都要低人一头,直不起腰身来…… 所以,这边若能借机会立下这样一份大功,再多一分义气之名,也算是有备而无患罢…… 球攮的贾琏,真是个坑货…… 不过这些话,就不必同华安说了…… …… 虎丘山下,百余亲兵分散开来,拿着从火器营得来的子药,和从宣府武库中取到的火油,浇在高大如山的干草垛上。 他们动作谨慎小心,不过,已经有牧犬此起彼伏的叫了起来,并往他们藏身处跑来。 好在牛羊太多,一时半会儿牧犬赶不过来,只是大声狂吠,将牛羊群弄乱。 眼见已经有怯薛军出来看动静,董川、商卓知道等不得了,率先打开火折子,点燃了沾染了火油的干草。 干草原本就容易引燃,更何况还有火油、子药助燃,虽然五里堡这边三面环山没有风做助力,却也足以迅速燃烧起来。 有他们起头,其余百余处起火点亦同时烧起,几乎只一瞬间,草垛就烧成了一片火海! 火光,冲天而起! 虽干草上覆盖白雪,可也毫无作用。 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蒙古兵卒和精锐的怯薛军出来,可是又有何用? 受惊的牛羊马匹四处乱跑乱撞,根本形不成有效的灭火措施。 先前有的亲兵机灵,不仅在草垛上洒了子药火油,还在牛背马尾羊身上也洒上,这会儿起火,牛羊四处乱窜,点燃了帐子,场面愈发混乱,哭声喊声叫声一片嘈杂! “速走!!” 商卓看到董川转身就要趁乱往里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喝道。 董川沉声道:“这位兄弟,劳你回去告诉侯爷,这辈子虽相交日浅,但能得侯爷这样的兄弟,是我董川的福气。大恩大德,这辈子没法报答,下辈子,我董川必鞍前马后,誓死追随侯爷!” 说罢,就要挣扎了往里去。 没有斩杀可汗敌酋之功,如何能挽救董家? 商卓却不放手,厉声道:“你以为侯爷方才只是对亲兵说的?他是看出你心存死志,想拼命一搏,才说的那些话。世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就凭今日大功,已经够宣德侯府换一条活路了!快走!” 董川强挣脱不得,眼见有怯薛军随牧犬杀了过来,心中无法,不忍牵连商卓,只能叹息一声,赶紧撤退。 只是到底晚了一步,有蒙古贵人被怯薛军护着从山中狼狈逃出,看到草山被烧,无数牛羊惨叫乱跑,不知多少兵卒尤其是英勇的怯薛军,居然被活生生烧死,气的简直发狂。 这时正巧看到商卓、董川二人往虎丘山上逃去,贵人发出一阵凄厉的狼嚎叫声,随即竟一马当先,往二人身后追来。 其余怯薛军精锐自然赶紧跟上,拼命保护。 虎丘山上,贾蔷和华安看着烧红夜空的冲天大火,神情大为振奋。 成了!! 再借着火光,看到不断往山上爬来的亲兵,愈发高兴,就等着人都回来齐全,即刻折返宣镇! 然而待看到最后,董川、商卓身后居然跟着追兵时,两人面色都变了变。 “子扬,敢不敢与本侯留下断后?” 贾蔷面色凛然,抽出随身加重腰刀,看向华安问道。 华安眼泪差点流下来,看着贾蔷巴巴道:“我们俩……对那么多?!”声音都变了。 贾蔷笑道:“你不看看他们要跑多远,爬多高的雪山?到了跟前,还有气力没有?你若不敢,我就自己留下……” 华安闻言气笑道:“岂有这般道理?” 说着,也抽出随身腰刀,只是手一直在抖…… “侯爷!烧着了!” 第一个回来的亲兵气喘吁吁,满脸兴奋地吼道。 贾蔷哈哈大笑一声,随即沉声喝道:“即刻原地歇息!” “是!” 说罢,粗喘如牛,站在贾蔷身后,遥望火光。 之后不断有亲兵筋疲力尽的回到山上,兴奋不已,却都被贾蔷催促着速速歇息。 等到身后留下二十人后,其余者却即刻被打发折返镇城。 华安心都颤了,急道:“良臣,怎不留下做援手?壮壮声势也好啊!” 贾蔷气笑道:“他们哪还有气力厮杀?再说,你当我们留下来是为了大战不成?给弟兄们多争取点跑路的时间……”说着,回头叮嘱道:“记住了,千万不要胶着混杀到一起,不是怕,是不值当!他们军粮尽毁,接下来七万大军能活着回去三成,就是他们的长生天保佑了。没必要和死人争个高低,一会儿我出手时,你们大声喊杀就成,壮起声威来。” 如今亲兵们早已视贾蔷为君父般至高的存在,岂有不遵将令之理,纷纷应下。 眼见亲兵绝大多数已归,只余董川、商卓二人也快到山顶。 二人见贾蔷、华安持刀而立,作为接应,董川热泪盈眶,他本是沉稳之人,可此刻真的感动的无以名状。 原本贾蔷、华安不亲自下山放火,董川心里能理解。 能亲自来这一遭,已属不易。 作接应之名,也应该只是为了好听些…… 却不想,贾蔷果真留了下来接应断后。 要知道,后面何止百人? 一旦纠缠住,绝无幸理。 “宁侯,速走!!” 董川粗喘着气,大声吼道。 商卓也急,大声道:“侯爷,先走!快走!” 贾蔷没理会二人,目光在已经不远处的追兵队伍中寻找着。 常年在苦寒之地的蒙古人,吃肉喝奶长大,体力明显比中原汉人好许多。 哪怕是商卓,先赶了半夜的路,翻身越岭的,这会儿体力也基本上耗的七七八八,越走越慢。 可这些蒙古人,虽也都在牛喘,可明显仍有余力,看着贾蔷一行人狠厉狞笑。 贾蔷冷静的观察着这些人,很快就意外发现,跑的最快的那个强壮中年男子,应该就是他们的头儿。 很明显,衣着披金戴银不说,还不断有人劝他慢一些,有人想跑到他前面保护他…… 此人不知身份,但绝对是这一批追兵的核心人物。 这厮,比他还莽…… 贾蔷持刀而立,摆出决一死战的姿势,对想要转身拼死的董川、商卓厉声喝道:“不要自作聪明,我已有计策,坏我大事,绝不相饶!速回!” 听闻此言,董川、商卓无法,只能继续上前。 费尽气力,终于回到贾蔷身边,已经喘不上气来。 此刻,敌人离他们甚至不到二十步,若非没带弓箭,一轮箭雨下来,贾蔷等人都难逃性命。 当然,贾蔷等也没带弓箭,不然他们未必敢上。 然而这时,一直持刀相向要拼一死的贾蔷忽然将刀插在地上,随手从深入怀中,拿出随身火器来,对准跑在最前面狞笑怪叫的蒙古人,当头一枪! “砰!” “跑!!” 贾蔷射倒正中之人后,连刀也不要了,背起董川头也不回转身就跑。 华安背起商卓,其余弟兄们已经恢复了些体力,也跑的飞起。 背后传来蒙古惊恐的鬼叫声:“合罕!合罕!!” 贾蔷背上,粗通蒙古话的董川身体猛然一僵…… 蒙古语中,合罕,便是可汗之意!! …… 第0811章 诛贾家,以净天下! 宣镇,总兵府。 白虎厅! 看到华安留下的信,华文简直想把这个孽子生生捏死,然后埋进粪坑里永世不再露面。 这一刻,华安要是站在他面前,华文保证他一定活活打死他! 华文想不通,他怎么就会生出如此愚蠢的畜生! 那贾蔷是个义薄云天的性子,华文是知道些的。 当初贾蔷落魄时帮助过他的人,后来他都尽力报答了,旁的不说,薛家那个大傻子便是明证。 就是淮安侯府华家,此次也多亏贾蔷仗义来助。 可贾蔷仗义,是因为打小没个正经长辈教他防人,林如海正人君子,想来也没教过他太多勋贵里的龌龊事…… 贾蔷没学过,华安难道也没学过? 居然在淮安侯府的主场上,让董家子给坑骗成这样! 在华文看来,这一次行动必然是董川蛊惑。 董家快走到绝路上了,没一次大功,别说翻身,连站稳都难。 可董家需要大功,华家却不需要了。 明摆着的事,拒敌防守成功,就是大功一件。 更何况还是铲除内贼一案,亦是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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