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信出来,让你侄儿好生瞧瞧!” 这声“侄儿”让满堂都起了笑声,姜英都轻轻笑了笑,然后从袖兜中拿出一封信,递向了贾蔷。 贾蔷虽瞧着这丫头隐隐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可也知道不该他去劝说甚么,回头黛玉进门儿后,再由她这个族长夫人慢慢料理罢。 他没去与姜英对视,也未趁接信的机会肌肤触碰一下,规矩接过信打开后,就看到信笺上有不少模糊的地方,显然是被泪痕沾湿过…… 他心中轻轻一叹,看起信上字迹来,果然,除了允许姜英回门,并表达了家人的思念外,也请了他一道回去。 这姜老鬼,打的甚么名堂? 不过他还真没拒绝的道理,贾蔷现在都弄不明白,这老鬼到底还能活几天…… 他的病,不像是装的。 不然那么多太医,总有别人的眼线,若是作假,又岂能瞒得过旁人? 但上回他问过子瑜,子瑜讲的也有些道理。 姜铎快百岁的人了,如今又久病卧床,其脉搏萎缩多时,其实已经看不出甚么来了…… 贾蔷总觉得这老鬼还在下棋,所以还是再去看看也好…… “成罢,我过去看看也好。” 贾蔷应下后,将信笺还给姜英,姜英屈膝一福,道了声:“多谢……蔷哥儿。”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贾蔷到来时,姜林、姜泰兄弟二人早早迎出门外候着。 时至今日,当初的仇恨打斗都成了笑话。 已贾蔷如今的功业和地位,已经是他们踮起脚都难仰望的存在了。 二人规矩见礼:“姜林(姜泰)见过国公爷。” 贾蔷点了点头,应了声叫起后问道:“老公爷近来如何?” 姜林声音有些沉重,道:“仍是那样,每日里,清醒的时候加起来也不到一个时辰。” 贾蔷沉默稍许,道:“带我去瞧瞧罢。” 姜林应下后,又回头看了眼马车,以及马车旁的宝玉,眼神中多了分阴鸷。 尽管贾蔷将东西二府都犁过几遍,外面安插在府上的耳目拔去七七八八,但哪里又能清除的干净? 西府不像东府那样人口简单,贾蔷入主后又从上到下全部大清洗了遍,荣府却不同。 再加上,宝玉对姜英的态度原也没作甚么保密,姜英的陪嫁嬷嬷和丫头也会往姜家传话…… 总之,姜林、姜泰都知道姜英在贾家的境遇。 若非此刻贾蔷在,他兄弟二人怕是能将宝玉扒光吊起来生生剐了! 不算那些庶出,姜英是赵国公府这一辈唯一一位嫡小姐,是姜家那么多叔伯长辈的掌上明珠,宠爱的甚么似的,谁能想到会嫁给这样一个废物,居然还遭受冷待羞辱! 姜林、姜泰一路无话,引着贾蔷、宝玉和马车进了里面。 至二门时,已有姜家女人候在那里。 瞧见姜英一身孝服下了车后,脸上清冷甚至有些木然的神色,如刀一般剜在其母心上,上前抱着她放声大哭起来。 周遭姜家女人也纷纷落泪,姜英在贾家寡言少语,也未见她哭过,这一刻眼泪却如断了线一般,一滴滴落下。 看到这一幕,宝玉苍白的脸上愈发不安,悄悄往贾蔷身边挪了挪…… 贾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见礼,然后去给老公爷磕头。” 宝玉闻言心头稍定,恨不能立刻见了姜铎磕了头就赶紧回家,他上前与姜家四太太躬身作揖,问候了声:“岳母大人安。” 姜家四太太虽心中恨极,可为了女儿的日子,仍是强挤出一抹笑来,应了声:“姑爷,好啊。” 这声音让贾蔷听着都有些不落忍,同四太太道:“夫人放心,家里老太太和姊妹们都很喜欢三婶婶,只如今贾家逢新丧,日子有些苦闷,过了这一段,下次再回来时必不会如此。贾家,不是轻狂混账的人家。” 听闻此言,姜家四太太眼泪又落了下来,连连道谢,还要行礼。 贾蔷避开后还了一礼,不再多言,对姜林、姜泰道:“前面带路,不要让老公爷久等。” 姜林、姜泰躬身一应后,引着贾蔷往敬义堂行去。 姜家四太太忙让姜英一道前往,宝玉默默的跟在后面…… …… 第0909章 谣传 姜铎真的太老了,他和扬州齐太忠年岁相仿,可是齐太忠看起来仍算高大,保养的如七十多岁的老人一般。 可姜铎看起来都快佝偻成一团,脸上已经看不出甚么原本的肤色,都被大块大块的老年斑覆盖,看起来着实有些唬人。 也难怪,如今便是元平功臣内部,都骂他是老鬼…… 贾蔷一行人进来时,姜铎身边只有长媳邹氏在侍奉着。 看到贾蔷一行到来,先与贾蔷颔首示意后,目光就落在姜英面上。 看起形容,也是红了眼圈,抿起嘴来,看向宝玉的目光审视中带着严厉。 瞎了眼迷了心的混账! 姜英一步步上前,看着眼睛睁开一条缝,萝卜大小的脑袋耷拉在半边的姜铎,想起过往那么多年的宠爱,心中的恨怨到底消散了大半,至榻边跪在跟前哭道:“老祖宗,英儿回来看你了!” 姜铎脑袋微微颤抖起来,看来是听见了,他干瘪的嘴巴哆嗦了下,一旁邹氏忙上前,将他干枯的手放在姜英手中,姜英握住姜铎的手,抬眼看去,就见姜铎眼角边,缓缓落下一滴老泪来…… 多少年了,姜家人何曾见过这位老国公落过眼泪? 这一掉泪,却愈发如刀一般铰的姜英心都碎了,她将脸贴在姜铎手中,大哭道:“老祖宗,英儿不怪你啊,英儿过的很好!老祖宗!” 姜家上下哭成一团,连姜林姜泰二人都红着眼落下泪来。 贾蔷看了眼身旁手足无措的宝玉,轻轻道:“跪到跟前去。” 宝玉闻言,迟疑了稍许,还是上前,在榻前跪下。 姜家人此刻也无人理会他,全当他不存在。 贾蔷抱臂而立,同姜林道:“老公爷到底年高体衰,经不起大喜大悲,去劝劝,好生说话。” 也不必姜林劝,邹氏看了贾蔷一眼后,忙张罗起来,让家里女眷们统统回避离开。 又劝四太太道:“日子还长,总会好起来的。果真想的厉害,打发人去接。” 话虽如此,可嫁出去的女儿,哪有常往家接的道理? 那不是在疼闺女,那是在害人。 到底顾及女儿以后的日子,四太太还是止住了哭声,和邹氏一道扶起姜英来。 贾蔷不大愿意见事情弄的如此悲情,便道:“家里老太太说了,过些时日可以让三婶婶回家来住对月。另外,贾家人口不多,老太太体恤晚辈,平日里极少让站规矩。所以,姜家不必担忧三婶婶在贾家受欺负……” 姜家几个女人闻言,深深看了贾蔷一眼,心里皆纷纷一叹,随即颔首离去。 要是嫁的是这位,那她们才真正放心了。 哪怕有那么多风流混账传言,可至少会哄女人…… 等妇人们都离去后,姜泰也出了门,只留姜林一人守在内堂。 贾蔷自顾落座后,看了眼又闭上眼睛的姜铎,也未说话,只这样静静的坐着。 从这老鬼落泪的那一刻起,贾蔷就知道,这老鬼属千年忘八的,还死不了! 果不其然,贾蔷坐了不到一盏茶功夫,这老鬼慢悠悠的“醒”了过来…… “小贼,你贾家真不是东西,属忘八的,欺负老夫的孙女儿……” 姜铎颤巍巍说道,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姜林见姜铎醒来,忙上前问道:“老祖宗,可要参汤不要?” 姜铎有气无力的发出一阵“荷荷”声后,啐了口骂道:“呸!老子要你娘!那劳什子刷锅水,再喝,要喝死老子不成?” 姜林碰了一鼻子灰,赶紧让到一边去。 贾蔷上下打量着姜铎,不理他的废话,直言问道:“老公爷,交个底,你这块老姜到底还能活多久?李子升如今恨不能在家里给你立个活祠,天天给你上三炷香,保佑你长命一百零三岁……” 姜铎闻言干瘪的嘴咧开,“嚯嚯”笑了起来。 一旁姜林脸色却发黑,不过到底没敢问罪,只道:“为何是一百零三岁?” 贾蔷瞥他一眼,原不想搭理,不过此子如今明显是姜家承嗣人,所以当着姜铎,还是给他这份体面,道:“李子升如今大刀阔斧的整理兵部,他是军机大学士,九边军镇动不了,可天下各省的兵备他都能插手,正在不断的裁撤旧将,更换新人,有的省份提督、总兵一锅端。老公爷活一日,大燕军中即便会有些小骚乱,有不少怨望怨言,也没人敢真造反。老公爷若是薨了,他再这样放开手脚大开大合的操持,那就要出乱子。而这个时间,大概需要三年,多了也就没甚用处了……” 姜林脸色愈发黑沉,也不知是对哪一个。 姜铎却咂摸了下干瘪的嘴,摇头道:“三年?活不了喽。能活三个月,就不错了……” 姜铎脑袋仍是半耷拉在椅背锦靠上,脖颈已经无力支撑并不大的小脑袋了,叱咤风云几十年,阴人无数,也熬死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老阴货,的确快走到尽头了…… 贾蔷呵呵笑道:“老公爷说三个月,那就至少还有一年半,我也放心了。你老今儿叫我来甚么事?莫非手上还有不少梯己人,临了要交给我?” 姜铎凭甚么能以一老迈残躯镇得大燕百万大军不敢妄动,不会出现大乱子? 就是因为谁都不知道,他在军中到底埋下了多少钉子。 哪个也不想这边刚想折腾点事,手下却都是老鬼的人,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被割了脑袋…… 姜铎瘪了瘪嘴,不搭理这个龟孙。 贾蔷认真讲道理:“就算老公爷你想死前将这些人手交给姜林,可你老想想,以他的德行,用得起那些人?人家多半草草应了一事后,将香火人情还尽,也就再不相干了。想指望他们还如你老在时那样对姜家言听计从,那是做梦。 但交给我就不同了,虽也未必能做到如你老活着的时候,让那些人规矩办事,可总还是能调派的动,你老说是不是?再说,现在都成亲戚,算是一家人了,凭你嫡亲孙女儿和我的关系……亲戚关系,你老也不该见外才是。” 姜铎跟一只老鸮一般,“嘎嘎”的笑了两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叮嘱道:“贾小子,扶好小林子,扶好姜家,两家相互扶持,才能在军中,站稳一席之地。记住,两家扶好,才能站稳。” 贾蔷闻言扯了扯嘴角,见姜铎已然昏睡过去了,轻叹一声,转头同姜林道:“听清了没有?你爷爷让你事事听命于本公,不然你家早晚被清算。” 姜林:“……” 球攮的,也不知是哪个把路都走绝了! 姜林也不知道,他祖父为何至今还看好贾蔷,着实没道理。 不过姜铎如今,已经没有精力再教诲他了…… 没去理会姜林阴沉着脸在想甚么,贾蔷起身出了敬义堂内堂。 今日之行还是有收获的,至少能确定,这老鬼并非危在旦夕,还能再活一阵。 哪怕能苟延残喘一年,许多事都会大不一样,至少,贾蔷这边会更从容许多。 这位老公爷去了,别说养心殿和武英殿内要小心翼翼,就是他,都难免心神不宁。 毕竟,军中一旦乱了起来,那才是真正要天崩地裂的…… 若非如此,隆安帝也不会将半个太医院都摆在赵国公府,每日病案都要按时送往宫中。 这样想来,同为国公爷,差距还是有些大啊…… …… 内宅。 姜家几个妇人围着姜英嘘寒问暖,尽管已经知道她在贾家过的不如意,却还是刨根问底的详细问来。 姜英自是报喜不报忧,便是和宝玉的关系,也只道因为恰逢母丧…… 问了半晌后,邹氏大骂道:“你那个婆婆,真真是糊涂到家了,又毒又坏!坑人也没这样坑的!” 王夫人的死因,能瞒得过寻常百姓,又如何能瞒得过赵国公府这样的门第? 都知道她是为了疼儿子,人回不去魂儿也要回家看儿子,才自寻短见。 若不是姜英的存在,同是做母亲当娘的,说不得还会感同身受叹她一声当娘的不易。 可如今涉及到姜家女儿的幸福,就对这等行径憎恶不已。 要死就早死,正好死在大婚那天,岂不让媳妇背上“丧门星”的骂名? 着实不是东西! 可姜英还能说甚么…… 三太太问道:“他家老太太对你还好?” 姜英点头道:“并无刁难之处。” 这就很难得了,这些姜家女人也都是当婆婆的,便是她们,也让新妇立了不少规矩。 一代又一代的媳妇吃尽苦头熬成婆,再让自己媳妇继续吃苦。 这是为了磨掉女子当姑娘时养尊处优养出的娇气,让她们听话懂事知规矩。 贾母能不让姜英立规矩,这就算是幸事了。 这个话不能多聊,影响家里安宁,四太太岔开话题问道:“贾家那边一大堆大姑子小姑姐,都还好相处?” 姜英又点了点头,道:“都挺好的,也友善于我。” 邹氏忽然叹息一声道:“贾家那边的事,我也耳闻了些。听说还是那位小公爷是个明白人,处处维护着你,替你说话。” 家里若没个强势之人护着,这世间哪有好做的媳妇? 更何况,还是不得丈夫疼爱的媳妇。 见姜英颔首承认,三太太迟疑了下,小声问道:“总听人说他家家风不大好,英儿去了后,可看出甚么来?” “啧!” 一群妇人不无埋怨的瞪了三太太一眼后,却又纷纷转过头来,巴巴的看着姜英。 关于贾家……或者说关于某人的传闻里,香和艳两个字都快概述不了了。 一群女人们,真的好想知道…… 尤其是,方才都见了某人的风采,俊秀的着实不像话。 当然,她们也是为了关心姜英,不能走了岔路…… 在诸人的注视下,姜英红了红脸,摇头道:“自我去了贾家,发现贾家那位国公爷虽因身份不同,又是族长,不受寻常辈分所限,但于老太太面前仍是规矩见礼,于家中姊妹面前,也坦坦荡荡,如亲姊妹手足一般,不似说的那样……他其实应该,只是不愿受繁文缛节所束缚,但对老太太孝敬,对姊妹友善,便是对……夫君,虽怒其不争,也没有撒手不管,在外面给他置办了书舍,让他有个正经事做。” 这个答案……可不怎么过瘾啊…… 因而又问道:“那,对他那两个婶婶呢?” 姜英心里有些复杂,其实有心之下,如何会看不出蛛丝马迹来…… 她却仍是摇了摇头道:“那样的人家,当家奶奶身边不知跟了多少媳妇、丫头,且处处都有人。我留心瞧了瞧,两位嫂子每日都是从早忙到晚,少有空闲时候。且二嫂子都早有身孕了,可见,那些都是谣传,实不可信。”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不过有些人居然看起来有些失望…… 四太太却高兴的笑着念道:“阿弥陀佛!我就说,岂有那等混账事?必是有人瞧贾家又兴旺起来,故意造谣中伤。果真论起来,外面排揎咱们国公府的混账放屁话还少了?好孩子,如今只盼能早点熬过你婆婆的孝期去,时间长了,日子总会好过起来。” 姜英默默点了点头,看着这熟悉似又已经开始陌生起来的家里,心中愈发孤寂落寞…… …… 第0910章 皇贵妃赋闲 时已三月。 春天,真的来了…… 沁芳池边的柳树抽出了嫩枝细叶,翠障处的瀑布恢复了水流,又似清溪泻雪。 半山上似铺了一层绿油油的薄毯,几朵不知名的小小野花露出骨朵。 贾蔷正沿着柳堤散步,眉头轻轻蹙起,也不知在思索着甚么事。 就见宝钗从曲折竹桥那边含笑走来,看着贾蔷道:“了不得了,快去那边瞧瞧罢。你的丫头都疯了……” 贾蔷闻言笑吟吟的看着她,今日宝钗换了春衫新衣,上面暖鹅黄琵琶襟上衣,下面则是蝶戏水仙云锦长裙,一双藕荷色的绣鞋踩在萋萋芳草间…… 欺霜赛雪的俏脸上,水杏眼薄笑浅嗔,看着贾蔷道:“这样看人做甚么?” 贾蔷轻声笑道:“好看啊。” 宝钗脸上红了红,道:“快去看看你的丫头罢,顽疯了。” 说罢,远远绕了圈,让开贾蔷笑着去了。 贾蔷:“……” 虽知她是极注重在外的端庄体面,担心他浑来,可也不至于如此防备罢? 等宝钗笑着远去后,贾蔷方往半山处行去。 穿过曲折竹桥,便到了临渊山。 往西又行百十步,就看到探春、惜春、湘云、宝琴一个个笑弯了腰,连一并在跟前的姜英、邢岫烟也都露出了笑脸来。 再看草地上,那晴雯只穿葱绿院绸春衫,红小衣,红睡鞋,披着头发,骑在香菱身上。 芳官披着一身旧衣,衣裳被扯开,敞着怀,露出里面红绫抹胸,在那里抓小吉祥的肋肢。 藕官则按着小角儿在胳肢,龄官在一旁细声劝着撂开手罢…… 香菱、小吉祥、小角儿三人仰躺在草地上,个个两脚乱蹬,笑的喘不过气来。 黄白小狗虽知道主人在顽,可还是焦急的在一旁跳来跳去,似是在加油…… 贾蔷近前后,与诸姊妹们点点头,又与姜英、邢岫烟笑了笑后问道:“怎这样热闹?” 探春笑道:“你的丫头顽疯了,倒来问我们?谁是她们主子?” 湘云笑道:“你不快去帮帮香菱?” 贾蔷摇了摇头,随丫头们顽闹,他看了圈儿后问道:“二姑姑怎么不见人?” 小惜春道:“二姐姐每年春时都会春咳,这会儿在屋子里养病呢。” 贾蔷忙道:“要紧不要紧?可请过郎中了?” 惜春点头道:“大嫂子打发人去请了看过了,说是养养就好了。” 贾蔷摇头道:“你们身子骨都不大好,这样如何了得?” 说着,他忽地看向姜英,正好和她目光对上,姜英有些慌张,不过还未挪移开眼神,就听贾蔷问道:“听说三婶婶会些拳脚功夫?” 姜英闻言鹅蛋脸上飞起些红意,这个技能对女孩子来说,可不算甚么优点,不过她还是大方的点了点头,道:“打小跟着父兄胡练过一些,不值当甚么。” 贾蔷道:“那正好,劳三婶婶带着她们多练练。也不必练别的,只将五禽戏、八段锦之类养身的法子每日里操练上两遍,女孩子身子骨壮一些总是好事。先前我让她们练,权当耳旁风了。” 话音落,探春抗议道:“我和云儿身子骨好着呢,何必再练?” 姑娘家练这个,总会让人觉得不雅…… 贾蔷提醒道:“善游者溺,善骑者堕的道理也不懂?你们都是极聪明的姑娘,难道就看不见林妹妹的变化?便是如今身子骨很好,也该继续往更好的方向去奔赴。” 探春素来厉害,可这会儿却只是抿了抿嘴,没顶嘴。 贾蔷愿意和她们一道平等相处顽耍,不代表她们心中不知道贾蔷的地位,更不代表她们不明白贾蔷的好心。 小惜春许是觉得气氛有些闷,便端起了亲姑姑的派头,“威严”地问道:“蔷哥儿,今儿是甚么日子?” 贾蔷嘿嘿笑了起来,却还是正经答道:“回四姑姑的话,今儿是三月初二,您有甚么吩咐?”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惜春小脸红了红,却还是强撑着,问道:“那你可记得,明儿是甚么日子?” 听闻此言,湘云、宝琴等笑了起来,拿眼神往探春处瞟去…… 探春则将一双俊眼看向一旁,但目光里明显带有期待…… 贾蔷心中暗呼侥幸,若非前儿黛玉专门派人送信给他,他还真记不得明儿是甚么日子。 但此刻…… “四姑姑,你要这样问就着实是小瞧我了。今儿三月初二,明儿是甚么日子,我还能不知道?” 贾蔷佯作不悦地说道。 听他说的这样模棱两可,探春心都揪起来了,唯恐他说出一个明儿是三月初三的话来…… 湘云从后面抱住惜春,笑嘻嘻追问道:“那你倒是说啊,明儿是甚么日子?” 贾蔷嘿嘿一笑,看向探春道:“她们还想考我?” 探春瞧他眼神就知道贾蔷心里知道了,忍不住抿嘴笑道:“不理就是!你那样忙,正事那样多,些许小日子,何必放在心上?” “小日子?” 贾蔷奇道:“明儿是隋文帝杨坚代周自立,隋朝开始的一千一百余年的纪念日,怎会是小日子……” 探春俏脸刷的一下凝重起来,贾蔷见她如此快作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差点忘了,明儿也是我家三姑姑的生辰?” 探春心知上当,俏脸大红,咬牙道:“蔷哥儿,你不是好人!” 贾蔷反而愈发得意,大笑不止,探春只觉得面皮滚烫,方才面色变的太快,刚才说是小日子,却又这样着紧,这会儿让人取笑成这样…… 她咬着牙,突然上前,伸手用力一推,还大叫一声:“快来,拾掇他!” 湘云、惜春岂有不爱热闹的? 两人尖声笑着上前,或抱或搬,帮着探春一道,生生将贾蔷推倒。 贾蔷为了避嫌,还得双手举起,连声笑道:“快起来快起来,还不快起开,这样大的姑娘了……” 探春哪里管,干脆让惜春坐在贾蔷身上,她则和湘云一人一边,胳肢起贾蔷来。 贾蔷笑道:“再闹没礼物了啊,这礼物可是极难得,也就你林姐姐前儿过生时得了一个,统共只有两个……” 听他说的如此金贵,探春若无其事的住了手,对湘云道:“罢了,今儿且饶他一遭。礼物不礼物的不当事……三嫂子在跟前的,不能让她笑了去。” “……” 湘云气笑道:“岂有此理!” 说罢,又挠起贾蔷来。 宝琴这时笑罢跑来,道:“蔷哥哥,我来救你!” 将惜春推倒在一边后,又去推湘云。 可她气力哪里比得过湘云,结果反被湘云、惜春联手按在了地上摩擦…… 贾蔷起身后,见探春只是拿眼瞧他,便笑道:“礼明儿再送。” 探春抿嘴一笑,倒没矫情说不要。 这时香菱乐呵呵的走来,叫了声道:“爷!” 贾蔷笑道:“方才怎么闹起来了?” 香菱笑道:“我正同龄官说悄悄话哩,晴雯偷听了去,就要拿我拾掇。小吉祥、小角儿要帮我,结果藕官说不能三个对一个,就叫上芳官来打。” 贾蔷奇道:“不应该啊,小吉祥、小角儿打不过情有可原,她俩还小,芳官、藕官又是见天练功的。你打不过晴雯?” 晴雯大怒,竖眉道:“打不过我又怎地?” 香菱不好意思道:“她挠我痒……” 龄官在一旁小声道:“香菱一被挠痒,身子就软了,笑的不成……” 贾蔷恍然,与龄官笑道:“我听说你近来用功,排了几出好戏?” 龄官有些害羞低下头,湘云赞道:“龄官真是了不得,连老太太都说她愈发有名角儿大家的气派了,唱的愈发好了!” 正说着,却见鸳鸯从后面走来,笑道:“寻了八百圈也没找着,原来在这里。国公爷,老太太寻你说事呢。” 贾蔷同一众女孩子道:“得,又来事了,你们且顽罢。” 说罢,便同鸳鸯出了园子,往荣庆堂而去…… …… “皇贵妃被下了差事?!” 荣庆堂内,贾蔷愕然的看着面色沉重的贾母道:“甚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纨和凤姐儿站在左右,薛姨妈陪坐在一旁,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家里出一个皇贵妃,绝对是极荣耀的事。 而皇贵妃掌着六宫宫务,就实打实算得上是天下女人中排名第二尊贵的存在了。 即便贾蔷再三约束贾家少与外面打交道,可到底有那么多世交亲旧,哪里能拦得绝? 就因为元春掌六宫宫务之故,那些诰命给足了贾家女人体面。 哪怕是对上李纨和凤姐儿…… 这一点,贾蔷这样的外男是体会不到的,女人江湖上的争锋,绝不比男人弱…… 而薛姨妈是元春的亲姨母,所以这也是她的一张底牌。 即便将来回到金陵,有这桩关系在,也足以庇佑薛家不受屑小欺负…… 但若这位皇贵妃只是在静养,那重要程度就大大减弱了。 贾母拿出手中信,同贾蔷道:“这是才从宫里送出来的信,二太太没了后,皇后娘娘就暂停了她的差事。原以为等太太孝期过去后就恢复了,没想到,皇后娘娘如今将差事分派出去了……” 贾蔷闻言,却也没去看信,沉吟稍许后摇头道:“皇后娘娘那边不会出甚么差池,应该还是体恤皇贵妃新近母丧,让她多歇一歇罢?不当紧的。” 贾母见他如此,叹息一声道:“可是你进宫时,你大姑姑说了甚么埋怨你的话?若她一时糊涂,蔷哥儿,你可千万别同她一般见识才是……” 贾蔷摇头道:“不会,没有的事……且再看看罢,马上就要大婚了,我没甚么心思理会这些,等回头忙完后,我再进宫问问。” …… 第0911章 隆安帝:皇后为何相中贾蔷? 宁国府,宁安堂。 “皇贵妃赋闲了?” 李暄闻言诧异道:“爷不知道啊……真的假的,不能罢?这不是小事,若是真的,爷不可能没听说……四儿,你听说了么?” 坐在一旁尹浩摇头道:“王爷都未听说过,我怎么可能听说……会不会搞错了?”说着,他也狐疑的看向贾蔷。 皇贵妃代皇后操持六宫大权,手握宝玺,非同一般,岂有悄无声息就罢免的道理? 贾蔷摇头道:“我也是方才听西府老太太说才知道的,宫里皇贵妃送了封信回家。” 李暄皱眉沉吟稍许,道:“此事先别急,爷明儿进宫去问问。不过多半没甚大事,想来是母后体谅皇贵妃生母新丧,让她多歇一歇。” 皇贵妃本身不值当甚么,是个老实本分的,并无太出挑的地方。 可尹后对贾蔷的态度,朝野上下哪个不知,哪个不羡? 便是寻常宗室都嫉恨的了不得,所以就算看在贾蔷的体面上,也不可能说废黜就废黜…… 贾蔷笑道:“我急甚么,不过随口一问。王爷今儿过来做甚?” 李暄未答,而是眼睛盯着来送茶的婢女,眨也不眨一下,他扯了扯领口,骂骂咧咧道:“这日头,晒的人躁气……” 贾蔷和尹浩对视一眼后,一起打量起家中婢女来。 这婢女原是当初南下京城时,从湖城赵家庄里带出来的数十名通武艺的女武师之一,叫甚么贾蔷都不知道…… 但肯定是经过李婧、孙婆婆亲自筛选调理过的,做事勤勉踏实。 相貌嘛…… 中平之姿罢,在贾家属于平平无奇那一类的,并无甚过人之处。 婢女被三人打量的红了脸,低着头放下茶出去后,尹浩看不过去了,皱眉问李暄道:“刚牢里出来的?怎么就成这幅模样了?” 李暄没搭理他,同贾蔷道:“像不像那位?” “哪位?” 贾蔷皱眉道。 李暄挤眉弄眼道:“先前你让爷送走的那位!” 贾蔷闻言恍然,仔细想了想后,随即无语道:“像个鸡毛哟!那个是个娇弱的,这个一拳能攮死你!” “噗!” 素来沉稳的银号被触动了笑点,一口茶喷出,又放声大笑起来。 李暄怒骂了声后,同贾蔷道:“这人送给爷如何?爷寻四个俏寡妇来跟你……” 话没说完,自己抽了嘴巴一下,拱手道:“爷失言了!” 这话涉及贾家内宅,旁人说的,好友说不得。 贾蔷冷笑了声,不过不知想到了甚么,面色微微一变,干咳了声道:“往后不再犯就是……言归正传,今儿来可是有甚么要紧事?赶紧说,这边忙着呢。” 李暄道:“能有甚么正经事?如今就以你两场婚事为重。今儿去朱朝街看望外祖母,老太太将爷和尹浩打发过来给你跑腿儿。对了贾蔷,傧相果真不请?成亲哪有不请傧相的?” 贾蔷无语了半晌,看着李暄道:“你和五哥不是傧相?王爷总不会还想举荐恪荣郡王罢?说明白了,无福消受。我大喜的日子,你想让我顶着一脸假笑和他周旋半天?这个人情我也欠不起。” 李暄“啧”了声,羞恼道:“为这事让你们说了几百遭了,爷当初也是昏了头了才多那么一嘴,后面不是已经回绝了么,怎还往这破事上扯?不是他!” 贾蔷好笑道:“那谁?” 李暄笑道:“爷大哥如何?” 贾蔷闻言,微微往后仰了仰头,审视起李暄来。 尹浩在一旁皱眉道:“你没同宝郡王说罢?” 恪荣郡王提了一嘴,再婉拒,还有些余地。 若是宝郡王提了再说不行,那位是能直接翻脸的主儿…… 李暄扯了扯嘴角,骂道:“废话,自然没有……爷又不傻!!得,瞧你们模样,爷就知道此事作罢了。只是……贾蔷,你家能上得台面的丁口太少,爷也是不落忍那日就你一个孤零零的站那。就算加上爷和尹浩……爷从来被外面那起子忘八攮的冤枉污蔑,说爷惫赖没正形。尹浩呢,人家认也不认得他。爷才想着,寻几个有分量的出面,替你撑撑场子找补些体面。这是一辈子大喜的事,你老子娘又不在了,爷不替你多思量思量,还指望哪个?” 贾蔷闻言,神情先是舒缓下来,还有些动容,可听到最后心里就问候他亲娘了,咬牙道:“王爷,你义弟还在后面睡觉呢,你要不要去看望看望?” 尹浩劝住暴走的李暄,而后正色问贾蔷道:“有甚么要跑腿儿的活计,你不要外道。王爷说的不无道理,你家里能正经出面的没几个。往一些王公侯门送请柬,总不能由你这个新郎官亲自去送罢?” 贾蔷想了想,笑道:“原是打算让贾芸他们去的……” 尹浩连连摇头道:“如此,纵他们理解,可到底还会看轻了你。平时无妨,只是难得大喜的日子,不该如此。还有哪几家没送到的,我和王爷跑一遭。” 贾蔷道:“不过那四王八公府第……” 李暄笑骂道:“你也是个没出息的,指着那么几家破落户,能撑起甚么牌面?军机处那几位,不管人家来不来,请柬得给人下到了,这是礼数!不然等你再见着他们,你球攮的还有脸子说话没有?还是个晚辈……”又同尹浩得意道:“瞧瞧,怎么样?没爷管教着,差点就惹出篓子了罢?” 尹浩想了想,道:“许是准备第二场才请他们,初八这一场,军机处应该往布政坊那边去了。不过王爷说的也在理,来不来是一回事,请不请又是另一回事……” 李暄面色多云转晴,笑道:“欸,正是此理!去去去,快去将请柬取来,爷给你跑腿去!球攮的,天下还有第二个能劳爷亲自跑腿儿不?便是爷的亲儿子,也没这份待遇!” “滚蛋!” …… 傍晚。 皇城,凤藻宫。 中殿。 隆安帝坐于凤榻上吃茶,尹后奉茶于一旁,端妃、周贵人、玉贵人侍立于殿下。 殿内诸昭容、彩嫔,却皆是鸦雀无声。 隆安帝吃罢茶后,尹后接过,笑问道:“皇上今儿怎得闲,这样早出来了?” 隆安帝“嗯”了声,道:“进春时了,出来透透气……皇贵妃呢?” 尹后笑道:“皇贵妃生母新丧,这些日子来心中悲痛,臣妾瞧着不落忍,就让她暂时歇一歇。宫中虽不兴皇妃守孝,但天伦人情能体谅的,还是体谅些罢。” 隆安帝闻言缓缓颔首,道:“皇后看着办就是……”顿了顿又道:“内务府给林爱卿爱女和长乐郡主的凤冠霞帔做好了?” 尹后闻言讶然,颔首笑道:“已经好了,明儿打发人送去……怎么,莫非有人到皇上这里说闲话了?” 隆安帝哼了声,道:“有几个御史吃多了没事干,上书弹劾此事。朕让戴权那狗才去查了查,发现竟是几家王府在后面弄鬼,原因是皇后娘娘太过偏爱贾蔷了,连宗室也迈过去了……” 尹后摇头道:“若果真有嫌隙,尹家那边就罢了,左右子瑜也不在意这些,老太太她们也不会多说甚么。不过布政坊林家那边,却是少不得。林大人忠心王事,皇上还是亲王时,林大人就因皇上心怀苍生黎庶而认投门下,受皇上指派,去了扬州。那些年着实出了大力,却因此先夭独子,又丧发妻。 回京后,更成为皇上的肱骨重臣。身子骨都快熬的油尽灯枯了,却仍旧以国事为重。如今虽然家中小妾有了身子,可到底是儿是女,以后怎样都不知。林大人如今还未续弦,就那么一个孤女,难道还要顶着失恃长女的名头出阁? 莫说皇上,连臣妾都不落忍。果真有人以此弹劾,臣妾甘愿领罪。” 隆安帝闻言,摆手道:“领甚么罪!宗室,哼!李暄和贾蔷为朕解决了个大难题,但也让一些心怀叵测之辈藏的更深了,还让一些人失去了敬畏。以为纵使新政大行天下,宗室也没甚么大不了的。那就且过二三年再看看罢……” 尹后愧然道:“臣妾思虑不周,让皇上作难了。子瑜那边就罢了……” 隆安帝笑道:“若那般,林爱卿岂不更不好接受皇后美意?且就这般罢。贾蔷这混账,做甚么事都和旁人不同,每每让朕头疼。如今连成亲都是如此,成两回亲,亏林爱卿允他。皇后可知,林爱卿为何如此厚爱他?” 尹后笑道:“臣妾听说,当初林大人病危,是贾蔷救了他?” 隆安帝摇头道:“若只如此,断不至于此。除了因为贾蔷心中无甚邪念,又是可造之材外,还有一点极重要,那就是贾蔷无父无母,对贾家也无甚宗族感情,怨恨多于归属。最有趣的是,贾蔷在去扬州前就收了房小妾,便是那个金沙帮少帮主,还许给人家一个孩子……这个混账,真是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尹后闻言笑道:“此事臣妾也知道,莫非林大人便是因此才相中了这个姑爷?” 隆安帝呵呵笑道:“毕竟事关宗祠传承,若是没了香火,林家这一脉就算是断绝了,情有可原。不过,皇后当初又是如何相中了贾蔷,要将子瑜许给他?宗室里不知多少宗王想要子瑜当世子妃,难道不比当个兼祧妻强?” …… 第0912章 大哭 凤藻宫中,因为隆安帝这一言,殿下侍立的端妃、周贵人和玉贵人都禁不住变了变面色…… 要知道,天子金口玉言,任何一句话,都不会是无的放矢。 更何况,对此有非议之人,原不在少数。 尹后若仍拿尹子瑜口不能言难当大妇为由,就落了下乘了…… 只是尹后听闻此言后,神情变化却是有些复杂。 先是带着些惭愧,甚至还有些悔意,最后又变为庆幸…… 她看向隆安帝道:“起初虽有子瑜先天口疾之症,难入皇室之因,臣妾其实仍有一重私心。林如海乃皇上潜邸旧臣,又为朝廷计相,将来必为皇上倚重之肱骨军机。臣妾当时想着,若能交好于他,也便于他帮一帮皇儿……” “李景?” 隆安帝并未有甚么不满的情绪,只随口问道。 尹后笑道:“是啊,臣妾当初多想让李景好好学学林大人那样儒雅谦逊不重名利,又能一心为皇上效力的品性。只可惜,大皇儿让皇上太过失望了,几番给机会,却……” 见她眼神苦闷自责,隆安帝叹息一声道:“李景,不是一个好皇子,却是一个好皇儿,好兄长。天家能出这样一个,也算难得。只是朕素来以为,你最疼爱长乐,怎舍得拿她便宜贾蔷那个混账?” 尹后闻言笑了笑,只是绝美的容颜上,难掩苦涩,她又道:“臣妾也并非只顾皇儿,对贾蔷还是了解了些。此人看似对宗族狠辣严厉不近人情,可对上进的、品格端正的,对家中内眷,还是格外的爱护,称得上有情有义。再加上,宁国府丁口简单…… 到后面,五儿和他愈发要好,而众所周知,贾蔷离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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