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宝钗显然一颗心系死在贾蔷身上,若非如此,这个傻丫头也不会糊里糊涂的让人沾了身子。 得手没得手不知道,想来应该能守住最后一步,可亲密事必然也没少做。 这还有甚么后路可言? 不过,眼看着贾蔷一步步兴盛到这样的地步,那日在青石码头上,更是见到了他的威风。 再加上薛蟠恨不能将他妹妹倒贴给贾蔷…… 罢了,薛姨妈即便心疼又能如何? 只能在心里叹一声儿女都是债! 另外,贾蔷房里平儿和香菱都有了身子,先前已经有一双儿女了,再熬下去,谁知道还会有多少个? 都说物以稀为贵,儿女也一样。 果真生出十几二十个来,那越往后面出生的,就越没前面的受宠。 皇帝爱长子,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对一些事,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乐得看到贾蔷带着宝钗一并南下…… 贾蔷看着宝玉笑了笑,道:“男人还是要有胸怀的,多包容包容,过日子较不得真。日子到底怎么过,是过的和和美美诗情画意,还是过的一地鸡毛冰天雪地,其实都在男人。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你也多寻思寻思,想一想。” 贾母对贾蔷的话显然十分满意,点头道:“这才是过日子的道理!” 又见香菱正和小吉祥、小角儿还有十二个小戏官在不远处顽的欢实,极受用当老大的感觉。 又有平儿在另一处,和可卿、晴雯、紫鹃等在说笑着甚么。 这么一大家子,居然也能其乐融融,没打出狗脑子来,贾母看向贾蔷道:“你是会过日子,贾家到了你这一代,也合该兴旺!等你们回来时,那两个许是都要生了。稳婆都要带上,不是顽笑的。” 薛姨妈在一旁笑道:“想想都觉得喜庆,得下回再见,老太太家里还不定要添几口人呢,到时候,还得多叨扰老太太几顿东道才好!” 贾母闻言,乐得合不拢嘴,笑道:“这还不好说?要吃多少有多少,管够!” 不过,忽地又变得感伤起来,道:“就是不知道,那时我这老婆子,还在不在……” …… 神京,皇城。 西苑龙舟上。 尹后看着病痛发作,服用阿芙蓉后沉沉睡去的隆安帝,她凤眸微微眯起,心中轻轻一叹。 造化弄人呐。 每次病痛发作时,天子都会失禁。 而一天的理智,都会在这个时候消失殆尽。 她也不知道,这个英明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到底会变成甚么模样。 夜色渐深,尹后行至窗前,望着天上一轮皎月,凤眸中的目光,渐显清冷…… 不过并未低沉许久,她就重回御案后,拿起朱笔,替隆安帝批起奏折来…… …… 第0964章 尹后朱批 皇城,武英殿。 入夜。 今晚元辅韩彬和御史大夫韩琮,二韩留值。 二人几案上,摆的满满当当的折子。 京城百官,天下督抚,直隶州府,但凡有资格上折子的,几乎就没断绝过。 天下多事。 好在,二人都是经年干练名臣,这些政务虽然繁杂,却都处理的得心应手。 甚至因为天子卧榻,不能处理政务,某种方面来说,少了掣肘的力量,他们处理起来还更快了些…… 天下权柄,如今大半操于武英殿之手。 “元辅,近来西苑的朱批,你过目后可有甚么发现?” 几案上的奏折处理过大半后,韩琮忽然抬起眼来,问韩彬道。 韩彬却是头也未抬,“嗯”的应了声,道:“邃庵,可是发现了甚么?” 韩琮闻言笑了笑,他知道韩彬并非是在怠慢他。 只是如韩彬这样的人物,极少会让别人掌握住谈话的主动。 一句反问,便反客为主。 韩琮并不在意这些,他缓缓道:“承奏上去的折子,大事,应该仍由天子口谕,皇后娘娘笔录。可有些折子,怕是直接由娘娘朱批,并未经过天子。” 韩彬闻言,持笔的手微微顿了顿,随即又继续疾书,他淡淡问道:“邃庵何出此言?老夫观之,娘娘朱批不拘是字迹,还是措辞,皆比拟天子,你如何看出的?” 韩琮笑道:“前日湖城知府弹劾宁国公贾蔷奢靡无度,临湖城码头大肆搜刮地方,虽给了银子,但也造成湖城百姓蛋、肉、禽等民生之物涨价。这个倒也罢了,娘娘只批了句不知所谓。意思是,既然人家给了银子,再聒噪这些,就很是莫名其妙。另一处则更有些名堂了,山东即墨知府汪东林弹劾德林号在即墨广置工坊,聚民数万,扰乱农耕,且一切动用工费效用职名毫无案卷,将来骤难遵守。伏恳皇上敕令德林号将所办事体具行移报臣衙门备卷或止令臣移行查取备卷。” 韩彬闻言终于抬起头来冷笑一声,道:“看见了么?天下就没他们不敢伸手的地方!贾蔷这二三年来杀的尸山血海,蒙古可汗都斩了一个,倒在他手里的大员还少了?就这样,都震不住这些蠢货!” 韩琮摇头道:“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元辅又何必动怒?拿办了就是。不过娘娘说的更有意思……” 韩彬侧眸看来,道:“娘娘怎么说?” 韩琮拿起手边一折子,读道:“德林号乃宁国公名下产业,所出多用于国事。且宁国公办理之事何用尔衙门备卷?尔等大臣为朕任用,虽百千聚集一处,朕倚赖未必如宁国公一人也,勉之。必效法宁国公之摒尽私心、纯然忠爱,以受朕如是见信,庶不负为人臣一生之名节也。” 啧! 甚么意思? 德林号是贾蔷名下产业,赚到的银子大多用于国事,更何况宁国公办事何须尔等逼逼? 天下臣子虽千百聚集,朕倚赖不如贾蔷一人。 韩彬也算是明白,韩琮为何说这样的折子,未经过隆安帝了。 因为现在的隆安帝,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甚至,听说贾蔷在即墨聚数万众以开工坊,说不得还会生出些事来。 韩彬沉吟稍许,问道:“可还有其他不妥之处?” 韩琮摇头道:“这倒没有,其他的,看不出来。” 韩彬道:“那就如此罢,些许小事,原不必惊动天子。” 韩琮提醒道:“元辅,这不是个好征兆……” 这已然是后宫干政了。 韩彬叹息一声,目光深沉的看着韩琮道:“邃庵,你不是迂腐之人。当明白,眼下这等时候,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娘娘在陛下处都说不上话了,于社稷而言,绝非善事。更何况,娘娘也算得上秉公办事。最重要的是,大燕不是大唐,娘娘在朝中连一相识的大臣都没有,你又在担心甚么?” 韩琮点了点头,道:“非仆多疑,职责在身尔。不过既然元辅都道无事,那就无事罢。” 韩彬点了点头,目光看向窗外,眼神不无落寞道:“到了这一步,我等能做的,不过是尽力为之,问心无愧罢。” 隆安帝变成了这般模样,新政能继续推行下去,都赖于林如海当的宫。 但韩彬都不知道,隆安帝能坚持多久。 更不知道,后继之君会不会继续下去。 就目前来说,若李时继位,那就很难说了。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强推新政,为大燕多存几年国运。 …… 扬州府,盐院衙门。 西路院。 黛玉闺房内,贾蔷头枕着双臂躺在闺榻上。 一大家子回来时,已过了子时。 黛玉坐在妆台前,紫鹃与她卸妆梳头。 鸳鸯取来铜盆热水,在与她洗脚。 尽管黛玉几番推辞,可鸳鸯仍执意要为之。 贾蔷躺在床榻上看着这一幕,呵呵笑道:“林妹妹也变成地主婆喽!” “呸!” 黛玉闻言登时扭过脸来瞪向贾蔷,啐了口,道:“今儿你还留我屋里做甚么?” 贾蔷奇道:“我不在你屋里,我去哪?” 这里可是黛玉的地盘,她的私宅,贾蔷总不能在老婆房里晚上住小老婆的屋子里罢? 黛玉道:“老太太今儿还提醒我来着,要给你房里人排好日子,要有规矩,不然早晚要生出是非来。” 贾蔷哼哼笑道:“她懂甚么?旁人不知道,林妹妹你还不知道我?” 黛玉莫名道:“我又知道甚么?” 贾蔷见黛玉身旁的紫鹃红了脸,笑道:“你看,紫鹃这小蹄子都知道了。” 紫鹃:“……” 黛玉愈发好奇道:“你们爷在说甚么?” 紫鹃俏脸滚烫,哪里说的出口。 还是蹲着的鸳鸯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道:“太太你想啊,爷一晚上就能找三个人一起,家里总共才几个?除了两个太太外,就平儿、香菱、小婧、晴雯。如今四个里头三个有了身子,只余一个晴雯,爷还往哪里去?” 黛玉闻言这才明白过来,贾蔷原来是在自我吹嘘那等事厉害,她红着脸,目光里满是无语的看着他,问道:“知不知羞?” 贾蔷哈哈一笑,洋洋得意。 鸳鸯在下面忙活完,紫鹃也梳好了头,蹲下去拿细布软帕帮黛玉擦干净后,黛玉趿上绣鞋,走到床榻边,伸手去揪了揪贾蔷的面皮,道:“如今你愈发不知羞臊了,日后再在外面说这样的浑话,仔细你的皮!” 话音刚落,人就跌落贾蔷怀里,不过贾蔷未让她躺好,又将她摆正坐在他身上。 黛玉见之,好赏了他一通秀拳! 然后坐在一旁,双腿并齐侧曲,用眸光警告贾蔷不得浑来后问道:“明儿做甚么?” 贾蔷打了个哈欠,道:“要干的事很多啊。” 如今听到这个字眼,黛玉都觉得这厮没安好心,往后挪移了点,虽然也没多远,又问道:“忙甚么?” 贾蔷道:“要去凤凰岛上看看,若是小琉球被打下来,凤凰岛上的基业,大多要搬迁到那边去。还有就是,各省江湖头面人物,如今都寻上了齐家老太爷,让他做个中人见一见我。明天送走老太太,就抽时间见一面,到下午咱们就出发,一路南下。怎么,你有事?” 黛玉笑了笑,目光柔和的看着贾蔷道:“我能有甚么事?不过是瞧你每日里都很忙,见着我们时嬉笑顽闹,可许多时候一个人坐着,眉头拧在一起,脸色吓人。我知道,你心里必是很累,心事很重。可我又不像小婧和三娘,在外面帮不到你甚么,所以就想着你若有甚么艰难的事,可以同我说说。虽出不得甚么主意,可你说出来,心里许能清减些。” 贾蔷闻言一怔,随即眼神就快融化了,二人四目相接,贾蔷轻轻握住黛玉放在他腹上的一只手,缓缓往下滑去…… “哎呀你这人!” 黛玉反应过来时,俏脸登时涨红,目光转怒,从旁边抄过一个锦靠就往贾蔷身上打去! 真是无可救药了!! 贾蔷哈哈大笑着,将“暴怒”中的黛玉揽入怀中抱紧,温声笑道:“没事的。或许有些艰难,可京里有先生在,这边又有齐家老太爷那样的人杰指点,不会有事的。之所以有时候神情严肃煞气腾腾的,是想到了最坏的事发生,譬如,三娘失败了……又或者,别的不好的事发生时,我该如何相对。现在手下的人太多,事也太多,尤其是大事,我习惯从最坏的角度去思考,果真事情发生时,该如何应对。如此,才能保证未雨绸缪,才能保证在最糟糕的时候,也能保护你们。” 黛玉闻言,紧紧拥着贾蔷,此刻鸳鸯和紫鹃都出去自己清洗了,她小声问道:“蔷哥儿,是不是京里很危险?我虽不懂朝廷里的事,可观史书也能猜到一些,帝王体弱病多时日不久的时候,多会做些准备……更何况,你和那位四皇子素来不睦。” 贾蔷没想到黛玉一个闺阁姑娘竟能想到这些,他不无震惊的看着她。 黛玉小声道:“有些是我想的,有些是子瑜姐姐告诉我的,她也为你担心呢。” 贾蔷凝眸看着黛玉,弯起嘴角笑道:“放心罢,不是我自大,便是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也一定能护得你们无恙!如果你们出了事,大燕又何必再存在下去?” 黛玉闻言,目光动容的看着贾蔷,还想说甚么,却听到开门声,还有紫鹃、鸳鸯的说笑声。 她就住了口,知道这些骇人的大事,还是不要让她们知道的好。 随后就听贾蔷唤了声道:“紫鹃,将外灯熄了。” 紫鹃笑了声,屏风外传来一道吹气声,就陷入了黑暗。 黛玉脸一下又红了起来,见贾蔷看来,想往后躲躲,可哪里还能躲得开? “嘤”的一声,又坐在了贾蔷身上…… …… 第0965章 多多益善 翌日清晨,天将将亮。 贾蔷便与黛玉一道来到正厅,同贾母、薛姨妈乃至贾政、傅秋芳等一道用早饭。 此时贾家诸姊妹们也都到齐了。 吃完早饭,就该分别了。 贾家三春姊妹还有湘云都有些伤感,她们都明白,若不是有贾母在,她们的命运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许等不到贾蔷的出现就不在了…… 最难过的当然是宝玉,若非连贾政也在,宝玉此刻应该默默垂泪才对…… “林姐姐,你今儿真好看!” 见贾蔷、黛玉二人如神仙眷侣一般进来,道边儿上的宝琴巴巴的跑过去,看着黛玉惊叹道。 也不知想到了甚么,黛玉俏脸忽地一红,没好气道:“去,边儿上耍子去。” 宝琴莫名,夸人怎还夸错了? 她旁边的可卿,一双幽眸中百种情丝倾诉,看着贾蔷嘴角抿笑。 贾蔷微微颔首后,和黛玉径直向前,在贾母下座坐下。 倒还在贾政、傅秋芳之上…… “老太太这次去了,是想住老国公府,还是住史家?” 待鸳鸯上了两万碧梗粥后,贾蔷尝了一口笑问道。 贾母闻言一怔,好笑道:“这叫甚么话?我还能……” 话未说完,反应过来,老眼中目光登时激动起来,道:“蔷哥儿,你是说……” 如今这座盐院衙门,原该还给朝廷,或由朝廷发卖了的,不就是贾蔷买了下来,送给黛玉的么? 贾蔷笑了笑道:“老保龄侯府位置不错,园子也还好,充公变卖了可惜,我就让人买了下来。如今保龄侯虽然已经除爵,可我一个国公,用那样的地方还不僭越。所以里面一应陈设都没动,只园子里一处枕霞亭倒了,我让人又按原模样修了一座。” 贾母闻言,已是泪流满面,道:“好啊,好!蔷哥儿,难为你有心了!” 凤姐儿最会凑趣,道:“老祖宗,如今那老保龄侯府也是贾家的家业,你住进去并不算住外头。” 贾母愈发泪流不止,众人劝了好一阵方止住,迟疑稍许后,终究叹了口气,道:“不敢住呐。再等等罢,再等二年……” 众人听明白她的意思,是想等到最后的时候,再住进去。 也是,到了她这个年纪,住进爹娘双亲曾住的阁楼屋宅,岂不是满目凄凉? 保龄侯府落到这个地步,若是夜里入梦,她也无法面对父亲老保龄侯…… 唯有等到最后的时刻,叶落归根时,她才敢见。 贾蔷看着她笑了笑,道:“成,那你得多等几年,史家小辈里出了个成器的,和兰哥儿比也不逊色多少,将来是能成事的。你老总要瞧着,他恢复了保龄侯府的荣光,再闭眼才好。” 贾母又是好大一个惊喜,看着贾蔷道:“果真有成器的?” 贾蔷道:“就是前阵子成亲时,在府上帮忙的那个史行的儿子,今年虽然才十二岁,但书读的极好,我前儿才接到族学上报的信儿,是他们出发前月考的成绩,族学统共七十六人,史行之子史隋考了头名。听族学老夫子说,便是今岁下场,考上三场跑不了一个秀才的功名。只是几个老夫子都不建议太早下场,一来希望他厚积薄发,二来也担心少年成名,对往后成长不利。但总的来说,是个人才。” 贾母闻言连饭都进不香了,待发现贾蔷也并不知道更多史隋的消息后,经鸳鸯提醒,史行家的就在船上,便一迭声打发人要去叫史行家的来问话。 好在凤姐儿劝住了,道:“等一会儿进了早饭,去乘船时再问罢。这会儿巴巴的叫来,人家只当出了甚么事。” 李纨也附和了句“正是这个道理”,不过随后就转头问贾蔷道:“那兰儿这回考的……莫菲没考好?” 贾蔷笑道:“平日里在族学,就他和这个史隋争头名。二人实力相近,对半胜负。是好事,有个一同成长的同学竞争,进步只会更快,因为他自己不敢偷懒。” 贾母忽地回过神来,因看到宝玉的头在他老子目光的逼视下,快垂到裤裆里了,忙岔开话题道:“快吃饭快吃饭……兰儿他娘,你莫要让蔷哥儿管兰小子管的太狠了,说一千道一万,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缺那份功名?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留下些名额,给寒门子弟也是积福。果真想当官,有蔷哥儿在,还少得了他一个前程?” 本来快窒息过去的宝玉闻言,渐渐活了过来…… 一顿早饭用罢,林之孝家的进来传话,前面已经将马车都准备好了。 贾母闻言,目光落在贾蔷面上,道:“蔷哥儿,家里这么些人,就都交给你了。” 贾蔷笑道:“又不是头一回了,你老放心就是。” 贾母点点头,道:“放心,如何不放心?” 目光依次从黛玉、迎春、探春、惜春、湘云等女孩子面上滑过,一众姑娘们忙起身福礼道别,一一红了眼。 倒是最后,贾母洒脱些,起身笑道:“罢了,左右到年关头就都回来了,干脆今年就在金陵过年!” 贾蔷笑道:“到时候若是朝廷不催着回的话,在金陵过年也不错。对了,过些时日,贾兰、史隋他们会先到金陵,少不得给你老人家磕头请安。有一事要叮嘱一下……” “甚么事?” 贾母高兴过后问道。 贾蔷道:“他们这一次行万里路,关键就在于吃苦,长见识。族学里的条件太过优渥,不是好事。所以等他们来拜见你老时,你可不要大手一挥赏下几百两银子,几个小侍女……” “呸!” 贾母绷不住笑道:“你当他们是你?” 众人都笑了起来,不再多言,黛玉和凤姐儿一并搀扶着贾母往外行去。 至二门前住了脚,目送老太太上了马车,仍挥手作别。 “行了,进去罢。在外面的时候不比在家里,都仔细着点。” 贾蔷让琥珀打开车窗,撩开窗帘叮嘱说道。 “老太太,且等等,我也去金陵!” 马车还未走,鸳鸯忽然从人群中站出来叫道。 说罢,她转过身来看向黛玉,红着眼哽咽道:“太太,我着实放心不下老祖宗。没我在身边照看着,她吃饭睡觉也不踏实……” 黛玉笑道:“原我就想同你说,只是怕委屈了你,只道我容不得你。如今你也放心不下,那就同去金陵罢。左右年下里就回家了,也没多久功夫。” 见黛玉点头了,鸳鸯大喜,几步跑到马车边,开了车门跳了上去,跪倒在贾母膝前,趴在她腿上哭了起来。 贾母自然愈发高兴,抚着她的头发笑道:“好好,不枉我疼你一场!走走,咱们快家去!” …… 扬州城外,齐园。 贾蔷自码头送走贾母、贾政、宝玉等人后,就直接来至此地。 这会儿家里一众女孩子们已经去了高旻寺,扬州八大名刹之首。 早有宁国亲卫前去清场,又有几十个通拳脚的婆子媳妇护着,够她们游个尽兴了。 等到用过斋饭就回来,直接乘船南下。 草堂。 贾蔷目光在一众形容各异年岁也皆不同的人面上扫了眼后,同齐太忠道:“要不你老就别一道去了,我往凤凰岛上看一看,心里有个数,再看看船坞,就动身南下了。朝廷催的急,没法子。不过老爷子你跟着奔波,就没必要了罢?” 齐太忠闻言笑了笑,道:“我虽老了,但还能动动。趁着还能动,就多走走,多看看罢。国公爷,耽搁你些许功夫,这些个,都是老头子我这么些年在江湖上攒下的一些朋友。有多年旧友,有倾盖如故的至交,还有忘年交,都是些值得交往的人。如今他们信得过老头子,又知道你这位贵人卖我几分薄面,就想来同你问句实话,你看得行不得行?” 贾蔷笑道:“你老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个不字?” 齐太忠呵呵笑道:“国公爷言重了……”谢罢,转头对一年岁看着比他小不了多少的白发老人道:“宋老弟,你是八卦门的门主,大老远的从鄂州前来,就想问一句交底的话。如今国公爷既然应允下来,你就问罢。” 八卦门门主闻言,先与齐太忠抱拳道了声:“齐太爷高义!”然后也不啰嗦,看向贾蔷开门见山问道:“国公爷,老朽就想问一句,我们江湖人到底何罪,朝廷如何才能给我们一条活路?” 其他人跟着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我们到底何罪?何故赶尽杀绝?!” “总不能真要逼上梁山罢?” “是要银子,还是想要甚么?总该划出个盘口来罢?” 贾蔷也不急,端起茶盏直到将一盏茶啜饮尽后,再抬起头时,纷乱才平息下来,他淡淡道:“本公未想到,京城布告都张贴出去那么久,各州郡的露布也都下达,你们居然还在纠结这些事。不过既然你们问了,本公还是愿意再回答一次。 朝廷,从未想过要将良善之民赶尽杀绝过。 本公只问你们,你们,和你们的徒子徒孙,手下可有过人命? 可干过恃强凌弱强买强卖之事? 可干过逼良为娼欺男霸女之事? 不要与本公说没有,哪个敢说没有,本公现在就让绣衣卫去查! 大燕的江湖是甚么样的,你们当我不知道? 此事我着实不想多谈,只跟你们说一点,凡做过恶的,这一次一个都逃不了。 即便使足了银子,今年逃过去了,明年也一定逃不过去。 稽查严打地方恶霸,涉及到当地官员的官帽子,即便你们在当地都有关系,可你们关系再硬,有官老爷们的官帽子值钱么?” 八卦门门主脸色铁青道:“即便门下出了两个不肖……” 不给他说完,贾蔷摇头道:“这些话,你们去同那些官去谈罢,本公没有功夫听,也没兴趣去理会,更不可能去插手干预,你们好自为之就是。” 说罢,不再理会这些人,看向齐太忠道:“既然你想走走,那就走罢,一道去岛上看看,再看看船坞。” 齐太忠笑着点了点头,让幼孙齐符推着他,跟上了贾蔷的脚步。 不过临走时看了一旁齐筠一眼…… 齐筠会意,等二人都走后,悄声与那些各省前来的江湖大豪们道了句“跟上”,就急急去追贾蔷、齐太忠了。 他其实心里也知道贾蔷的心思,巴不得这样的狠人多去番邦之地,也好助燕民扎根那里,所以,又怎么可能放走? 这样的人,多多益善! …… 第0966章 风云起势 凤凰岛上,薛明拄着拐,与其子薛蝌一道,引着贾蔷、齐太忠并陈、彭、李三位盐商家主,伍、潘、叶三大十三行巨头家主,以及后面数十位江湖巨室之族,游览了岛上各处。 王守中、赵博安两大售卖织染的奇才亦在。 其实就地盘大小而言,凤凰岛别说和那些大族巨富名下的产业比,就是那些江湖大豪坐拥的田庄,也比此处大的多。 但是,凤凰岛上的布局,林立的作坊厂房,来来往往忙碌的工匠,以及轨道上车来车往,送往码头的货物,那热火朝天的繁忙场景,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国公啊,老夫有一事不明,能否解惑?” 逛了一圈后,齐太忠站在码头上,看着一船一船的布运走,忽地开口问道。 贾蔷笑道:“老爷子是想问问,山东那边不停的织布,扬州这边不停的染布,堆积起来的布,怕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怎市面上却未见那么多布,对否?” 齐太忠笑道:“好些年,没见到如国公这样让人看不透的年轻人了。” 除了齐太忠外,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来,除了扬州三大盐商外,其他人还是头一回听说,还有这样的事。 贾蔷道:“因为德林号革新了织布工艺,生产效率比从前快了近十倍!换句话说,从前一个人一天能纺出织一匹布的纱,如今能纺出织十匹布的纱。如此一来,德林号织布的成本……就是本钱,就大大降低。如果我们敞开了卖,大燕境内的布商基本上活不下来几家。尤其是寻常百姓家,对他们来说,要短一大笔收入。 大丈夫行事,顶天立地,不能只顾自己。这些布,暂时不在大燕境内大量售卖。” 齐太忠赞许的看着贾蔷,道:“有担当,不愧是朝廷的国公爷!” 一直未开过口的伍家家主伍元忽地开口道:“国公爷高义!只是小人斗胆猜测,国公爷莫非是想将布卖往番国?不知价钱如何?” 贾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的确是这样打算,至于价格……比市面上布帛的价钱,低三成。” 伍元闻言面色变了变,思量稍许道:“小人伍家素来做布匹丝绸的生意,和西夷诸国商人都有来往……”见贾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伍元拱手道:“小人愿意引见诸国番商与德林号面谈,商议买卖!” 贾蔷闻言一怔,收敛了神色,仔细的看了看伍元,又看向齐太忠,笑道:“是我小瞧了天下人,想想也是,能与老爷子你为友的,又怎会是凡类?” 这可是出货渠道啊,堪称一个商业家族最大的本钱。 他原以为伍元是准备说服他将布放在伍家的出货渠道上,少收些费用做表示。 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瘦小老头,能做到这一步! 齐太忠呵呵笑道:“禀鉴之为人,国公以后熟了就知道了,当得起忠厚二字。” 贾蔷看着伍元,他是知道这个伍家的,前世华尔街日报都公认的当时世界首富。 富贵了几百年,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伍家想要甚么?” 贾蔷看着伍元问道。 伍元拱了拱手,道:“伍家愿附国公爷之骥尾,以至千里!” 贾蔷闻言笑了起来,问道:“出京时走的匆忙,也忘了进宫问问娘娘……常进京孝敬娘娘的,应该是你伍家,而不是潘家罢?” 这个伍元的做派,他感觉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尹家的路数! 相比之下,潘泽进京和李时搅和在一起……若他是尹后的心腹,断不至于闹出这么些零碎事来。 听他点在此处,以伍元的城府,面上都不禁动容的看向贾蔷。 他没想到,这位年轻权贵居然能想到这些…… 不过他不敢点尹后的身份,只躬身默然,也算是承认了。 贾蔷见之了然,他收回目光,又深沉的看了眼潘家家主潘泽,此人和李时勾搭上,如今看来,里面的水很深。 就是不知道,宫里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 此事未明前,贾蔷也没甚么好说的。 贾蔷挑起眉尖,问伍元道:“伍员外,本公一个都中权贵,多少人骂我杀人不眨眼,暴虐冷酷贪婪,怎么你居然会愿意交出和西夷买卖的渠道?以你伍家和宫里的关系,本公也未必能将你如何。” 伍元依旧沉稳低调道:“只因国公爷方才那一句,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能只顾自己,小人就知道国公爷是甚么样的人了。放着金山银海不挣,只为给世间百姓留口吃的。小人相信,国公爷必定能在海外之地干一番大事业!” 齐太忠呵呵笑道:“禀鉴之言,亦为老夫心声。” 贾蔷沉吟稍许,道:“好,此事于你于我,都是好事。等南下途中再详谈,总之,贾家没有让同伴吃亏过就是。” 说罢,他看向齐太忠,道:“若是南边事情顺利,此地最迟在年前就要搬过去。” 齐太忠颔首道:“合该如此。此地,原非长久之计。” 这里是大燕腹地,一旦发生大变,瞬间就成了瓮中捉鳖之势,变成一块孤岛绝地。 若是能在小琉球那座宝岛上立下一片基业,那么攻守之势就有利的太多。 “走,再去船坞逛逛。” 心情大好之下,贾蔷提议前往今日最后一个目的地。 …… 船坞落座于距离凤凰岛不足三里的一座岛上,整个岛为一座造船工坊。 岛上除了大燕工匠外,还有十多位西夷船匠。 都是徐臻牺牲了财色,才从濠镜那位葡里亚伯爵夫人处淘换来的…… 待众人下了船登上岸,往南半岛走去,也不过一盏茶功夫后,远远就能看到两艘庞然大物矗立在船坞内。 几位巨富族长倒也罢了,尤其是十三行那三位,住在海边,见过的巨船不少。 可那些江湖客们,又何曾见过如此艨艟巨舰?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能体会到,甚么是真正的顶级权贵! 而他们平日里自诩为一方势力,跺跺脚就能震动一地官民,可眼下却都自觉如同井底之蛙,寒酸的可笑。 “卢家献上了几艘战舰,若是南边顺利,如这样的战舰,还有很多艘!老爷子,这份礼着实太大了。” 贾蔷心情颇为不错的看着眼前的巨舰,虽然距离彻底完工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但他已经不着急了。 齐太忠摆手笑道:“原就是你的,老夫所为者,不过让日子提前了些罢。” 贾蔷笑了笑,道:“世道变了,提前些好,有备无患。总之,希望南边的行动能够顺利,此事成了,贾、齐两家,再无后顾之忧。” 齐太忠闻言,笑着深深看了贾蔷一眼后,转头对八卦门的宋门主道:“宋老弟,这是前所未有之世道啊。对你们江湖人来说,可以说是最坏的时候,但也未必不能变成最好的世道! 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另辟一条生路,为子孙后代搏出一份富贵,还是心惊胆战,担心家业被那些官儿们惦记上,老弟你心里要有数啊。” 陈家家主也劝道:“这一回与以往不同,朝廷新政就两个,一是清查田亩,增加税赋。二是保民安生,铲除恶霸青皮。这两样都关系到官员的帽子,你们想想,他们会不会轻易放过?这不是打点几两银子就能了账的事。 还有一点,当着国公爷的面我也放肆一回。朝廷那些官甚么德性,诸位不会不知罢……没事时尚且要搜刮压榨一番,时不时上门打打秋风,给的少了还不高兴。如今得了由子,借着扫除黑恶之名,还不是想吃谁就吃谁? 我们倒也罢了,背后总还有些人在。可各位……都是有些家业的人,偏还是混江湖的,恕我直言,若不早做打算,下场堪忧啊。” 贾蔷目光扫了一圈,见这数十人里,一部分面色晦暗,极少部分若有所思,大多数满面恨意,不由摇头道:“本来本公不欲多事,只是到底不忍大燕强人都陨落在内部除恶中。你们这些人,出去之后都能混的风生水起,也就能保得一方百姓安宁,何苦非困死于此地?果真舍不得,过几年风声小了,再回来就是。不过那个时候,你们在外面自在逍遥惯了,又都成了一方势力,未必愿意回来。 当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本公这次南下,最主要的差事就是替朝廷采买海外粮米。不如你们趁着这个机会一并南下,随船队去安南、暹罗、柔佛等国走一圈,看看那些地方到底是江湖乐土,还是荒芜不拔之地。” 听闻此言,这回动心的人多了不少,只是…… 宋门主道:“老朽只怕出去后,家里无人看着,被人所趁……” 贾蔷淡淡笑了声,道:“好似你在家守着,人家想谋你时你还能拼命一样。罢了,看在齐老爷子的面,你们各遣一子侄,持一面绣衣卫对牌回去,告诉当地官府,你们在随本公为朝廷办差,未归前,当地官府不得惊扰。此对牌,有效期为三个月。” “国公爷,若能长保我家门不失,老朽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到底是老江湖,一下就听到了生机,宋门主一副刀山火海皆等闲的大无畏面容,看着贾蔷卖身道。 其他人也纷纷鼓噪起来,仿佛只要贾蔷能保他们,立刻就能多一批死士。 贾蔷却摇了摇头,心里一叹:和伍元比,这些草莽之辈实在差的太多。 他看着眼前的巨舰,淡淡道:“本公的确需要一些江湖义士,去安南等地替本公安民,以免前去耕作之百姓,无故被害。朝廷不便开大军前往,那就是两国战争了,如今要淡化这个。但是,大燕的江湖义士有很多,并非一定用你们。津门金刀赵五,一大把年纪了,只听闻本公说了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就甘愿领着弟子,并诸多北地江湖同道前往安南。相比于赵老金刀,你们逊色了何止一筹?罢了,方才之议作罢。” 一众江湖大豪们闻言,登时急了。 他们不会怀疑贾蔷说谎话骗他们,在这样的场合不至于,他们也不值当。 但今日若不将面子找回来,以后不管在哪,他们都要矮北地江湖同道一头,这如何使得? 宋门主“嗨”了声,懊悔的大声道:“国公爷若早说这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等也不会如市侩商贩一样在这聒噪多嘴!这可真是冤死我们了……齐老爷子,齐老爷子,老哥哥你得帮我们说句公道话啊!” 齐太忠闻言笑了起来,到底是林如海的弟子,这一手敲打中另藏着玄机,让人敬畏之余,还给人留下的台阶,着实漂亮! 他笑呵呵的看着贾蔷道:“我们南省绿林,也是有好汉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句话说的好啊!国公爷,还是再给他们一个机会罢。就按方才所言,给他们三个月的功夫,让他们亲眼去见见,安南、暹罗、柔佛到底是甚么样的地方。” 贾蔷闻言,沉吟稍许道:“也罢,既然是齐老爷子你作保,那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不过我手下暂时无人来指引他们,不如就由老爷子你家那位在柔佛的老二,由齐万海来引着他们在安南落脚扎根。” 齐太忠闻言一怔,再看向贾蔷那张微笑的脸,心中微微凛然,迟疑道:“不合适罢?老夫那个混账儿子甚么德性,国公不是不知道……” 那是自幼好江湖,手下养了不知多少死士的一路大豪。 若是将这些人手都交到齐老二手里,将来怕是连贾蔷都不服了。 贾蔷笑道:“海外之地,无穷无尽。齐二爷若是想凭一双拳脚打天下,我只会助他一臂之力,而不会防范。这是真心话。总之,只要保证刀刃对外,内敬朝廷。那么四海无主之地,齐家可凭本事自取之。当然,不管甚么时候,都要尊大燕为中央皇庭。这一点,至关重要!” 齐太忠看着贾蔷,叹息道:“老夫已经尽老夫所能的高看国公爷,可到底还是看低了。” 贾蔷却不愿多耽搁了,看了看日色,笑道:“时日不早,也该出发了。宫里若知道我在扬州停留了两天,必是要剥我的皮的。老爷子,有甚么事,直接让德昂来寻我。书信保持畅通,年底见。” 说罢,又拱手与黑压压一片人物一礼后,转身阔步离去。 伍元、潘泽、叶星三人也忙与齐太忠见礼,一并离去,要和贾蔷一道回粤州。 看着贾蔷风风火火离去后,齐太忠赞叹了声:“不世出之人杰呐!筠儿……” “在,祖父大人有何吩咐?” “写急信,让你二叔至濠镜,与国公爷相见。” “轰隆!” 此时天上忽然炸响一声春雷,不少人皆惊,齐太忠却哈哈笑道:“风云起势啊!吉兆也!” …… 第0967章 从天而降! 半月之后。 泉州府,鹭岛。 福建右路总兵、水陆提督府。 正厅,福建水陆提督马祖昌震惊的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二人,见其头戴三山无翼纱帽,身着玄色黑鹄锦衣,身披墨色斗篷,腰刀刺眼,心中登时忐忑起来。 虽然福建距离京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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