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乃至百年后可能出现的隐患罢。 皇上,眼下当是朝廷最凶威之时,有贼子见皇上一时受伤卧病,就以为紫微星羸弱,群魔乱舞,想挑起内部大乱,以祸天下。朝廷,万万不可中其奸计。 对贾蔷,封王以酬其功,以收其权,以困其心。皇上和朝廷能恩赏他的,都恩赏了。古往今来也没有哪个臣子受过如此重恩,但凡有一丝良知未泯,就必然会誓死效忠。 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贾蔷绝不敢反。臣不只是信这少年,而是信国士无双林如海!” 说罢,韩彬跪伏在地,叩首恭请圣裁。 满头霜发如雪的隆安帝,眼眸中目光闪烁,看了看跪在地上,头发也不知何时尽白的韩彬,眼底闪过一抹讥讽,目光又略过张谷、李晗,缓缓道:“元辅起来罢。朕也想与诸新政功臣,善始善终。只是,贾蔷远在南海,往返一回需小半年之久。眼下乱象,当如何解之?” 韩彬起身后,躬身道:“臣知贾蔷有一妾室在京,掌着京城家业。臣亲自登门,让德林号麾下酒楼、茶肆、戏台等即刻开门。并诸商号、车马行、漕运亦立刻恢复。老臣以一生之清誉做保,以解当下之乱!其实,老臣敢断言,贾蔷应该不会真的断了海粮运输。事关数十万百姓的生死,他若敢拿这个置气,林如海这个先生,都白当了!!” 他更笃定,贾蔷不会让林如海背负一身污名离开…… …… “当然不会让京中乱局持续太久,否则就真要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了。” 南海之畔,观海庄园黛玉房内,贾蔷看着身边左右两个蒙在锦被中不肯露头的美人,为缓解尴尬,一直说着京中局势。 又正义凛然道:“其实他们就算无底线的来迫害我,我也不会果真将海粮悉数转向小琉球。我没甚大志向,也不愿去做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但是,同样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数以百万计的灾民百姓成为路边饿殍。斗争的手段有许多种,有许多面,我不会拿他们的性命来顽笑。” 说的好似断粮手段不是他使出的一般…… 另外,发放这些灾粮时,总会有人“无意”的告知那些百姓,这些救命粮食是谁费尽心力,从哪里辛苦艰难的买来,甚至和西洋鬼子在海上浴血厮杀…… 而德林号的船,也会从这些人中带一部分去小琉球,又从这些人中,挑选士兵。 在小琉球,有戏班子反复的去将这些传奇故事演绎出来。 一遍一遍,从老到中到年轻到小孩…… 思想教育,几乎为第一位的。 有这些人做兵种,贾蔷信的过。 持续半年后,这也是贾蔷敢回京的重要缘由之一。 当然,这些事此时就不必多说了。 先洗刷被扣上的昨晚诓骗女儿家“羞辱”“折磨”“无耻摧残”等一系列罪名为上。 还有甚么,比为国为民更伟光正的…… 果不其然,二女虽都是蕙质兰心绝顶聪明的姑娘,可到底受限于“闺中”二字,落入套路中。 两边锦被先后揭下,露出三千青丝墨云堆围下的两张千娇百媚眉眼留春的绝色俏脸。 看的贾蔷又有些激动起来,不过幸好还把持的住,神情维持着忧国忧民的风范…… 虽明知他故作此态,黛玉还是忧心问道:“你若将这些先收了,万一人家就敢下手,又该怎么办?” 尽管她也不落忍那么多百姓遭殃,可她更不愿看到贾蔷出事。 她没真切的见过灾民到底是甚么样的,全凭虚无的想象。 但她知道,贾蔷要是出了事,她很难活下去…… 贾蔷见好就好,堆起笑脸道:“那倒不会,我还有别的手段防备着呀!” 说着,伸手将黛玉光洁如羊脂玉的肩头揽入怀中,另一边,也悄悄将尹子瑜不动声色间抱起。 黛玉见之,伸手在贾蔷肋间掐了下,不过也明智的没有再问罪,不然尴尬的是大家,她追问道:“你还有甚么自保的手段?我原不该过问外面的事,可若心中没底,你北上还京,我们又岂能放心?怕是连一顿安稳的觉都睡不得。” 尹子瑜也微微颔首,静韵天成的明眸一直望着贾蔷。 贾蔷将二人拥的紧了些,手搭在两人心口处,感触着她们的心跳,轻声道:“防备的手段很多,譬如会有三艘战舰拥炮两百门作为我的护卫舰,游弋在天津卫。船上藏兵两千,皆为火器兵,以一挡百不为过。” 黛玉迟疑道:“这点子人手,够甚么用?” 贾蔷哈哈笑道:“大燕内陆战争中,还没有百炮齐发的场面,也没有两千燧发枪兵轮射的场面。出其不意下,足以占领天津卫。再加上漕运上皆是咱们德林号漕运船队的船,人手更是不缺。果真翻脸,不用三日,德林四海水陆大军就能兵临城下。而我又有奇法,可使大军直入神京,兵临皇城之下!” 黛玉、子瑜二人听了都惊骇莫名,子瑜赤着白皙的手臂,从一旁角落里摸出手抄本和碳笔来,书道:“若大军受阻,又当如何?若朝廷被逼的铤而走险,先拿你问罪,又该如何?” 贾蔷笑着揉捏了下锦被里的手,遭到尹子瑜不客气的碳笔敲头,方规矩答道:“都中也有布置手段,宫里都有预警。除非那位愿意承受整个神京城都化为一片火海为我陪葬的代价,否则,他绝不敢逼迫过甚。怎么想都没道理的,我压根就没想过要造反当皇帝,是不是?我就想好好和家人们生活,顺便做一些有利于国朝社稷,有利于百姓,有利于我们这个民族的事。 为了自污,我得罪了宗室,得罪了勋贵,得罪了官员,得罪了士绅,连丁点造反的根基都没有,非逼的两败俱伤做甚么?没这个道理,是不是? 所以,只要与他们表明了,我不是愚忠之辈,不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糊涂种子,他们就不敢逼迫过甚! 林妹妹,小瑜儿,等彻底解决了这些后患后,我仍回来,到时候咱们就一起过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的日子,生一堆儿女……当然,也可以现在就生!” “滚!” “……” 子瑜虽未啐,却也双手推起了蠢蠢欲动的贾蔷。 眼见天明了,岂容某个淫棍白昼宣淫? 贾蔷在两位“悍妻”的推搡啐嗔下,“惨叫”起身,落荒而逃…… 第1015章 云妃生妖 凤姐儿房。 若是寻常人家此时生产坐月子,那必是要受老了罪。 那样热的天,不让见风,不让见水…… 那滋味,是真的酸爽。 但权贵人家,就好太多。 虽不能见凉,却可在卧房周边的墙壁后砌一夹层,而后置冰于内。 既能大大缓解室内燥热之气,又不会为冰气所伤。 窗子上的纱窗也被三层绡纱做成的纱窗所取代,层层过滤后,连风都会变得轻柔许多,不会伤及气虚的产妇。 “快把心思都放平了!我虽素来好强,可身子骨哪里比得上你们两个?平儿,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凤姐儿头上勒着一抹额,气色比生产当日好了许多,再加上贵人家里生小孩,哪里需要女人半夜起来喂奶?连哭闹都有嬷嬷们精心照看,不用费心思,所以气色比怀着孩子时还好。 连吹起牛来,都有劲许多:“我当日就不怕,进去后也不过半个时辰,一咬牙,一鼓劲,诶,就出来了!” 那天贾蔷为了安慰她,将三个时辰说成半个时辰,事后凤姐儿当然知道到底多久,不过不耽搁她大吹法螺。 也是好意,平儿和香菱的脸色果然好看许多。 “国公爷来啦!” 外面抄手游廊上传来丰儿欢喜的声音,听闻此言,屋子里面的女人们也都高兴起来。 贾蔷如今白日里很是繁忙的,一大早就会前往另一处半岛上的军营里,与数百学员一起摸爬滚打,通常一直到夜里,据说是查过房后,才会回来。 回来后又要同黛玉、子瑜等照面,还要看孩子,分给其他人的时间就不是很多了。 难得今天白日里过来,连凤姐儿都让绘金搀扶着起来了。 凤姐儿还多一份心思,打发嬷嬷道:“快将哥儿抱来!” 话音未落,就见贾蔷一身月白长衫进来,形容俊秀不凡,凤姐儿、平儿和香菱三人望之喜欢,笑着迎上前。 贾蔷摆手笑道:“一个个都不便宜,还迎我做甚么?快都坐下。” 挨个拉了拉手,依次扶着三人坐下后,目光也一一触碰,而后先问凤姐儿道:“恢复的可还好?” 凤姐儿捂着额头,“哎哟”了声道:“没甚么,就是有些头晕……” 语气略显浮夸,招来平儿、香菱的笑啐。 贾蔷也很喜欢,凤丫头,仍是那个凤丫头。 贾蔷没搭理,又问平儿和香菱,平儿自不必说,依旧温婉可亲,香菱变化却大,怀了孩子后,虽依然娇憨,但顽皮劲头却散了不少。 贾蔷揉了揉她额前蓬蓬的刘海,柔声笑道:“便是生了,你还是可以和从前一样欢快顽耍。对我来说,孩子是第二位的,你才是第一位的。若是咱们的孩子将来能如你一样能快乐一生,我就十分欢喜了。” 这番话,直说的香菱心也化了。 平儿感动的都红了眼圈,凤姐儿独特些,连连干咳了两声,正给绘金使眼色,就看到奶嬷嬷抱着婴孩进来。 凤姐儿的小动作贾蔷自然看见了,与嬷嬷招了招手,接过孩子后看了起来。 眉眼间满满都是贾蔷的影子…… 凤姐儿原以为贾蔷会说些甚么,没想到贾蔷抱着孩子,却仍看向香菱,道:“这个世界只存在两种人,一种人要什么有什么,他每一根毫毛都会得到无微不至的关爱。一种人要什么没什么,手脚都没处搁……显然,你和孩子们都属于前一种。所以,不必委屈着自己,原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 香菱欢喜笑着点头应下,望向贾蔷的目光,如碎钻一样璀璨。 凤姐儿见了差点没气死,咬牙道:“蔷儿,差不多行了!”又嘟囔了句:“气的老娘奶都胀疼了!” “奶奶!” 听她竟当面说出如此辛辣之言,平儿俏脸登时通红,啐了声。 香菱倒是咯咯笑了起来,低头看了看又大了几分的身前,又笑嘻嘻的看向贾蔷。 凤姐儿说出口后也后悔了,不过到底要强,只当甚么也没发生,问贾蔷道:“孩子该取个甚么名儿?” 贾蔷未多想,便道:“我希望他能够一生平安喜乐,就叫贾乐罢,小名叫平安。” 总不能与他起个“草”字辈的名…… 凤姐儿也明白这个,笑着应下了,看及贾蔷抱着的婴孩,丹凤眼中眸光也温柔了许多…… “等平儿和香菱也都生了,你们就去小琉球。那里的庄园已经安置稳妥了,你们在那里过冬,多半也会在那过年。我会派人去金陵问问,老太太他们愿意不愿意过去过年,若愿意,就一并送过去……” 闲话罢,贾蔷说起了之后的安顿。 自然又引起一阵惊疑,好在他能从容应对,且还要等到平儿、香菱生了。 “那你多咱回来?” 凤姐儿不舍的问道,平儿、香菱也看了过来。 贾蔷笑道:“不会太久的,但愿这一回,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掉所有的麻烦。这次之后,应该就能常陪你们,逍遥自在度日了。” …… “给贾蔷封王?” 武英殿内,才得知消息的李暄嘴巴张大,一脸的惊骇不可思议。 不是先前还想着,怎么干掉他么…… “张相,你们该不会设下陷阱,故意用王爵引贾蔷回来,再藏好刀斧手……” 李暄狐疑的看着张谷、李晗二人,十分怀疑的问道。 看他眼神中满是猜疑提防,好似在面对两大权奸的神情,张、李二人也是心累。 张谷道:“元辅半山公以一身功业作保,皇上也点头了,又怎会有假?” 李暄忽地嘿嘿笑道:“可是被贾蔷拾掇服软了?” 张谷、李晗闻言面色一沉,就要劝(训)谏(斥),却见有军机处行走面色苍白的进来禀报:“宫里传来消息,云妃娘娘生了!” 听闻此言,武英殿内诸人都变了面色。 毕竟,当初“观圣孙”也失败了后,云妃腹中龙种居然一时间成为大热。 对李暄兄弟几个,那个还未出世的龙种似乎成了悬在头上的利剑…… “怎么瞧你这模样,比本宫还害怕?” 对于那个孩子,如今的李暄没太当一回事,这会儿还怕个鸟。 他父皇隆安帝都成了这幅模样,朝廷里也没个霍光可以托孤。 主幼臣强的格局,连他都知道不妥,更何况隆安帝? 如今隆安帝和武英殿军机处几位大学士之间的微妙,连他都能感受的出来…… 还担心甚么? 却听那行走颤巍巍道:“回……回太子,据乾西宫传出的消息,云妃……云妃娘娘生出的,是一个……是一个……” 只一瞬间,张、李等人脑中都浮现出“狸猫换太子”的戏文,这五个字,每一个字都沾着不知多少人的鲜血和白骨,处处充斥着宫廷阴谋诡计和血腥。 李暄都不再吊儿郎当了,沉声问道:“是一个甚么?” 那行走道:“据说,生出了一个绿色的婴孩,不祥……” 宫里凡事都有规矩在,任何先天违备这些规矩的,都叫不祥。 只是绿色的婴孩…… 听着就渗人,直接叫妖孽都不为过。 李暄挠了挠头,觉着这会儿不该留在宫里了,不然容易被波及,就问李晗道:“李师傅,你刚说元辅刚去哪来着?” 李晗深深看了眼这个太子一眼,道:“元辅去了宁国府,让贾蔷那个妾室,重开京城德林号。” 李暄闻言打了个哈哈,笑道:“这样啊,那元辅估计要白跑一趟了。没贾蔷的命令,你就算把那位少帮主的脑袋摘了,她都不会动摇。不过嘛,小王出面就不一定了。谁都知道,贾蔷能有今天,都是小王教子……教导有方!啊哈哈哈! 小王出面,必定马到功成!若是父皇问起来,记得说小王是去帮半山公办差去了。” “太子!娘娘严旨:观政之时,不准你离开武英殿半步!” 张谷沉声提醒道。 李暄闻言,眼珠子转了转,道:“张相,非小王不知轻重。只是事关紧急啊!你想想,这个消息居然泄露出来了,想来用不了多久,连宫外也都知道了。此事一旦传开,若无对策,那可就真的了不得了!母后若问,二位先生还得帮小王分解一二,就当事急从权,事急从权!” 说罢,头也不回的一溜烟儿跑了。 张谷、李晗对视一眼,都流出一丝惊讶。 这位太子耍浑的时候,是真浑。 可总能不经意间,让人发现其聪明绝顶的一面…… …… 西苑,龙舟上。 隆安帝一张脸上几无一丝人色,双拳紧攥,看着襁褓内抽搐着的,肌肤惨绿,微微睁开的眼睛里竟是一双骇人的猫眼的婴孩,他目光可怕渗人。 他的骨肉,竟成了妖邪!! 那他又算甚么? 龙生九子里,可有如此妖孽存在? 最让他身体冰凉的是,乾西宫内外,早就让他命人严加看管起来,防的就是有人故意加害。 也就是说,这个绿妖,真的是他的骨肉! 隆安帝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股暴虐的杀意不断的在心中积蓄。 而这时,襁褓里的婴孩,居然发出了猫惨叫声一般的啼哭…… “将这妖孽,拉出去!” 隆安帝咬牙,说出了这一番话。 同样面无人色的戴权闻言正要赶紧招呼宫人将“妖孽”带出去,却听尹后沉声问道:“等等,可请徐老供奉看过了?” 戴权闻言一怔,乾西宫上上下下都由他一手经办,自然没有请凤藻宫的人…… 戴权未答,隆安帝就暴怒道:“皇后还欲几人目睹此妖邪?” 尹后忙道:“皇上勿恼,保重龙体要紧!”迟疑了下,她终究未再多言。 戴权见之,让人带了婴孩出去…… 等“妖孽”被带下去处置后,隆安帝双眸猩红,阴森森道:“国之将亡,必出妖孽!这是列祖列宗与朕的警醒!朕倒要看看,到底何方妖孽,能亡朕的江山!哪个妖孽,能亡朕的江山?!” 看着隐隐癫狂暴虐的隆安帝,尹后心中满满的惊惧之意。 分明原是一位贤德明君,莫非冥冥中果真有天意不成? 第1016章 天子开杀戒了…… 神京西城,宁国府。 前厅。 李婧大着个肚子,却也是一身男装,周边六个嬷嬷侍立着,恭敬的坐在客座,将主座让给不请自来的当朝元辅韩彬。 韩彬看着李婧,摇头道:“非常人办非常事。贾蔷此子从不循规蹈矩,天下间敢让妾室留守,还执掌如此大一份家业的,再找不出第二人来。看你这情形,也没几日就能生了罢?” 李婧笑道:“劳半山公牵挂,还有二月光景,不急。” 还有两个月? 肚子都这样大了…… 李婧看出了韩彬的疑惑,抚额惭愧道:“就嬷嬷和郎中所断,怕又是双生子。” 韩彬:“……” 顿了顿,他笑着感叹道:“老夫虽然知道合该贾家兴旺,可也没想到旺到这一步。好像离京前,还有几个?在南省也没消停罢?” 李婧笑了笑,道:“是。” “好啊!” 韩彬感慨道:“人丁兴旺,是一个家族兴旺之始。如今贾蔷就要封王了,可谓是多喜临门……” 封王? 李婧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虽不知是甚么心思,但显然不是喜色。 韩彬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惊。 也难怪天子对贾蔷猜忌如此之深,连他身边的妾室,对封王都无一分喜意,眼中如何还有朝廷? 李婧虽看不出韩彬在想甚么,好在也给出了疑惑:“半山公,国公爷一心想为朝廷开拓海疆。眼下就封王,等以后再立下大功,又该怎么办?” 到底是经手外面事的人,虽是女流之辈,也知道位极人臣封无可封不是一件好事。 韩彬叹息一声,道:“许多事你不知道,能争取到这一步,已经极为难得了,里面还将林如海的一生功绩都算在其中。至于今后的事,等贾蔷回京后,再由他自己来争取罢。总之,眼下他回京,不会有甚么危险,这一点,老夫保证。” 这个分量其实已经很重了。 韩彬是真不以为,隆安帝在眼下会将贾蔷怎样。 毕竟拖延下去,新政每多行一天,朝廷的底蕴就会加深一分。 而这多出来的一分,也要比德林号强的多,就看怎么用! 相反,若是杀了贾蔷,只贾蔷一南一北两个小妾,就不知道会做出甚么事来,尤其是南边那个。 此时此刻,韩彬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手里,到底掌握着甚么样的能量…… 李婧闻言笑道:“半山公的话,国公爷自然信得过。只是这些话合该同国公爷说,与我一个妇道人家说,又有甚么用?半山公总不会以为,我能代我们国公爷做主罢?” 韩彬面上不笑了,缓缓道:“这些事,老夫当然会直接书信贾蔷。但眼下要紧的是,德林号名下的酒楼、茶肆、戏台班子、说书楼、冰室,还有最重要的漕运,必须即刻恢复。眼下四处都是诋毁圣恭之妖言,因发动的是百姓,正是以往贾蔷一贯的手法,是老夫以身家性命在御前做了担保,绝非贾蔷所为。而想洗刷嫌疑的最好法子,就是由你们来破除这些妖言。 林府之事,朝廷已经有了交代。那三百名士子悉数革除功名,发放安南,等于将生死都交到贾蔷手里,任他发落。 恪荣郡王李时被圈了起来读书,等于废了一半。 皇上原本要亲自落笔罪己诏与贾蔷,是老夫劝下了……这要写出来,才是种祸之本! 但皇后娘娘,也会亲笔书信一封与贾蔷,告罪缘由。 亘古至今,何曾见过有如此向一臣子让步的朝廷和天子?” 李婧到底城府不够,轻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就怕……” 韩彬生生气笑,眯起眼道:“无论怎样想,但见招就要出招。朝廷做到这一步,你们贾家若没有相应的回应,就是你们的不对,明白吗?便是如海此刻醒来,也必是要让你们即刻恢复!” 李婧没有迟疑太久,缓缓道:“好,就依半山公之言。”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禀告声:“太子殿下驾到!” 结果几乎同一时间,李暄的身影就出现在前厅。 一手撩起门帘,风风火火的进来。 韩彬见之皱眉,沉声道:“太子,何故在此?” 往臣子家跑和回自己家一样随意,着实不像话。 李暄却惫赖浑笑道:“这不是怕李婧不给元辅你体面吗?” 话没说完,就见韩彬面色骤变,厉声道:“臣子妾室之名,也是太子能叫的?成何体统!!” 李暄还是有些怕这个老头的,连连道:“好好好!算我失言,算我失言成了罢?不过贾蔷在时,是他让本宫这样称呼的。他这小妾是花木兰一样的女中豪杰,江湖儿女,不讲那些繁文缛节。你老也真是……” 韩彬收敛了怒气,语重心长道:“如今外面那些人对太子极不友善,恨不能处处挑殿下的毛病。果真让外面知道此事,东宫失礼,绝非好事。” “知道知道知道……” 李暄一迭声应下后,问李婧道:“贾蔷家的,半山公的话你都听了没有?赶紧照着办,眼下愈发危险了,云妃才生了个妖孽出来,父皇怕是要大发雷霆,这个时候谁顶着来,就是上赶着找死。贾蔷不在京,此事本宫放心不下,特意跑来叮嘱一声。赶紧的,召集人马赶紧辟谣。” 听闻此言,李婧也变了面色,韩彬更是倒吸了口冷气。 他知道天子近来心性愈发不稳,每日用阿芙蓉的量也不断在增加…… 说实话,天子能冷静下来处置贾蔷一事,韩彬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他本来就只求莫要再生出是非来,刺激本来心性就已经很薄弱的天子。 万万没想到,到底又出了如此恶劣的坏事。 也难怪,李暄都吓的不敢在宫中待了…… 李婧未敢多疑,告罪一声起身出去吩咐事宜,的确拖不得了。 眼下还不到彻底撕破面皮的时候,两败俱伤从来不是他们的选择…… 等李婧出去后,韩彬沉声问李暄道:“太子,到底怎么回事?岂有诞下妖孽之说,实在荒唐!” 李暄提醒道:“元辅,莫要多想许多。乾西宫那边的事,都是戴权老狗一手包办的。母后早不理宫中事多时,如今宫事皆由皇贵妃带着几个嫔妃在处置,但也插手不过去。” 韩彬闻言,面色舒缓下来,不过随即就更难看了。 因为越是这样,越是往隆安帝心口,又狠狠插了一刀…… 然而越是担心甚么,事情就越往此方向上发生。 正当他忧心忡忡之时,有军机处行走急急来报: 天子,开杀戒了! 乾西宫二百一十三人,皆斩! 包括,云妃…… …… 南海之畔,德林讲武学院。 七海堂。 贾蔷看着齐筠送来的一双鞋,脸上的笑容敛都敛不住,道:“这个东西,将为我德林军克敌制胜的一大终极法宝!” 自小琉球而来的徐臻闻言颇有不服,懒洋洋道:“国公爷,至于么?不就是一双破鞋?” “你懂甚么?” 贾蔷瞪一眼,问道:“水师不算,大军在陆上,最重要的是甚么?” 徐臻见他如此郑重,也收敛了懒散的德性,想了想,道:“是……火器补给?” 贾蔷笑了笑,道:“那些都重要,但没火器就不能打仗了?我告诉你四个字:兵贵神速!” 徐臻闻言后,又看向贾蔷手里那双底有些奇怪气味也有些刺鼻的鞋,若有所思道:“就这个?” 贾蔷点头道:“就这个!仲鸾,你知道眼下前往安南、暹罗等地的人抱怨最多的是甚么?” “没鞋穿啊?” 徐臻笑问道。 贾蔷道:“本地土著,对当地常年多雨已经习以为常,地面常常成为‘江海’也无所谓。可咱们的人不行,谁受得了每天下两个时辰的雨,地面都是水坑?” “那这样的鞋也防不住啊……” 徐臻指了指贾蔷手里的鞋。 一旁齐筠没好气道:“就不能有像靴子一样的胶鞋?” 贾蔷也放弃和徐臻废话,同齐筠笑道:“有了那样的胶统鞋,咱们过去的人才能真正在那边站稳脚!而我手里的这双,是给小琉球练的兵穿的。穿上这样的胶底鞋,队伍可比正常的大军行进快两倍甚至三倍!” 徐臻“啧”了声,笑道:“前些时日我家老爷子跑小琉球去了,亏他摸得着。好家伙,这一见我爹差点没当场激动的晕过去。小琉球如今共有民十八万七千三百六十八人,就这,还每天有人往岛上搬!国公爷,连我家老爷子逛了逛都夸赞,真真是一座宝岛啊!稻米一年三熟,甘蔗漫山遍野,各种瓜果到处都是。还有鹿……今年岛上来这么些人,光靠打鹿肉、捕鱼和吃瓜果,就吃的比在大燕强十倍。不过咱们汉家百姓,从不好吃懒做,即便有吃的,还是第一时间垦荒开地。岛上欣欣向荣啊,我家老爷子说了,给个巡抚都不换!” 贾蔷呵了声,道:“你看你那一脸假笑,高兴个屁啊!说说吧,怎么回事?你这突然跑来,若说没大事,谁信?” 徐臻闻言脸一下垮了下来,惨然道:“国公爷救命啊,伊丽莎白有身子了……” 贾蔷闻言,和齐筠对视了眼,笑道:“好事啊。” 徐臻眼圈都红了,道:“只一个有身子是好事,可约翰娜也有了!” 卧槽! “禽兽!” 第1017章 知否,知否 “国公爷,齐德昂说我也就罢了。这厮别的我不服,只这女人方面……若非他也讨了老婆生了孩子,我都怀疑他是个兔爷……别恼别恼,好话好话……可国公爷您,怎就好意思啐我?” 徐臻一万个想不明白和不服,前些时日送上岛的三个女人,两个有身孕,一个是婶婶,一个是嫂嫂…… 谁比谁光彩不成? 也是他自忖为贾蔷的心腹干将,所以敢这般顽笑。 贾蔷果然未见恼,笑骂了句:“我比你强百倍!” 又警告了句:“不要因为这种事耽搁了大事,不然你爹管不住你,我帮他老人家没收了你作孽的家伙事。” 徐臻唬了一跳,嘿嘿笑道:“那自然不能耽搁正事……其实我哪有那么些正事?咱们百姓,说实在的,都是良善百姓。只要有粮吃,有衣穿,有地种,谁愿意闹事?愿意闹事的都被挑进兵营里了。作奸犯科的当然也有,不过有朝廷律法照搬过来,依律法行事就是。我如今做的事,就是每天瞧那些戏台班子和说书先生们,到底能把国公爷捧到甚么地位……好家伙,如今那些人还没见过国公爷,却人人将你老人家敬若神明! 你老人家打在扬州府除盐商起,到后面使计让谋夺染布方子的国舅和奸臣吃了大亏,再到平叛军,诛可汗……反正一桩桩传奇故事,让人演绎的连岛上三岁孩童都熟知。 最催泪的,还是国公爷为了给灾民采买粮米,在海上和那些凶残鬼怪一样的西夷鬼子搏杀,血染红了大海…… 国公爷,齐大公子,你们是不知道,那些妇人每看一回都哭的甚么似的……哈哈哈!” 说到最后,徐臻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贾蔷也是笑意吟吟,齐筠却未笑,他拧起眉头看着徐臻,不解的沉声问道:“这里面有哪一桩事是假的,让你觉得如此可笑?你觉得这是愚民” “呃……” 看出齐筠脸上的肃穆乃至肃煞之色,徐臻一怔后,又见贾蔷垂着眼帘吃茶,心头猛地一惊,他到底机敏无双,忙起身跪地请罪道:“国公爷,小的近来有些飘忽了。仗着国公爷的倚重疼爱,忘了尊卑轻重。” 贾蔷还未开口,素来儒雅的齐筠就劈头盖脸的一通骂:“你只是飘忽了?你是独当一面大权在握让你忘了敬畏!你是不是觉得那些戏文里演的都不该是国公爷,而是你徐仲鸾?打扬州时你就恃才傲物,只是我没想到,你能傲慢到这个地步!!” 徐臻脸都青了,一身冷汗,忙道:“国公爷,我是有些飘忽了,小琉球岛上事事顺利,顺的让人都不大信。但我从来没想过,这是我的功劳……” 贾蔷仍未出声,齐筠站起身两步走到徐臻跟前,以手中折扇指着他怒道:“小琉球安平城事事顺便,那是因为国公爷先前遭遇无数磨难,踏平无数荆棘坎坷,这才调动盐商、九大姓、十三行甚至还有盐商,用金山银海堆出来的!你不明白这个,就说明你心里还是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少年得志,得意忘形!徐家不止你父亲一个人登小琉球,还带了不少人去罢?想干甚么?扬州不够你徐家挪移的,就来小琉球发达来了?” 徐臻闻言唬了一跳,见贾蔷仍垂着眼帘,忙看向齐筠连连摇头道:“齐老大,你可别浑说!徐家倒是有这个意思,可我再糊涂也不可能让他们在小琉球落脚,住了一宿都叫我打发滚蛋了。我老子就为这气的处处挑我的不是,我才跑这边来的。我估摸着,他让老岳拾掇的差不多,也该回扬州了。 国公爷,我虽有些飘忽,可是非轻重还是拎得清的。” 贾蔷终于抬起眼帘来,笑道:“起来罢。偶尔飘忽一些不当紧,是人,又不是圣贤,谁还没个得意的时候?但是德昂说的在理,有些原则你心里要有数。小琉球始终宣传突出我,也是没法子的事。故土难离,他们的根终究在对岸。不给他们立一个信念,他们在小琉球是待不住的。更何况,我们又岂止是想在小琉球立足? 戏台班子、说书先生们接下来不仅会说我,还会挑拣一些穷苦百姓,讲讲他们被无良士绅逼迫苛勒之苦,讲讲他们九死一生来到小琉球,通过辛勤劳作,过上好日子的故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宣传的强大重要性,这个时代再没有人比贾蔷更明白了。 不止在小琉球,在山东,在辽东,在宣镇,在运河上,以及在安南、暹罗,任何一个德林号的触角能触碰到的地方,都在无声无息的进行着。 大多数人都只当做乐子看,少数有识之士也只以为贾蔷厚颜无耻。 到底仍是天下太平,没人会想到,贾蔷这个权贵纨绔到底在谋划着甚么…… 这样很好…… 徐臻起来后,眼珠子虽仍活泛,不过在被齐筠狠瞪一眼后,终归不敢如先前那样恣意了,贾蔷道:“今儿你们来的正好,便是这次不来,我也会在这两天派去请你们过来。过些时日,我要回京,最迟应该不超过十天。我走之后,这边的内眷会迁至小琉球。仲鸾与我同行,你机变无双,有时需要你出个主意。德昂至小琉球,暂代仲鸾坐镇小琉球,务使小琉球万无一失!因为,那是眼下最后的退路。我的妻儿老小也都在岛上,我无法接受丁点闪失。” 徐臻闻言竟无低落,反倒瞪大眼睛有些亢奋起来,道:“好家伙!好家伙!这次回京,怕是要热闹了!” 心里也是真的松了口气,得亏他和齐筠换了,不然非要了他的命不可,压力太大了,看看齐筠的面色就知道了…… 忘八蛋个壳龟龟哟!让你刚才骂的爽利…… 齐筠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国公爷以家眷相托,齐筠但有一息尚存,就绝不会有分毫闪失。只是,需要小琉球安平城内的兵权。” 贾蔷笑道:“兵权在岳之象手里,需要时你直接和他沟通就是。” 齐筠闻言一惊,道:“国公回京,岳之象不跟随?” 贾蔷摇头道:“岳之象已经在中车府、绣衣卫那边都挂了号了,都中那几家,也都盯着他。所以这一次,他留在小琉球,和你一道坐镇。你二人,缺一个我都放心不下。” 徐臻“哀嚎”一声,道:“有老岳叔在岛上,这事还有甚么难?我也办得好!” 贾蔷呵呵了声,道:“有甚么难?粤省提督将军换了人,忠勤伯杨华,他唯一一个嫡子被我打残,然后被他的庶长子给毒死了,你自己思量他怎么看我。往后德林号的商货出海,皆从小琉球中转。怎么,你愿意去打理那一摊子?” 徐臻闻言,登时熄声。 果真如此,繁琐的生意勾当和人情往来,估计能烦破他的脑壳。 而且人员一旦混杂,对防卫的要求,那不是一般的高…… 需知,小琉球是怎么被破的? 齐筠见徐臻老实了,却又在旁提点道:“国公爷回京,只会比小琉球更险十倍!徐仲鸾,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素来多急智,这回就是你最该出力的时候。国公爷说小琉球不得有丁点闪失,我应下了。小琉球上贵人但凡有丁点闪失,我齐家百十口的人头,甘愿奉上。同样的道理与你,国公爷有丁点闪失,扬州徐家也不必复存。仲鸾,你应当知道,我齐家能不能办到。” 徐臻:“……” 他有些想不明白,以前齐筠拿不住他的啊。 如今怎么着,处处压他一头? 贾蔷在一旁见之哈哈大笑起来,同徐臻道:“知道为何带你出山?德昂这大半年来不停周旋于十三行、九大姓、盐商、晋商等当世最拔尖儿的那拨人之间,经历了多少算计打磨?长进一眼就看得出来。本就是一块宝石璞玉,如今终放光彩。再看看你……啧啧啧,在小琉球上都是能偷懒就偷懒,还自以为是的洋洋得意。才不过半年光景,如何?被德昂落下好远罢?” 徐臻脸色那叫一个难看,旁的他都可以不计较,可被打小就瞧不上的同龄人甩开一截去,那滋味真是抓心挠肝。 羞辱啊! 他黑着脸,咬牙道:“这回上京,国公爷都交些差事给我。都瞧好了,徐家二爷,要出山了!!” …… 入夜。 观海庄园,宝钗房。 贾蔷归来时,宝钗都准备歇下了。 头上漆黑油光的纂儿解开一半,身上穿着葱黄绫睡裙。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一双水杏眼中,总是端庄含笑。 见贾蔷进来,自然也是一喜。 服侍她的莺儿乖巧,知道贾蔷也还未洗漱,就忙去准备清水。 贾蔷素来大爷,进来后就往闺榻上一趟,“哎哟”了声。 听他声音里满是疲倦,宝钗也顾不得他一身汗尘了,倒上茶水奉到身边,道:“快吃些罢。原还说能清闲些时日,我瞧着一日也没闲着。” 贾蔷就着嘴边的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后,看着似从画中出来的宝钗,笑道:“就是为了日后的长长久久,才辛苦一些。不过也快了,等忙完这一趟,多半就要封王了。” 说罢,笑吟吟的看着宝钗。 宝钗闻言,俏脸果然大红,但水杏眼里眸光闪动,显然是惊喜。 虽然二人早有极亲密的举动,但宝钗仍自欺欺人的以为,只要那层底线不破,就不算…… 而如今从贾蔷口中得到快封王的信儿,心里自然激动。 此时贾蔷其实并不知韩彬居然现在就想与他封王…… “宝儿……” “嗯?” “再唱回那首小曲儿罢,我松一松脑筋。” “那……好吧。” 瞧见贾蔷十分疲倦的模样,宝钗让他将头枕于腿上后,轻声哼唱道: “昨夜雨疏风骤,睡眠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 神京皇城,西苑。 龙舟上。 夜已深,尹后独坐御案后,执朱笔批改着小山一样的折子。 她眉头轻锁,凤眸中目光清冷。 有些晦暗憔悴的俏脸上,骇人泛红的五指掌印,触目惊心…… 第1018章 惊变 中秋夜。 金陵城,宁荣街。 荣国府后花园内,贾母满面堆笑,与薛姨妈看了场好戏,吃着南面送来的瓜果节礼,笑道:“难为他们还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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