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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刀的李晗,倒吸一口凉气,目光隐隐骇然的看向贾蔷。 好球攮的,真敢下手! 你他娘的,不是说大局为重,先不杀么? 尹后在牧笛的提醒下,也看清了皇庭上的局势,她率先开口问道:“贾蔷,何故于此地起刀兵?李子升何罪至死?” 贾蔷躬身道:“回娘娘,今查明李子升与鼓勇营参将梁萧、游击李勇、游击赵凯、都司刘顺、都司孙常等人内外勾结,准备于今晚兵变图谋皇城,故而提前止乱。” 贾蔷话音刚落,尹褚就一步上前,厉声道:“胡说八道!区区一个参将、两个游击、两个都司就想叛乱?你四千德林军就能覆灭两大京营,上万马步强军。这些人统共加起来领兵不过两千数,他们就是猪脑子也不敢如此。贾蔷,你想栽赃陷害,也该高明些才是!” 贾蔷不理,看向尹后道:“证据确凿,都司刘顺检举有功,梁萧等也都一一承认下来。李晗派身边亲随化作卖菜翁,与他们勾连的详细过程,皆有笔录,可定为铁证。 这些人,就想打个出其不意。都以为德林军不过仗着火器之利,只要下手狠、快些,一战可定乾坤。 李晗藏精兵于武英殿,约定今夜和贼人内外勾连一并发难,破开皇城,要立不世奇功。 对了,他们的口供有一处最有意思,他们居然只要保证武英殿无恙,只要覆灭德林军,只要将贾家锁拿……大局便可安定。 至于九华宫的太后和大明宫的皇上……便是果真出了不忍言之事,也都可以推到臣头上。 反正,宫外还有宝亲王,还有,义平亲王在。” 这话,才是真正的诛心! 贾蔷回过头招招手,商卓立刻呈现上几卷案宗,李暄未急着接手,而是看了眼陆丰。 陆丰赶紧上前接过后,李暄问贾蔷道:“那几个忘八杂碎,可还活着?” 贾蔷呵呵笑道:“当然,不然岂不成了死无对证?那些人都活的好好的,可以由陆丰接手,细细盘问。 除此之外,他们的亲兵,还有李晗的长随,皆可交给皇上。 另外,太后娘娘也可以问问尹大人,为何他的宫阁内,藏了那么多兵是准备干甚么。 臣很是奇怪,以尹大人如今的境地,按部就班的等上几年,首辅之位稳稳坐得。 以他的精明不可能看不出来,那今日这一出,又是为了甚么? 啊……我明白了,尹大人或许是觉得,太后和皇上若不在了,宝亲王上位,对他更有利些。 毕竟,世人皆知宝亲王性子最是直爽,想来对他这个匡扶社稷的舅舅,会更加言听计从。” 尹褚面色大变,差点一口老血呕出,大骂道:“竖子歹毒!焉敢如此血口喷人?!” 李暄忽地挠了挠头道:“若果真如此想,倒也不奇怪,舅舅素来不大瞧得起朕……” 这句话才是真正厉害之处,尹褚敢对贾蔷大喊大叫,敢驳斥他的那些话是毁谤之言。 可是天子亲自开口,说尹褚看不起他…… 尹褚除了跪地请罪外,再不能有二言。 尹后见此,面色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目光在李暄和贾蔷面上凝了凝后,语气淡漠的问贾蔷道:“如今你为兵强马壮者,且说说看,今日局势,当如何收场?” 贾蔷道:“皇上金口玉言,尹褚蔑视圣躬,此乃无赦之罪。不过念及其为皇亲国戚,天子亲封舅舅,死罪可免,官爵不可留!” 尹褚闻言面色骤变,厉声道:“贾蔷,你以为你是谁?你果真是想行操莽之事!” 贾蔷摇头笑道:“我是怕你想行操莽之事,将太后和子瑜都连累了。尹浩很快就要回京了,回京后,即刻以军功执掌内廷防卫。等尹江、尹河回来后,则执掌两座京营。是时皇城在尹家手中,京营在尹家手里,你还操持天下权柄,古来外戚之祸最烈,以你这样的心性,必重蹈覆辙。为了避免惨事发生,尹褚,给自己留几分体面,你乞骸骨罢!” 尹褚闻言哪里肯,第一时间看向尹后和李暄。 只要尹后不准,李暄……李暄就不指望了,只要尹后不准,此事就不会办到。 然而让尹褚心里拔凉的是,尹后只目光淡漠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第1076章 兵强马壮者王之! 李晗的尸首被拖下,皇庭极快收拾干净。 一盆盆秋菊掩盖住冲刷多次也难尽洗血迹的地面…… 尹褚被押送出宫,回尹家闭门思过。 皇城解除戒严…… 武英殿内。 贾蔷看着面色铁青的韩彬、韩琮、叶芸三人,声音冷厉道:“我做的过分?非得让他们破灭贾家,里应外合打开皇城,于九华宫前起刀兵,养心殿前分生死才算不过分?韩彬,你看看你当得甚么元辅,也有脸来指责本王? 这个位置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乞骸骨! 对上景初旧臣倒是杀伐果决,查出点罪名来,立刻打倒,对上你自己人,就处处以大局为重? 宽于律己,严于律人,还要不要点脸?” 曾经尊敬的长辈,如今彻底撕破脸成为对头,言辞间不再有半分敬意。 “李子升做到这一步,老夫自有罪过。待熬过明岁,老夫自会向皇上、太后娘娘请罪乞骸骨退下。但即便如此,你之所为,也大大超出了人臣之礼!你无旨圈禁武英殿,残杀还未审判的大学士,太后、皇上就在咫尺之外!朝廷威严,被你恣意践踏!” 韩彬寸步不让,寻着贾蔷的漏洞攻击着。 贾蔷摇头道:“你还是在狡辩,在诡辩,死不认错。天家如果现在放人,本王即刻带兵出皇城,不,直接离开大燕,南下小琉球,直到大燕国富民强,迎来宣德盛世,不再惧怕一个小小的琉球海岛为止。韩半山,你敢退么?你退下去,新党里那些魑魅魍魉,那些在灾区上下其手的忘八们,你们的那些徒子徒孙们,必死无葬身之地!” 景初旧臣的头头脑脑虽然残败了,可在外省,依旧有大量旧党中坚,或藏匿,或者干脆换了身皮,摇身一变成了新党中人,继续升官发财。 只要将新法推行下去,其余的照旧富贵。 新法里可没有提,不准当官的发财! 而一旦韩彬等退下,几乎可以预料到,新法连眼前这样的局势都维持不住…… 所以,韩彬不能退。 “贾蔷,浑说甚么呢?元辅退下去,你与本宫顶上来不成?” 尹后自然不能任由贾蔷再打压韩彬等人,果真韩彬等退了,这么大个烂摊子,谁来拾掇? 林如海倒能回来,可莫说李暄,尹后都不会看到这一幕发生。 贾蔷闻言,嘿的一笑退下。 尹后同韩彬道:“元辅,发生这样的事,本宫相信元辅也不愿看见。但人心如此,人性如此。连本宫这位亲哥哥,都想着铲除奸佞后,大权在握,施展胸中抱负。余者,岂有不贪心的?这样的事,发生了也就发生了,可悔过,可自省,却不必撂摊子。天灾尚未完全过去,边患亦未平,最重要的是,新政也还未真正大行天下。不必再为这样的事而懊恼,元辅,当以国事为重。” 说罢,看向李暄。 李暄也上前,与韩彬躬身揖道:“劳烦元辅师傅了。” 韩彬一双老眼都湿润了,跪地道:“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今锡天恩之重,虽肝脑涂地,臣子岂能得报于万一!” 贾蔷在一旁见之,神情淡漠,摇了摇头,却也未再多言。 …… “说说看,为何容不下你大舅舅?” 九华宫,西凤殿内,尹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暄。 李暄自然看得出,尹后是真的生气了。 今日事,贾蔷出面就足够了! 以兵威之盛,杀李晗,废黜尹褚。 李暄出面,属实不智。 李暄干笑了声,道:“母后,贾蔷老是埋怨朕不帮他,今日就……” “诶诶诶!” 贾蔷见尹后看过来,那目光之清冷,让他皮肤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忙从李暄身边让开几步,正经道:“皇上,有话说话,不要碰瓷!就是为了不让太后娘娘和皇上作难,臣这三日来连安都是遥遥恭请,就防着你这一手呢!” 李暄:“……” 贾蔷添一把火道:“皇上,你跟太后娘娘还藏着掖着甚么?有甚么想法,只直说啊!” 李暄挠了挠脑袋,恨恨斜了贾蔷一眼后,看着尹后赔笑道:“母后,这是真心话,确实想帮贾蔷一把。他也没个老子娘帮衬着……咳咳。当然,因为贾蔷也是在帮朕。五大军机,就数舅舅最小觑朕。他虽是亲舅舅,但和二舅舅不同。贾蔷有一句话说的极是,大舅舅从来瞧不起儿臣,在他眼里,儿臣就是个废物点心,合该事事听他的。 相比于大舅舅,儿臣更信任尹浩、尹江、尹河他们。尹浩当内大臣,执掌皇庭兵权。尹江尹河去京营……大舅舅若再操持军机处,也不合适。” 尹后闻言沉默良久后长长一叹,凝眸看向贾蔷,道:“此事,你谋划很久了?” 贾蔷摇头笑道:“真没有,臣谋划甚么?臣压根儿不知道还真有人这样蠢……不过这回也真是险。” “险么?你手下的绣衣卫,连参将、游击、都司都看的死死的,还有甚么可险的?” 尹后面色冷淡地说道。 贾蔷嘿嘿乐道:“果真有这样大的能为,那就好了!就是盯死了李晗身边的人,顺藤摸瓜提溜出了一长串,哪里连游击、都司这等喽啰都密切监视着?” 尹后顿了顿,未再提此事。 连李暄都默契的没说,绣衣卫是天家的绣衣卫。 他们母子二人都很清楚,如今的绣衣卫完全就是林如海的青隼所变,对天家没甚忠诚可言。 但这样事,心里明白就好,倒不必说出来。 “经历过这一回,武英殿那边应该总能消停上一年半载。等尹浩回来,移交宫城防务,德林军渐渐退出皇城,一年后退出都中,形势也就会大大缓和下来。” 贾蔷微笑道。 李暄侧眼看他,道:“你如今确实威风了!” 尹后凤眸瞧来,贾蔷呵呵笑道:“兵强马壮者为王嘛。所以皇上做的对,送大老爷回家休养,将尹江、尹河和尹浩提起来掌军。皇上只要握紧了御林和京营,江山自然安稳。至于臣嘛,等尹浩回来接掌皇城,臣之势就弱三分。等德林军全退出皇城,又弱三分。等德林军彻底出了神京城,就该武英殿那边按着臣欺负了。所以趁着现在还能欺负的动,赶紧多欺负两下。等德林军出了神京城,赶紧跑路。” 李暄笑骂了两声,神情有些玩味地问道:“贾蔷,你怎不等母后和朕进去了,你再动手杀李晗?” 贾蔷正色道:“等太后娘娘和皇上进去了,必再起风波。关键,会让娘娘和皇上你为难。” “朕和母后为难?” 李暄不解问道。 贾蔷道:“若韩半山、韩邃庵他们一并出面求情,寻各种由头来替李晗减轻乃至洗刷罪名,皇上是答应,是不答应?强拒之容易,可和军机处将关系闹的太僵硬,对皇上绝非好事,对社稷亦如此。所以,趁着太后娘娘和皇上进来前,臣才果断出手,绝了后患!” 李暄闻言省然,尹后则凤眸眯了眯,问道:“这一次后,总该消停些时日了罢?” 贾蔷颔首笑道:“是,等将那几个参将、游击弄死完,应该就能消停些了。韩半山也绝不会再允许第二个李晗出现……所以说,都是不打不舒服的家伙。区区几个参将、游击,也想搏一场富贵,和李晗勾搭成奸,嘿!” 尹后闻言叹息一声道:“这些人,为了搏一个富贵,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男人倒也罢了,可怜那些女眷妇孺……” 贾蔷却笑道:“就是知道娘娘的菩萨心肠,所以这次抄家,钱财充公,首恶伏诛,余者,女眷送去小琉球,男丁就进送去西山挖煤。只一刀杀了,太可惜,也太浪费。” “就这样?” 李暄皱眉道:“若如此,怎警告包藏祸心的后来人?” 贾蔷笑道:“皇上是不知道下矿挖煤的日子有多苦,如这些人家里娇生惯养的男子,能在矿井下挖三年煤而不死者,百中无一。至于女眷倒不必如此,做几年工,吃几年苦后,嫁给迁移至小琉球上的流民为妾。生出三个孩子,方可去了罪籍。此事会宣扬出去,就从李晗的妻女儿媳开始!” 李暄闻言哈哈笑道:“贾蔷,你真是……太阴损了!” 贾蔷摇头道:“若臣败了,还不是一样?他既然怀了这样的心思,臣就让他不得好死!” 尹后眸光一直望着贾蔷,知道他这话绝不只是在说李晗。 倒是她这个幼子,愈发让她感到惊喜,甚至惊吓了。 李暄心中所想何事,她多少清楚些。 可此刻,面对贾蔷的愤恨和警告,李暄面色丝毫不变,仍是嬉笑怒骂。 兵强马壮者王之,贾蔷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如今他执掌皇城兵马,执掌绣衣卫,威压神京城,所以放肆一些,李暄也只能面不改色的忍受着。 就是不知道,来日形势颠倒,李暄会如何做派…… “贾蔷,今日夜了,就不多说了,不过明天记得去朱朝街那边,代本宫……还有皇上,同老太太解释清楚,尹褚之事,省得她老人家担心。” 尹后站起身来,侧过身后,又想起此事来,回过头望向贾蔷说道。 贾蔷应下后,也想起一事来,道:“娘娘、皇上,李晗连续数日私自以相府亲卫的身份为遮掩,偷运死士进宫,武英殿虽然已经彻查了一遍,但为确保没有漏网之鱼,今明后三天夜里子时之后,臣准备对宫中诸多空闲殿院实施宵禁,进行拉网式排查。子时一过,九华宫和大明宫最好锁门封禁。果有急事,可传出话来,臣亲自相迎。” 李暄自无不可,他也有些担忧死士之危。 只凭这一点,李晗就该杀,尹褚……哼! 尹后凤眸瞥了贾蔷一眼后,转身回了内殿。 天色已暮,眼见就快到子时了。 李暄打着哈欠离去后,贾蔷看了看月色,也抬脚离去。 一夜,无话。 第1077章 大是大非 翌日清晨。 一早,贾蔷自宫中而出,径直前往了朱朝街,丰安坊。 昨晚和尹后深入交谈后,贾蔷明白了尹家在尹后心中的地位。 尹后虽聪明盖世,但对尹家心中一直抱有歉疚之心。 这么多年来,对尹家压制的太狠了。 别家后族哪个不是荣华富贵享尽? 唯独尹家,清苦的甚至不如寻常官宦人家。 对此事,尹后心里有愧。 也因此,哪怕对尹褚十分不满,却仍视其为亲兄长。 虽尹褚余生注定会赋闲在家,但荣华富贵也绝不会少。 贾蔷有意保持和天家的亲密关系,所以对尹家,仍要慎重。 好在,尹褚是尹褚,尹家是尹家。 尹家有个明事理的老太太…… …… 萱慈堂上。 贾蔷进来后,发现除了尹家太夫人和尹子瑜外,其余尹家人的神情都不怎么好。 待见礼罢,最先急着发难的,竟是孙氏:“蔷哥儿,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大老爷的官儿怎就让你废黜了?你昨儿在宫里可是吃了酒了还是撞客了?!” 贾蔷明白孙氏,是为了一家和睦,也担心他恶了尹家太夫人。 他苦笑道:“老太太、两位太太,连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军机大学士李晗包藏祸心,和鼓勇营的参将、游击、都司等勾结一起,这些时日一直私自调兵入宫中藏伏起来,准备谋我性命,诛我满门,以求富贵……” “啊!!” 孙氏闻言唬了一跳,面色骤变,站起身来惊怒急问道:“竟有这等事!可要紧不要紧?那个李晗可就是上回难为你的?真真是打不死的野种,几回回都是他生事!” 相比于大伯子丢官,贾蔷这个才是真正惊险,才真正让她心惊大怒。 贾蔷摇了摇头,还未开口,就听秦氏疑惑道:“李晗叛逆,和大老爷总没甚么相干罢?怎会牵连到大老爷,好好一个军机大学士,朝廷宰辅,就让你随便废黜了?” 贾蔷也奇怪,问道:“昨晚大老爷家来,就没说点甚么?” 秦氏摇头道:“昨儿回来就去了书房,还未露面,饭菜也未用。蔷哥儿,甭管说甚么,老爷总不会和那野种叛逆站一边儿。你怎好善作主张,就把老爷的官儿给免了?再说,你虽是王爷,也没罢免宰相的能为罢?大伯娘多说你一句,可别因为皇城里都是你的兵……” 贾蔷不等她说尽,摇头道:“大太太,叛逆李晗藏进宫里的死士,有一半左右,是大老爷帮忙藏匿起来的。此事,虽然连我也不信,却做不得假。” 听闻此言,满堂皆惊。 孙氏脸上的惭愧不安瞬间没了,脸也板了起来,斜眼看向秦氏的目光少了许多亲近,眼见着是迁怒恼了。 尹家太夫人更是眉头紧皱,看着贾蔷沉声问道:“蔷儿,你是说,大老爷帮着李晗藏匿死士?他竟做下了这等没脑子的混账事?!” 语气中,满满惊怒! 尹家太夫人预料到出了事,但她没想到,会出这等塌天祸事。 果真以王法来断,尹家全家满门老小,能跑得了哪个? 贾蔷见尹家太夫人惊怒的身子都颤栗起来,尹子瑜在一旁不安的搀扶着,他忙道:“老太太,事后查明了,大老爷是受了李晗的蛊惑和诓骗,他并不知道……” 老太太面色隐隐苍白,她缓缓摆手道:“你不必说了,知子莫若母,我岂能不知他是甚么样的人? 旁人只道他受了后族之名的恩惠,才能在吏部最肥的缺儿上坐了十来年。 可是,人家却不这样想,人家只道因为后族,耽搁了他一辈子! 科举出身,自视甚高,就自认为甚是清贵。 妹妹成了亲王妃,成了皇后,如今更是成了太后,非但没给他带来甚么助力,还让他不能施展平生抱负。 这人呐,果真最难有自知之明。 他就不明白,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过是普通人,便是考中了进士又如何? 历来考上进士的糊涂种子还少了? 他没那么大的能为,偏自视甚高,就会办下蠢事!! 这番话,我同太后也说过,当初同太上皇,甚至同先帝都说过。 是我,一直按着他,不让他升官,因为我知道,一旦升官,他心里的官迷贪念,就永无止境! 未曾想,防到最后,太上皇昏迷前,到底还是托付了大权。 我知道后心里就有些不安宁,担心出事,结果终究还是一语成谶……” 说着,尹家太夫人眼中落下泪来。 这眼泪中,既有悔,也有恨。 当然,老太太也知道,这个打击对尹褚而言,是何等的沉重,致命。 虽然恨铁不成钢,可到底也是她的儿子啊。 她明白,是因为这些年压制的太狠了,如今陡然一放松,才干出这等没天理王法的混账糊涂事来…… 见她落泪,一众儿媳孙媳忙相劝。 尹家老太太摆摆手,接过尹子瑜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后,看向贾蔷笑道:“能保全性命不能?”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齐齐看向贾蔷,贾蔷忙不至此,老太太不必多虑。” 尹家太夫人摇头道:“蔷儿,你莫瞒我。不至于此?他若不是太后的亲哥哥,不是皇上的亲舅舅,莫说他,连满门都要抄斩进去!我更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他做下这等糊涂混账事来,最对不住的,除了太后和皇上外,就是你,还有子瑜。 他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尹家上下,都不会怪你。” 贾蔷闻言心里顺快了些,笑道:“能得老太太如此体谅,实乃蔷三生之幸。只是老太太果真不必为大老爷担忧,娘娘和皇上在武英殿议的明白,大老爷就是为奸佞所诓骗。另外……”顿了顿后,他又道:“其实罢相位,还有一重更重要的缘故,就是大哥二哥归来后,就要执掌两大部京营,五哥则直接执掌皇城。兵权着实太重,如此一来,大老爷的相位就有些碍眼了……” 秦氏闻言登时不满道:“这叫甚么话?岂有老子给儿子让位置的道理?” 贾蔷呵呵笑道:“大太太,你想错了。不是老子给儿子让位置,而是对天家来说,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兵权!天家的事,最大! 我是注定要走的人,我若一直在京,会让朝野忧惧,于社稷安稳不利。 而我走后,太后娘娘和皇上唯一能信得过的,只有尹家! 相对于军机处而言,兵权才是娘娘和皇上最着紧解决的事。 大老爷若一直在位,大哥、二哥加上五哥就不可能握紧兵权,强行为之,其祸更烈。 所以大太太,您别生气了,这件事,只能如此。” 秦氏闻言,虽事情无法改变,但她心里的怨恼却消散大半。 尽管丈夫丢了相位,可两个儿子却马上要大用,而且更为倚重。 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罢。 她笑道:“罢了罢了,朝廷上的事咱们妇道人家也不懂,就不多问了。我生甚么气?都是一家人,谁上谁下,甚么事都好生商量。另外蔷哥儿,别的我不敢保证,只一点,你大伯对李晗那野种造反一事绝无可能知晓。 因为他当明白,果真那样做了,漫说太后娘娘和老太太绝不会轻饶,连我也断不依他。 所以他必是为人诓骗了去,上了当,不然总不至于想当孤家寡人罢?” 贾蔷呵呵笑道:“大太太所言极是,便是这个道理。在老太太面前,我可比大老爷得宠的多。大老爷若欺负我,老太太也不会答应!” 众人都笑了起来,独尹家太夫人笑容有些黯淡,尹子瑜亦是面色淡淡。 待众人笑罢,她拿出抄纸来,与尹家老太太落笔道:“老太太,家中出了这等事,我且先随王爷回家,过些时日再来看望。” 尹家太夫人见之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却轻轻一叹,抚了抚子瑜的鬓角,温声道:“也好,家去了,好生过日子才是正经的。你的日子过的熨帖爽利些,我和你娘你大伯娘她们,也都更高兴。” 尹子瑜点点头后,在尹家诸内眷诧异的目光下,走下高台,站在了贾蔷身边…… 贾蔷见之一怔后,随即明白了子瑜心意,大为感动之余,不免心疼起来,柔声道:“不必如此,并没甚么大事,往后都太平无事了。你才来住了一宿,何不在家多住几日,也好陪陪老太太?”顿了顿又压低声音悄声道:“近月来我夜里只能留宿宫中,防卫宫务……” 尹子瑜闻言,俏脸忽地一红,眸眼含羞的嗔了贾蔷一眼,却终究是摇了摇头,其意坚决。 尹褚存的甚么心思,她不愿去揣测,也不想去揣测。 尹褚是长辈,她更不能指责甚么。 但是…… 可以肯定一点,尹褚所作所为,其心中所想,绝不会对贾家,也绝不会对贾蔷存有善意就是。 既然如此,那么这个时候,她再留在娘家这边,便不合适了。 如今,宁荣街那边,才是她的家…… 这一点认不清,日子就过不好。 她素来不喜麻烦,于这等大是大非的问题前,更喜欢早早抉择,对大家都好…… 等她随贾蔷连午饭都未吃就离去后,孙氏许是才明白过来,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其她人的神情也都阴晴不定,尹家太夫人问尹浩妻子乔氏道:“书房那边还未开门?” 乔氏强笑道:“还没有。” 尹家太夫人缓缓站起身来,拄起拐杖,道:“我去瞧瞧,他到底想做甚么!” 第1078章 丧音 出了丰安坊,马车上,贾蔷握紧子瑜的手,温声道:“其实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艰难,尹家上下,也只大老爷一人看我不顺眼。当然,或许受他的影响,尹江尹河也会有些变故。不过,他们的位份太低,没甚影响。 大老爷对我,应该也没甚私怨。他是纯粹的读书人,是做文官的人。所以对我的一些作为,视若邪魔外道,恨之入骨…… 好吧,他的确因大道不同,憎恨于我。 但如今,他甚么都不是了,影响不了我和尹家的关系。 其实有太后在,有咱俩在,贾家和尹家,就不会翻脸。更何况,还有那么明事理的老太太。” 尹子瑜神情一直很落寞,听了这番话后,面色稍缓了些,落笔道:“姑姑可是十分生气?” 贾蔷点了点头后,又摇头笑道:“虽有些生气,但也并没有那么生气。太后岂会不了解大老爷是甚么心性?当初夺嫡之争时,他甚至站队老三!啧!所以,也没有那么意外。” 尹子瑜闻言,微微摇了摇头,落笔道:“都道自古帝王家,见不得亲情。其实何止帝王家,到了一定高位,孰人不是无情?” 尹褚所为,到底还是伤了她的心。 贾蔷拥子瑜入怀,呵呵笑道:“尹家已经很不错了,比绝大多数高门强百倍。莫说老太太,连宫里太后娘娘,也十分公道,亲厚咱们。” 尹子瑜迟疑稍许,落笔道:“姑母与你,有几分为亲情,几分为……利?” 贾蔷未想尹子瑜会这般问,他思量稍许后,缓缓道:“三分为亲情,七分为利罢。” 而他没说的是,这三分中,一分为天意事故。 若无地龙翻身那一回的阴差阳错,尹后与他的合作,就是十分为利益。 靠侄女儿联姻,是联不出真正情感的。 而正因为那一回意外,才有了后面的癫狂。 日久生情,多出两分情意来。 贾蔷和大燕能否持续勾连在一起,全在此处…… 虽然只三分,尹子瑜对贾蔷所言,却十分满意。 她不是没见识的傻姑娘,也看得出贾蔷在说真心话。 三分虽不多,可至少在他心里还是存了三分真情的。 因而反握住了贾蔷的手,只是神情依旧忧郁苦痛…… 贾蔷奇道:“怎还是面色忧愁不安?果真舍不得,咱们再折返回去。都是自家至亲骨肉,要甚么面子?一起用一席午饭,咱们再回去……” 尹子瑜闻言面色却愈发痛苦,与往日里周身静韵风蝉不鸣的形容大为不同,也让贾蔷愈发惊忧,就见她隐隐颤抖着手落笔道:“大伯父,怕是要出事。” 贾蔷见之一怔,随即悚然而惊,道:“怎么可能?”随即又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子瑜,相信我,不亲眼看到我倒下,不重掌大权,尹褚不会那么没出息的……” 尹子瑜神情惨然,落笔道:“母子连心,若不是担忧猜测到大伯出事了,老太太,是不会哭的。” 她以晚辈身份,不好褒贬尹褚。 但她素日里观之,她那位大伯父,极重官威官仪。 而且平日里在家中流露出的一些言辞举止,也无不展现出尹褚对官场的狂热和向往。 于最高峰处被打落尘埃,成为世人笑柄,对尹褚而言,受到的打击……难以估量。 …… 尹家书房,恍若冰窟。 贾蔷、子瑜离开后,尹家太夫人带着亲眷前来。 为了照顾尹褚的体面,除了至亲外,连个下人都没让近前。 只是阖家上下做梦都没想到,久叫门无果后,强行推开书房门,入目的,却是那样骇人绝决的一幅画面。 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尹家多年来的平静祥和被打破…… 看着匆匆自缳索上取下来,安置在地面上的尹褚,尹家老太太遍体寒意,老泪纵横。 大太太秦氏和几个儿媳跪伏在地上,哭成泪人,连连嘶声尖叫。 她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尹朝被寻来后,亦是跪地大哭,以头抢地。 尹家门儿里,就他们兄弟二人。 尹褚虽对这个幼弟管教甚严,但长兄如父,此刻忽然逝去,尹朝岂能不痛苦难捱…… 乔氏常年管家,倒是冷静稍许,很快从书桌上寻到一纸遗书。 她只扫了眼,面上就无一丝人色。 好在她伶俐,没有声张,而是悄悄拿到尹家太夫人跟前。 尹家太夫人于悲痛中接过,只看了眼,就捏成一团,随后装进袖兜里,泪眼肃穆的看了乔氏一眼,乔氏忙点头会意。 之后,尹家太夫人长叹息一声,同尹朝道:“朝儿,挂白,报丧。对外就说,你大哥突发恶疾,没了。” “老太太,老爷不是得恶疾没了的,是让人逼死的啊!” 秦氏陡然丧夫,如天塌了般,再听尹家太夫人准备按下此事淡化处置,哪里肯依,抬头喊道。 尹家太夫人落着泪怒道:“胡说八道!你想让这没出息的,成为天下人眼中的笑柄,成为江哥儿河哥儿他们兄弟眼中的懦夫不成?官场之上,起起伏伏是常事,哪个宰辅,不是三起三落,才终成就相位,才礼绝百僚的? 大老爷就是因为这些年走的太顺了,身为皇亲国戚,又担负着大好的名声,虽只一个五品小官儿,可是连部堂尚书都礼敬他三分! 偏他自己,被捧了那么多年,真以为是定国安邦之才,还觉着受了天大的委屈! 如今受了点挫折磨难,就干出这等没出息的混账事,祖宗的脸,都叫他丢尽了! 怎么,你嫌他在家里丢的不够,还要嚷嚷到外面去?你若想他死后不得体面,就四处嗷嗷罢。” 秦氏闻言,如遭雷劈,整个人懵然片刻后,再度伏着尹褚的尸身,放声痛哭起来。 尹家太夫人身子摇了摇后,目光掠过屋内的十来号人,缓缓道:“此事,哪个传出去,哪个就不是我尹家人,尹家留不下长舌妇。我不想让大老爷走后,还叫人耻笑,不想让他的儿孙子侄们,拿他当懦夫。” 一众儿媳孙媳连忙担保,断不会外泄。 尹家太夫人又多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尹褚,心如刀割,不敢多看,由人搀扶回了萱慈堂卧房内,方将尹褚遗书拿了出来,泪流满面的看了遍后,竟是颤巍着手,将遗书放进水盆里,浸透销毁了…… 尹家的气运,都耗在尹家两代姑娘身上,余者虽不算庸才,却也并无太出彩之人。 在她的教诲下,中规中矩的出众,仅此而已。 尹褚,尤其如此,故而担不起那样高的官爵。 德不配位,必有灾祸。 …… 皇城,武英殿。 东阁。 近来二韩对坐无言的时候,似乎多了不少。 这一次,尤其长久。 直到日头快要西斜时,韩琮才终于开了口,缓缓道:“元辅大人,事先就知道李晗之所为,并警告于他,却没有任何阻拦。李晗受了‘警告’后,才去寻的尹褚,一拍即合。今日事败,李晗死,尹褚……也死了,都在元辅大人的算计中? 元辅大人这一局谋的,是尹褚罢?也不对,不止是尹褚。李子升太过狂妄,不断沾染兵权,甚至想将京营、丰台大营和西山锐健营都拢在手里。一旦这些兵权都让他抓死,以其心性之猖獗,未必还将元辅放在眼里。 其次,尹褚死了,就在贾蔷和太后,和尹家之间埋了一根锋利无匹的钉子,早晚要扎破土面露出来,却不知会扎死哪个……” 韩彬一直待韩琮说完,才苦笑道:“猜对了大半,但尹承愿会自尽这一点,老夫着实未料到。青史之上,能到这个地步的,有哪个不是心智坚定如磐石,腥风血雨刀斧临身不动摇的?罢免了一次官位,就投缳自尽,实在是……千古笑柄。” 尽管尹家对外放出的消息是突然病逝,但武英殿内都是甚么人?怎会信这等说辞…… 但,韩彬竟并未否认韩琮其他的指控…… 韩琮闻言眉头紧皱,缓缓问道:“为甚么?” 堂堂元辅,为何会用诡道? 韩彬叹息一声道:“也是不得已为之……李子升堕落腐化的速度之快,超乎老夫想象。其心中妄念之深,更是惊人。他也看的明白,待朝廷度过边患和天灾的难关后,老夫一定会向他出手。所以,他就愈发丧心病狂的往军中伸手,以高官显爵为诱,勾结连横。再让他恣意下去,必成酿大祸。 可若由老夫亲自出手,动荡太甚,会引起军中反弹。接下来,老夫要亲手调理京营兵权,不能在军中落下症结。 另外,尹褚尹承愿,此人骨子里乃杨国忠李林甫之流。只看他不断交好李晗,拉拢叶芸,看他将这十多年在吏部清选司任上挑拣出来的门生,大肆提拔,安插要位,就知道其权势之心有多重……” 韩琮抿嘴讥讽道:“权势之心虽重,可操持起来太过露骨。到底未经历过州县,直入台省之辈,没在官场上打熬过,顺顺当当的当了十几年的肥缺,受人奉承。官威摆的十足,处处想与我等平起平坐,做起事来,却是小家子气!也难怪受不得这点挫折,沦为笑柄!” 顿了顿,韩琮面色复杂道:“真计较起来,林如海、贾蔷师徒二人,比李子升、尹承愿之辈,要强的太多。就是不知道,九华宫那边,会不会对贾蔷生出厌恨之心来……” 言至此,他看了韩彬一眼,只见韩彬面色肃穆凝重,却无一丝动摇之意,不由暗自摇了摇头,轻轻一叹。 接下来,韩彬已经打定主意拾整京畿兵权了,其所为何人,不言自明。 只是…… 想起贾蔷斩杀李晗的狠辣决绝,韩琮心中不由生冷。 若是贾蔷真被逼急了,舍弃家国大义,先一步出手,韩彬与他,也会落到李子升、尹承愿的地步,沦为千古笑柄么? 这家国天下事,到底谁对谁错? 第1079章 西北大捷! 皇城,九华宫。 西凤殿。 贾蔷面色凝重的站在殿下,看着高台凤榻上,尹后凤眸泛红,素手轻拭珠泪。 李暄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自责道:“母后,若知道大舅舅他……儿臣昨儿就不让贾蔷罢了他的相位了。” 贾蔷:“……” 贾蔷心中骂了无数声肏恁娘后,还未开口辩解甚么,就听到一句让他毛骨悚然的问题。 尹后似喃喃自语地问道:“尹褚,果真是自尽么?” 贾蔷闻言倒吸了口凉气后,霍然抬起头来,不过随即又连连摇头道:“娘娘,绝无可能他杀。别的不敢说,尹家周遭早已被重重守卫着。没有人能穿过重重保护,跑到尹家无声无息的杀人。大老爷之殇,臣之过也。娘娘,节哀顺变。” 尹后闻言,却未看他,而是看了眼垂着头站在一旁的李暄,身子有些发寒,随即也垂下眼帘,在李暄抬头看来之前…… 外面的人,自然无法动手。 可尹家里面的人呢? 贾蔷先前说的对,天子,果然都是,都将是,没有人性的人,不可高估之…… 贾蔷说她成不了武媚,因为她心中看重的亲情太多,牵绊也就越多。 或许智谋不低于,但绝决相差太远。 深谈时,他甚么都敢说…… 尹后原以为,诸子中,就这个幼子最不同。 孰料,到底还是看走了眼。 虽然没有一丝证据表明,此事为李暄所为。 但知子莫若母,尹后不需要证据,就能断个八九不离十。 而尹褚虽是没出息,器量也不足,但只要她这个太后当的安稳,尹褚再蠢也该明白,他仍有起复之机,又怎会轻易寻短见? 道理不通…… 可是,即便猜到了这些,又能如何呢? 她还能,废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成? 因此,也愈发难过,愈发,心寒。 …… 自九华宫出来,李暄叹息一声,看向贾蔷问道:“贾蔷,你说大舅舅会不会真被人给害了……” 贾蔷扯了扯嘴角,摇头道:“甚么话?皇上信不过我?果真有人能在尹家动手,那只能是臣。连动机都是十足的,尹褚想害我!” 李暄打了个哈哈,乐道:“行了行了,球攮的,你倒抱起屈来,朕和母后都没怪你……不过尹家那边,你得自己摆平。唉,外祖母许不会说甚么,可是大舅母,还有尹江、尹河他们兄弟四个,怕是要有些问题……尤其是尹江、尹河,会不会对咱们俩起甚么隔阂?” 贾蔷想了想后,笑道:“隔阂?不该是他们担心皇上对他们产生隔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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