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六、小十三等小不点儿,摸头摸耳朵笑的正流口水,听到李铮叫他名字后,抬眼看了过来,咧嘴咯咯直乐。 终究还是太小了,不懂在说甚么…… 但小孩子们不懂,大人们却明白。 一双双眼睛看向了李婧,倒让李婧羞赧起来,同笑吟吟看着她的黛玉道:“就教过一二回,没想到他还记住了。” 黛玉笑道:“倒不必单拎小十六出来,他们兄弟们兄友弟恭便是极好的。” 贾蔷看着被兄弟们围在中间的小十六,轻声笑道:“是要保护好他,别的皇子都可随心所欲做他们喜欢做的事,独小十六将来,要背负起万里江山之重。他无恙,大燕无恙,则其余手足即便个个吃喝顽乐,也有中央皇朝震慑屑小,不至于出现大的乱事。中央皇朝若出现动荡,余者皆难置身事外。至少两百年内,都是如此情形。所以将来小十六这一支,是要背着整个天家骨肉的安危,负重前行。其他兄弟们多关爱一些,也是应该的。 不过有朕在,他总能轻省的多。今日佳节,且不说这些了,取乐为先!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黛玉心中大怜爱子,只是也知道,这是他生来就要背负的使命,按下且不提,她看向贾蔷笑道:“既然取中秋诗词,皇上当先取一阙,好为今日诗会暖场!不许推却!” 贾蔷哈哈大笑道:“岂敢不遵娘娘懿旨?取笔墨来!” 探春三两步上前,备好纸墨笔砚。 贾蔷于诗词之道的才华,她深爱之! 其余姊妹们也纷纷上前,围观贾蔷赋诗。 贾蔷提笔蘸墨后,与黛玉、子瑜等笑道:“中秋诗词,已被唐宋古人写尽,且多流于悲情伤怀。朕今日卖弄一番,写一阙不那么悲情伤怀的,立意不高,权当抛砖引玉,讨个彩头罢。” “你且作来,待我们瞧过了再说好坏!” 黛玉不落他的坑,笑着道。 贾蔷“嘿”了声,俯身落笔书曰: 中秋月!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 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第四十三章:正旦 元武二年,元日。 正旦大朝散后,贾蔷于养心殿会见军机处诸大学士,并五军都督府诸都督,及六部尚书。 贾蔷看着诸文武气色都不错,笑道:“果然新年新气象,诸卿看起来都精神许多。” 临江侯陈时哈哈笑道:“皇上,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怀远侯兴觉率辽东镇、宣镇、大同镇共计六万精兵,强袭喀尔喀三部,彻底平定北疆之乱。捷报于大年三十送抵都中,何止臣等欢喜,整个神京城都震动了。自此而后,大燕再无北疆边患!几千年汉家史,何曾有过这等伟业?说起来,一切都跟做梦一样,岂能不喜?皆托皇上洪福啊! 只难捱让兴觉那厮捡了好大一个便宜,羡煞臣等!” 众人大笑,景川侯张温也气不过,道:“且不说火器之利,单就汉藩运回那些精钢打造出来的兵器,就有神挡杀神佛挡灭佛之利,过往的兵器和此等宝钢兵器相比,简直成了破铜烂铁!连臣等都大吃一惊,更遑论那些骚鞑子? 再加上随军携带小口径火炮,威力竟能与过去的大口径火炮媲美,如此一来,还拿着些土刀破箭的骚鞑子如何能敌? 兴觉那厮当真撞了大运!” 去年年中,皇家科学院革新了炼钢法,首次以坩埚炼钢法得到了液态钢,以之为工具钢造出的各种机床,大大的增强了生产效率。 汉藩极高品质不仅是精铁,还有煤。 大燕也多有煤矿,但大燕的煤品质并不高,练出的钢铁品相也不足。 用当然也能用,但同汉藩的精铁、煤以新法练就的精钢相比,相差就太多了。 如今朝廷重臣无人不关注备受贾蔷青睐的工坊,也都以为,贾蔷能夺去江山,便是以此等巧夺天工之计。 说也有趣,在贾蔷成大器之前,朝中重臣几无人拿这些当一回事,不过“奇淫巧技”尔。 但当贾蔷以此成就前无古人之霸业,甚至有可能实现上古三皇五帝之时的盛世时,即便再迂腐之人,也不会对这些工艺视若无睹。 而将这些视若洪水猛兽的迂腐之辈,已进不得高层。 君不见,连当初负天下名望之重的二韩之韩琮,如今都已去了汉藩,替天子牧疆。 改弦易辙! 汉藩的钢铁和煤炭之所以能在下半年实现爆发式的增长,与此人治政之能,有莫大干系…… 这种产出造成了北疆大捷,更使得农具半年的产量抵过全年。 就这样,在贾蔷口中也不过尔尔,只道眼下不过工业大生产的皮毛,恐怖如斯…… “皇上,北疆大捷,一应封赏还需皇上定夺。彻底扫清草原,自此而后,朝廷还要在北地驻军,兹事体大,皇上何不等过了上元再御驾南巡?” 户部尚书刘潮面色凝重的禀奏道。 如今朝野上下皆知晓,刘潮入了贾蔷的眼,是未来元辅的候选人之一,其竞争者,是林如海器重的大学士李肃。 刘潮原本自然无法与军机处巨擘相提并论,但有了贾蔷的看重,如今在朝廷上也逐渐发出自己的声音,左右也聚集了一批官员。 如今在这等大事上,他也敢于主动出声了。 贾蔷笑了笑,道:“怀远侯仗打的不错,是要嘉赏,但此次却不必看作是灭国之功。” 林如海立刻会意道:“也就是说,草原胡族,也将成为大燕子民?” 贾蔷颔首道:“正是如此。不止草原胡族,还有西域胡族,苗疆各族,包括辽东各族。只要心怀华夏之魂,愿意学习圣贤文章者,皆为华夏子民。” 在长刀、火器之利下,想来所有人都会仰慕华夏文明。 顿了顿,贾蔷又道:“当然,三镇大军的奖励还是要重重奖励。汉藩那边草原广袤之极,空闲在那里着实浪费。告诉兴觉,就说朕赏他肥美草场三十万亩!麾下立功将士也人人有份,不是说此次俘虏众多,又忧心杀俘不祥么?全赏给他们了,让他们收为奴隶,送去汉藩替他们牧羊罢。此事德林号会跟进,必让他们个个成为富翁便是。” 李肃眉头紧皱,提醒道:“皇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纵虎成患呐。” 贾蔷笑道:“朕心里有数。” 吕嘉笑呵呵的同林如海道:“元辅,此次仆随驾南下,朝中一应政务,皆赖元辅操劳,元辅怕是要辛苦良多呐。” 和李肃、曹叡、周正等朝廷重臣心中鄙夷吕嘉之品性不同,林如海待吕嘉尚可,并未“另眼相待”。 林如海微笑道:“近十年来,国朝历经波荡坎坷,风云变幻。天灾和人之祸患,让大燕饱经磨难。但是,多难亦兴邦。赈灾数载,又有迁移百姓数载,此过程中,我大燕能臣辈出。再者,子扬、伯逊、任重也愈发长进了。如今老夫只当个闲差罢了,当不得辛苦二字……” 不与诸臣拍马的机会,贾蔷道:“先生说的是,治国,说到底不过治官二字罢。吏治清明,官员积极能干,若能做到此两点,便是遭遇再艰难之天灾和外患,朝廷也必然能挺过来,还能愈熬愈强!前些时候,不断有人上书于朕,说朝堂之上,大臣结党营私,上上下下只一个声音,非王道,更非正道。 朕批复他:何为正道?何为王道?莫非只有如前朝之君,以所谓帝王术挑动臣子党争,才能掌控权柄以自保,便是正道、王道?小家子气! 朝廷的新党,非臣子所结,实乃朕所结也! 但何谓新党之新? 非是与隆安朝旧党所对立之新,而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朕从不担忧朝廷上下一心,若你们果真能做到如此,朕夜里睡觉都能笑醒……” 话音落,五军都督府的武勋们一个个放声大笑起来。 怎么可能…… 便是他们这些游离于朝政之外的掌军之人,在外面冷眼旁观都看得出,朝廷上衮衮诸公间明争暗斗的厉害。 听到一众武夫的取笑声,一应文官重臣们脸色都难看起来。 无礼匹夫! 只是几个武侯又怎会怕他们的脸色? 尽管这些文臣操持天下权柄,那又如何? 这些人顶了天富贵上十年二十年,一旦去位,便是人走茶凉。 而他们这几家大燕顶级权贵,于内执掌天下兵马大权,于外有封地可建封国,世袭罔替之富贵,岂会惧怕几个文官? 当然,当林如海的目光淡淡看了过来后,几个肆无忌惮大笑的武侯,还是纷纷敛了声,眼观鼻鼻观口起来…… 这位是真惹不起…… 贾蔷也觉得顽笑有些过了,嘿了声,解释道:“朕的意思是,希望诸臣工能放开手脚,不必顾忌过去的一些君臣忌讳,更不必害怕有人告发你们结党营私。只要是良才,只要是为公事,你们简拔出来的人才越多,朕越高兴! 格局放远大些,咱们面前近乎是无尽的前程,你们将所有的能为施展出来都不够用,需要一代又一代的英才站出来才行。 诸位只要保证一颗忠心,一颗公心,心存报效社稷的志向,就该百无禁忌的去施为。 但是有一点朕要说明白,让你们简拔人才是为了好好办差事,不是为了相互攻讦,更不允许不择手段的打击报复。竞争可以,却要有底线。 朕虽不理朝政,却仍在观政。便是朕看不出名堂来,还有先生在。诸位致仕后,也都会成为朕的辅政顾问,你们必看得出哪些是真的为国为忠,哪些是两面派的国妖。 对于无底线内斗内耗之人,朕绝不会手下留情!” 吕嘉急忙捧哏:“圣人胸襟远迈三皇五帝,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何能及万一?若此等圣恩下仍有人不思报君恩,只顾争权夺利铲除异己,必遭天诛!” 李肃、曹叡、周正等纷纷黑了脸…… 林如海看了吕嘉一眼,令其讪笑退后半步,随后不无担忧的看向贾蔷道:“皇上以开天辟地之伟业,成就千古第一圣君之名,自可震慑寰宇周天,无屑小敢兴风作浪。只是,后继之君又该如何……” 此言虽未尽,却让养心殿诸文武纷纷变了面色。 普天之下,敢说这句话的,也只有这位天子恩师了。 即便如此,还是让诸文武面色肃穆下来,满堂欢喜瞬间低沉。 这是一个极现实的问题,贾蔷在,则江山固若金汤! 以其威望,和对军权及天下大势的掌控,任谁也无法翻起风浪来。 可历代开国太祖,又有哪个不是如此? 然而传国十二代,又有哪朝哪代的皇权还能稳固下去? 其他朝代的末世王朝,权臣还需要费尽心力取得大权,压制天家,可本朝这般做法,只要换个弱势些的帝王,下场都会难堪凶险…… 贾蔷倒是还好,他呵呵笑道:“这么难的事,自然要由天下最有智慧的人来思考对策。自古而今,臣子们都盼着圣天子垂拱而治。可如何能保证皇权不旁落,如何能杜绝臣强主弱时不忍言之事的发生,就需要诸臣工来思索对策了。总不能好处你们得了,劳心劳神之事都交由朕来吃苦? 再者,也不需要着急,细细琢磨就是,朕总还有几十年的光景。 朕有稍许心得先与诸卿听听,且看可行不可行。 历代军机大学士,五军都督府都督,或是有殊勋的六部尚书、封疆大吏,待致仕后,皆入住西山行宫,为天家所聘之朝政参赞。 划条底线,不可干涉朝政,却可为天家辨忠奸。” 林如海闻言眉尖轻轻一扬,神情有些震动的看着贾蔷。 说他这个弟子通政务罢,是真不通,不然也不会弄出大权悉数下放的局面。 可若说果真不通,看看他对这些臣子收心笼络的手段,当真到了极致! 连武夫都知道,文臣做到极致,也不过掌权数载,一朝身退,虽可保富贵无忧,然权势尽去后,能长寿者寥寥无几。 如今天子为大学士们留下这条退路,尽解失去权柄后的后顾之忧。 若彼辈仍不尽忠值守,则与禽兽何异? 果不其然,就见一众衣紫大员们,一个个神情激动之至,更有落泪者。 诸文武纷纷跪地叩首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最能制衡当朝军机大学士的,除了他们的上官恩师,还有谁? 只要死守住致仕后不能插手朝政这条红线,就能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解决权臣之忧。 当然,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商榷…… …… “皇上来啦!” 坤宁宫门前,小角儿和小吉祥两人如哼哈二将般站立守候,见贾蔷在内侍李春雨护从下到来,急忙齐声往里招呼。 两个小丫头子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最是天真烂漫。 因入了黛玉的眼,所以虽只是宫婢身,在宫里地位却不低,身上还挂着女史的官衔…… 贾蔷与二小笑了笑,阔步步入殿内,就见黛玉、子瑜、宝钗等已经迎了出来。 贾蔷站在殿门口,看着一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后妃们,立于原地感叹道:“每次看着你们,心中总有无穷的触动。想我贾蔷田无一垅,宅无一间,何德何能,可得如此多神仙天女的垂青?难道,只是因为生得好?” “呸!!” “呸呸!!” 黛玉等笑倒一片,周遭昭容、彩嫔们也无不难忍笑意。 黛玉上前看着贾蔷,横眸啐道:“还说甚么神仙天女,如今都成笑话了!” 见贾蔷眉尖微扬,一旁李婧忙上前如实解释道:“德林号下广德楼的戏班子和说书班子,于大江南北唱戏说书,也不过就是夸赞了些皇爷和娘娘们的功绩,且都是如实所言,并未过誉,一些士林望族中便有杂音,写了些诗词嘲讽天家自吹自擂,古之未有……皇爷,要不要处置?” 贾蔷呵了声,道:“也是奇了,李肃到底是如何办的差事?整顿士林风气是朕交给他的差事,他就这样当差的?” 听闻此言,黛玉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她是听说过,其父林如海看重此人,若是因此治罪,怕会让二人间起些不愉快…… 她沉吟稍许,道:“蔷儿,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更何况,不过几个酸腐文人的牢骚话,与他们计较,反倒抬举了他们……” 贾蔷看着黛玉笑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那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既无平步青云之才,又没有吃苦耐劳一步步打熬之心性,志大而才疏。偏生了一张恶嘴,败坏民风。不是不让他们针砭时事,若百姓遇不平事他们来声张,朕还会高看他们一眼。可说这样的酸话,于国朝何异?不能纵容!” 湘云忍不住道:“蔷哥哥,那也总不能只让别人称颂,不许旁人批评两句……” 自吹自擂,原就不合谦逊之礼嘛! 贾蔷摆手道:“去去去,你明白甚么?” 说罢,同李婧道:“你现在就去军机处将此事告诉李肃,朕不想以文字入狱,但也容不下那些不知死活的下三滥。朕也不轻易举屠刀,不过汉藩那边极度缺乏识字之人,这些人既然如此能为,不去开疆拓土岂不可惜?朕也想看看,韩邃庵如何应对这些臭鱼烂虾!” 李婧笑着出去后,贾蔷又同黛玉等说道:“让广德楼下诸多戏班子和说书先生四处巡盐是朕的主意,目的很纯粹,就是为了凝聚百姓的忠君爱国之心。这并非是咱们贪慕虚荣,唯有民心齐了,有向心之力,大燕才能愈发强盛。若让那些臭虫上蹿下跳的乱说话,坏事自然坏不了大事,可着实让人恶心。到了今时今日,咱们还需要忍受这些欺负?” 黛玉安抚罢湘云,没好气嗔道:“谁敢欺负你?” 贾蔷仰头哈哈大笑道:“普天之下能欺负朕的,当然只有你们咯!”说着埋怨道:“又不肯随我去南边儿马六甲,又不肯让太后随行……” 黛玉指着周遭一群“大肚婆”咬牙道:“她们这般模样,如何经得起奔波?家里那么些事,那么些孩子,我和子瑜姐姐能走得脱?” 除了即将临盆的宝钗外,宝琴肚子也圆滚了起来,娇俏的脸上多了几分将为人母的羞色。 二宝之外,可卿、平儿、香菱、晴雯、紫鹃、莺儿,另凤姐儿、李纨、尤三姐,甚至连……妙玉、邢岫烟,也都有了身子。 真真叫人没法说…… 黛玉当真有一丝心思,希望贾蔷多出去些时日的,不然天家家业虽大,也经不起一年十来个皇子的往外蹦。 去岁才排到小二十三,今年都小三十九了! 再让贾蔷在京折腾上两年,怕是直接突破百位皇子了…… 但不拘如何,携慈宁宫那位艳绝天下的太后一并远游大洋,会见诸番国王爵,还是让黛玉心中很不受用。 她也不是真要阻拦,也明白贾蔷要行何事,天下已无人能拦。 但也不能叫他这般就爽利去了…… 贾蔷苦笑道:“请太后同往,是为了要紧事……” “甚么要紧事?” “两位废帝,这次要一同出京。时至今日,他们再留存大燕已经不合适了。也是我心慈手软,不愿害其性命。所以这一次,为了减少麻烦,太后一同南下,做个见证。朕,并未斩草除根!” …… 第四十四章:不满 皇城,军机处。 待李婧传完圣谕离开后,李肃的脸色沉重之极,也难看之极。 身为武英殿大学士,李肃秉性刚强正直,从来都是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之前他每每退让,其中有林如海的劝说,有一生从政之手段城府,但最重要的缘由,是他心中相信贾蔷之所作所为,乃是为了朝廷社稷,为了黎庶百姓的。 那些超前到惊世骇俗前所未见的做法,最终证明,产生了开天辟地的效用。 即便再不喜欢贾蔷的人,都不能否认相比于隆安、宣德二朝开辟新法高举屠刀以求为皇朝续国运的做法,贾蔷开拓海外之举,要高明何止百倍! 而贾蔷自身节俭到了极致,也是让李肃心存敬意的缘由。 哪怕上回对泛滥学社的清理,李肃也咬牙坚持了下去,尽管因此背上了无数恶名,士林中暗自编排他的笔墨不知凡几。 这些,他都无怨无悔。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天经地义! 但是这一回,真的让他退无可退! 因为对德林号麾下广德楼诸多戏班子、说书先生称颂天家事而嘲讽,就要入大罪? 还要掀起文字狱?! 德林号乃天家商号,是皇商,其麾下所属的广德楼,就是天家自身的家业。 自我颂扬,原就是……不合适的! “怎么,想不通么?” 林如海的声音响起在东阁,李肃闻言一惊,忙起身相迎。 林如海拄着拐,摆摆手微笑道:“便知道你过不了这一关,来瞧瞧你。” 以李肃这样的多年宦海老人,也不由为林如海这般看重而感激动容,一时间虽张了口,却哽咽难言。 林如海微笑着上前落座后,看着李肃道:“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如何,谁也不能否认皇上乃继往开来第一圣君……” 李肃面色重新肃穆起来,到了他这个位份,感激不代表会丧失自己的立场,若是那般,也入不得林如海之眼。 他拱手道:“元辅,仆从未怀疑过这一点。但愈是如此,此事才愈不可为!因为圣君之圣,自有民心来定,由青史来证,连我等臣子都不可妄自奉上此等尊号,自身沦落‘献媚’之名不足为惜,玷污了皇上之圣名,才是万死难辞其疚!更何况,由天家自己来宣扬……” 林如海呵呵笑道:“你果真以为,皇上施行此举,是为了替天家称颂?” 李肃闻言,沉默片刻后缓缓道:“元辅,天家和朝廷,终究要靠读书人来治天下。可若读书人都变成了一味迎奉上官,失去了读书人风骨,禁锢了浩然之气的官虫,那这个天下,将会何等可怕?” 听闻此言,林如海果然不怒反喜,微笑道:“伯逊能有此等坚持,老夫就愈发放心了。” 李肃闻言一滞,随即苦笑道:“元辅,仆于天子心中,并非上卿,比不得张任重……” 林如海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圣心如渊,岂有如此好揣测者?”却点到为止,并不多言,又道:“天家此举,的确是在与士林争夺话语权,对百姓的话语权。但,这不是坏事。” “元辅……” 李肃闻言有些焦急了,不过未等他说完,林如海就摆手道:“伯逊,天家垂拱而治,若无足够的保障,可能么?” “这……” 李肃闻言一道惊雷炸响耳边一般,瞬间明悟了。 他沉吟好一阵后,缓缓道:“以普天之下对天家的颂圣作根基?” 林如海呵呵笑道:“伯逊啊,士林和百姓不是不能骂,但骂的人不能是天家,因为执政的又不是天家,而是秉持朝政的文武官员。总不能既让天家放权,还要天家为臣子背黑锅罢?当圣天子垂拱治天下时,圣天子就绝不会有错。” 李肃沉声道:“元辅,皇上不是已经有所准备,军机大学士和五军都督府致仕之后,都可留作参赞备用……” 林如海却摇头轻叹道:“致仕了的官,仍是官。伯逊,你也要替皇上多思量思量,放权于朝,这需要担负多大的压力?皇上自身当然是不怕的,可后世之君又如何?老夫以为,真正能让天家放心交权的,除了皇上先前所提的那些策略外,取天下民心而铸不坏金身,才能真正让天家安心。” 李肃闻言沉默良久后,轻声道:“天家执掌着兵权,内务府有德林号为庞然大物,百子分封海外之国,再尽取亿兆黎庶之民心……” 他忽然苦笑起来,若果真如此,那即便后世之君远不如贾蔷英明神武不似凡类,后世朝臣们,其实也没有太多自主的权力。 这果真算得上圣天子垂拱而治? …… 入夜。 坤宁宫,西暖阁。 宽大的暖炕上,贾蔷和十来个皇子们嬉闹了许久了。 年岁更小的皇子们,已经早早安歇了。 长公主晴岚和皇长子李峥今年便是四岁了,其余十来个,也过了三岁。 明日,便是他们正式前往西山行宫,和诸朝臣、武勋、德林军子弟们一并读书习武顽乐的日子。 “父皇~” 最受宠的长公主晴岚独坐贾蔷怀中,脆生生撒娇道:“想和父皇出去一起耍子嘛!” 因为身边有奶嬷嬷来自川渝,小孩子又最是好模仿,所以口音中不时夹杂一些天府之音,十分有趣。 贾蔷一脸笑容,轻轻摩挲着闺女软绵的头发,并未开口拒绝。 这时,黛玉从一旁走来,没好气的嗔怪了贾蔷一眼后,同小晴岚道:“父皇是出去做大事的,很辛苦,不是去耍。” 换做其他“娘亲”来说,最得贾蔷宠爱的小晴岚势必要撒娇一番,讲些条件,然而黛玉开了口,小晴岚非但不敢讨价还价,还堆出一张笑脸,连连点头乖巧应道:“母后,晴岚知道啦!晴岚是和父皇撒娇呢,不当真!” 黛玉哼哼了声,再觑眼看向贾蔷,不由有些咬牙,这坏人,就会让她来唱黑脸! 孩子们虽小,实则极其敏感,能清楚的分辩出周围人的态度,感觉得到,谁才是生活环境里真正的“大魔王”…… 黛玉当然不会喜欢充当这样的角色,但偌大一个后宫,便是寻常宫妃不算离谱,可算上皇子身边的嬷嬷、昭容,再加上各皇妃手下的参赞才人,也已经不止千数了。 千人千面,又岂能都是和和气气的? 少不得黛玉这个六宫之主不时立一回规矩,以正家风。 孩子们年岁渐大,已有了察言观色之能,也就学会了趋利避害…… 贾蔷与黛玉呵呵一笑后,摩挲着小晴岚的额头,道:“明儿就去学里读书了,便算是大人了。只是你们姊妹兄弟中,数你最类父皇,有英雄气。所以到时若有兄弟们胆怯啼哭,晴岚要代朕照顾一二,能成否?” 晴岚闻言,粉雕玉琢的脸上,一双大眼睛都放起光来,小身板挺起,连连点头抱拳道:“父皇放心,儿臣领旨!” 只是一双小手举的有些高,看起来更多几分童趣,惹得周围一众后妃们大笑,也让贾蔷愈发喜爱。 暖炕上一些小家伙们不知笑甚,但见大人们都在笑,也跟着傻乐起来,口水横飞。 独李峥,虽然眼中难掩胞姊受宠的羡慕,可也无法做出兄弟们那般傻笑,却有些失落,父皇为何没有将重任托付于他。不过随即好似又释然了,打小习惯如此,他亲娘那才叫过分呢,哪里计较的过来…… 等奶嬷嬷们将诸公主皇子们带去休息后,贾蔷觉得兴致未尽,又见后妃们不舍离去,便携诸后妃们一道披着斗篷,前往东宫梅园,夜赏腊梅。 也是天公作美,正当贾蔷诸人出了坤宁宫,就要如墨夜空居然飘落点点雪珠。 无数宫灯下辉耀的琉璃宫顶一片璀璨,周遭高高宫墙朱色鲜艳,白白的雪花飘零散落,美的不似人间。 “哇!” 原就是一群以诗情为肌以画意为骨的闺阁小姐,见此美景,岂有不欢喜的? 哪怕多数大着肚子,此刻也高兴的跑至皇庭白玉石桥上,环顾四周无双夜景…… “虽然说了许多遍,但每每看到这等情形,仍忍不住感叹,何曾想过能有今日?” 黛玉明眸浅眯,嘴角噙笑,轻声说道。 贾蔷闻言有些纳罕,侧脸望向她,道:“你何曾真在意过这些富贵?” 黛玉闻言,垂下眼帘道:“极富极贵者,的确未曾奢望过。但谁又不想惬意无拘束些?只是……如今虽富贵至极,又儿女满堂,原该是人间圆满周全之事,然近来我却总有些不安宁……” 见黛玉说话间,攥着凤帕的手都有些苍白,贾蔷微笑着将她的手握起,温声笑道:“可是担心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之理?” 黛玉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再抬起眼眸来,已是泛红,眸光中多有担忧。 不是她杞人忧天,但亘古至今,从来都无十全事,天地尚且不全,更何况人间? 若是贾蔷不出远门还好,偏此次贾蔷要远去爪哇,和凶恶之极的西夷们争生死,黛玉岂能不忧惧…… 贾蔷握紧黛玉的手,又见一旁子瑜闻言也望将过来,眼神同样担忧,不由笑道:“朕自明事以来,所行之事,无一不是与天挣命!过去如此,现下如此,将来仍如此!于寻常而言,咱们一家的确富贵已极,尽善尽美。可果真如此?于朕看来,万里之征,如今不过才迈开脚步罢。于朕如此,于你们,同样如此。 只是近来我要远行,你们爱我太甚,难免关心则乱。” “嘻嘻!” “哈哈!” 这直白之言,让从前面折回来看热闹的湘云、探春二人奚笑起来。 黛玉俏脸大红,也自觉心态失衡,狠啐了口后,瞥了湘云、探春二人一眼,随与贾蔷道:“此次你奉皇太后出海南巡,身边岂能没有可靠之人照顾?我看云儿和三丫头不错,大气又爽利,她们俩随你一道南下,必能照顾周全。” 贾蔷:“……” 再看湘云和探春二女,早已霞飞双颊,艳若寒梅…… 尹子瑜心中却是微微一叹,对于尹后的存在,黛玉显然仍是十分的不满呢…… 第四十五章:十五年…… 汉藩,东海岸。 时值冬月,大燕北国正是大雪纷飞之日,而汉藩却是炎炎夏日。 汉藩东海岸长达两千多公里的大堡礁,清澈、鲜艳,美的让人炫目。 如银的沙滩,雪白的浪花,碧玉般的海面…… 各种奇异的海鸟悠闲的盘旋在天与海交接处,清脆的鸟鸣声和海浪声,还有浅滩海浪中嬉戏的诸多女孩子们,让天海间的阳光愈发暖煦…… 沙滩上,两座遮阳伞下的藤椅上,各躺着一年轻人,看起来似乎并不到二十。 不过尽管他们都赤着上身,可让人瞧见了,都能看出其身上不可遮掩的贵气…… 废话,只看周围站着那么多身如标枪背负火器的护卫,和十数或老或年轻的嬷嬷、昭容侍立着,此刻就是两头猪躺这,也贵气逼人! “咕咚咕咚咕咚!” 一大杯冰啤酒入肚后,左侧藤椅上躺着的那位形容清秀、圆脸白净但身形有些痴肥,笑如弥勒的年轻人舒坦的咂摸了下嘴,呵呵笑道:“老十三,要哥哥说,你就是不会受用。瞧瞧这景儿,瞧瞧那些姑娘们,多么动听的淫铃笑声,那么多肥美的海味山珍,你怎就想不开呢?” 右侧年轻人模样更俊秀,身形也健壮,只是眉宇间却不似胖些的年轻人那么快活,多了几分忧郁和失落,却愈发让海浪里奔跑的一些女孩子们频频侧目…… 听闻兄长之言,这位年轻人轻轻啜饮了口杯中酒,随后无奈摇头叹笑道:“八哥,我如何能及你这般潇洒的心性?眼瞅着大哥、二哥、三哥他们护着十六弟,打败尼德兰征伐下开普敦,并以之为立足点,向北席卷非洲。 十六弟……父皇如今诸事不理,十六弟便是监国太子。他明言,大燕除了秦藩、汉藩,整合莫卧儿而成的唐藩,和如今立为宋藩的南非外,余地不再视为本土,皆可封国。封国倒也罢了,只是哥哥们都在建功立业,成为世人口中交口称赞的贤王,唯有我,只因皇贵妃所出,就只能……八哥,难道我不是父皇的儿子么?连大哥都不用避讳,我却……” 说至最后,业已哽咽,眼中泛红。 年轻人口中的八哥,正是当今大燕天子第八子,李鋈。 而此年轻人,则是当今天子第十三子,李铎。 其母,为当今皇贵妃,尹子瑜。 皇贵妃,有副后之称,地位贵不可言。 但这并不是李铎被闲置的原因……至少,不是主要原因。 李鋈见兄弟如此悲愤,也不由叹息一声,不无埋怨道:“按礼说,哥哥不该说你外家。可你那外公着实不靠谱,你十岁那年,他不知从哪寻来那个忘八肏的相士,结果就给你批了‘龙睛凤颈,贵之极也’八个字。父皇、母后都是天人降世,自不放在心上。可皇贵妃……母妃大人也忒较真儿了些。若不是父皇动了真怒,她老人家连学都不让你上了。母后也宽慰了几百回了,可哪里说得伏?好兄弟,委屈你了。不过……” 话锋一转,李鋈笑道:“今儿哥哥其实得恭喜你!” 李铎不明所以,李鋈笑道:“你刚才不也说了?小十六如今监国,代父皇划定了大燕本属之土。除秦藩、汉藩、唐藩、宋藩,再加上东瀛省、新罗省、安南省、暹罗省、吕宋省等等外省,皆列本土,万世不易外,再往后所征之土,皆可封国。 十三弟,你素来聪慧过人,不比大哥和小十六差,难道看不出其中蕴着甚么道理?” 李铎眼睛逐渐明亮起来,眉宇间的郁气也散去大半,缓缓道:“十六弟认为,大燕疆土已极,不必再开拓了?” 李鋈笑道:“小十六虽然如神仙中人,聪慧天成,可这样的大事,十三弟你以为他能拿稳主意?” 李铎眼神愈亮,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看向李鋈道:“八哥,这是父皇的意思?”不等李鋈回应,又来回踱起步来,兴奋道:“没错!这一定是父皇之意!自元武二年,父皇亲赴马六甲会见西夷诸王,议天下太平之局。然而西夷诸国卑贱,悄然汇聚数百战舰,兵马二十万,意图趁大燕不备,奇袭马六甲,威胁父皇! 不想西夷中也有仰慕我中华王道者,葡里亚国王若昂五世的王后为父皇风采所倾倒,传信于大燕,使得大燕抢于西夷联军动手前,良母妃先一步率大军下手,于掸邦海港尽焚西夷联军战舰,二十万西夷联军几被屠尽,一举抵定了我大燕于东方全无敌之姿! 也为大燕这十五年来的沉稳壮大,奠定了根基! 但神武英明不过父皇,他老人家早就说过,本土疆域过于宽广,并非善事,也不利治理! 如今大燕有秦藩、唐藩和诸外省之沃土,可养亿兆黎庶。 又有汉藩之精铁和煤,唐藩之农奴,东瀛之银山,宋藩之金山…… 如今正是到了已极之境! 再多,便有过犹不及之嫌。 接下来,便是诸手足兄弟们开疆拓土,各建封国之时! 母亲她,不会再拦我了罢……” 语气由激昂,渐渐又变得低沉起来。 李鋈见此也站了起来,拍了拍李铎的肩膀,道:“不要怪皇贵妃娘娘,自古而今数百帝,历朝历代,再无一天家如本朝一般,亲情大于皇权。天家无亲情,岂是顽笑? 也只有本朝,除了父皇、母后外,那么多妃母,那么多皇子手足,从来都亲如一家。 这些原本莫说天家,便是寻常高门内,都是极不可能之事。 可是有父皇、母后在,有皇贵妃娘娘在,才将这等绝不可能之事,变成了可能。 哥哥我说句大不敬的话,父皇、母后做的固然极英明圣明,可皇贵妃娘娘之所为,功德绝不下于二圣。” 李铎闻言,面色一僵,苦涩言道:“八哥,你是说,母妃有心压我,以安天家之心?” 李鋈心疼的看着自家兄弟,轻声道:“不是妃母娘娘狠心,只是只有她老人家才有此身份地位,有此分量,也唯有她老人家,才有此贤德呐。” 皇贵妃乃副后,天下妇人中仅在皇后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 李铎为其亲子,原该子凭母贵,可尹子瑜为了避嫌,生生压了儿子这么多年,不许他冒头。 连她尚且如此,其余人不管是嫔妃还是皇子,不管有没有私心,都不敢生夺嫡之心。 毕竟,连李铎都差点因为牵连被废掉,更何况他们? 李鋈见李铎面色时而阴沉,时而激愤,但最终化为无奈苦笑,知其想开了,便哈哈笑道:“十三弟,你道小十六为何不顾满朝文武死谏,不顾那么多母妃的劝谏,非要亲征宋藩?诸兄弟们也是玩了命带兵猛打猛杀,打的西夷们抱头鼠窜,抗议国使一波接一波的派往京城。其实,兄弟们也知道,你受委屈了,所以才想早点抵定大燕本土皇舆,解开羁绊你的枷锁!” 李鋈和大哥李铮还有太子李銮聊过,他们都怀疑,当初那位所谓的相士,其实是皇贵妃有意安排的,就是看到诸皇子们渐渐长大,在学里拉帮结派,甚至有臣子开始站队…… 这个时候,才有了尹家请相士相看十三皇子一案。 经此一案,李铎险些被废,皇贵妃都要去礼佛,尹家那位国丈还有国舅尹五爷被贬为白身…… 如此大的动静,却彻底刹住了歪风邪气。 但让人奇怪的事,此案后,无论天子还是皇后,或是宫中几个地位超然的皇妃,对皇贵妃愈发敬重几分。 也由此,李鋈等人后来才断定,皇贵妃之贤德,前无古人…… 李铎这几年来眼见着手足兄弟们纷纷建功立业,好不风光,就连八哥李鋈,看似对兵马没任何兴趣,可却也在经济商道上展露出不俗的天赋,获得父皇、母后的信赖,执掌内务府,做出颇大的成绩来。 他心中岂能平和?很是想不开。 如今回过头来再想,却明白了许多。 委屈么? 委屈。 可怨恨么? 怨恨不起来…… 盖因兄弟们待他,真好。 李铎苦笑着同李鋈道:“八哥,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母妃是为了天家和睦,母后还有那么多妃母,还有兄长兄弟们,都待我极好,我还有甚么好埋怨的?” 李鋈闻言笑的愈发和个弥勒般,连连拍着李铎的肩膀,道:“好好,到底是有情有义十三郎!兄弟你放心,等你挥师西进时,哥哥保证是你最坚实的后盾!要银子给银子,要人给人!怎么样,海里跑的那几个,都是从东瀛、新罗送来万里挑一,又经教养嬷嬷们调理了三年的极品昭容,哥哥心疼你,特意为你留的!瞧瞧那身量,啧啧啧……” “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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