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也想不出到底有甚么玄奇……当然,眼下各处传言颇多,可都夸成神仙了。这铁路火车,果真就成了木牛流马了?” 不止他,其实孙乃成和王泽瑞也是一知半解,当下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处于想象中。 只因这是至圣天子所推崇的,所以人们才没有道理的跟风追随,视若神器…… 贾芸笑着解释道:“彭大人上回也是去了西山煤田的,当见过火车?” 彭琦道:“见过是见过,可终究不过是修条路。这十多年来,大燕何曾断过修路?南上北下的路,都不算差啊。百万计的藩民修了这么多年,打开天辟地以来,官道也没这样好过。果真有必要再……不是,我的意思是,铁路修通后,果真有那么大的效应?如今水路畅通啊。就是这么点好奇……” 说着,彭琦脑门见汗,心里颇有些懊悔,言多必失。 好在,贾芸好似未听出甚么,只呵呵笑着解释道:“咱们大燕疆域实在太广博了,彭大人,我且不说商货运输,每快一天意味着多大的利润,就说运兵……正常行军,一万大军从京城出发南下至粤州,怕是要走二三个月。可有了火车呢?最多,不超过十天!而且这个时间,一定会越来越快!彭大人也是军中老人,当知其中利害。” 孙乃成在一旁大笑道:“若果真如此,铁路便是大燕江山的万世之基啊!好,好!宁安伯放心,兵部一定竭尽全力,要人给人,要铁给铁,一定助太子和宁安伯,将铁路给铺稳妥了!” 贾芸拱手笑道:“那就多谢孙部堂了!其实不仅用在军事上,等铁路修通畅后,南方的各式稻米、水果、海味,都将会大批量的送入北地千家万户。而北地的牛羊,也会让南方百姓解解馋。民生提高了,百姓就能多生养孩子。丁口繁盛了,藩土和外省那些足以将养十倍大燕之民的土地,就有人去耕作了。 如今都道盛世已极,其实眼下才到哪?不过刚刚开始罢了,吃不起肉的百姓还多的是!总有一天,大口吃肉不再是权贵巨贾们的特权。” …… 兵部衙门外,看着贾芸打马离去,孙乃成神情微妙,左侍郎王泽瑞更是啧啧叹道:“这位宁安伯在京的时日不多,京中各处对其了解不深。如今看来,贾家还是出了位英才的。可惜了,只能在内务府打熬,否则以此心性,便是换一身紫袍,也未尝不能。” 孙乃成微笑道:“子言啊,凭他的身份,还在意一身紫袍?” 王泽瑞哑然失笑道:“也是,方才这位伯爷对部堂和我等,不也是在教诲么?” 彭琦微微皱眉道:“王大人,宁安伯看着还是宽厚之人。” 王泽瑞摆手道:“彭大人莫要误会,本官没有说他不厚道。若是我王家也如贾家那般,大半个后宫都出自王家,本官怕是比他还厚道。敢不厚道么? 只是,凡天下事,皆要讲平衡。可天子的后宫中,却极不平衡。彭大人,你觉得这是好事?” 彭琦愈发觉得莫名其妙,道:“天子后宫人数虽不广,只区区二十余人,但皇子之数却是冠绝古今。平衡不平衡又有甚么相干? 王大人,莫怪本官多嘴,看在同殿为臣的份上,本官提醒一言:涉及天子家事,王大人最好莫要多言自误,否则……” 王泽瑞哈哈笑道:“彭大人多虑了,本官又非老寿星嫌命长,敢于此事上置喙。不过就是想提醒一下,圣上乃万古难遇的圣君,自不必担忧后宫失衡,外戚坐大。可到了太子,乃至后继之君,此例是否能开呢?” 彭琦仍是不解,看向孙乃成,孙乃成呵呵摆手笑道:“子言不过有感而发罢。不过,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邃庵公家里,虽然二子不显,并未做官,却于血脉繁衍一道成就不少。韩家第三代,有不少千金,听说常往宫里请安,太子似乎有纳韩家女为侧妃之意……” 彭琦闻言愕然,还有这种事?! 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韩邃庵能做出这等事来! 韩家家风之清正,有口皆碑! 王泽瑞意味深长道:“听说韩家女进宫,不过是为了帮助太子妃接手安济坊的事,也是经过皇后娘娘点头的。可太子,未尝没有效仿圣天子之心。” 圣天子指着贾家一家的羊毛猛薅,难道太子就指着韩家的来薅? 若果真如此,的确非好事…… 效仿圣天子,也不是这样效仿的! …… 第七十六章:史太君寿终归地府 连兵部衙门三大高官都能八卦的事,天家又岂能不知? 蘅芜苑内,贾母身子骨有些遭不住了,暂歇一阵。 宝钗引着诸姊妹看蘅芜苑的山水香草,黛玉则于游廊下一处,担忧的同贾蔷说了此事。 贾蔷又怎会将这等事放在心上,他轻声笑道:“太子的事,我们不必一直盯着。他今年都十九了,并且也很有自己的主见,他知道如何去处理臣子和舆情带来的挑战。并且,无论结果怎样,你也都无需上心。细枝末节的小事而已,哪怕再摔一跤,只要能爬起来,还知道向前走,就是好的。” 黛玉明悟过来,缓缓颔首道:“你说的,倒也在理。太多人一直在盯着他,等着给他挑错,让他效仿圣君……若咱们再一直管教着,有些小错就敲打一番,銮儿怕愈发苦恼……咦,你是不是早就明白这些,所以一直在做好人,倒叫我来唱黑脸?” 贾蔷笑道:“我何曾只会做好人,叫你扮黑脸来着?” 黛玉嗔视道:“还说没有!上回皇儿说错话,我听说长乐那丫头事后都后怕的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狠狠一通训斥。论对銮儿的疼爱,数那丫头最急。我也恼他待手足刻薄,重重罚了他。怎到你这里,倒是叫了他来,陪你钓了一下午的鱼,说笑了好久? 不过,我听韩丫头说,本来那段时日銮儿连一晚上整觉都睡不安稳,有时成宿成宿的不睡,睡下了也不过一会儿就醒来。她还说……她还说……” 贾蔷呵呵笑道:“她还说甚么?” 黛玉垂下眼帘,似不愿让贾蔷看到她眸中心疼的神色,低声道:“她还说,有一次还听到銮儿在锦被内抽泣的声音……” 贾蔷顿了顿,笑道:“这很正常,虽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但压力大到极点,恐惧到极点时,哭出来反倒是好事。哭有甚么丢人的,朕也哭过。” 黛玉又抬起眼帘来,看向贾蔷的目光暖的比阳光还温煦,声音也如水一般,道:“韩丫头之所以同我说这些,是为了感恩。她说,太子那天同父皇钓了一天鱼回来后,东宫终于又能听到太子的笑声了,连脚步都轻快许多。那天天没黑就睡下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精神极好。韩丫头说,她是个嘴拙的,且皇上在她心中,恍若天神一般,所以不敢在你面前多说半句。可是,她还是想告诉我们,她心里充满了感激。都道天家父子无亲情,可是她在天家,却看到了世上最好的父亲。她说,皇上是世上最伟大的爹爹。 蔷儿,我也谢谢你。” 古往今来,何曾见过一任天子,能如此宠溺疼爱太子的? 便是寻常高门中,也没有哪个父亲,会这样对待儿子…… 这样的男人,莫说天子,便是乞丐,她也会爱之如命! 贾蔷“啧”了声,眼中飞起一抹坏笑来,道:“既然如此,那晚上咱们……” 未等他说完,黛玉俏脸刚刚飞红,就听蘅芜苑内传来一声惊呼:“老太太!!” 黛玉面色骤变,贾蔷也微微扬了扬眉尖,就见鸳鸯面色霜白的从上房跑出来,至跟前后双眼噙泪道:“皇上、娘娘,老太太……老太太说,她快不行了!” 贾蔷和变了面色的黛玉一边往上房行去,一边听鸳鸯道:“老太太方才醒来后,看着就不太对。转头就笑着同我们说,大限到了,老国公来接她了……” 偏这时,李春雨不知从哪钻出来,“噗通”一下跪在贾蔷、黛玉跟前,连连磕头道:“万岁爷、娘娘,去不得,去不得啊!” 眼见贾蔷目光低沉下来,李春雨忙道:“万岁爷,不是奴婢狗胆包天,敢拦圣驾。只是自古以来,就没有一个臣民有这样大的福分,担得起天子送行。万岁爷,今儿您送走了荣国太夫人,明儿不仅奴婢的脑袋要落地,连贾家都要背上天大的罪过!皇后娘娘也……” 贾蔷简直不可思议道:“有朕在,谁还能砍你的脑袋?” 李春雨苦着脸道:“林国丈回京后,必先斩奴婢脑袋。万岁爷,真真见不得!” 尽管世道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对死人的理解,始终没变。 晦气,邪祟,不吉利,大不敬…… 害怕被一波带走…… 这等事,涉及根本,的确不是李春雨,甚至不是黛玉能担得起的。 所以经过李春雨提醒后,连黛玉和汇集过来的宝钗、李纨、凤姐儿等都坚决不许贾蔷入内。 虽然她们都挂念贾母,可是和天子龙体相比,任何事都是无足轻重的,甚至包括她们自己…… 贾蔷看着一家子“小迷信”,也是哭笑不得,虽不怎么信那些,却没必要让家人为他担忧,便颔首道:“宫里有事,朕先回去了。” 又对黛玉道:“若有甚么遗愿,只要不很过分,都可答应她。” 黛玉含泪谢恩罢,贾蔷先行离去…… …… “我这一辈子,没甚好说的,在福窝儿里泡到老……” 对于贾蔷未至,贾母自是有些失望,但也知足了,她知道,贾家还没那么大的福气,能有皇后和诸多皇妃在这,都已经福气过了些,只是黛玉劝不走,也没法子,只能交代后事。 此时一直未敢露面的贾政、傅氏、宝玉两口子、老四贾琪甚至赵姨娘也到了,赵姨娘刚进门就嗷了起来,被探春给喝住了…… 黛玉温声劝道:“老太太且安心养着,今儿不过游顽的狠了,累着了,太医稍会儿就到,不必放在心上。” 贾政忙道:“老太太,皇后娘娘贵人贵语,说了老太太无事,就一定无事的。” 贾母闻言忍不住笑了笑,对于这个幼子……唉。 她不看贾政,而是同黛玉道:“娘娘,待老身走后,娘娘万不必念着我这老婆子的丁点好,就再给贾家再赐甚么恩赏。都到了这个地步,再多些恩赏,他们的命格担不住。如今一切都极好了,好到老身常常怀疑是一场虚幻的美梦。 有时想想,家里若非出了一位真龙天子,贾家的命运又会如何?怕是会十分悲惨罢。 如今不拘如何,哪怕今后的情分淡了,贾家总无抄家之忧,这就足够了。 我还有些家底儿,一些是当初嫁到贾家来时,从史家保龄侯府带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当了一辈子的荣国夫人积攒下的。 前些年虽用了些,但这些年托皇后娘娘和诸位娘娘的福,凡年节只宫里赏赐下来的就不知多少,更别提各家送来的寿礼,如今积攒的,竟比早年间还多。 这些梯己,我已经分好了,统共分成了两半。其中一半分成四份,一份给宝玉家的,一份给环哥儿,一份给琪哥儿,还有一份是给兰小子的。另一半,是给皇后娘娘和自贾家出去的诸位娘娘们的,已经写好名讳了,都有。 虽然知道你们不缺,可到底是这么些年的情分,若不嫌弃,就收了去,拿着赏人也好。” 黛玉终于还是落下泪来,劝道:“老太太,何必如此?都留给宝玉、琪哥儿、兰哥儿他们罢,有我们在,贾家不会有事的。” 谁都明白,贾母这是用最后的心血,在为贾家积福德。 贾母吃力的伸出手来,拍了拍黛玉的手,道:“我知道,但也要让他们知道,天家和贾家的香火情,就这么些了,用尽了,就没了。过去一味的宠着宝玉,临了才有些后悔。不过宝玉还算好的,至少不惹祸事。果真一味娇惯着贾家,早晚必是要出来个轻狂的,累的贾家阖家遭难。到那时,才悔之不及。所以今儿我要走,就提前将这情分定好,贾家子孙若是哪个以为能倚仗着作威作福,便是自寻死路。 我知足了,贾家也要知足。玉儿啊,不必多挂念贾家,照顾好你自己,打小啊,你身子就弱。如今虽好了,可也要仔细照顾周全……” 黛玉、宝钗等闻言无不大惊,未想贾母到了,竟生出如此大智慧来。 贾政、宝玉等自磕头不休,这时贾芸、贾菌等也得讯赶来,请了懿旨后入内磕头悲泣。 贾母还想说甚么,只是眼前却越来越看不真切,气力也越来越不足了。 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她老眼中流露着留恋和怜爱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宝玉身上…… “宝玉、宝玉……” “莫贪凉,莫贪凉……” “老祖宗!!” 宝玉眼看着贾母眼中最后一抹光彩逝去,心中如刀割火烧一般剧痛,嘶声裂肺的哭喊出声。 庇佑了他一辈子的荣国太夫人,史老太君,去了…… 贾家的镇族老祖宗,终于不能再庇佑这一族之兴旺了…… 黛玉、四春、李纨、凤姐儿、湘云、鸳鸯等和贾母密切相关之人,无不痛哭流泪。 那些出身于贾府丫鬟的皇妃,也纷纷抹泪悲泣。 除了偏爱宝玉些,其他方面,当真做的不算差了,至少在后宅过日子方面,当得起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受其恩惠者,不知凡几,尤其是鸳鸯,以皇妃身份,此刻跪地,哭成了泪人…… 好在到底还是有明事的,薛姨妈一边抹泪一边劝黛玉道:“皇后娘娘不必如此悲伤,太夫人今年已是高寿,又得无尽福祉,必当得起喜丧。娘娘身份实在贵重,不好在丧地多留,况且,贾家也需要准备丧事,让二太太和宝玉媳妇去准备罢……” 黛玉闻言,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最后又看了贾母一眼后,方引着一众皇妃,怀着无尽感伤,最后一次,从大观园中离去…… …… 第七十七章:华夏衣冠南下 朱朝街,丰安坊。 自贾家出来,贾蔷让人去宫里接了尹子瑜和尹后,一并来此探望尹家太夫人。 皇十三子李铎和皇十八子李锴将是第一波开国皇子,李铎开国后,尹家将集体奔赴相助。 这并不是件坏事,但贾蔷心里,还是存了亏欠之意…… 尹家,萱慈堂。 尹家太夫人车氏,早几年前就被贾蔷赐下一品诰命的封诰,和贾母相比,尹家太夫人显然更得养生之秘,分明年岁相近,可看起来,却精神的太多,也硬朗的太多。 “其实朕并不想让尹家出海,留在京里又如何?五哥足以撑起尹家门户,他又是个稳重的,无论是朕,还是后继之君,都会保得尹家无忧。老太太春秋已高,理应安享晚年,何必出海?便是她们非要闹着出海,有朕在,有子瑜在,老太太也必会享尽荣华富贵,颐养天年。” 对于尹家这位太夫人,贾蔷心中是有敬意的,这位老太太已经不只是明理那样简单了,睿智的让人钦佩。 贾蔷自忖,换他在这个位置上,绝做不到这种地步。 所以,他才想报答一二。 只是这些年来,每每想重赏尹家二房时,总是被挡了回来。 如今尹家更要举家出海,这愈发让贾蔷生出歉疚之心…… 尹家太夫人见贾蔷如此作态,不由笑了起来。 尹后、尹子瑜还有尹浩妻乔氏也纷纷笑着。 尹家太夫人道:“皇上莫要担心老身,更不必觉着,尹家吃了甚么亏。大房干下那些混账事,如今在小琉球都过的很好。换了别人,怕是连骨头也都化了。” 尹家大房尹褚当初和贾蔷不对付,甚至想除掉贾蔷,虽然尹褚已经身死,可两个儿子脑筋也不太通透…… 贾蔷没下死手,只是丢去小琉球种地。 后来因为尹子瑜之故,赏无可赏,又得知那边也识时务了,就放开了些。 虽仍不能为官,但日子也过成了望族…… 贾蔷摆手道:“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尹后在一旁抿嘴笑道:“我听说,小十三的封国常年鲜花绽放?” 贾蔷点了点头,道:“虽处于非洲大陆,有些地方很是潮热,其封国上有一座举世无双的大湖,如海洋一般广阔,临近之处,气候冬季温暖,夏日清爽,终年鲜花盛开。那个地方,便是只靠打渔畜牧,都能活的很好。若是能迁两百万丁口上去,最多五十年,可得数千万民,甚至更多。小十八那边也差不离儿,都是极好的地方。不过,年轻人过去可以,老太太年事已高,何必奔波?那里现在还一片荒凉,没建设好呢……” 尹家太夫人笑道:“既然皇上都如此赞誉,可见彼处是个福地!至于暂时荒凉些也不当紧,老身虽年迈了些,心却不老,倒想亲眼看着那些孩子们,将一个肥沃的地方,建成一处好地方!” 贾蔷闻言,知其主意不会更改,便苦笑道:“罢了,既然太夫人有此心,朕也不好强拦着。不过,朕也不能让老太太空手去。久病床前无孝子,若是空手去,指不定有不开眼的说闲话。朕送老太太一条铁路,一座府邸,再叫移民司,调拨十万汉家民户一并前往。有此十万百姓在,虽不能立刻繁荣一国,却能繁荣一城。” 尹家太夫人常常关注移民事,岂能不知这份大礼有多厚重,惊喜过望之下,就要拜下见礼,贾蔷忙拦下。 其实这份大礼,也不只是给尹家太夫人的。 诸皇子开海建封国,他明着是说绝不会再参与,但也不可能让他们就那样去折腾。 十万民户,一条铁路,足以让诸皇子们在非洲大陆上,以最短的时间立足。 终究还是个当爹的,心软了…… 尹子瑜侧眸看着贾蔷,悄悄抿嘴浅笑。 正这时,李春雨猫一样轻盈入内,上禀了贾母的丧音…… 贾蔷“啧”了声,神情有些怅然。 尹家太夫人、尹后和子瑜都看向了他,对于贾蔷的身世,普天之下九成九的人以为,他真是李燕皇族义忠亲王的儿子,但尹家这三个女人,却心知肚明,他是贾家的子孙。 而贾蔷当初能承爵宁国府,便是因为贾母之功劳。 尽管,贾母当时是受了宫里元春的指点,好由贾蔷这位“太上皇良臣”做隆安天子劈开旧党和元平功臣的尖刀…… 但那又如何?那可是世袭爵位,贾家最珍贵的家业! 且,世上何曾有绝对纯粹之人? 或许有,林家待贾蔷就十分纯粹,这也是贾蔷至今仍称林如海为“先生”,对黛玉之宠爱冠绝万古,从他近乎无底线的溺爱太子,就可以看得出。 任谁都知道,天子如何厚爱太子,只因其子凭母贵…… 但尹家太夫人亲自发过话,尹家不能嫉妒,盖因连她都清楚的知道,林家父女二人对贾蔷的好,几乎是毫无保留的。 其他人做不到这一步,就不要去嫉妒,便是嫉妒了也无用,反倒有害! 对于威胁到贾蔷核心底线的人,下场会有多惨,早在当年黛玉遇袭,贾蔷几乎带兵屠了赵国公和雄武候府时,尹家太夫人就见识的明明白白。 说起来,尹家和贾母更类似些…… 尹家和尹后,最初是相中了贾蔷背后站着的林如海,后面却愈发发现,贾蔷才是一颗最璀璨的珠宝,也就愈发亲厚。 贾蔷也不是幼稚之人,以为世上谁都会纯粹如一,所以他对尹家,对贾家,都有情分在。 正因为如此,尹家人才担忧起贾蔷的反应…… 尹家太夫人劝贾蔷道:“皇上不必难过,八十多岁的老人,已经算是喜丧。外人都道我这个老婆子会管家,可是老身自知家中事,和荣国太夫人比起来,老身差的太远,更没她那么些福气。” 贾蔷笑了笑,道:“老太太这话偏了,论福气嘛,贾家老太太或许略胜一筹。毕竟,人家是保龄侯府的千金小姐,一出阁,就进了国公府当少夫人,富贵乡里一住就是一辈子。可论见识、论治家尤其是管教儿孙方面,十个荣国太夫人加起来也不及老太太你。不是朕刻薄,人没了还小瞧她,贾家两府实在没甚么能看的人才。 再看尹家,即便是当初的尹褚,若非站错了队,也当得起一个合格的官僚。至于二老爷,就更不用说了。到了十三的地盘,就由不得他再放浪形骸恣意人生了,论才干,他还是有的。还有小五尹浩、小六尹瀚他们,俱是英才。 若不是朕不想落个和皇子抢人才的名声,还真不想放他们离去。” 见他并不见许多伤心,尹家人放下心来。 想想也是,赵国公过世的时候,虽然哀荣备至,但天子对死亡一事,看的很淡…… 尹后望着贾蔷,轻声笑问道:“皇上看起来仍不过二十多,和皇子们站一起,更像兄长,怎这样早就看淡生死?” 贾蔷微笑道:“因为朕知道,每个人都会死。但死亡未必是终点,说不得,是另一场轮回的开始……” 此言一出,却将尹家人唬了个半死。 可别因为她们一席话,将贾蔷说成信奉长生轮回的金丹天子了! 眼见子瑜、尹后面色大变,贾蔷好笑道:“朕并未信奉佛道,只是单纯的认为,人死后,魂魄却未必会死,或许会转世投胎,开启另一世。不过……” 他目光看向子瑜,或许还分出了点与尹后,温声道:“朕为天子,又立下诸多功德,若入地府,当以功勋相求,来世不必荣华富贵,只求早点寻到你……们。” 子瑜俏脸飞红,目光柔和的看了贾蔷眼后,避开一旁。 太……浪! 不过说来也怪,女人似乎还偏吃这一套,尤其是没有受过骗的女人…… 不过当晚自尹家回宫后,尹后约了子瑜回坤宁宫说事,贾蔷也一并去了…… …… 十二月初八,京城初雪。 这些年,随着京城大多干道以水泥沙石铺就道路,再加上西山煤矿铁轨铺通后海量煤炭输入,使得家家户户都架起了炉子甚至是锅炉,使得京城愈发有了工业气息…… 但随着一场初雪降落,京城,又成了神京都中。 这其中,又以紫禁皇城最美…… 承天门楼上,贾蔷、黛玉、李銮、林安之一同陪着刚从外省回京的林如海,登高观赏京城初雪。 “先生受累了……” 打五月起离京至今,林如海在外奔波了半年之久,如今已是七旬高龄,贾蔷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不过,林如海、吕嘉、曹叡以及薛先、陈时等这一波国老出京巡视,效果还是极其显著的。 对江南九大姓的拔除,对各级官府近亲繁殖毫不留情的惩处,整个官场因之动荡不安的情绪,随着诸老八方巡视,逐渐安宁了下来。 而军中也同样如此,大燕安稳的度过了自立国以来,最为沉重也最为凶险的一次剧痛。 但度过之后,大燕官场再度以全新的面貌,爆发出令人瞩目的生机! 尤其是对出海迁移的热情,完全爆发! 不知多少乡绅士族,整个家族整个家族的想尽办法往外迁徙。 仅半年的迁移人数,超过过去三年的还多! 朝廷却并不在意人口外流,因为不管往哪迁,无论藩土还是外省,不都是汉土嘛…… “皇上,二十年内,这等前所未有的大清洗,不能再来一次啊。” 林如海神情中带着些凝重,同贾蔷说道。 贾蔷呵呵笑道:“先生放心,经过这一次沉重的教训后,无论朝廷上还是军中,都提高了自我审视之能,二十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如此大规模的败坏案。并且,那些人也都误会朕了。对大案不留余地的彻查,不是因为朕想逼着他们去开发藩土,只是因为肃清军纪法政,乃是大燕治国之本!唯有如此,大燕国运,才能永葆青春,不落尘朽!” 听闻贾蔷未将话说死,未绝再兴大案的心思,林如海缓缓收回了眺望神京初雪的眼眸,看向贾蔷道:“其实皇上是明白的,哪有甚么真正的万世不坏之基呐……秦朝以严苛峻法治天下,始皇帝驾崩,二世而亡。” “爹爹!” 听闻此言,黛玉、李銮和林安之都唬了一大跳,惊骇的看向林如海。 黛玉更是急切道了声,不解林如海怎会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言! 林如海却没有畏惧,眼神直视贾蔷。 他十分清楚,那些被整治出去的士族,心里其实是多有恨意的…… 尤其是九大姓的覆灭,他们在江南绵延百年,枝蔓之繁盛,超乎想象。 多少士族,都与他们有姻亲勾连,并攀附九大姓以得利生存。 九大姓之坍塌,断了无数人的官路、财路,更逼得他们狼奔豕突,甚至家破人亡…… 如今士林中,已经隐约有人,用“华夏衣冠南下”来形容此次士族出海了! 这是极可怖之事! 可是这些事,连如今的林如海也不敢同贾蔷明言。 万一,激起了贾蔷的杀心,那便是倾国之祸! 所以,林如海只能以一己之身,前来劝谏,不可再如此大规模的治罪。 先人治国的智慧,治大国如烹小鲜,绝非泛泛之言! 黛玉见林如海不理她,愈发焦急道:“爹!你在说甚么?” 倒是贾蔷摆手笑道:“不必如此,先生最是知朕,朕心里,原就不存在一家之姓传诸万世的贪婪想法。但是先生……” 贾蔷目光看着林如海,一字一句道:“以朕的做法,即便朕的子孙,不能万世为帝。可至少,汉家子民,可于此天地间,万世称尊!! 这,就足够了!” 见林如海震撼的一时失神,而李銮、林安之的面色又是剧变,贾蔷忽地一笑,同黛玉笑道:“也不需担心,世道早已变化,只是那些人至今仍看不明白。” 林如海回过神来,看着贾蔷问道:“如何个变法?” 贾蔷笑道:“先生,随着东瀛银山的开采,还有,宋藩那座无与伦比的大金山的开发,将会有近乎无穷的金银涌入本土。葡里亚在红木国也发现了巨大的金矿,不过他们的做法是,将这从天而降的横财,用于无比奢靡的享乐,以及海军的建设中。朕不同,朕会用这些财富,继续去推动天下所有稚童的启蒙教学。不仅是启蒙教学,还有进一步的教育。学员所有花费嚼用,皆由朕出! 先生,朕深知,过去几千年来,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此民心实则是士族之心,而百姓,实如韭,割复生。 但自朕以后,就不同了。每一个百姓,都将有读书识字,受到教育的机会,而且,是必须进行! 当他们长大后,朕还用担心那些分明自身不干净,却敢妄谈甚么‘华夏衣冠南下’的士族么?” 看着目光锋锐如刀,神情凛然的贾蔷,林如海再度失神…… 也是,这等事,又岂能瞒得过天子的耳目? …… 第七十八章:人人如龙 即便缓和良久,林如海老迈而清癯的面容上,仍是满满的动容之色。 以金山、银海,来推动全民读书…… 这…… 如果做成了,这大概是继强力开海拓疆亿万里后,贾蔷做出的第二件,足以开天辟地的宏伟功业! 若果真做成了,贾蔷的确,根本不惧任何挑战! 几千年来士族的清贵地位,都会受到根本的打击和动摇。 就林如海所知,如今大燕的启蒙教育,第一天教诲蒙童的,就是忠君爱国四个字。 更何况,贾蔷还要肩负起天下所有蒙童的进一步教育! 可是…… “哪有这么多启蒙先生?” 林如海皱眉问道。 以大燕如今两亿多丁口数,受学蒙童以千万计,便是五十人一个启蒙先生,也要二十万数。 眼下大燕有没有二十万读书人? 肯定是有的…… 不提举人,大燕开国百年,在册举人不到六万人,平均下来,一年不到六百人。 但要知道,大燕有一千五百余州县…… 秀才人数要多些,和举人的比,大约在三十取一之数。 也就是说,大燕一个县,一年平均不过十来个秀才,一年近两万数。 当然,启蒙师未必需要秀才这样的“高才”,童生便足以。 童生的人数,那就多了去了…… 但莫要忘了,如今大燕对读过书的人的需求,是何等的饥渴! 随着商业大兴,各省、府、州、县的商号如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 托风口大势的福,只要不是太蠢的,基本上都发了财。 一个商号,少不了掌柜的,少不了账房,越大的商号,需要的掌柜的和账房先生就越多。 光大燕新生出的数以万计的商号,所需要读书识字的人才,就不知凡几。 更不用说,对读书识字需求最大的,是官家,尤其是开海之后的官家。 基本上,只要不是睁眼瞎,只要愿意出海,就能有一个吃皇粮的位置等着…… 在这种情况下,从哪寻出二十万安贫乐道愿意当乡村教师的读书人出来? 就听贾蔷略显神秘的一笑,道:“先生不知,近数月来,朕与军机处并吏部、礼部的人商议了不下十次,初步议定,从明岁起,童生考秀才,需有至少一年的支教经历。秀才考举人,需有至少三年的支教经历,举人考进士,则需有至少五年的支教经历。此支教,不能纯应付了事,所教学员,必须经过考试合格后,才算过关。” 林如海闻言再度震惊,看着贾蔷道:“这等事,廷推能过?” 贾蔷笑了笑,没有言语。 但林如海这样的顶级人物,一下就明白过来何意! 换做今年以前,这样大的动静,多半是推不过的。 可今年…… 贾蔷以前所未有强硬的手腕,近乎血洗了天下官员,在军中都以及强硬的姿态大肆清洗一番,而居然未引起太大的反弹水花…… 这样前无古人的权势下,谁还敢反对? “皇上,这绝非好事!!” 林如海用近乎生硬的语气提醒道。 贾蔷似乎感觉到黛玉身上的寒意,将身上的绣龙大氅脱下,披在了她肩头,系好丝绦后,眺望着神京城轻声道:“朕知道,以强威之势来成全此事,是在掘二十年来心血的根基。以国法治国,喊了近二十年,如今却…… 不过,朕不后悔,因为朕醒悟了一件事,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也不等林如海发问,贾蔷便微笑道:“朕醒悟过来,若始终依靠士族,就永远做不到以王法治国!朕在时,或许还能维持一个表面的架子。等朕不再了,后继子孙绝无可能抵挡的住几千年横推而来的大势!所以朕余生之所为,便是让天下民户家家为士族,要让天下臣民人人如龙!! 这,就是朕的大势!” 听闻此言,李銮和林安之几乎是同时打了个激灵,只觉得从头皮开始发麻,并瞬间遍及全身不禁颤栗,二人齐齐跪倒在地,李銮大声道:“父皇之大势,即天下之大势!” 林安之则道:“此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皇上,臣何其幸也!臣何其幸也!臣何其幸也!!” 贾蔷见其激动的失态,便笑问道:“哦?幸于何处?” 林安之眼睛都泛红了,道:“臣幸之于得逢圣主临世,臣幸之于可观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臣幸之于可目睹尧舜至圣亦不曾有之万古盛世!!” 贾蔷闻言哈哈大笑,同林如海和黛玉道:“瞧瞧,安之已得为官真味矣!” 林如海不言,黛玉则不依的嗔怪道:“安之如此敬爱于你,皇上岂忍心戏谑?” 实则连黛玉,都被震撼之极。 使天下民户家家为士族,使天下臣民人人如龙! 何谓万古第一伟男子? 莫过于此枕边人! 林如海也终于没了先前的担忧,他缓缓摇头苦笑道:“天下大势当真是日新月异,老夫虽勤学之,可到底年老体衰,跟不上世道了。也没有精力,再替皇上筹谋这等改天换日的旷世伟业。恨不能再活一世啊……” 贾蔷却笑道:“此华夏之万世基业,立策当然要高,实施起来,却也慎之重之。施政当然要雷厉风行,但雷厉风行不是莽冲莽打。所以,也就需要先生这样的国老来盯着。 百废待兴,朕也是实在分身无术,只能倚仗先生您这样的无双国士,帮朕一把。” 林如海闻言,正摇头想说甚么,就见黛玉忽地上前,在贾蔷鬓间拨拉了两下,同林如海道:“爹爹,你看他!” 觉女儿语气有异,再往前看,因不甚清楚,林如海忍不住上前了步瞪大眼,然后就看到黛玉手下,虽并不多,但十分刺眼的银白色…… 林如海登时动容,原本疲惫落寞的老眼中,喷涌出的怜爱神情,让林安之都大为吃味…… “蔷儿,你要保重身子啊!” 贾蔷一直以来都好似不会老一般,与太子和林安之同立,除了气势神韵远超二人外,单看年岁,仿佛差不了太多。 如今陡见白发生,林如海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在他心里,贾蔷与长子无异…… 听此言不对,站在一边的李銮悄然往跟前凑了凑,就看到他母后手边,那些星星点点的霜白,李銮这一刻,眼睛猛地圆睁,心头如被一只大手狠抓了把般,眼泪一瞬间如决堤之水,扑簌滚下。 他“砰”的一声跪倒在地,抱住贾蔷的腿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其声之悲切惶恐,让贾蔷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已经走了…… 正要一脚飞走,只是看到黛玉也不住的落泪时,他才忍住,好笑的同林如海道:“先生,弟子都要年近不惑了,头上有些白发,不是极正常之事么?” 林如海失神不语,倒是李銮,抱着贾蔷的腿不放,如稚童般大声哭道:“儿臣只要父皇万岁,儿臣只要父皇万岁!儿臣愿为一辈子的太子,儿臣愿为一辈子的太子啊!” 看着李銮哭的已经让涕泪糊了脸,贾蔷本来嘲笑的心思也就淡了,沉吟稍许后温声笑道:“朕只是生了些许白发,但应该还能再活很多很多年。李銮啊,如果你们这些皇子不注重将养身子骨,莫说哭朕,朕说不得还得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若是如此,你们才是大不孝之罪。所以大可不必担忧朕,朕每日勤练不辍,身子骨比你们还好。更何况……死有甚么可怕的? 只要朕将该做的事都做了,问心无愧,再将你母后她们送走,朕会很坦然的迎接那一天……” 李銮:“……” 林安之都苦笑起来,道:“皇上,您别说了,臣都害怕了……怎么,怎么还送走……” 贾蔷嗤笑一声,道:“你个混账在想甚么呢?朕是希望你姐姐能走在朕的前面,不然留她在后面,她哭的时候,朕如何为她拭泪?” 林安之:“……” 李銮:“……” 看着投身于贾蔷怀中不肯起的黛玉,和顾盼自雄的贾蔷,林如海也觉得,几根白毛算个屁! …… “小十八!你发财了!!” 站在东非大陆当地人称之为内必罗的土地上,看着夕阳下奈瓦沙湖上漫天飞舞的鱼鹰,看着遍地盛开的鲜花,随处可见的甜美水果,李鋈丢开手中的火器后,圆鼓鼓的身躯学着鱼鹰一样跳出了飞翔的姿势,朝李锴大声笑道。 不止李鋈在笑,李铮、李铆等二十余皇子,都在大笑。 真的,真的出乎他们意料了。 他们来过非洲大陆,不过是唐藩的博城(孟买),直奔宋藩(南非)。 宋藩是天子亲自圈出的地方,按照过往的经验来看,当是土地最好也最有价值的地盘。 他们亲自去过宋藩,却发现那里气候之炎热,土地之干旱,出乎他们意料。 当然,大金矿的发现,遮掩掉了一切缺点…… 不过就他们了解,整个非洲大陆上,大多数土地都是如此,甚至远不及宋藩。 却未想到,靖海侯闫家替十八皇子李锴寻的立国之地,气候竟如此温润,水源如此丰富,土地如此肥沃…… 此处真的,太让诸皇子们惊喜了。 这个时节,大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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