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喝了小半碗后,太医才急忙道:“可以了可以了。” 铖王妃抽手,指节上已经见了血。 “王妃!”绫音连忙上前。 铖王妃将碗放在一旁,看着老太医扶着已经昏迷过去的老太妃躺下之后,才拿着帕子捂着手指说道:“母妃她怎么样了?” 那老太医看着铖王妃手指上渗出的血色神色有些复杂,铖王府先前那起子事情早就传遍了京城,铖王“伙同”宋国公府欺瞒铖王妃的事人尽皆知。 人人都知铖王有错,陛下也下旨处罚,可是外头骂铖王的人却并不多。 所有人都觉得铖王如此行事虽有违仁义,却也并非不能理解,那宋、陆两家婚事关乎皇后,宋国公府倒霉也会牵连王府,铖王欺瞒虽有过错却也是情有可原,反倒是铖王妃为了一个外甥女责难夫家,“抛夫弃子”,既分不清轻重也为人太过冷情。 老太医也曾听闻过外头那些关于铖王妃的传言,可如今瞧着铖王妃那血淋淋的手指,再看了一眼神色虽然焦急,却只是站在一旁单纯焦急没有半点动作的铖王和世子,他突然就觉得谣言并不可信。 老太医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太妃她病如山倒,已无回天之力,若是能请了那位妙手医仙秦娘子过来替她施针,或许能延几日寿命。” “我让人去请!”铖王妃转身看向绫音。 谁知绫音却是摇摇头:“王妃,宫里的太皇太后昨夜急症,秦娘子天不亮就已经进宫去了,暂时出不来。” 太皇太后这段时间一直不大好,这次急症尤为严重,连督主都一大早进宫去了,他是绝不会让秦娘子舍了太皇太后,来医治铖王府太妃。 谢寅急声道:“我祖母都已经这样了,就请她出宫来扎上几针,再将人送回宫里去不行吗,太皇太后又不是立刻要走……” “闭嘴!” 铖王妃扭头就低喝出声:“太皇太后也是你能随便置喙的?!” 不要命了?! 见那位老太医脸色有些古怪,铖王也是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说道:“孙太医别听他胡说,犬子是心忧尊长安危,绝非有意冒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金尊自是要紧着她老人家,只是母妃这里……” 他说话时有些哽咽:“还请孙太医能尽力。” 孙太医看着满是戚戚的铖王,对于这谢世子刚才的话也只全当没听到,他轻叹了声说道:“老夫自会尽力,要是太妃娘娘子时前能醒来,缓过了今夜,明日或还有机会请秦娘子过来,否则……” 他摇摇头,哪怕什么都没说,满屋子的人却都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老太妃能不能熬得过去,全看今夜。 铖王妃神色有些不好,一旁的铖王父子也是红了眼眶。 铖王妃看了眼床榻上的老太妃,低声道:“麻烦孙太医了,还请您尽力。” 从屋中出来时,铖王妃就叫住了谢寅:“我有没有与你说过,行事说话前一定要三思,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话要是传出去,让人以为你对太皇太后有所不满,不敬皇室尊长,你往后就全都毁了?” 太皇太后是什么人? 那可是如今皇室最为尊贵的长辈,无论安帝私底下对她如何,至少在外人眼里,铖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命,都比不上太皇太后半点。 谢寅刚才被当众训斥已是不满,这会儿再听铖王妃满是教训的话,顿时红着眼眶。 “母妃还在意我往后毁不毁?你满心满眼就只有宋棠宁,为了她连我跟父王都不要了,你知不知道外头人都怎么说我?知不知道那些人都怎么议论王府?!” “谢寅……” “够了!” 谢寅本就一直是少年心性,哪怕这段时间落魄也依旧半分没改,他一直都压着不满,此时忽然爆发出来就再也压抑不住。 “自从䧿山那事出了之后,你就一味怪我,我知道我没管宋棠宁让她险些摔死是我有错,可她难道没错吗。” “她回京之后大闹,害得王府至此,要不是她父王也不会为了周全府中来骗你,可是在你眼里,无论是我还是父王都半分都比不上宋棠宁,你但凡能为我想那么一点,你就不会跟着她去积云巷,不会看着我被人嘲笑谩骂,看着铖王府一落千丈!” “你走之后祖母就一病不起,我早就传信给你想要你回来看看祖母,可是你却不理不问,如今祖母快要死了你才回来,你满意了……” 啪—— 铖王妃万没想到谢寅居然会这么看她,她气急之下抬手一巴掌落在谢寅脸上,打得他侧过头去。 谢寅捂着脸再抬头时,眼里赤红:“我有时候真怀疑,我是不是你的亲儿子……” 第181章 “谢寅!” 刚才还沉默不言的铖王脸色一变,在旁猛地厉喝出声:“你怎么跟你母妃说话的?!” 谢寅闻言却是怒声道:“我说错了吗,她哪有半点像是我母妃?!” “自小到大,她就偏宠宋棠宁,宋棠宁死了爹娘就要人人都让着她,我往日待她不好吗,我只是一次做错而已,我也没有害她性命,可是母妃就处处教训我。” “我哪里像是她的亲儿子,这世上哪有她这么偏心眼的娘……” 铖王没等他把话说完,就重重一耳光甩了过去:“你给本王闭嘴!!” 见谢寅满脸红肿,像是不敢置信他居然会打他,铖王眼底晦暗不定:“你在说什么胡话,她是你母妃,不许你对你母妃无礼。” 谢寅万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父王居然还护着母妃,明明是母妃的错他居然打他! 他捂着脸感觉着牙龈松动,嘴里隐约尝到了腥甜,眼里通红恶狠狠地看了铖王妃一眼,转身就朝外跑了出去。 “阿寅!”铖王妃想要上前去追。 铖王伸手拦着她:“别理他,他就是孩子脾气。” 见铖王妃脸色难看的厉害,铖王低声道:“母妃不大好了,阿寅也是心里难受才会口不择言,你别跟他计较,他刚才那些话不是有心的。” 他脸色憔悴,伸手像是想要摸一摸铖王妃的发髻安慰她,可靠近时又像是想起她对自己的抗拒,手悬在半空片刻,又收了回来,只是神色黯淡。 “阿寅那边我会叫人去看着,等他想明白了就知道你是为了他好,你现在有孕在身,回来一路上折腾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母妃这里我守着。” 铖王妃看着眼底泛红却佯装无事的铖王,心里有一瞬间的动摇。 “我陪你一起吧。”铖王妃低声道。 铖王蓦地抬头,像是绝望里突生希望,竭力朝着铖王妃时嘴角牵出一丝弧度:“不用,你的身子也重要,你和孩子不能有事。” 他顿了顿,才道, “玥娘,我有些累,能不能让我抱抱你,就一下。” 铖王妃看着他没说话。 铖王眼底一点点暗了下来,苦笑了声:“算了,你先去歇……” 身前突然被人靠近,铖王还没说完的话蓦地断掉。 铖王妃伸手绕过他腰间,久违的软玉在怀让铖王愣了下,下一瞬猛地用力紧紧抱着铖王妃,将头低垂在她肩膀上,片刻后铖王妃就察觉到颈边多了湿润。 “玥娘…” “别难受,母妃会没事的。” 铖王妃轻声安抚了一句。 铖王抱着她低“嗯”了声,像是缓和了些情绪,没等铖王妃开口就率先将人松开,轻捋了捋她耳发:“快回去歇着吧,我得去照顾母妃。” 铖王妃说道:“母妃若是醒来,派人来叫我一声。” “好。” 铖王妃的确也累了,整个人有些精力不济,她没强求着一定要守在老太妃跟前,领着蒋嬷嬷和绫音她们几个先行回了主院。 铖王站在院子里满是深情地目送着她离开,等人消失在外间,他收回目光敛眸时,眼底已经一片冰寒。 荣玥对他,变心了。 铖王从来没有这么分明的感觉到荣玥对他的疏远,这些年二人同床共枕,他熟悉荣玥的每一丝表情,她对他的感情不再像是之前那般浓烈,甚至隐约带着防备和警惕。 哪怕刚才二人拥抱,哪怕他借着老太妃病重的原因换得她心软,可他还是能感觉得出来,荣玥跟之前不一样了。 短短一个来月,她怎就能变的这般明显,是因为谁? 宋棠宁? 还是顾鹤莲?! 铖王满脸深情消失殆尽,掐着袖中掌心时,脸色有一瞬间的狰狞。 是顾鹤莲跟荣玥说了什么,还是他们二人真有了苟且,荣玥对她这个青梅竹马的“兄长”旧情复燃? …… 铖王妃回了主院之后,屋中一如她离开前的模样,半分都未曾动过,熏的是她最喜欢的熏香,妆台前还摆着她离开那日用过的脂粉盒子,她坐在屋里只觉得心头复杂。 蒋嬷嬷在旁说道:“王妃,王爷方才好像是哭了,老奴瞧着王爷是真知错了,而且他也不太像是顾郎君说的那样,顾郎君他们会不会是误会了王爷。” 铖王妃摸着脖子边缘湿掉的衣襟,想起铖王刚才落泪的样子,心里有瞬间的迟疑。 “老奴回来后瞧着府中萧条了不少,王爷和世子都是憔悴,外间那些闲言碎语怕是真伤了世子的心了,王爷丢了差事不知何时能解禁足,连老太妃也不知能不能熬得过去……” 蒋嬷嬷说着说着就轻叹了声,有些不忍。 见铖王妃脸色变化,似乎是因蒋嬷嬷的话有所动容。 绫音在旁突然开口:“蒋嬷嬷,铖王的事情先且不说,王妃手受伤了,您熟悉府里,能不能去打些清水过来,奴婢替王妃包扎。” 蒋嬷嬷这才想起铖王妃受伤的事,连忙一拍额头:“看我这记性,竟是忘记要紧事情,绫音姑娘你先照顾王妃,我这就去打水。” 门前大开,蒋嬷嬷匆匆出去,绫音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就有道身形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绫音却没等着蒋嬷嬷打水回来,径直从怀中取出两个瓷瓶,将其中一瓶东西朝着铖王妃流血的手指上倒了上去。 “王妃先且忍忍。” 刺痛让得铖王妃脸色微白。 绫音又取了伤药出来,一边替铖王妃上药一边低声说道:“伤口有些深,估计会留印,若是女郎和顾郎君看见怕是又会一阵闹腾。” 她意有所指,“您有孕在身,这王府群狼环伺,您可切莫再让自己受损。” 铖王妃听着绫音的话垂头:“你想说什么?” 绫音抬头:“奴婢只是觉得,您与奴婢上次见时相差太多,若不是奴婢见过您康健时的模样,实难相信短短一月您能憔悴至此,顾郎君虽不能日日见您,却能知您变化,女郎也担忧您消瘦,可是铖王呢?” 铖王妃脸色变了变,蓦地就想起今日回府之后,谢天瑜见到她时的模样。 绫音轻声道:“奴婢只与您见过两次,尚能察觉您的变化,同床十余载,若真是在意,铖王不会瞧不出您变化,也不会忙着与您温情拿着老太妃病情换您心软,却忘了您血淋淋的手。” 第182章 绫音说话时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都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将刚生动摇的铖王妃浇得浑身发冷。 谢天瑜的深情,回府后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她刚才生出的那些动摇和迟疑,都像是个天大的笑话一耳光扇在自己脸上,就连肩头那原本让她动容的眼泪也变得黏稠炙人起来。 铖王妃垂头看了眼自己瘦得皮包骨的手腕,今早顾鹤莲还嘲讽她快要瘦成骨架子了,瞧着丑的难以入眼。 可是蒋嬷嬷没提她怀孕之前,谢天瑜没看到。 他只是满眼深情地望着她,像是过往每一日对着她时一样,那歉疚、思念,懊悔和多情,都像是早已熟稔进了骨子里,随时便能拿出来一用。 绫音见铖王妃脸色苍白,她伸手替她将手指上的伤包好。 “奴婢不知情爱何物,却也知道真正在意一个人,不在口舌之言,您切莫为着几句甜言,就忽略了其他。” 她说完就没再多言,只道: “您手上伤口有些深,这几日别碰水。” 外间蒋嬷嬷去很久,等她端了水过来时,却发现铖王妃的手已经包扎好了。 “王妃,您的手……”蒋嬷嬷惊讶。 “王妃方才疼得厉害,奴婢便用别的法子先上了药,蒋嬷嬷替王妃净手换身衣裳吧,她身上沾了血渍。”绫音开口。 蒋嬷嬷闻言这才留意到铖王妃身前脏了一道:“怎么沾上血了?王妃先等等,奴婢去替您取衣裳。” 见蒋嬷嬷匆匆忙忙地绕到碧纱橱后,熟练的在后厢原本放着衣物的地方翻找起来。 铖王妃瞧着那窗棂缝隙透过的身影,隐约间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起绫音刚才说过的话。 “……真在在意一个人,不在口舌之言。” “奴婢只与你见过两次,尚能察觉您变化,同床共枕十余载,他却看不到您血淋淋的手……” 谢天瑜看不到。 蒋嬷嬷呢? 铖王妃被突如其来的念头惊着。 蒋嬷嬷照顾了她几十年,自她小时候就守在她身边,熟知她所有一切,对她最是妥帖不过。 可是刚才从老太妃那里回来一路上,她都未曾问过她半句,就连回来之后也只是在帮着谢天瑜分说。 是绫音提及,蒋嬷嬷才恍然惊觉记起她手上还在流血,也是绫音说起,她才看到她身上衣裙染了血渍…… 铖王妃猛地收紧了手,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头灌进到了脚,脸上白的厉害。 “王妃,您看穿这件可好?老奴记得您往日最喜欢这件。”蒋嬷嬷拿着一件秋香色绣黛竹纹的衣裙出来。 铖王妃认出来,这是谢天瑜送给她的,也是谢天瑜最喜欢的。 她手心更紧:“换一件。” “王妃?”蒋嬷嬷愣了下。 铖王妃声音微硬:“老太妃病重,这颜色太招眼,换件素淡的来。” 蒋嬷嬷垂眼看着手里衣裙,这颜色招眼吗?不过想着那孙太医的话,说老太妃怕是活不过今夜,她到底也没反驳,直接便将手里衣裙收了起来:“那老奴再去替您挑一件。” 蒋嬷嬷又进了里间,铖王妃直直看着她背影神色莫测。 …… 铖王妃回府之后,棠宁心里便挂着那头,只是那边消息一时半会儿还送不回来。 她白日里陪着苏醒过来的宋茹说了会儿话,又派人去了傅家送了回礼,连带着昨日受了惊吓的钱绮月那里也送了赔罪礼后,就窝去了鹤唳堂那边翻看着先前从陆家抬回来的那些书籍。 等到天色昏暗时,萧厌才一身疲惫地从外间回来。 见着鹤唳堂中似是有人,他扭头看了眼何伯,何伯低声道:“女郎晌午后就过来了,一直在跃鲤台那边看书。” 萧厌眸色柔和下来,挥挥手让人止步后,就径直进了里间。 外间天色已经昏暗,鹤唳堂里却还没点灯,四周有些瞧不清楚,惟独跃鲤台边衬着外间湖面仅剩不多的晚霞,隐隐约约能瞧见有道身影伏在他惯常打理折子的小榻上休憩。 那四足小榻于他而言刚好和衣能卧,可对身材娇小的棠宁却显得宽大许多。 她侧躺在榻上,似乎是睡着了,宽长的衣裙贴身垂落下来,勾勒出腰间曲线玲珑,手中的书半盖在胸前,青丝也落下些许。 隐约只剩下一丝的余辉,仿佛跃过湖边栅栏落在在她睫上纵舞,随着外间丝丝风声逐渐朝着脸侧边缘褪去,最后只剩下朦胧光影。 萧厌站在不远处看了片刻,才故意弄出了些声响。 棠宁有些迷蒙睁眼,抬眼看到暗处身影,明明瞧不见他脸庞却还是下意识地含糊道:“阿兄?” 萧厌从那边走了出来:“怎么睡在这里,也不怕着凉。” 棠宁嘟囔着起身:“本是想看看书的,可谁想阿兄这里太舒服了。” 这鹤唳堂下有药泉和地热,跃鲤台边又有凉风习习,两厢混在一起后,温温热热地格外催人眠。 棠宁揉了揉眼睛起身,才发现外间全都黑了,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天怎么都黑了?” “再睡一会儿天都该亮了。” 萧厌笑了声,走到一旁点燃了灯烛,待到灯罩放好。 周围重新光亮之后,他才瞧着睡的脸颊红扑扑的小姑娘:“可曾用饭了?” 棠宁摇头:“还没呢。” “那就陪我用一些。” “好。” 萧厌唤人进来传饭后,见身前案台上摆着好几本书,上面都有翻看的痕迹,他将其捡起来垒在一旁后说道: “书院那边已经在建了,京造司得了令会加紧赶工,先前就已经招募了一批城南的民工,加上后来又多了一批服劳役的人,想来最多三个月书院就能建成。” 书院不比寻常府宅,没有那么多的礼制规矩,只需宽敞明亮,足够牢固,能够遮风挡雨让学子进学就行。 萧厌隐约能猜到小海棠的“野心”,原是打算照着最好的规格来建那书院,可后来一想若真如此,一是太过张扬跟荣家往日行事不同,违了先前替寒门学子“寻出路”的本意,二也是如果时间太久书院不成,棠宁先前借陆家积攒的那股势就会散去大半。 三个月,最晚。 若是能赶在两个月内建成才是最好。 为此萧厌洒了大把银钱下去,又借安帝的命施压,想要先行将书院立起来,后续若有需要再慢慢补。 除却最要紧的藏书阁照着原先计划最好的方案来建,书院开始收取生员之后依旧能继续补建之外,其他从简。 萧厌朝着棠宁说道:“这段时日应该有不少人跟你投了名帖,虽说有些是想要投机取巧的功利之人,可其中也有不少是声名德性都不错的先生。” “你可先仔细分辨分辨,让杭厉他们出去打听一下他们的底细,如果再有拿不准的,可以去寻曹德江他们替你瞧瞧。” 棠宁点点头振奋:“好!” “还有那书院的名字,你可想好了?”萧厌问。 棠宁摇摇头:“还没有,阿兄可有什么好建议?” 萧厌淡道:“你的书院,自然你自己来取名。” 棠宁“噢”了一声,支着下巴软哝道:“我还没有想好。” 她原是想用外祖父的名讳来取,叫迁安书院或者是荣氏书院,可又觉得旁人会议论她利用外祖父身后名,而且如果用了外祖父的名讳,京中人也会觉得这书院是有私心,怕是连陛下都会疑虑。 这书院自打要建那一日,目的便是想要培植寒门士子与世家抗衡。 若是皇帝百般支持的书院到头来却是挂着荣家的名,别说安帝会不会心里不舒服,恐怕就连朝中那些原本支持的清流朝臣也会心里嘀咕。 棠宁突然看了萧厌一眼:“对了阿兄,我看你是进过学的,我一直未曾问过你,你可有字?” 萧厌顿了下:“怎么想起问这个?” “就是好奇,若是不便,阿兄不用说的。” “没什么不便。” 萧厌眼睫轻垂了垂:“我母亲以前唤我元晟。” “元晟?” “嗯,她希望我能如晟日初升,光明璀璨。” “元晟……” 棠宁咂摸着这名字,只觉得怎样都好听。 萧厌听着她嘴里含着唤他时的温软,像是心脏沉在温水里,他想要留下她,有些事情就得一点点让她知晓。 瞧着小姑娘全无防备的样子,他淡声道:“这名字太没气势,别对着旁人言,免得本督往后吓唬不住人。” 棠宁闻言顿时笑起来:“好,我不告诉旁人。” 外间沧浪端着饭菜过来时,刚巧在门外听到了这话,他脸上神色微变,忍不住看了眼身旁跟着的缙云。 这“元晟”二字可是主子少时所用,虽然当时只有寥寥几人知晓,也因主子身份高贵旁人不敢唤此名,可未必没有人记得,主子怎么就这么告诉了女郎? 缙云沉默了下:“往后对着女郎,尊敬些。” 沧浪:“……” 缙云敲了敲房门:“督主,铖王府那边送消息回来了。” 里头传来萧厌声音。 “进。” 第183章 跃鲤台光影绰约,屋中灯烛透亮,萧厌和棠宁并肩坐在横栏旁。 水榭下湖波荡漾,缙云和沧浪同时进了屋中之后,沧浪就忍不住看了眼屋中的小女娘,就见她颇为散漫地倚在桌旁。 见他们进来,她就连忙想要起身,自家督主先一步伸手握住了桌角,直到女郎错身避开后,这才松手。 沧浪端着饭食摆在桌上,低着脑袋默默自省。 他前些日子果然眼瞎。 居然还想着撮合女郎和傅家小子…… 定是他早死的爹娘棺材板庇护,才没让他被督主打死。 棠宁没察觉到沧浪心里复杂,起身就有些着急地问:“缙统领,铖王府那边怎么样了?姨母可还好?” “女郎放心,王妃安好。” 棠宁闻言松了口气,就听到缙云继续:“只是铖王府的那位老太妃有些不太好了。” “她当真病了?”棠宁惊讶。 缙云点头:“的确是病了,还病的很是厉害,先前王妃来了积云巷后,她就不大好,今儿个还突然咳了血。先前宫里头留在王府照看的孙太医已是爱莫能助,说是若无秦娘子施针,铖王府老太妃怕是熬不过今夜。”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 “绫音说了秦娘子在宫中照看太皇太后难以脱身,铖王府世子颇有不满,还说老太妃病重,要先接秦娘子出宫施针之后,再将人送回宫里去……” 萧厌原本冷淡的神色陡然染满霜寒。 “他算什么东西。” 这个他,也不知道说的是谢寅,还是铖王府太妃。 缙云眼里也有瞬间冷然:“铖王妃也是这般教训的。” 棠宁对于铖王府那位老太妃其实印象并不算深,那位太妃既不喜欢姨母,也不喜欢她。 以前她虽然多次出入铖王府,偶尔还会在王府那边留宿,可是跟那位老太妃相处的时间却是很少很少,偶有几次见面,她都是满脸严厉极不好相处,连最起码的表面和煦都懒得做给人看。 老太妃病重,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干系,棠宁担心的只有铖王妃。 “那姨母呢,她身子不好,王府那边该不会让她去侍疾?” “这倒没有,王妃回去之后,除了那位拎不清的谢世子,铖王府上下主子仆人都对她极为热切,铖王心疼王妃有孕在身,未曾让她侍疾,反而亲自在照料着老太妃。” 萧厌瞬间抓住了重点:“铖王怎么知道王妃有孕的?” 棠宁也是抬头,明明姨母说过,她回去后暂时不会告诉铖王此事。 缙云说道:“是蒋嬷嬷说的,蒋嬷嬷陪同王妃回府之后,就一直劝说着王妃跟铖王修好,她未曾私下见过铖王,可是却在王府后院见了厨房的一个下人,那人转脚就给太妃送汤药为名去见了铖王。” 绫音传回的消息只有寥寥几句,可就只是几句,却也足以说明蒋嬷嬷不干净。 棠宁听完后脸色变了:“我要去接姨母回来!” 她慌忙就想朝外走,却被萧厌一把抓住手腕。 “阿兄……”棠宁回头焦急。 萧厌却没松开她:“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切忌无策擅动,哪怕再危险时,都总有生机会在。” “有时候太过冲动就是败局的开始,切莫因为一时惊慌而乱了分寸,只有你自己先冷静下来,才能从容应付所有局面。” “可是姨母……” “绫音在,王妃不会伤及性命。” 萧厌见宋棠宁脸色发白,擒着她的手腕能感觉到她的害怕,可他依旧未曾松开,他只是抬眼看着小姑娘,伸手一带将人拉回了身旁。 他无声坐在榻上,如高山行玉,沉静不见锋芒,可握着小姑娘的手却巍然不动,就那般等她冷静下来。 棠宁站了片刻,刚才那股冲动才缓了下去。 萧厌也察觉到她气息平稳时,才放缓了声音继续。 “蒋嬷嬷有问题,这是你一早就有察觉的,你既然已经让绫音她们保护了王妃,顾鹤莲也带着人在铖王府附近留了下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我……” “你可曾想过,你刚才要是去了铖王府会闹出什么事情?” 棠宁紧抿着嘴唇,她要是去了,姨母这一趟白冒了风险,蒋嬷嬷那里也没有证据,还会打草惊蛇。 见她似是想明白了,萧厌才带着小姑娘坐在身旁,颇为耐心的循循善诱。 “你可还记得先前铖王妃派人传信去左州的时候,是经的谁的手?那蒋嬷嬷若当真出卖了王妃,铖王不可能不知道王妃联系顾鹤莲的事,更不会让他查出宋家的那些龌龊。” “还有你留在铖王府的时候,甚至后来到了积云巷,蒋嬷嬷几乎日日守在铖王妃身边,就连去京兆府寻宋姝兰身份文牒时也有她同路,她若是真有异心,你先前跟铖王妃的那些谋算,早就漏了个干净,又怎能打宋家和铖王一个措手不及?” 棠宁闻言有些呆怔:“可是王府那边的消息……” 难道是假的? 萧厌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淡声道:“消息肯定不会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蒋嬷嬷这个人,她的确不那么干净,可未必对王妃没留主仆之情,我听闻她是王妃的奶嬷嬷,照顾了她几十年?” 棠宁点头:“外祖母走的早,外祖父忙着朝中之事,有很长一段时间阿娘和姨母都是跟在蒋嬷嬷身边的,后来阿娘出嫁,蒋嬷嬷就留下来照顾姨母,直到姨母出嫁才跟着她一起去了铖王府。” 她听姨母说过蒋嬷嬷的事情,说她原是荣老夫人身边的人,荣老夫人生下铖王妃没几年病逝后,就一直是蒋嬷嬷在照顾姨母和阿娘。 蒋嬷嬷一直都没有嫁过人,也没有儿女,将姨母当成自家孩子照顾,姨母也待她像是半个母亲,一直都唤她阿嬷。 “她是姨母最亲近的人,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背叛姨母?” “有时候背叛或许并不是有意。”萧厌说道。 棠宁侧着头有瞬间的茫然。 萧厌松开她的手徐徐说道:“人性之所以复杂,就在于善恶只在一念,有些人行恶事时不一定存了恶念,只是有些事一旦开始,哪怕知道是错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一直走下去。” 棠宁若有所思。 萧厌道:“而且既然知道蒋嬷嬷有问题,铖王府的确是不干净,那想要诈出铖王的底就不是难事。” 棠宁连忙坐直身子:“真的?” “真的。” 小姑娘闻言眼儿溜圆,坐在玉石檀木的小榻上时,双手放在膝上,背绷得笔直:“阿兄教我。” 萧厌被她这副乖巧模样惹得轻笑了声,拿着金丝绕顶的长箸,夹了些菜放在她身前的碗碟里:“先用饭。” “阿兄!” 棠宁着急,她哪有心思吃饭! 萧厌却没理她嗔急,只身形朝后一靠,长袖斜落在身侧时,神色懒懒地轻敲了下碗沿:“吃饭。” 本就瘦的很,再饿还剩几两肉?抱着都硌人。 见小姑娘不满,他轻哄:“快吃,吃完,教你。” 第184章 沧浪瞧着满是宽纵逗小孩儿似的自家督主,稀奇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即就得了个凉渗渗的眼刀子。 跟缙云识趣退出来后,沧浪扭头时还能看见里面萧厌斜靠凭几散漫絮语,而宋棠宁时不时回应几句,偶有间歇时,萧厌便持箸替她添菜。 一问一答,若听不见说的什么,还能觉得挺美好,可要是能听清自家督主说的什么,怕是下巴都能掉了。 沧浪撞了缙云一下:“督主这是想要养朵食人花?” 瞧瞧那传授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挖坑下套,一样没落。 沧浪仿佛都能看到原本纯白的小海棠花被染得黢黑的模样,忍不住嘀咕道:“督主自个儿心眼就够多了,还费尽心思养只小狐狸出来,这女郎要是都学会了,督主也不怕降不住。” 缙云看了他一眼:“你声音可以再大些。” 沧浪忙一缩脑袋闭嘴。 缙云回头看了眼屋中,颇为平静地说:“督主从来就没想要将女郎当作附庸放在身旁,女郎也并非拘于后院的人,她既然想要出去闯,那自然是要学会自保的手段。” 太过单纯的珍宝,若无人精心护养,落入人前只会尸骨无存。 沧浪翻了个白眼:“就你会拍马屁。” 不止拍主子的,连未来主母都先他一步。 缙云懒得理会他嘀嘀咕咕,只看了眼外间夜色,压低了声音:“太皇太后那边情况很是不好,陆肇也已经下狱,督主怕是会加快动作了,先前咱们查过铖王跟世家那边有些不清楚,督主和女郎今夜要是动手恐怕就是大动作,警醒着些。” “用你说。” 沧浪闻言撇撇嘴,摸了摸挂在腰上的白磷玉峰剑,取下来有些骚包地抱在怀里,轻抚着剑身:“我的剑,早就想染血了。” “……” 刚才严肃的气氛瞬间崩掉,缙云脑门上青筋蹦了蹦。 妈的。 脑子有病!! “哎,你干什么去?”见缙云扭头就走,沧浪连忙问。 缙云面无表情,他得离他远点,不然他怕忍不住打死他! …… 铖王府这边,绫音将消息传回去后,就一直留在门外廊下守着铖王妃。 铖王妃因着突如其来的“真相”难以安宁,好不容易休息了一小会儿,就被噩梦惊醒。 见蒋嬷嬷匆忙上前,扶着有些难受的铖王妃满是担心询问,又是急急忙忙地替她倒水,又是搀着人替她顺气。 绫音微侧着头目光一直凝在蒋嬷嬷身上,像是想要将她看透似的,直到院中有人过来,她才抬眼看过去。 那人是与她同来的督主府暗卫。 “主子传讯来了。” 那丫鬟装扮的少女站在绫音身旁低语了几句,绫音挑眉:“打草惊蛇?” “督主说,动静可以闹大些。” 绫音闻言朝着里间看了眼,低声道:“知道了。” 那丫鬟退到一旁后,绫音就径直朝着屋中走去,等到了铖王妃二人身前,才压低了声音:“王妃,女郎和督主那边传信,说是查到些事情。” 铖王妃闻言刚想要将蒋嬷嬷支出去,就听绫音径直道: “督主派去的人找到了曾跟铖王定亲的另外一户人家,就是那位跟戏子私奔后悬梁殉情的,从那位娘子兄长口中知道,当年那位娘子并非自缢,而是被人所害……” 哐啷—— 铖王妃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就一声巨响,却是正在放东西的蒋嬷嬷一脚踹在了桌脚上,手上的杯子也摔落在桌上。 屋中二人都是看了过去,蒋嬷嬷忙解释:“老奴这是惊着了。” 她撑着桌面站起身时,手都有些发抖,那指节因为用力泛着苍白,她作势去将桌上的杯盏重新摆好,抬头时脸上已经平复了些,只还残留着惊愕。 “萧督主他们当真查清楚了,这么久的事情会不会有错?” “只要是做过,就算时隔再久也不会毫无痕迹。” 绫音仿佛没看到蒋嬷嬷因这话突然苍白的脸,只继续:“当年跟铖王议亲的第三户人家,是当时的司空府卫尉迟家。” “尉迟家的兄长说,他们那时找到他妹妹时,她已经悬在梁上断了气,反倒那戏子留了一口气被人救了下来,他说了二人殉情之事后才撞柱而亡,当时铖王就在那里,尉迟家女娘与人私奔的事情才就此坐实。” “但是尉迟家的人说,他家女娘在闺中时就已经跟铖王相识,且两家想要议亲之前,尉迟家也是先行问过那女娘的意见,她是亲口答应且也表露出对铖王好感,尉迟家才会应下这桩婚事,示意铖王上门提亲的。” 一个亲口答应婚事,又对未来夫君心存爱慕的女娘,怎么可能会在订亲前跟个戏子私奔,还做出殉情的事来? 铖王妃自然听懂了绫音话里的意思,脸上白的厉害,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 绫音连忙扶着她:“王妃!” 铖王妃哑声道:“还有什么?” 绫音迟疑。 “你说,我经得住。”铖王妃看她。 绫音这才开口:“当年您与铖王相识并非意外,那一场偶遇本就是蓄谋,他早就私下查探过您,后来那一场英雄救美也不是凑巧经过,而是他早知你会出事。” “还有您跟顾郎君的事,恐怕也是有人从中作梗……” 绫音只点到即止说了一句,眼角余光就见蒋嬷嬷眼露仓惶,她心中有了计较,没再多说,只见铖王妃脸越发白,怕她急怒下当真出事,连忙借着搀扶的动作避开蒋嬷嬷,在铖王妃的衣袖处掐了一下,那动作大的让铖王妃想要感觉不到都不能。 “王妃,王妃您没事吧,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 铖王妃满眼通红地抬头,就见绫音挡住了身后的人,掐着她手腕时神色十分平静,朝着她无声说了句。 “晕过去。” 铖王妃只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双眼一闭直接倒在了绫音怀里。 “王妃!” 绫音仿若慌了神,后面站着的蒋嬷嬷也是神色大变:“王妃!!” 第185章 铖王妃突然晕厥,主院那边乱成一团,铖王带着孙太医匆匆赶过去时,就见荣玥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之上,紧闭着眼人事不知,而向来跟在铖王妃身旁伺候的蒋嬷嬷六神无主。 “玥娘。” 铖王连忙就想要上前,可还没靠近床榻,就被个有些眼生的女使挡了下来。 “你干什么?” 铖王只见过绫音一次,那日铖王府乱的不成样子,他满副心神都在铖王妃和宋棠宁身上,加之后来黑甲卫闯进来,根本未曾留意过那日与人动手的绫音。 他未曾将身前人认出来,只皱眉沉声道:“让开!” 绫音却是侧身挡在想要绕开她的铖王身前:“奴婢绫音,奉女郎之命保护王妃周全。” “王妃与王爷并未和好,也说过不允王爷踏足主院,王爷既然爱重王妃当应尊重王妃意愿,还请王爷先且退去,好让太医替王妃诊治。” 铖王闻言脸上顿时沉了下来:“玥娘不知何故晕厥,你还有功夫跟本王说这个?宋棠宁她只是个晚辈,她有什么资格来管长辈的事情,况且这里是铖王府,还由不得她来说话。” “滚开!” 铖王一听是棠宁派来的人,而且竟是敢当众拦着他,他满是恼怒伸手就想推开绫音,却不想身形纤细看着毫无力气的女子却是站在纹丝不动。 他推了两下未曾动静,顿时羞恼至极,挥手就想朝着绫音打去时,就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铖王疼的低叫了声:“你干什么,你放开本王…” “王妃身子不好,王爷还有心思跟奴婢动手,看来王爷也未曾有多爱重王妃。” 绫音看着铖王疼的满脸煞白,而跟进来的孙太医以及铖王府下人都是满脸惊愕,她挥手一甩,就将铖王甩得一个趔趄朝后急退。 等站稳时,铖王手骨疼的钻心刺骨,腕间已是红肿了起来。 “王爷!”铖王府的老管家扶着铖王,扭头怒喝:“放肆,你居然敢跟我家王爷动手?!” “难道不是王爷先跟奴婢动手?” “你一个贱婢……” 啪—— 不见绫音有什么太大的动作,那老管家脸上就已经挨了一巴掌,绫音退回原地时,神色冷凝。 “奴婢是积云巷的人,生死荣辱只由主子说话,王妃晕过去之前曾说过这院中由奴婢做主,那王妃醒来之前,除却太医,任何人不得踏足。” 铖王看着站在床前浑身肃杀的女子,身旁老管家捂着嘴指缝里全是血。 他恍然认出了她来,惊声道:“是你!” 片刻又怒: “你是萧厌的人?!” 绫音没回答铖王的话,只是冷声道:“王妃需得静养,你们两个,送铖王出去。” 房中两个丫鬟模样的少女冷着脸上前,另外一人则是退到绫音身旁,明明只是几个女子,可身上笼罩着的杀意却让所有人都察觉到,她们恐怕都不只是寻常女使那般简单。 这几人是见过血的,甚至手上染过人命。 他们敢上前,她们就敢动手。 屋中气氛沉凝,铖王脸上变幻不断,蒋嬷嬷眼见着两边冲突忍不住低声道:“绫音姑娘,王爷也是担心王妃……” “蒋嬷嬷!” 绫音陡然打断了蒋嬷嬷的话,抬眼看她时眼神已然冷厉:“女郎说过,此行除王妃外,以奴婢为主。” 她目光让得蒋嬷嬷头皮一麻,声音陡然断掉,而绫音见她安静下来才抬头说道:“王爷如果真的担心王妃,就该早些退出去,好让孙太医替王妃诊治,而不是一直跟奴婢纠缠,还是王爷本就不想见王妃安好?” “胡说八道!” 铖王看着被绫音“压制”下来的蒋嬷嬷,再见她脸上煞白居然丝毫没敢反驳绫音,他心里突然就是一跳。 蒋嬷嬷是荣玥身边最为倚重信任的人,就算是宋棠宁和萧厌派来的人,若无缘由也绝不可能以这般强势姿态呵斥蒋嬷嬷。 而且她说的是以她为主,什么为主?是对付她,还是保护荣玥?蒋嬷嬷的脸色明显也不对劲…… 铖王原本还因绫音态度恼怒的心瞬间冷了下来,突生的不安让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心。 荣玥突然回府,他原以为她是心软想要跟他修好,也盼着二人能够和好如初,可是荣玥身边居然带着这般强势厉害的女使,对他更满是防备警惕,想起今日见到荣玥之后她的神情举止。 他神色服软:“你休得胡言,本王只是一时心急,担忧玥娘才会失了分寸,你既不放心本王,那本王在外面等着就是。” “多谢王爷体贴。” 隐约的试探,绫音的反应却让他心头更沉了几分。 铖王下意识抬眼看向蒋嬷嬷,却见她只心神不安的模样,心里越发的紧。 这一次铖王没再纠缠,只叮嘱了孙太医几句,满是深情地看了眼床上的铖王妃后,就转身出去。 “你们两个,守着外间。” “是。” 那两个丫鬟模样的暗卫退了出去守在门前,绫音这才扭头朝着早就惊呆了眼的孙太医说道:“还请孙太医,替王妃诊治。” 孙太医不是没见过高门权贵后宅的争斗,也不是没见过那些腌臜龌蹉事情,可像是铖王妃跟铖王这般的却还是头一次见。 刚才绫音毫无顾忌冷待铖王的模样,让孙太医震惊不已,而且他方才没听错的话,眼前这名女子是积云巷的人,这铖王府的事怎么还掺和了萧督主…… 孙太医心里念头一堆,面上却是连忙上前。 铖王妃的身子本就弱着,胎像也一直不稳,这段时间全靠着秦娘子的汤药维系着周全,她人虽然是装晕,可身体的虚弱却不是假的,脉象呈现出来的病弱也让得孙太医吃惊。 “这……”孙太医抬头:“王妃这孩子…” “王妃怀胎之后便一直不安稳,是秦娘子施针用药替王妃保着。” 孙太医闻言恍然:“难怪。” 铖王妃这脉象的确是不好,怀相也极差,可是她体内又像是有股生机一直在维系着保那孩子周全。 不过单看脉象,铖王妃像是郁结于心,血气不畅,而且…… 孙太医忍不住低头看了眼紧闭着眼的铖王妃,她这可不像是晕厥之状。 第186章 绫音在旁开口:“自从王妃离开王府之后,我家女郎就格外担心她身子,秦娘子也开了督主府的药藏,甚至用了些宫里的药才勉强保住王妃周全,刚才王妃突然听说了一些事情,情绪难抑才会晕了过去。” “孙太医,我家王妃可要紧?” 孙太医原本还疑心铖王妃装晕的事,就被绫音那内涵颇多的话砸的头顶发凉。 听见那句“督主府的药藏”,他突然一激灵,收回手满脸沉重地道:“王妃这是受了刺激才会晕厥。” 绫音担忧:“那她何时能醒?” 孙太医:“……” 他默了默,瞧着铖王妃紧闭的眼,斟酌着说道:“王妃身子孱弱,又有孕在身,秦娘子既已替她用药,老夫便不好再开方子,免得药性冲突伤了腹中胎儿,而且姑娘既说王妃是情绪激动才会晕厥,那昏睡对她来说是好事。” “如王妃这种情况,短则盏茶功夫,多则一两……” 孙太医原是想说一两个时辰,可瞧了绫音一眼,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多则一两日,想来就能苏醒。” 绫音问:“那可能挪动?” 孙太医有些头秃,他怎么知道她们到底想不想要挪动,他想起刚才这女子那般强势跟铖王对着来,丝毫不给铖王颜面,而铖王妃装晕都未曾提及离开,那想必他们是想要继续在铖王府里“昏迷”? 孙太医试探着道:“王妃身体弱,最好是别挪动的好……” “那岂不是还要在王府待着?” 孙太医闻言就想要改口,说其实挪动一下也不要紧,就见绫音皱眉颇为勉强的说道:“算了,那就多留两日。” “王妃需要静养,还烦孙太医出去后跟王爷说一声王妃情况,免得他再来叨扰。”她顿了顿,“只要王妃无事,我家女郎和督主都会记您恩情。” 孙太医目光微顿:“姑娘言重了。” 他起身: “太妃病重,今夜也是关键时候,她那边还需要人照看着,王妃这边既然无事,那老夫就先回去了,若是王妃这里有什么不好,姑娘再派人过去,老夫随时过来。” “麻烦孙太医了。” 铖王站在院子里的横木廊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让人瞧不清他脸上神色。 孙太医从房中出来时,他第一时间就瞧见了,连忙上前之后就急声问:“孙太医,我家王妃如何了?” 孙太医看着神色焦急的铖王,识趣地当着传声筒:“王妃身子很是不好,腹中胎儿也不如寻常强健,老夫替她把脉,发现气血亏虚,郁结于心,今日也是受了惊吓刺激,才会突然晕厥。” “惊吓刺激?”铖王低声道。 孙太医点点头:“脉象是如此,不过王妃一直得秦娘子施针用药调养身体,老夫也不好再开方子,怕药性冲突,王爷也不必太过担忧,让王妃好生休息一会儿,她自然就能醒过来。” “王妃体弱有孕须得静养,不能受了吵闹,也切忌大喜大怒,否则伤身。” 铖王眸色顿沉了几分,这是叫他别过来“骚扰”荣玥? 孙太医自认将该说的都说了,提着药箱就打算回铖王府老太妃那里,只是刚走了几步就被铖王叫住。 “孙太医。”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铖王低声问:“王妃腹中的孩子,能保住吗?” 见孙太医像是不解他为何突然问这个,铖王垂着眼低声道:“本王与王妃成亲近二十年,夫妻恩爱却只留下阿寅一个孩子,前些年怕阿寅孤单,我们夫妇一直求医问药想要再得个孩子,可她始终不曾有孕,却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他苦笑了声, “先前宋家本王行差踏错,王妃对此耿耿于怀,连让本王靠近她一些都不愿意,本王还以为她会对这孩子不喜,没想到她会请秦娘子替她安胎。” “本王有些担心,她这般年纪怀胎本就不易,若是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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