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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些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今日之事已不是隆重二字就足以形容的,今日这场景莫名让他想起了当年太祖皇帝册封皇太孙的场景。 “陛下对昭宸公主,是不是太看重了些?” 曹德江在旁倒是平静:“她是陛下的长女,陛下不看重她看重谁?” 梁广义扭头:“你知道老夫在说什么。” 曹德江见他眉心紧拢的样子笑了声:“不管你想说什么,昭宸公主的将来都由不得你我插手。” “陛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做事自有章程,今日既有这决定便是早有准备,你我都老了,能管的也就是眼前的事情,这朝廷将来如何,江山社稷前景,就交给他们那些年轻人去操心。” 对面钱宝坤和冯秋荔几人并肩说着话,而另外一边狄涛攀着齐澄的肩膀嘻嘻哈哈,傅来庆和李驰、何晋他们安静朝外,旁边一群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以几人为首跟在周围,脸上满是初升照样的稚气。 无论是钱宝坤一行,亦或是狄涛他们,都如同新涌进的血液冲刷着朝堂腐朽陈旧。 曹德江瞧着他们仿佛瞧见了大魏的将来,眉眼间都是轻松随意。 见身旁梁广义面色有些凝重,他悠悠然开口:“梁相,看在咱们好歹同僚数十年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由不得咱们做主,别去触陛下霉头。” 梁广义对上曹德江了然眼神心头跳了跳,原来不止是他察觉,这姓曹的老狐狸也感觉到了。 陛下今日之举,是在立嗣。 昭宸公主的名字,所享受的赐封,除了没有一个“太子”的封号,其他一切都与太子所能享受的无异,而且之前登进庙宫的时候,按理说皇子皇女该单独排序,可皇长女却落在皇子册页排了“长子”之位。 陛下竟是想要让一个女子来承继皇位?! 梁广义咬牙:“陛下疯了,你居然也不劝阻?” 曹德江看他:“那你方才怎不劝阻?” 梁广义噎住,脸色铁青。 曹德江笑了声:“看,你也知道劝阻不了。” “陛下不是废帝,他心中自有丘壑,昭宸公主的事不管陛下有什么打算,那都是皇家的事情,咱们守好臣子本分便是,其他的你管不了也不能管,否则陛下可不会因为念旧就对谁容情。” 那边傅来庆和李驰不知道说了什么,扭头朝着他招手:“舅爷爷!” 曹德江应了一声,朝着梁广义说道:“外臣使团还在,今夜宫中设宴,陛下既要封赏之前西北一战将领,又要替昭宸公主办百日宴,老夫得回去换一份贺礼,就不与你多说了。” 见曹德江抱着手施施然地走到傅来庆身旁,朝着满是闹腾的年轻人脑袋上一敲,傅来庆顿时捂着脑袋叫了声“舅爷爷”,然后嘀嘀咕咕却掩饰不住的亲昵,曹德江不知训了句什么,旁边几个年轻人哄笑出声。 梁广义抿了抿嘴角,骂了一句“老匹夫”,却掩饰不住的羡慕。 梁家子侄中出色之人是有,可受世家拖累不可能承继他的地位,陛下也不会让梁家再出一位丞相,一旦他退了之后,世家便再无能够护持之人,往后的路全都要靠他们自己。 想到这里,梁广义忍不住轻叹了声,他的确该如曹德江所说,尽好臣子本分,少做多余的事情。 这皇位,这江山,早不是他能置喙的。 …… 岁除宫宴办的极为盛大,从晌午开始,京中凡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尽皆得允携带家中女眷入宫,整个宫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而举办宴会的大殿也早早便澄明透亮,摆满了放着瓜果酒饮的席位。 祭祖结束后,率先开始的便是昭宸公主百日,殿中暖融融的,孩子襁褓褪去了一些露出粉嘟嘟的小脸。 第998章 之前公主体弱未办满月,这一次宫宴朝中众人才是第一次见到公主真容。 已满三个月的孩子脸上已能瞧出几分父母的好容色,粉雕玉琢,仙童之姿。 殿中夸赞声此起彼伏,而因着太庙之上册封,一众朝臣女眷原本准备的百日宴赠礼都是贵重了许多。 金银玉器,奇珍异宝,各种各样的珍贵之物皆有。 棠宁只坐在那负责听下方连绵不断的吹捧,反倒是萧厌从头到尾抱着孩子,哪怕中途小公主突然哭闹起来,他也能熟练的将其,间隙中还时不时扭头满目温柔关心一句棠宁。 上首帝后亲密耳语的模样让不少人都是侧目,席间更有那离得远的,借着送礼道贺的声音遮掩小声议论。 “不是说陛下娘娘不睦吗?” “是啊,陛下归京之后,皇后娘娘便一直闭宫不出,就连先前朝中大权也全都被陛下收回,好些人都说陛下这是猜忌娘娘,可如今瞧着怎么不像?” 之前陛下领兵出京后,皇后留在京中执掌朝政,那大半年时间皇后的手段可不比陛下差了。 她斗世家,清朝堂,手段凌厉心思狠辣,朝中许多老臣一朝沉寂,上来的不少人都是她一手提拔,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京中都以皇后马首是瞻。 陛下归京之后,皇后便因难产闭宫休养,虽然传言是遭人所害伤了身子,可毕竟陆执年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 很多人只知道陛下回来后,皇后就再没过问过朝政,朝中大权尽归陛下所有,而且陛下接连雷霆手段处置了不少人,以杀伐震慑朝中上下,皇后却再未露过面。 不少人都在猜测,陛下兴许是忌惮皇后娘娘。 产子后休养是假,帝后为夺朝权不睦是真。 可如今瞧着陛下几乎时时留意皇后,对其温柔细语满目皆她的样子,分明恩爱更甚从前,就连对皇后的长女也爱屋及乌至此。 这哪里是猜忌不睦? “难不成,皇后娘娘真是生产伤了身子?” “嘘,小声些。” 席间议论压了下去,只众人面上对于皇后越发恭敬。 众臣道贺之后,公主百日庆贺算是结束,紧接着便是岁除宫宴。 宫中为筹备此次宴会花费极多精力,外间天色暗下来时,整个皇宫依旧灯火透明,鼓乐齐奏。 困觉的小公主被奶嬷嬷抱走,席间多了歌舞饮宴,推杯换盏间气氛热闹起来。 萧厌于宴上封赏了之前大战之中有功将领,下旨抚恤阵亡之人筹建英烈祠,文信侯得封定国公,尹豹封安国公,萧晋安封临王。 狄双成父子,杭厉,曲颐鸣,沧浪、齐澄等人皆有封赏。 一箱箱的赏赐搬了上来,真金实银获得一众武将欢呼。 席间那些文官瞧着武将那边欢喜不由眼热,可奈何他们都是真刀真枪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功绩,所以哪怕再眼热,也没有人不识趣的从中作梗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反都是举杯道贺,更有甚者对着那些个年轻武将起了拉拢结交的心思。 席间一时热闹至极。 北陵郡和西疆的使臣坐在席间,瞧着那些个拿着打他们换来功绩受封受伤的大魏武将,都是僵着脸面无表情。 倒是聂煊瞧了眼上首帝后二人,突然端着酒杯笑着说道: “魏朝有如此多能臣强将,难怪能拿下北陵杀得他们俯首称臣,实在是让人羡慕。” 胡宝宪脸有些沉,他身旁坐着的几个北陵蛮族则是怒目而视。 萧厌扫了聂煊一眼:“北陵郡王能征善战,蛮族儿郎从今往后亦是我大魏肱骨,齐君若是羡慕,朕现在便可以让胡郡王领着草原各部将士去南齐走一遭,让齐国感受一下北陵郡强将,想必胡郡王不会拒绝。” 胡宝宪冷着眼毫不犹豫:“下臣仰慕南齐文儒已久,愿领皇命走这一趟。” 聂煊脸上笑容险些僵掉。 这魏帝简直是不讲武德! 宴席之上阴阳嘲讽几句是常有的事情,言语较量也就算了,他大不了阴阳回来,可动不动就直接以出兵要挟,简直不要点儿帝王脸面了! 聂煊皮笑肉不笑地举了举酒杯:“胡郡王说笑了,南齐、大魏修好,与北陵郡自然也是友邻,路途遥远怎劳得胡郡王奔波。” “今日逢除夕佳节,又逢大魏盛宴,朕准备了一份贺礼赠与魏帝。” “玉书。” 聂煊身边一直坐着的女子突然起身,款款走到大殿之前,她神情大方,明媚张扬,容貌算的上顶尖之姿,一身华丽长裙如最艳的蔷薇,直接便朝着上首盈盈下拜。 “玉书拜见魏帝陛下。” 聂煊笑道:“玉书乃是我南齐三公主,亦是朕之亲妹,年方十七正值妙龄,她先前听闻不少魏帝风姿,对你早有倾慕。” “朕此次来大魏,既是贺魏帝收服北陵强盛大魏之喜,亦是想要将成全玉书心意,让南齐与大魏永结秦晋之好。” 那三公主聂玉书抬头一笑,风华摄人。 “玉书仰慕魏帝陛下已久,愿长伴陛下左右,还望魏帝陛下准允。” 大殿之中陡然安静,就连歌舞也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看向殿中的南齐公主,不少人更是面露错愕。 之前聂煊赴宴时身边带着个女子,所有人瞧见了都以为是他随行宫眷,可谁都没有想到这人居然是南齐送来大魏“和亲”的公主。 他们陛下自从登基之后就废除六宫独宠皇后,更因不愿选妃在朝中大动干戈,谁都知道帝后恩爱容不下旁人,可如今这位南齐公主却不同。 她容色姝丽,当着众人之面表达倾慕之意,身上又担着两国邦交…… 一众朝臣都是忍不住看向自家陛下,想要知道他会不会留下这位南齐公主,就连胡宝宪他们也是隐约期待,如果萧厌收了这人,便代表他所谓为了魏后空悬后宫之事是假的,往后再送其他女人便是名正言顺。 聂煊见殿中安静笑着说道:“两国联姻,于南齐、大魏都好,且朕为玉书准备了十万金,书卷五万册,及落丰城封地为嫁妆,想来魏帝陛下不会拒绝。” 第999章 萧厌挑眉,就连席间一些朝臣也都是面露惊讶。 那落丰城在南齐、大魏交界之地,之前南齐割让给大魏的两座城池之后。 冯秋荔带人出使南齐时,原是将落丰城一并要了,可南齐宁肯不签免战书也死咬着不放,如今居然肯当作“嫁妆”让聂玉书带着嫁进大魏皇室,这等于是将那落丰城变相给了大魏。 萧厌扬唇:“齐君倒是大方。” 聂煊笑了笑:“没办法,朕心疼妹妹,怜惜她一片爱慕之心,想必魏帝也不会拂了朕妹妹这满腔真心。” 见萧厌不说话,聂煊看向他身旁之人, “朕早就听闻魏后心胸海阔,是女中诸葛,当初握掌朝权更胜魏帝在朝之时,想必你也该知道朕这妹妹若是能嫁入大魏的好处。” “魏后可以放心,魏帝与你感情甚笃,玉书又是温顺谦恭之人,她入了魏朝后宫之后,只会帮你照顾魏帝陛下起居,绝不会夺魏后锋芒与你争抢主位。” “想来以魏后心胸,绝不会因善妒不容他人,就影响南齐与大魏关系。” 那南齐三公主聂玉书也是朝着棠宁盈盈一拜。 “小女只愿能伺候魏帝身旁,不求任何名分,还请皇后娘娘准允。” 棠宁瞧着聂煊兄妹咄咄逼人,聂煊更是唯恐天下不乱,一边朝着萧厌后宫塞人,一边还阴阳挑拨他们夫妻感情,她突然就觉得萧厌之前教训这人教训的轻了。 她懒懒放下手里装着热羊奶的杯子,朝着身后龙椅上一靠。 “谁告诉你本宫心胸宽广?” 棠宁声音不大,却凉意瘆人: “这整个大魏朝堂,谁不知道本宫最是小气记仇、睚眦必报,或者你抬眼问问你身边人,看他们觉得本宫善不善妒?” 坐在聂煊身旁的那些大魏朝臣都是后背发凉,突然想起皇后在朝那段时日被她支配的恐惧。 那时候她也总是这般轻飘冷淡没什么火气,连说个话都鲜少有见疾厉语气,却杀得朝中血流成河,弄得世家那些人险些被斩草除根。 他们都是连忙低头,总觉得这南齐皇帝惹了马蜂窝,果然下一瞬就听皇后满是凉飕飕的声音。 “况且,南齐和大魏什么关系?” 棠宁面色平平:“本宫记得齐君割让的那两座城池还热乎着,当初求本宫派人助你夺位时,可不是这番挤兑阴阳的模样。” “本宫命人与南齐议和,是不愿多兴战事殃及百姓民生,可不代表大魏非得与你们南齐交好。” “连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都没打理好,还想着送女人来抢本宫男人,你算什么东西?!” “你!” 聂煊还没开口,跪在殿中的南齐三公主就已经忍不住说道:“皇后娘娘,你怎能这般羞辱我南齐君上?!” 她望向萧厌忍不住红了眼:“魏帝陛下,我只是仰慕于您,想要伺候您身旁,您难道就这般放任贵朝皇后羞辱我等,乱两国交好?” 萧厌扬唇:“没办法,朕惧内。” 三公主:“……” “满朝皆知皇后手段,朕也怕着呢。” 萧厌笑盈盈地说完,就得了棠宁一个白眼,他伸手揽着自家小姑娘共坐于高台龙椅之上,面对满殿朝臣和使者丝毫不觉有损掩面,反而理所当然地说道: “朕虽是魏朝国君,但向来惧内,朕的皇后又最是小气眼里容不下沙子,齐君明知朕惧内,亦知皇后握掌朝权更胜朕在朝之时,如今竟还送美人陷害于朕,实在让人心寒。” 聂煊:“……” 南齐三公主:“……” 你堂堂大魏皇帝,要不要看看你说的是什么鬼东西?! 别说是使团那些人,就连魏朝那些朝臣,瞧着自家那不要脸皮搂着皇后娘娘说着自己惧内的皇帝,也都是牙酸得忍不住直咧嘴。 曹德江捂了捂脸,只当没听见。 梁广义默了默,也是撇开脸没眼看。 倒是那些个女眷夫人们震惊之后,瞧着殿中那原本高傲自得的南齐三公主脸色铁青,有些忍不住的掩嘴低笑,虽都是碍于场合压着声音,却还是让那三公主越发难堪。 棠宁睨了身旁人一眼:“三公主姝色,陛下不喜欢?” 萧厌嫌弃:“她还没朕好看。”更何况那满目压不住的野心,连棠宁半分都不如。 他拉着棠宁的手说道: “齐君心眼儿不好,撺掇那女子觊觎朕美色,妄图挑拨朕与皇后关系,朕觉得这两国邦交不要也罢。” 下方聂煊脸色已不是铁青足以形容,就连南齐那些使臣也都是慌了神。 谁都没想到这威名赫赫的魏帝居然是个惧内之人,而且众臣面前连半分脸面都不要,他们原是想要送公主和亲,虽有几分挑拨魏朝帝后的心思,但更多是想要结联姻之事保南齐安稳。 可如今魏帝居然一口否了,还说出不要邦交的话来。 聂煊身旁一名南齐老臣连忙起身:“魏帝陛下误会,我们陛下绝无挑拨您与魏后之意,只是想要与大魏结秦晋之好……” 萧厌:“你们未曾听闻,朕曾立誓终生只皇后一人?” “这…” 听是听过,也知道魏朝帝后感情极深,可这当皇帝的哪能真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更何况男人的誓言,听听也就算了,特别是位高权重的,那美人儿放在跟前哪有能不偷腥的? 只说这些话只敢在心里嘟囔几声,南齐那老臣极为委婉。 “魏帝陛下乃是大魏之主,有几个姬妾也属正常,您爱重皇后娘娘,总也要为皇家子嗣繁衍着想……” “你们齐君倒是三宫六院,也没见生几个活下来的。” 萧厌上下扫了聂煊一眼,“朕可不像是他,又蠢又毒,还不守男德。” 聂煊拳心一握:“你!” 那老臣连忙一把摁住自家陛下的胳膊,怕他暴起后当真和魏帝撕破了脸,他们如今还在大魏皇宫呢,这魏帝就是个不要脸的疯子,万一真一刀将他们砍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聂煊忍了又忍,才压着怒气说道:“朕本是一片好心,想要让两国结秦晋之好,不过魏帝既然不愿,那此事就此作罢,朕往后再替玉书寻如意郎君就是……” “慢着。” 聂煊刚想开口让三公主回来,就被棠宁出声打断。 第1000章 聂煊沉着脸:“魏后还想要如何?” 棠宁淡声道:“本宫虽不喜有人觊觎陛下,但也怜惜三公主求嫁之心,她今日当朝与我大魏示好,若就此离去必遭人诟病,也会有人说我大魏不近人情。” “倒不如这样,本宫成全了她,我大魏皇室人才济济,德行样貌出众的儿郎无数,其中不乏有能与贵国三公主匹配之人。” “就比如,纪王……” 她朝着人群中一指,端端落在纪王脑袋上。 纪王身子一歪手里酒水泼了出来,脸都青了,他刚想起身说话,就听棠宁话音一转: “纪王府中的次子,年方二十,尚未迎娶,容貌端方,为人也是谦和有礼,他是陛下堂弟,是正经的皇室血脉,匹配三公主正好。” “本宫和陛下欲封他为郡王,迎娶三公主之后单独立府,这样既能全了公主求嫁之心,也能成全齐君保我两国邦交之谊。” “纪王叔以为如何?” 纪王原以为这不要脸的侄子又要往他脑袋上塞人,如今听说不是自己,哪怕遭殃的是自家儿子,他也狠狠松了口气,忙不迭的起身。 “微臣自然愿意,能为两国邦交尽一份力,是犬子的福气。” 反正只是一个不怎么出色的儿子,就当送出去了。 他府中还有好几个。 聂煊和那齐国三公主却是脸色难看的紧,他们要的是大魏皇妃的位置,要的是将人送进魏帝后宫,可如今却只是一个亲王之子,还是个不能承继王位的次子。 哪怕封了郡王,也是个无权无势的废物。 那三公主急声道:“我不要,皇兄,我不嫁了。” “不嫁?” 一直安静的萧厌陡然脸色一沉:“你把我大魏当成什么?!” “是你们南齐想要送人过来,亦是你们皇帝想跟我大魏结秦晋之好,方才殿上言辞凿凿想要求嫁,如今朕的皇后费心费力替你择好人选,你却不嫁?” “怎么,你们是在戏耍于朕?!” 殿中气氛陡然凝滞,隐有刀剑出鞘的声音。 南齐三公主吓得花容失色,聂煊也是面色紧绷,对上萧厌突如其来的变脸,南齐那些使臣都是吓得齐刷刷起身,之前说话那位老臣急声道: “魏帝息怒,我们绝无戏耍之意,只是两国联姻毕竟是大事,三公主身份尊贵……” “我朝郡王就不尊贵了?” 萧厌神色漠然:“你是看不起朕的王叔,还是看不起我大魏皇室?” 见南齐那些使臣面面相觑,他脸染寒霜, “既然诸位看不起我大魏,还故意借联姻之事屡番挑拨,践踏朕与大魏尊严,那先前与南齐所定盟约就此作罢,往后大魏与南齐也再无任何情谊。” “来人……” “魏帝陛下!!” 眼见着萧厌说翻脸就翻脸,殿中那刀剑出鞘声音更大,南齐朝臣脸都白了连忙何止出声,其中一人更是扭头看向聂煊压低了声音急声道: ’“陛下,咱们不能与大魏闹翻……” 聂煊登基不过半年,又刚逢叛军作乱谋逆,朝中尚且还乱着,大魏刚打过北陵朝中疲衰固然不好连番作战,可南齐又何尝不是。 更何况魏帝凶猛,魏朝大军又刚得北陵正是气势正盛时,如果真打起来南齐根本打不过。 聂煊瞧着身旁纷纷使着眼色让他先行服软的几个使臣,又看向四周围拢手持刀剑的大魏禁军,他狠狠咬了咬牙,开口说道: “朕无贬低大魏的意思,也绝无毁两国盟约之意。” “南齐诚意与大魏交好,既然魏后道纪王之子出众,那他与朕妹妹的婚事,朕自然没有异议。” “皇兄!” 南齐三公主眼圈通红,难以置信望向聂煊,聂煊却只是侧过头避开她目光:“我南齐三公主愿嫁给纪王次子,以保两国邦交之谊。” 上首萧厌听闻聂煊的话后,脸上寒霜消退:“既然如此,那婚事就尽早办了吧。” “三公主携重礼出嫁,我大魏自不会寒酸,封纪王次子谢青临为瑞郡王,赏城东郡王府一座,其爵位三代不降,他与三公主成婚之事交由礼部、司礼监操办。” “孔洵,潘喜。” “臣在。” 孔洵和潘喜连忙走到殿前。 萧厌说道:“你二人与纪王一起,好生操办此事,十日内让瑞君王与三公主完婚。” “臣遵旨。” 萧厌吩咐完之后,才看向聂煊:“朕如此安排,齐君可有异议?” 聂煊咬了咬牙:“没有。” 棠宁在旁笑了笑:“本宫就说,南齐与大魏友邻而居,齐君怎会对大魏生下作心思,如今三公主觅得良婿,本宫也替你欢喜。” “你眼下可是娇客,又是本宫与陛下弟媳,自不便居住在人多眼杂的驿馆,从今日起你便留在宫中,大婚之日从永昭宫出嫁,本宫会备一份厚礼,以全两国情谊。” 南齐三公主白着脸。 棠宁又看向聂煊:“两国联姻是大事,齐君身为公主兄长,与本宫和陛下往后也算是姻亲了。” “这几日三公主待嫁之身必定不安,齐君便也留在宫里吧,待公主出嫁之日也好以兄长身份送她出嫁,至于其他南齐使臣,想来要替公主准备出嫁之物,本宫和陛下就不留了。” “待公主大喜之日,本宫和陛下再与诸位同饮。” 殿中人听着这番话都是安静极了,南齐那些人更都是脸上僵硬。 说什么留在宫中待嫁,兄妹情深安抚,说来说去不过是变相圈禁,这大魏皇后话里话外让他们准备出嫁之物,就差直接说让他们备好好之前的嫁妆,待到三公主出嫁那日来“赎”他们陛下。 他们原本打算是以一城换大魏皇妃之位,只要将人送上魏帝床榻多少能换回一些好处,若将来三公主能诞下魏帝之子得宠于圣前,也不是不能图谋其他。 可是如今倒好,皇妃没了,赔了个公主进去,连带着那嫁妆里的落丰城也被人盯上,偏偏他们如今人在大魏,联姻又是主动提及,就算想要反悔都不行。 南齐那些人脸上跟死了人似的难看,棠宁则是温柔浅笑着望向其他人。 “今日盛宴,又逢三公主与瑞郡王定下亲事,本宫与陛下甚是欢喜,我大魏向来一视同仁,也愿与他国结盟交之好,不知可还有其他人想要与南齐一样,本宫定会成全。” 胡宝宪面色一僵,坐在他身旁的两个蛮族女孩儿齐刷刷地垂着脑袋,假装没听到。 西疆使者席间原本瞧热闹的女子也是神情专注地看着席间漂亮的杯盏,仿佛上面有花儿。 棠宁见状有些惋惜:“本宫还想着能尽一尽地主之谊,可惜了……” 席间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总觉得皇后娘娘这句可惜,是在感叹没有那不长眼的人上前,好让她继续剥削。 …… 有了聂煊和南齐的“下场”在前,接下来的宫宴就格外的顺利,棠宁刚才春风化雨间扒皮抽筋的狠辣震慑住了所有人。 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外邦使者,无人再敢对她不敬,也没有人敢再怀疑她与萧厌关系。 宴席过半,棠宁便提前退场,萧厌陪伴她一起出了大殿。 身后歌舞饮宴声四起,推杯换盏间还能听到高呼笑声,没了他们二人在场,殿中少了束缚越发热闹起来,而殿外夜色浓浓,灯火通明。 萧厌提着灯笼与她走在长街之上,棠宁身上披着他的大氅。 两旁朱红宫墙高耸,道边的石灯里明烛光线昏暗,身前的灯笼被风吹得来回轻晃着,将二人落在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你怎么给阿窈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怎样?” “国之重器,太贵重了。” “咱们的女儿生来尊贵,就算再贵重的名字也都承受得住,况且这名字和封号是我寻过心灯帮忙算过的,他说咱们的女儿非常人,用这名字正好。” “只是这样?” 萧厌挑眉:“不然呢?” 棠宁侧头看了他一眼,明明说着谎话,却总是一本正经,就如同当初鹊山初见,他明明温柔入骨却总是一副凶狠冷戾的样子故意吓唬她。 棠宁拉着萧厌的手,指尖温暖炙热:“阿兄,等我好些了,便将女院开起来吧,我想选拔一些有能力的女子,让她们有机会如同男儿一样活于世间。” 萧厌点头:“好。” 棠宁:“我知道世道难变,非我一人之力企及,可总能做些什么让女子活的更容易些,等过上几年过世道好些了,说不定女子也能试着科考。” “好。” “这段时日总在永昭宫里闷着,骨头都懒了,等明日阿兄带着阿窈陪我去积云巷住几日吧,到时候让何伯给咱们做个锅子,我想吃涮肉了。” “好。” 棠宁毫无边际地说着话,萧厌在旁声声应着,无论她说了什么,他都轻声道“好”,明明冬夜寒凉,冷风刺骨,可他满是纵容的温柔却驱散了昏沉夜色让她满目繁花。 萧厌突然被人拉着停了下来,感觉到身前的人将手挤进了自己掌心。 “阿兄。” “嗯?” 萧厌以为她冷了,大掌轻握着就想要替她取暖,却不想女孩儿突然扑进了他怀中。 “怎么了,可是累了,我背着你走……” “我心悦你!” 萧厌所有的话都被唇上突如其来的温软断掉。 棠宁踮着脚靠在他身前,略带着凉意的吻落在他唇上,厮磨间喃喃低语。 “我欢喜你。” 不是一见钟情的冲动,亦不是随口道来的誓言,是日夜相伴生死互依的沦陷,她曾经以为自己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的绝望便再难动情,可当这个人是萧厌,她依旧义无反顾。 棠宁从未有过的庆幸着,庆幸鹊山之上能够遇到萧厌,遇到如璀璨骄阳将她拉出深渊的救赎。 她很喜欢很喜欢他,喜欢到哪怕余生未知,前途未明,也愿意倾尽全力与他携手白头、 百年之后,阖棺而葬。 从此日月是他,风雨是他,四季轮回皆是他。 第1001章 初秋的天还留着夏日未曾散尽的燥热,鹤唳堂的地下温泉池子里水波来回轻荡。 棠宁用力咬着唇,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四周石壁回响,泉水溅落池边,身前贴过来的身躯燥热至极,烫得她忍不住颤抖,汗珠顺着淌下来时落在颈边。 明明已经成婚好几年了,可她依旧有些难以承受萧厌的火热。 棠宁有些难耐地旋身踢了他一脚:“你快些……” “快不了。” 水声猛地掀起,喉间声音破碎。 棠宁如同江上小舟,被风浪撞的魂都快散了,又似纤弱藤蔓,极尽所能的攀附着驰骋沙场的男人,每次力竭朝后退去时都被拉了回来,被他长臂缠绕着不肯让脱落半分。 眼前浑浑噩噩时,棠宁只有一个念头,她前两日就不该心软答应撇下阿窈跟萧厌回积云巷“小住”,这才住了三日而已,她人都快要没了。 等明日,明日一早她就回宫…… 念头刚起,下一刻就被萧厌狠狠冲碎。 池子边的瓜果早就摔落各处,那石壁上照明的灯烛将他们影子拉得长长的,棠宁只觉头脑空白时,猛一扭头就瞧见那影子上伏身的男人像极了饿久出笼的豹子,疾驰间恨不得撕裂一切。 …… 棠宁是真的生气了。 从鹤唳堂的温泉池子里出来便一言不发,跃鲤台下的她最爱的锦鲤团团跃起,她佯装不见,身边桌上摆着茶饮半点不沾,那张莹润白皙的小脸板着,整个人窝在贵妃椅上闭着眼谁也不理。 萧厌自知自己太过贪吃,又是替她揉腰按摩,又是甜言蜜语,好不容易低声下气将人哄的说了话,棠宁只道要吃西珏楼的点心,萧厌为了“赎罪”马不停蹄地亲自去买。 等回来时,跃鲤台边的人已经逃之夭夭。 月见坐在马车里,瞧着气哼哼的主子说道:“娘娘,咱们就这么走了,不跟陛下说一声吗?” “说什么说!。” 棠宁没好气的揉着腰。 她和萧厌大婚六年,寻常感情早该从最初的热烈激情变成相濡以沫的平淡,可是萧厌对她的兴致不仅丝毫未减,反而还一年比一年旺盛,除了当初刚生下阿窈那两年他还有所收敛,后来从秦娘子口中得知她身子已无大碍,这人便越发肆无忌惮。 大魏休养生息了四年,三月末时跟南齐打了一仗,萧厌带兵出征一去就是四个多月,等回京时就格外的缠人。 棠宁数月不见也想萧厌,对于欢好之事自己也喜欢便也纵着他,可谁知道这一纵就一发不可收拾,那宫里寝殿、书房,议政之处,御花园的水榭、观星台处处都是痕迹,宫人虽不敢多说但棠宁却羞得不行。 前几日好不容易消停,萧厌说他想起初识时的情形想回积云巷住几日,她满心欢喜地来了。 哪成想,比宫里更过分! 那宫中还有个机灵古怪的阿窈与萧厌争宠,隔两日便会霸占着她将萧厌“撵出去”,如今撇下孩子出了宫,他连半点顾忌都没有,恨不得拉着她溺死在那床榻之上。 棠宁一想起早间被骗着泡温泉后发生的事情,就羞得忍不住闭了闭眼。 “不许告诉他,咱们去灵云寺拜拜佛去。” 棠宁哼声说完后,就忍不住朝着引枕上一靠,低声抱怨着:“都怪他,腰好疼。” 她哼哼唧唧时,如同熟透的桃子似的身子因斜靠着时曲线毕露,比起五年前尚显稚嫩的模样,如今二十来岁的棠宁身形丰润玲珑,纤细腰肢之上是被衣裳紧绷的圆润,别说是男子,就是月见瞧一眼都忍不住脸红。 月见轻咳了声,熟练取了药出来:“那奴婢替娘娘揉揉?” 棠宁懒散瘫下来,月见替她揉着腰,外间赶车的暗卫驾着马车走的不算太快,马车平稳间时不时能听到旁边车马路过的声音。 棠宁有些昏昏欲睡:“你这手法都快赶上花芜了。” 月见说道:“奴婢特地跟她学的。” 花芜大半年前就嫁人了,嫁的是跟着她屁股后面追了四年多的沧浪,那家伙什么手段都用尽了,最后还是苦肉计将花芜骗回了家,听说成亲那一日戚小侯爷认了花芜当妹子,喜宴上跟沧浪斗酒喝的酩酊大醉。 沧浪早在五年前便领了官职,花芜嫁给他后就成了官妇,棠宁放了她出宫,但是花芜却依旧还将自己当成永昭宫的人,每隔一段时日便会进宫探望,有时还会小住一两日。 棠宁生产后身子受损养了很长一段时日,这按摩的手法便是花芜特地学来的,以前她在宫中时,时常替棠宁按摩,离宫后这活就交给了月见,月见怕自家主子不适特意跟花芜学过,加上这大半年来时常用着,自然就越发熟练了。 棠宁有些迷糊地问道:“阿窈这几日是不是在他们府里?” 月见“嗯”了声:“应该是,前两日陛下悄悄带着您出宫后,公主追了出来,陛下带您躲着她没让她寻着,荣国夫人和薛娘子又不在京中,公主便领着人去找花芜了。” “沧浪先前得赏时有个城郊的庄子,临山靠水风景极好,后山又能够狩猎,花芜他们带着公主出城去玩儿了。” 棠宁皱眉:“花芜不是有孕了吗?阿窈那小家伙闹腾的很,让人多看着些,别闹着花芜。” 月见笑着道:“娘娘放心吧,沧浪和天青他们跟着去了,钱娘子这两日也带着傅小公子和钱家那三个孩子在庄子上,有他们陪着小公主,闹不着花芜。” 钱琦月嫁给傅来庆后,旁人都称她一句傅少夫人,唯独永昭宫这边私底下依旧叫她钱娘子。 棠宁闻言有些疑惑:“阿月姊姊也去了?” 月见憋着笑:“奴婢听说是因为傅家那位夫人想要给小傅大人纳妾,将她娘家表侄女险些塞进了小傅大人的床,钱娘子一气之下寻了两个倌儿转头就塞进了傅夫人房里,这事被傅大人撞见闹了起来。” 钱琦月脾气大,嫁人之后也依旧还如从前,半点都不服软,傅来庆自然是向着自家媳妇,奈何傅家那两口子占着长辈身份。 傅老夫人月前回了傅家老宅去参见侄女婚宴,府中没她镇着,两边闹起来险些没将房梁顶都给掀了,傅家那两口子闹不过钱琦月,又被傅来庆这个儿子教训,就撒泼打滚的四处说傅来庆“不孝”、“逆子”。 钱琦月也怕坏了傅来庆前程,影响他仕途,索性就带着女儿还有三个侄子出城“散心”,凑巧遇见沧浪他们便跟着去了庄子上。 棠宁听着月见说着傅家那些事情,有些皱眉道:“傅家这两人当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可不是。”月见嘀咕:“早前傅老爷子没了,傅家眼见着不如从前,他们还算收敛着,如今小傅大人得陛下看重又入了六部,眼见着前程一片大好,他们便张扬起来。” “之前傅夫人放印子钱就差点连累小傅大人,要不是小傅大人那边得了消息早早止了源头,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如今她又想着给小傅大人塞妾室,娘娘您说她到底怎么想的?” 那钱娘子可是钱家的女儿,顶上父亲是户部尚书,三个哥哥无一不是权臣新贵,私下更是皇后娘娘手帕交。 旁的人家若是娶了这媳妇,见其与自家儿子恩爱高兴都来不及,不说讨好也会处处礼待,偏傅家这两个奇葩,恨不得将人往死里得罪。 也亏得钱娘子不是个肯吃亏的,有什么仇当场就报了,也不曾为此迁怒小傅大人,否则要真是那种气性小憋着怨气的回娘家告一状,就算有曹家帮扶着,小傅大人也得栽了大跟头。 那钱家就能让他吃尽苦头。 棠宁眼中有些嫌恶:“那两个就是个蠢的。” 她抱着引枕动了动身子,想着傅家情况,傅老夫人年岁大了,这两年身子也不大好,她恐怕管不住她那儿子儿媳了,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若哪一日傅老夫人撒手人寰,那两人仗着长辈身份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来。 棠宁微眯着眼:“你去把这事儿跟曹公透个口风,让他想办法找点事,把傅珉送出京城。” 傅珉没什么本事,但也是入了朝的,身上领着官职,他但凡安分点给他找个差事出京也不是不可以,可关键以傅珉的性情,棠宁怕他出京外任在地方闹出乱子反倒惹了祸事。 不过那人眼高手低,想要寻个错处不是难事,找个借口将人送出京城,那傅夫人随夫一起,傅家也就能消停了。 月见点头:“奴婢知道了,晚些时候就办。” ……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等出城上了官道后速度便快了起来,可是等到灵云寺时天色依旧擦黑了。 寺中的僧人对棠宁已然熟悉,就着夜色辨认出她时,主持慧方亲自来迎。 “不必惊动寺中,本宫只是想来礼佛小住两日,别叫外人知晓。” “那皇后娘娘可还是入住甘霖院?” 当初陆执年假借灵云寺藏匿后,寺中便将所有格局变化了一次,如禅语院这等单独的院子重新修葺改名之后并入了客院,如今与东厢客院相连,白日里会有僧人巡视。 棠宁点点头:“可以。” 慧方恭恭敬敬将人请进寺中,避开其他人送入东厢甘霖院,怕外间人不知轻重打搅到贵人,命寺中武僧将附近看守起来后,这才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棠宁本就疲惫着,坐了一路马车更是腰酸背疼,被月见伺候着洗漱完沾着床榻就睡了过去。 月见守在里间睡在小榻上守着皇后,夜色过半时,门外动静突然惊醒了她。 “谁!” 月见倏然从小榻上翻身而起,抓着袖中短刃就朝着进来的人挥了过去。 “是朕。” 萧厌一身露气躲开袭击,露出脸来。 “陛下?” 月见满是惊讶,她脸上防备松懈下来,连忙跪下:“奴婢不知是陛下前来,方才有所冒犯,还望陛下恕罪……” “朕知道,你护着皇后无罪。” 萧厌听到里间像是被吵着了传来翻身的声音,他挥挥手压了月见请罪的事,朝着她说道:“你先下去吧。” “可是……” 月见有些迟疑地瞧了里面一眼,皇后娘娘之前还抱怨陛下呢,可是萧厌却没等她说话已经抬脚朝着床边走了过去,她见状只能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等房门闭上,萧厌就看到床上已经睡着的人,她团着被子抱在怀中,人缩在角落里。 似是睡的不太安稳,她眉心轻皱着,呼吸也有些重。 萧厌脱了身上披风长靴,又将沾染了夜露有些湿润的外衫退掉,等身上只着干净里衫后才躺到了床上,长臂一伸将角落里的棠宁捞进了自己怀里。 熟悉的怀抱和温度让棠宁眼睫颤了颤,还没醒过来时就下意识喃喃。 “不要了…” 她好困。 棠宁嘟囔着时,人却寻着温度缩进了他怀里,脑袋靠在他颈窝上蹭了蹭。 萧厌见状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拉开她的揪着自己衣裳的手,将人搂紧了些,低头亲了亲她额间说道:“睡吧,不闹你。” 第1002章 寺中檀香有安眠之效,清晨寺中早课钟声响起时,棠宁才从睡梦中醒来。 腰间的大手让她愣了瞬,抬头就发现自己躺在萧厌怀里,不似胡闹时的“凶狠”,也不似平日里待人疏漠,此时睡着时他眉眼温顺下来,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鸦羽似的长睫在眼下落上一层阴影。 棠宁伸手碰了碰,又摸了摸他挺阔的鼻梁,等手指落在萧厌唇边时,便被突然含住。 指尖被轻咬了下,她连忙缩回,就见刚才还睡着的人醒了过来。 “你醒了?” “再不醒,阿宁这眼神都快要将我吃了。” 哪怕老夫老妻,棠宁也是忍不住脸上发烫,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要脸皮?” 这里好歹是佛寺,她可干不出那“亵渎”神佛的事情,况且他们二人之间馋肉的从来都不是她。 萧厌被骂了半点不恼,只将人拉进怀里凑近亲昵:“要脸皮还是要幸福我还是分得清的……” “闭嘴。” 棠宁挡了他一下嗔怪:“起开。” 推开肩头的脑袋,拒绝如同大狗想要撒娇的萧厌,棠宁扯着衣裳盖住方才被拉开的地方从床上起身:“你什么时候到的?” 萧厌懒散靠在床头:“昨天夜里,晌午时宫里传信有些事儿回去处理了一下,等办好赶过来时瞧着你睡的熟便没叫你。” 棠宁早知道自己去哪儿瞒不住萧厌,她也并非真打算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她如今身份不比寻常,大魏这几年越发强盛,但因为太过强盛明面上打不过便多了许多想要走歪门邪道的路子的,而她这个皇后,还有阿窈这个独一份的魏帝子嗣便成了许多人眼里能够拿捏萧厌的软肋。 棠宁不会贸然什么人都不带便出去涉险,哪怕身边明面上只有月见他们,私底下随时跟着的暗卫少说十数,有他们在,萧厌能知道她去处并不奇怪,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棠宁走到一旁坐着,伸手梳着披散长发,身上寝衣滑落时,颈间腕上都有些暧昧红痕。 “咱们都出京了,宫里交代了吗?” “放心吧,有纪王和曹德江他们,少一两日早朝不碍事。” 萧厌如今对朝堂掌控远非从前那些帝王,他算起来并不勤奋,原先的日日早朝被他废除,如今能三日一小朝十日一大朝就已是不错。 但他懂得“知人善任”,也对身边那几个看重的每一个都用的是淋漓尽致,累的是他们,萧厌这个帝王格外闲适,但是朝中上下安稳得很。 棠宁嗔怪:“你小心压榨的过分了,哪天他们撂挑子。” 萧厌说道:“不怕。” 他又不是那种舍不得的人,既让马儿跑,又舍得给马儿吃草,而且虽然画饼但大多都落到了实处,纪王和曹德江他们虽然嘴里抱怨着,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儿的。 萧厌半点都不怕他们会撂挑子。 见棠宁想要挽发,萧厌起身走到她身旁,熟练的接过梳子。 动作轻柔的将她长发梳顺,又如同往日一般挽起成髻,可等青丝全部撩起来时萧厌才发现遮不住她颈间痕迹,他低咳了声,又将头发放了下来。 “怎么了?”棠宁疑惑。 萧厌面不改色:“近日天凉,且又是在寺中,不必绾全髻,试试别的。” 他说话间只取了棠宁一半青丝绾起成髻用发簪固定,另外一半垂落下来,放几缕落在身前,刚好遮住脖子上的痕迹。 棠宁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寺中清简屋中并无妆台,她也瞧不见什么不对,只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你怎么将它带出来了?” 这并蒂莲木簪还是当初在积云巷时萧厌亲手雕出来的,早年她还没进宫那会儿时常佩戴,后来进宫之后用得上的地方不多便好生收藏了起来,没想到萧厌会带出宫。 萧厌说道:“不是之前那支。” 棠宁诧异,伸手取下来仔细看过才发现不对,当初那支桃木并蒂莲簪雕工“粗糙”,哪怕竭力打磨也瞧得出来上手的是初次雕簪的人,可手中这支虽然瞧着像,木材却是上好的紫檀木,而且并蒂莲也雕的更加精致活灵活现。 棠宁仰着头问:“你什么时候雕的?” 萧厌说道:“前些时候,怎么样,喜欢吗?” 棠宁“嗯”了声,摩挲着那并蒂莲有些爱不释手,萧厌见她欢喜模样轻笑:“这么喜欢,那我回头再替你多雕几支……” “哪就要你多做了,有这一支就很好。” 棠宁让萧厌替她将簪子重新插回了发间,心头本就不多的气恼的散了个干净,她主动旋身抱了抱萧厌腰身: “咱们许久没来灵云寺了,陪我出去走走吧,再去宝明殿上炷香。” …… 甘霖院占了寺中东厢边角,当初扩建重修时移摘了几株银杏和菩提树过来。 秋日银杏叶已经泛黄,时不时有几片顺着风吹落,倒是那株菩提树枝干粗壮,分出的枝干朝着四面八方生长蔓延,错横交错的枝干仿若成了一株撑开的大伞,几乎高过了房屋屋顶。 此时那菩提树上冠梢上依旧绿叶层叠,丝毫不被秋意侵染。 棠宁和萧厌站在树下仰头时,明媚阳光从树梢缝隙倾洒下来,让人忍不住微眯着眼。 “这树好像又大了些。”棠宁说道。 萧厌目测了一下:“是大了,当初南境的人将这树送进京城时还以为会养不活,没成想栽在这灵云寺里倒是长得极好。” 这菩提树京中少有,又传言是佛教圣树,本是南边临海一小国送来的“贡品”。 当初这树送进京城时就极为庞大,其他地方不好栽种,后来索性送来了灵云寺,那会都想着这树“长途跋涉”送过来怕会养不活,可没想到不仅养活了还长得这般好。 萧厌伸手比画了下:“就这长的架势,再有个几十年的,指不定能将半个灵云寺都纳进去。” 棠宁带着面纱与萧厌一边闲聊一边朝外走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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