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光芒,四周立即变得压抑沉重,无形的波纹在空中微微颤抖起来。 至于贺兰熹…… 祝如霜担心贺兰熹会因穿楼兰装一事深感耻辱。他知道贺兰熹喜欢和宋玄机说话,便撺掇宋玄机去哄人:“玄机,你今日的三句长句,和时雨说了吗?” 宋玄机:“没有。” 祝如霜:“那你赶紧去说吧,都快过子时了。” 宋玄机想好措词:“好。” 宋玄机来到贺兰熹换衣服的房间,正欲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楼兰的衣服看起来只是轻飘飘的一层,穿上的时候却麻烦得不行不行。贺兰熹折腾了半天才把衣服上的铃铛珠链一一归位,耳坠他也是第一次戴,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戴反了,但耳坠这种东西分正反吗?晚风吹得他腰间发凉,他好不习惯,总是忍不住把手放在肚子上。 可是他终于终于,又能在太华宗内穿白色以外的衣服了。 看到宋玄机站在门口,贺兰熹怔了一怔,有些害羞,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在宋玄机面前害羞,反正他早就对宋玄机做了不少能羞死人的事情:“宋浔,你看我漂亮吗?我这样穿,会不会很奇怪?” 宋玄机:“……” 没有得到答案的贺兰熹追问:“漂亮吗漂亮吗?我是不是很适合穿粉色?” 宋玄机看了他一会儿,语气平静:“要求我主动说长句,每每却率先开口——你欲叫我如何。” 贺兰熹顿时面无表情:“……要不你还是闭嘴吧。” 宋玄机回到外室,祝如霜见贺兰熹没有和他一起出来,便问:“玄机,时雨呢?” 宋玄机淡道:“后面。” 一时之间,屋内像是被施了隔音术,听不到半点声音。 祝如霜怔怔地出了神;长孙策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骂骂咧咧地从贺兰熹身上移开目光;上官慎耳朵莫名地一红,开始思考自己的双手该往哪放,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评价贺兰熹的楼兰装扮。 贺兰熹跟在宋玄机身后,强作受尽屈辱的冷脸:“来了。” 怎么回事兄弟们,怎么也不评价一下?长孙经略,你的嘴呢,你不是最爱说的吗? 良晌,上官慎支支吾吾地开口:“贺兰师弟,你……” 宋玄机打断上官慎:“子时即到。”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各就各位。 祝如霜萧声起,宋玄机琴瑟鸣。在萧瑟哀凄《招魂曲》中,作为诱饵的贺兰熹缓缓踏入招魂阵法中,长孙策则拿着捕魂网在一旁蓄势待发。 一曲毕,满地的糯米一动不动,招魂阵中也不见异样。 贺兰熹有些失望,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长孙策问:“这就完事了?白帷的魂魄不在太华宗?” 上官慎道:“不,他可能还在,只是目前我们准备的东西尚不足以把他的魂魄勾回来。” 长孙策瞪大眼睛:“贺兰熹穿成这样都不行,那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行?” 祝如霜想了想,道:“玄机,你要不要进阵一试?” 宋玄机:“不。” 祝如霜劝道:“或许白观宁更偏好你的容貌呢?你也不必换上楼兰装扮,进去一试即可。” 贺兰熹往旁边挪了挪,默默地给宋玄机腾好了位置。 《招魂曲》再次响起,贺兰熹身边就多了一个白衣美人。他低头看着自己脚踝上叮叮当当的脚链,把赤裸的双脚稍微缩了缩,小声道:“或许,我根本不漂亮,之前是我太自信了,对不起。” 宋玄机:“。” 贺兰熹:“我也不是像你一样的大美人。” 宋玄机:“?” 贺兰熹叹了口气,低落的声音隐藏在曲子里:“你和大家都不夸我,我也不能引来白观宁的魂魄。”少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抱怨两句也就释然了:“好吧好吧,我果然不适合楼兰装,以后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穿无情道校……” 宋玄机:“漂亮。” 贺兰熹怔了怔,下意识道:“可是大家……” 宋玄机:“嘴笨。” 贺兰熹:“那白观宁的魂魄……” 宋玄机:“眼瞎。” 这时,上官慎忽然道:“有动静了!” 贺兰熹又是一愣,忍不住笑了:“果然还是宋浔你最漂亮!” 宋玄机若有所思:“是校服。” 低沉的《招魂曲》中,不期然多出了一阵阵清脆的铃铛声。每次铃铛响起,糯米上便多出来一个纤细小巧的脚印,朝着宋玄机的方向一步步延伸。 长孙策紧张得咽了咽口水,等脚印来到眼前,他猛地一挥网:“我逮——” 祝如霜立即对着捕魂网施展显行术:“礼敬黄泉——显!” 刹那间,捕魂网中多出来一个纤细曼妙的身体,身着清凉的蓝色纱幔装,长发微卷,眼眸是罕见的紫棠色,眉间一点艳丽的朱砂红。 离体多日的魂魄只剩下了最后的本能,只见他颤颤巍巍地朝宋玄机伸出手,嘴里念念有词:“宋浔,宋玄机……” 贺兰熹睁大眼睛:“白帷喜欢你吗?他怎么这样啊!” 宋玄机摇了摇头:“不是。” “宋玄机……第一,全宗第一,无情道?”白观宁的魂魄挣扎地碎碎念,“我要进无情道院,我要拿第一……” 众人:“。”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后,长孙策流着汗最先开口:“你确定,白帷最喜欢的是楼兰美人吗?” 上官慎脸上大写着“迷惑”二字:“合欢道院其他弟子的确是这么说的,包括和他关系最好的舍友。” 贺兰熹突然无比的感同身受:“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合欢道院人人爱美人善风月,白观宁为了合群,才不得不表现得和道友们一样?” 其实人家心里只想着学习啊! 第30章 贺兰熹等五人在太华宗成功召回了白观宁的魂魄,沂厄真君大喜过望,激动之下在除宋玄机之外的每个人头上揉了一把。接下来的白观宁魂魄归体一事就用不着他们做学生的操心了。 对沂厄真君来说,让白观宁魂魄归体不算难事,难得是白观宁恢复意识后,将如何面对自己毁容的事实。 由于邪气侵体,白观宁脸上的伤痕久久不愈,反复溃烂。沂厄真君能做的,只有将这些邪气悉数逼到他的右脸上,如此至少能保全他的左脸无瑕。 就这样,合欢道院的第一美人被迫戴上了半张面具,额头和右脸藏于华丽的面具之下,剩下一半美艳动人,倾城倾国的脸。 合欢道院人人皆以为白观宁心高气傲,恃美而骄,毁容的打击对他而言生不如死。有人猜测他会从合欢道院退学,也有人猜测他会因为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然而,这些人怎么都没想到,白观宁的魂魄一稳固下来,他就戴着那枚特制的面具出现在了,从此一堂课都没有落下。 合欢道弟子百思不得其解,贺兰熹一个无情道反而知道怎么解。 *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是太华宗固定的休假日。这月十五,贺兰熹本想在仙舍睡上一日,不料才睡醒就收到了宋玄机的传音。 宋玄机:“我找你,说长句。” 贺兰熹躺在床上看着眼前飘来飘去的传音符,不乐意道:“说长句必须面对面说。你这个传音,我都不想说你,太会偷懒了吧!” 宋玄机:“今日无课。” 贺兰熹气得坐了起来:“难道只有有课我们才会见面吗?宋道友,你仙舍离我仙舍就十步远!” 宋玄机“哦”了一声,不再言语,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贺兰熹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微微皱起眉:“你还在吗,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宋浔?” “有。”宋玄机语气平静,“要和我一起去藏书阁么。” 贺兰熹微微一愣:“你是认真的吗?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宋浔我们什么时候去?” 宋玄机:“现在。” 贺兰熹一个翻滚下了床:“好!” 他的《九州史》终于有救了! 太华宗的藏书阁不仅仅是藏书之地,更是众多弟子课后自行研习的胜地。 藏书阁内设有数百个座位以及管够的笔墨纸砚,学习一半遇到不懂的地方,走几步便能当场查阅书籍。如若心血来潮想要道友一同论道,小小一个隔音术就能让学生论得痛快又不至于打扰到旁人。 这是贺兰熹第一次和宋玄机一起到藏书阁学习,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消灭《九州史》功课的绝佳机会。 落座后,贺兰熹从灵囊中艰难地抱出一本厚重的《九州神器大全》,期待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美人道友:“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最近的《九州史》越发上了难度,他们开始学习数万年前至今,出现在三界九州之内所有有过记载的神兵利器,以及它们每一任主人的生平事迹。 数也数不清的名字,贺兰熹看一眼都不用修行了,当即可以原地升天。 宋玄机:“你要我如何帮你。” 贺兰熹:“自然是帮我学好《九州史》。” “若想学好《九州史》,只有一个笨方法。”宋玄机道,“切记四字:死记硬背。” 贺兰熹嫌弃地“啊”了一声,不太乐意地说:“可是我想学聪明的办法。” 宋玄机凉凉道:“没有。” 可以,回答得如此干脆如此利落,完全不给他任何希望。 贺兰熹只好用笨笨的方法对着书本死记硬背。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为自己的功课忙碌,贺兰熹再是话痨在这种时候也安静了下来。直到宋玄机主动和他说话—— 宋玄机:“贺兰时雨。” 贺兰熹:“干嘛。” 宋玄机:“常用来入药的,具体有几种功效?” 贺兰熹沉下脸来,模仿着不久前宋玄机冷淡的语气:“贺兰时雨不知道。” 宋玄机:“。” 贺兰熹趴在桌子上笑了一下,正要告诉宋玄机答案,藏书阁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原来白观宁来了。 过去的白观宁风流美艳,又是合欢道本届弟子中的头名,多少人能期待和他双修共同进步。因此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可用“众星捧月”来形容——在无情道院除外。 而如今,白观宁形单影只,昔日的追求者早已不知所踪,所到之处,只有道友们或敬佩惋惜,或同情可怜的注目。 贺兰熹看着白观宁独自在角落坐下,对宋玄机道:“宋浔,我们去找白帷聊一聊?” 宋玄机:“不去。” 贺兰熹:“啊?为什么。” 宋玄机:“不喜与旁人交谈。” 贺兰熹:“那我自己去?” 宋玄机:“你想去便去,不必知会我。” 贺兰熹:“你管得好宽,你管我要不要知会你,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我就要知会,你又能怎样。” 宋玄机:“?你自己听听你的话,因果通不通。” 贺兰熹一边朝白观宁走去,一边想自己大概是无情道院建院以来第一个和合欢道人主动说话的弟子了。 白观宁依旧是一身异域风情的装扮,脸上精致的面具不但不显突兀,反而给他添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苏醒后,白观宁很少和人主动说话,但他从沂厄真君那听说了贺兰熹等人为他招魂一时,面对贺兰熹时……还是像一只落魄却高傲的异域小孔雀。 白观宁:“不知贺兰道友有何贵干,可是来向我讨谢的?” 贺兰熹:“是的是的!” 白观宁:“……?” 贺兰熹这般真诚,倒把白观宁整不会了。他怔了一怔,才别别扭扭道:“招魂一事,谢谢你们。” 贺兰熹摆摆手,笑道:“不用谢,应该的。” 白观宁又是一懵,盯着他看了许久:“你们无情道三美就该多笑笑,每天一张上坟脸简直是暴殄天物。” 贺兰熹奇道:“你不觉得我话多又爱笑很奇怪吗?” 白观宁不屑一顾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全宗都知道你们和外院弟子交流会用长孙经略的话多多辣椒水了。” 贺兰熹一时语塞:“……那我还真是谢谢他了。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你知道自己是如何被鬼十三选中的吗?” 白观宁闻言,下意识地抬手,想去触碰自己的脸颊,摸到的却只有冰冷华丽的面具。 贺兰熹:“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白观宁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可以告诉你的。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被选中的。但我可以肯定,是一场梦。” 贺兰熹:“梦?” “一日,我苦读……我寻欢作乐完回仙舍。因为‘玩’得太累,我倒头就睡。然后,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见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讲堂,讲堂里有很多学生,似乎是在上课。而我,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们的轮廓有些眼熟。我想,他们或许也是太华宗的弟子。” 贺兰熹心里咯噔一下:“你说‘很多学生’,究竟有多少?”难道秘密加入十三道院的人数比他想象得还多? “至少有二十余人,反正比你们无情道院所有人加起来还多。” “有一名青年站在讲堂上,应该就是那堂课的老师了。他让其他人欢迎我的到来,问我愿不愿意加入他们,成为十三道院新的弟子。” “他说,如果我自愿加入,他可赐万物予我,还能让我‘所求所愿,皆得顺遂’。” “那时,我确实深陷在一件难以实现的事情里,被求而不得痛苦折磨得痛不欲生。我一度以为那是个美梦,梦中的我险些要答应了,但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太对——如果连合欢道院都无法实现我之所求,那就只有……总之,听都没听说过的十三道院绝对不会是能帮我实现梦想的地方。” “所以,我拒绝了那个美梦。” “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枕畔多了一朵沾着新鲜露水的彼岸花。” “后来,我几乎每夜都在做同样的梦。十三道院的院长每次都要问我是否自愿,我的答案都是否。” “最后一次,‘院长’因我又一次的拒绝而暴怒,他对我……做了一些挺可怕的事情,可我仍然不愿意松口。他便说,他将让我‘永眠于梦中’。” “我至此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后面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但‘院长’应该是彻底放弃了引我入道,找上张悟言了。” 贺兰熹听完白观宁的讲述,若有所思道:“莫非,被十三道院盯上的条件之一,便是‘深陷不可得之事’?” 如此,鬼十三才能对症下药地抛出诱饵? 白观宁点点头:“张悟言求而不得之事不就是你么。” 也不知是不是和宋玄机“赤诚相对”太快乐的缘故,贺兰熹感觉自己好像有了和别人“赤诚相对”的瘾,此时便忍不住问道:“那你呢?你的求而不得又是什么。” 白观宁脱口而出:“那自然是全宗第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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