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之锢（短篇合集）_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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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但他没想到这次相遇，耿扬巍表现出的敌意如此直接。或许，是上辈子他一直像一个背景板一样，安静的在池嘉芷的身后。一个一无是处的家庭煮夫，能和文工团的干部相比么？而现在，或许是耿扬巍感到了威胁？ “耿扬巍同志，我没空和你们去逛街，你们自己去吧。” “还有，你要是有时间也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每年别忘了去体检。” 留下这两句话，庄宏朗就转身走了。背后他听见耿扬巍语气略带委屈。 “姐夫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生我的气了？” “要不你还是不要送我了，你先去安慰下他吧。” 庄宏朗知道几十年后有个词叫：“绿茶”。原以为池嘉芷心中的白月光，该是怎样光风霁月的人物。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可叹自己上辈子竟然是输给了这样一个男人。真是…… 真是什么，庄宏朗一时没想到合适的词语形容。不过也不重要了，这辈子池嘉芷和耿扬巍什么样，都与他无瓜。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二十分钟不到。池嘉芷又敲开了他的门。 “你不是送耿扬巍去县城了么，怎么……” “没有。我把车开到大门口，然后让司机送他去了。” 庄宏朗一时无言，最后回了一句：“哦”，就准备关门。谁知池嘉芷又撑住了大门。 “过节的年礼你买了没，没买的话我陪你去吧。” “我骑自行车载你！” 庄宏朗拒绝了她载他的提议，不过还是从池家借了一辆自行车上路。他本就是要去县城一趟的，但没想和池嘉芷同去。只是，看着和他并排骑行的女人。庄宏朗心想，大概过年的这几天都拜托不了这个牛皮糖了。真烦，她什么时候能学着黄桂芬一样，觉悟高一点呢？县城自然是没有北京繁华的，不过也算是十里八乡最富裕的地方。庄宏朗灵巧的穿梭在长街各个摊位前，挑选着自己需要的。看中了，谈拢价格，付钱购买。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过于自然，给池嘉芷看得愣是没有插上半句话。更别提替他付钱了。每次她捏着票子的手刚递过去，庄宏朗和摊主已经顺利完成交易互道感谢。有些八卦的摊主还会笑着打趣池嘉芷： “这位女同志不如男同志速度快呀！” 不过不知不觉庄宏朗买的东西越来越多，一个篮筐已经装不下了。池嘉芷终于找到了表现的机会。 “我来提吧，你提着东西不好逛。” 庄宏朗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淡定的吐出两个字。 “不用。” 第20章他随即转身找上一个牵着驴车卖萝卜的年轻人。 “同志，你这驴车能送货吗？” “当然可以！” 庄宏朗爽快的付了钱，让人把东西送到邻县的孤儿院。那人本是来卖萝卜的，还有一些萝卜没卖完。庄宏朗给她一并包圆了，喜得车主冲他敬了个礼。 “保证完成任务！” 庄宏朗笑了笑说。 “不急，我还要逛一会。”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让摊主把东西都送到你这。” 池嘉芷在旁边听着，有些懊悔的开口。 “早知道就开车来装了，不知道你要买这么多。”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 池嘉芷沉默了一瞬，眼见他越买越多。不由出言提醒。 “孤儿院的孩子们也吃不了用不了这么多。” 前面那两筐吃的用的，做为新年年礼已经足够。但这后面堆了满车的东西，感觉是灾年在囤货。勤俭节约是这个年代提倡的美德，庄宏朗知道池嘉芷是怕买多了浪费。 “没关系，吃不了的让他们送人。” “用不完的明年再接着用。” 庄宏朗轻飘飘的说出这两句话，池嘉芷又被堵得哑口无言。想批评教育吧，又开不了这个口。不说些什么吧，她又觉得庄宏朗现在的行动做派越来越激进了。而且，这些钱他从哪里来的？庄宏朗没管池嘉芷的想法，他现在买买买，买上了瘾。其实最开始他也只是想买点节礼，不过雇完驴车后便改了主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来都来了。以前他想多买点东西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和吴院长，却畏手畏脚的。巴掌大的地方，谁家孩子多吃了一根冰棍都能传得整个村子都知道。更何况是拿着池嘉芷的钱买年礼送人。虽说他送的等同于自己的家人，但外人一看革命家庭大肆挥霍。对池家和池嘉芷的名声不好，院长也不会收。上辈子，池嘉芷从未在物质上苛待过他，可庄宏朗花她的钱也从未真正随心意过。今天赶集，他体会到一种自由支配金钱的快乐。这种快乐让他回想起第一次参加工作，第一次拿到工资时的欢喜。这欢喜不取决于金钱本身或多或少，而只在于它是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花掉手里最后一张票子，庄宏朗对驴车师傅说可以上路了。 “驾——” 赶车的年轻人喜气洋洋的调转车头，往邻县驶去。现在这个年头人们多数很朴实，再加上池嘉芷一身军装，肩上的星星杠杠那么明显。一看就不是普通群众，而是正儿八经的“长官”。庄宏朗确信，那人不敢偷奸耍滑，所以才爽快付钱让他送货。池嘉芷跟在庄宏朗身边做了一下午的透明人，也没有放弃跟着他。庄宏朗第一次知道，原来池嘉芷也有这样“难缠”的一面。走到集市尽头的时候，池嘉芷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让庄宏朗等她一等。两人一道过来的，池嘉芷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又特别恳切。庄宏朗就站住了脚，他也想看看池嘉芷还能有什么招。第21章他坐到了一个茶摊上要了一杯茶歇脚。没一会儿，池嘉芷挤挤挨挨的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子。 “给你的，看看喜欢不？” 庄宏朗打开纸袋子，是一条火红火红的围巾。 “去年除夕你看中了这一款……” 池嘉芷似乎笃定，他会喜欢这个礼物。庄宏朗拿着这条围巾轻笑了一下，却不是因为高兴。 “红围巾我去年就自己买下了，这一条你还是留着送给别人吧。” “池嘉芷同志，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庄宏朗将围巾还给了池嘉芷。池嘉芷很是不解，拉住庄宏朗的手不让他走。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庄宏朗挣脱了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的回答。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你与我只是一对表面和睦的夫妻。” “而你心中真正爱的是耿扬巍，爱了足足五十余年，至死不渝。” 池嘉芷听了庄宏朗的话，心中大惊。这怎么可能？这也太荒谬了！ “可那只是梦，你怎么能因为一个梦就要和我分开呢？” 庄宏朗看着池嘉芷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心中感慨。她可真的深藏不露。如果不是亲眼看过那张被她珍藏了近半个世纪的照片，面对这样的池嘉芷，他也不会信。但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以前是他沉浸在她编织的谎言里，所以很多细节没有在意。但现在他跳出感情的束缚，重新审视这段婚姻，重新审视这个女人。他只觉池嘉芷，不过是一个既要又要还要的，拎不清的女人。想到这里，庄宏朗忽然失去了跟池嘉芷交流的欲望。 “我还有很多事要忙，没时间和你在这闲聊。” “你如果真的介意，我可以和耿扬巍同志保持距离。” 池嘉芷目光灼灼，郑重承诺。尽管庄宏朗已经对她断情绝爱，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说这话时神情过于诚恳。诚恳到让庄宏朗的心跳没由来的漏了半拍。但他很快又清醒过来。女人，为达目的什么情话说不出来？ “如果你的心中有一个深爱的人，你的理智可能会告诉你，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恋爱对象。” “甚至你可以选择不与他在一起，不与他接触。” “但你的自由意志杀不死你对他爱的感觉。” 庄宏朗说完这段话，池嘉芷的目光倏忽一沉。但庄宏朗没给她继续纠缠的机会，站起身对她说。 “池嘉芷，我希望好聚好散，余生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池嘉芷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庄宏朗上一段车轱辘转的话。听到他说“互不打扰”，心中又是一紧，再看他起身要走更是着急。于是她不顾大庭广众，站起身大声喊出来。 “庄宏朗同志，我对你是真心的，请你重新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她这一嗓子，让喧闹的茶摊顿时安静下来。庄宏朗觉得很“社死”，加快了离开的脚步。取了自行车，庄宏朗登得飞快，但池嘉芷还是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没关系，等回了科研学院，她就不能再纠缠自己。正这样想着，突然只听得“嘎嘣”一声异响，庄宏朗感到脚下出现异常的阻力。糟糕，车拉链可能断了。他低头，抬起脚借助惯性小滑了一段距离，准备停下来检修。就在这时，一束强光打来，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吱嘎——” 庄宏朗只觉在一瞬间人就轻飘飘的飞了起来，眼前的景象是被按了静音的长镜头，一格一格缓缓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