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说道:“今日大理寺已经直接到京城防卫司传唤张行英了,估计第一天应卯就被叫走,在防卫司内也会颇有传言吧。如今京城防卫司已经发话,让他先找出那幅画来,再去衙门。以我看,若近日无法交出那幅画,估计他会有点麻烦。” 黄梓瑕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会注意此事。” 李舒白又将旁边的一叠纸拿起,交给她说:“这是大理寺交给你的,据说是你上次要他们查探的事情。” 黄梓瑕接过,自然知道是上次与周子秦提过的,张行英何时知道滴翠的事与公主府有关的事情。 当时他说,并不知道此事,并不认识魏喜敏。 但大理寺的调查,白纸黑字,却彻底推翻了张行英的说法。 黄梓瑕紧抿双唇,将调查书收好,说:“既然这样,恐怕我现在就得去张家跑一趟了。” 李舒白挥挥手,说:“去吧,估计防卫司的人都认识你了,不需要我的手书了。” “实在不行,还有王府的令信呢。”她勉强笑一笑,站起来要出去时,忽然觉得眼前一阵昏黑袭来,不由自主便跌坐了下去。 坐在她对面的李舒白眼疾手快,一手推开了面前的几案,一手揽住了晕倒的她,将她扶住,半坐在地上铺的地毯之上,以免磕在几案上。 黄梓瑕等眼前的那片昏黑渐渐退去,看着扶住她的李舒白,手动弹了一下,想要从他怀中站起,但无奈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实在没辙,只能低声说:“多谢王爷……我可能是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李舒白低头看着面容苍白却还一脸倔强的她,一言不发,将她横抱起来,大步走到榻前,将她轻轻放在上面。 黄梓瑕见他一直低头看着自己,那样幽深的目光,那般凝望着她,让她不禁觉得紧张尴尬,只能将自己的眼睛转向一边,低声说:“真抱歉……在王爷面前失礼了……” “是我的错。”他声音沉郁,打断了她的话。 黄梓瑕听他声音中含了许多自己无法明辨的东西,不由得诧异,望向他的面容。 而他声音低缓,轻声说:“是我忘记了……你是个女子。” 她愕然望着他,许久,才低声说:“没事,连我自己都早已忘记这回事。” 第89章怀蔷宿薇(3) 听着她的话,他不由得恍惚了一下,站在她前面,望着她的模样良久没有动弹。 她纤细的身躯侧卧在榻上,红衣玄带,宦官服饰。有三两缕头发散落在她的颈上,蜿蜒地延伸入她的衣领之中,黑色的发丝在她白色的肌肤之上,异常显眼,让人不由自主地便目光向下,顺着她蜿蜒的曲线起伏。 他的胸口,忽然涌起一股淡淡的灼热,隐隐波动。他在一瞬间明白过来,立即转身,一言不发地坐回案前。 而黄梓瑕不解地望着他,不知道一直从容淡定的这位夔王,究竟为什么忽然行动失常。 她靠了一会儿,觉得那种晕眩过去了,于是赶紧坐起,向李舒白说道:“不敢再打扰王爷了,奴婢告退。” 他看着她微有虚浮的脚步,欲言又止,但在她走到门口时,终于还是说:“今晚别去找张行英了。” 她诧异地回头看他。 “就你这飘忽的样子,怕明天要在街头把你捡回来。” 黄梓瑕不由得笑了笑,然后又说:“那么,我明日早起过去。” “嗯。”他站起来,陪她一起走出枕流榭。 黄梓瑕不知他要去哪里,跟在他的身后慢慢走着。 岸边的垂杨一枝枝拂过他们的肩膀与手臂,远远近近的荷花在月光下绽放,他始终在她身前半步之遥,保持着随时可以伸手拉住她的距离。 黄梓瑕忽然明白了,他是要陪着自己走回去。 在这样寂静的黑暗中,刚刚入夜便迫不及待高升的月亮即将圆满,光华明亮。 那明亮的银光,流泻在她的身上,也流泻在他的身上。 她看着面前半步之遥的人,在触手可及的他身后,心中脑中却一遍一遍的,想着那一句诗—— 愿逐月华流照君。 不知不觉,因为对自己的深深厌弃,心口痛得不能自已。 她只能握紧双拳,深深呼吸着,强迫自己把那些记忆,一点一点挤出自己的思绪。她对自己说,黄梓瑕,把那些过往全都摒弃吧。父母亲人全都已经死去,若自己连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事情都不能作好,只能落得,天诛地灭! 都说晚霞行千里。前一日的灿烂晚霞,让第二日的天气无比晴好,才刚刚日出,长安已经十分炎热。 黄梓瑕穿了中衣,外面再套上薄薄的绛纱服,觉得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呆在王府中不动还好,一动,就是满身的汗。 然而没办法,公主府的案件还未结束,她还是得出去。 刚到王府门口,周子秦居然已经牵着那匹“小瑕”,站在门口等她了,手中捧着热腾腾的四个蒸饼,看见她赶紧站起来,把包蒸饼的荷叶递到她面前:“崇古,来,一人两个。” “刚刚吃过了。”不过因为早上匆忙,只吃了块胭脂蒸糕,所以她还是拿了一个,和他一起在马上边走边吃。 “我就知道你昨天言不对心敷衍我,要是我今天不在大门口堵你,你肯定就一个人去调查了!”周子秦撅着嘴谴责她。 黄梓瑕随口安慰他:“怎么会呢,其实我本来就想去找你。” “真的?”周子秦立即就相信了,“好兄弟,讲义气!你跟我说说,今天准备去哪儿?会不会有尸体让我大显身手?” “最好没有。”黄梓瑕横了他一眼,“我们要去张二哥家。” “啊!”周子秦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为什么去张二哥家?” “你昨天没去大理寺吗?张二哥家的那幅画,不见了。” “那幅画?你是说上面画着三个死者的那幅画?”周子秦顿时连蒸饼都快捏不住了,激动万分,“难道那幅画真的和发生的事件有关联?有什么关联?到底为什么画上的情景和案件这么相像?张二哥是不是会有麻烦?京城防卫司准备怎么处置?张二哥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先吃你的饼。”黄梓瑕一句话终结了他所有的问话,并抬手拍了一下那拂沙,催促它加快脚步。 由东至西穿越半个长安城,他们来到张行英家时,早起的女人们正在打水,一边议论着:“哎,昨天那些应该是官府的人吧?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听说啊,是张家小二又犯事了。” “不会吧,那孩子看着挺老实的一个,怎么最近老是出事,不是被夔王府赶出来,就是被京城防卫司逐出,现在连官府都来查他了,这可真是……以前还真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哪!” 周子秦不敢置信,跳下马就问那人:“什么?谁说张二哥被防卫司逐出了?怎么可能?” 那个中年女人一看见他跳下马质问,立即就慌了:“难道不是吗?官府的人都到他家彻查了,他今天也没出门,难道不是被赶回来了吗?” 黄梓瑕皱眉道:“子秦,别和这些不相识的人计较。” 周子秦只好悻悻地拉着“小瑕”往张行英家里走。黄梓瑕也下了马,两人来到张行英家门口,正要敲门,却见里面跑出来一个女子,差点和他们撞个满怀。 后面传来张行英的叫声:“阿荻!你去哪儿!” 黄梓瑕立即抬手,抓住那个跑出来的女子的手臂,将她拉住。 那女子面容苍白惨淡,头发被一根木簪紧紧绾住,身上一件窄袖青衣,脚上一双绣着木槿花的青鞋,正是滴翠。 她被黄梓瑕拉住,又甩不开她的手,颤抖着叫了一声“杨公公”,眼泪就扑簌簌落下来了。 黄梓瑕赶紧问:“怎么了?和张二哥闹别扭了?” 滴翠拼命摇头,却不说话。 张行英已经跑了出来,无奈说道:“阿荻,你切莫胡闹,这事……这事与你并无关系。” 黄梓瑕与周子秦对望一眼,她拉着滴翠走回去,轻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可否详细对我们说一说?如果能帮上你的话,我们一定尽力。实在不行,好歹也多个人帮你们出主意,对不对?” 滴翠却只掩面哭泣,并不说话。 张行英无奈说道:“她……唉,也不知为了什么,昨日在院子里站了一夜,我早上起来看见她,赶紧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却胡说八道,说什么我本来前程似锦,全都是被她……被她害的,说自己不能再拖累我,竟……竟说要离开了!” 黄梓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滴翠声音颤抖,断断续续说道:“张二哥,我……我确是不祥之人,你和我在一起……我只是个祸害!我爹早就说过,我生来就是灾星,我一出生就害死了我娘,后来又……又落得那般田地,早已不该是存在这世上的人……” “不许胡说!”张行英赶紧打断她的话,他看看周围,幸好无人,便赶紧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院内,掩上了大门。 “我……我没有胡说……”滴翠失声痛哭,几乎是嚎啕着冲黄梓瑕他们喊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吕滴翠!是长安城满城的人都在嘲笑、都在议论的那个女人!全天下都知道我被孙癞子污辱,知道我该死在荒郊野外!我不该在这里活着,我不该拖累张二哥!” “阿荻!”张行英冲上去,狠狠抱住了她,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 然而虽然被张行英抱住,虽然被强行止住了崩溃的嘶喊,滴翠的眼中,却依然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落下来,那里面满是绝望,和她整个人一样,仿佛已经死去般,令人怅叹。 黄梓瑕与周子秦对望一眼,周子秦不知所措,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 黄梓瑕便站起身,走到滴翠身边,低声说:“滴翠姑娘,其实我们过来并无恶意,张二哥是我们的挚友,他之前也帮过我许多,我深知他秉性端正,是个再正直不过的人。他卷入此案,也只是因为万千头绪之中有几条扯到了他,我们只是过来循例问话,你不必担心,我们问完就走。” 滴翠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的神情,显示她根本没听进去黄梓瑕说的话。 黄梓瑕只好叹了口气,说:“张二哥,你先放开滴翠姑娘,我们问几句话就走。” 张行英扶着滴翠坐到桌旁,小声对她说:“你先等一下,一会儿就好。” 黄梓瑕示意张行英在石桌边坐下,问:“昨日大理寺的人怎么说?京城防卫司那边又怎么说?” 张行英一脸惶惑,搓着手说道:“昨日午后,我还在京城防卫司,忽然大理寺的人过来找我,说是想要借阅我家一幅据说是先皇御笔的画。我当时还十分奇怪,心想这画我家一直妥善收藏,也不曾对别人提起过,怎么大理寺的人会知道。但既然他们这样说了,我便带他们回家,让他们在楼下等着,自己上楼去打开一直放那幅画的柜子……结果,我拿钥匙打开柜子一看,那幅画居然不见了!” “不见了?”周子秦愕然惊呼出来。 “是,在我家柜子中稳妥地放了十来年的那幅画,居然不翼而飞了!我急了,赶紧问了我爹,我爹也急了,我们加上阿荻,把楼上楼下翻了个遍,可就是没找着。我无奈,只能告诉大理寺的人说,那幅画失踪了,大理寺的人不相信,说此画非同小可,是上面有人指名要的,若我交不出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我知道大理寺亦要对上头交代,可那幅画确实从我家消失了,我有什么办法?结果大理寺的人去对防卫司的人说,我涉案了,还是两个人命案和驸马受伤案,你说这事还能不闹大么?防卫司叫我先处理好此事,在那之前就不需去防卫司点卯了。” 周子秦诧异地转头问黄梓瑕:“你猜……那个指名向大理寺要画的混蛋是谁?会不会是……同昌公主?” 黄梓瑕扶额,她当然知道“那个混蛋”就是李舒白了,估计他也就是对大理寺说一句话,结果大理寺就兴师动众,搞出这么大一场风波。 第90章云泥之隔(1) 但见周子秦这样说,她只好说:“我想……不太可能吧,毕竟同昌公主怎么会知道张二哥家里有这样一幅画?” “再说了,就算有这样一幅画又有什么关系?这画是先皇画的,又不是张二哥画的,对不对?”周子秦理直气壮地拍着桌子站起来,“不行!我得去找王蕴评理去!” 黄梓瑕几乎要拜倒在他跳跃的思维之下:“又关王蕴什么事了?” “王蕴管着防卫司啊!大理寺找他下面的人麻烦,他怎么能不替张二哥出头?再说了,不就是丢了一幅画吗?丢的还是自己家的画,又不是大理寺的,大理寺根据律法哪一条强迫张二哥找出来?防卫司又凭哪一条让张二哥在家找到再去应卯?” 黄梓瑕无奈地白他一眼:“官府查案,无论王公大臣或平头百姓,全都要配合行事。张二哥这幅画,或许与案件真有关联,所以就算大理寺要求他立即寻找,也是说得过去。” 周子秦趴在桌上,一脸无力的神情:“我知道……就是为张二哥抱不平嘛!好容易张二哥进了京城防卫司,咱还没去端瑞堂向那个趾高气扬的晒药老头儿炫耀呢,这怎么又摊上这种破事?我说张二哥,你最近是不是需要去庙里烧个香了,怎么好像老是走霉运……” 话音未落,黄梓瑕已经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一眼看到滴翠眼中原本打转的眼泪又滚滚落下,赶紧抬手给了自己一下,不再说话了。 黄梓瑕站起来:“好了,去看看你家藏画的那个柜子吧。” 张行英忙说:“好。” 几个人站起,进入内堂,顺着楼梯走上二楼。 放画的那个柜子就在楼梯口,柜子上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锁,张行英打开旁边的柜子,里面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木盒子、蝈蝈笼、旱烟筒等各种都有。 张行英从旱烟筒中倒出一把钥匙,开了柜子给他们看。 里面也放着不少东西,几匹布帛,两缗多钱,下面还有一些散乱的药材之类的。上面放着一个放置卷轴的长木盒,但那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了。 张行英指着那个木盒,说:“大理寺的人过来时,我一打开柜子,就是这样了。” 黄梓瑕看着这整整齐齐的东西,又问:“画是什么时候失窃的,其余还有丢了的东西吗?” “不知道啊,我那天给你们看完之后就收起来了,然后就再也没打开过这个柜子。柜子里其他的东西也都没丢,连盒子都原样盖好的,就是少了那幅画。” 黄梓瑕皱眉,叹了一口气,示意他把柜子锁好,然后说:“张二哥,我知道了。” 张行英愕然睁大眼,问:“什么?你已经知道我家的画哪儿去了?” “我想,说不定下午,或者明天,它自己会回来的。”她的目光,落在滴翠的身上,见她神情僵硬地躲避自己的目光,她又低声说,“我想,张二哥你这么好的人,就算是晕倒在山上的一个落难女子,都会带回家救助;你秉性敦厚,不计较自己身边人的过往;你对什么人都掏心掏肺,我想,你身边的人也必定会感念你的好,上天也会成全你,让那幅画尽快回来的——不然的话,那个偷画的人,可能要失去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同时也受到良心上的谴责。” 张行英莫名其妙,只问:“你的意思是,我不用找了,那幅画自己会回来?” “嗯,我想会的。” 黄梓瑕说着,便转身下楼,只说:“这幅画就先这样,其余的事情,我还要问你。” 周子秦急了,赶紧问:“崇古,张二哥这边的麻烦怎么办?大理寺那边怎么办?京城防卫司王蕴那边,你去说好话,还是我去对付?你难道就真的这样看着张二哥麻烦缠身,又要到端瑞堂被剥削被压榨啊?” 黄梓瑕看都没看他,只说:“子秦,这幅画只是我们的来意之一,其实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张二哥,你先把本册拿出来,认真记下。” “好……”周子秦立即乖乖地从马身上的背囊中取出笔墨。 “张二哥,目前我手头与公主府有关的,共有三个案子。” 黄梓瑕开门见山,坐在他的对面,也不管他局促不安的神情,只说道:“第一桩,是荐福寺中,公主府宦官魏喜敏被烧死的案件,当时,张二哥你正在寺中,而且蜡烛炸开焚烧魏喜敏时,你就在他近旁。” 张行英绷紧下巴,勉强一点头。 “第二桩,是在防卫司的马场之上,那一场击鞠比赛时。驸马韦保衡坠马受伤,而你就在场上,与他在比赛。” 张行英又一点头,没有说话。 “第三桩,是孙癞子的死。他的死亡时间,据推算是在午时左右,而那个时候,你正在大宁坊之中——刚好被几个在角落中的老婆子看见了。” 一直在奋笔疾书的周子秦,此时也终于停下了笔,不敢置信地望向张行英。 张行英张了张嘴,然后终于还是说:“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其实我当时去大宁坊,什么都……没有做,真的!我听京城的人笑谈说,孙癞子把自己锁在铁桶中了,所以我就去看了看孙癞子的房子……” “你冒着正午的大太阳,从西至东穿过整个长安城,就为了看一眼孙癞子的笑话?”黄梓瑕冷冷地反问。 张行英显然被她冷淡的神情给弄懵了,没料到黄梓瑕会忽然针对他这样盘问,怔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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