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芙蓉和陈广年的故事里,除了吴小姐,还有另外一个让芙蓉痛恨至极的参与者。 这次,芙蓉发泄完就离开了。 沈容一个人安安静静睡了一觉。 门栓上的黄符又断了一根。 她清晨走出房间,就见走廊上一路黑红血迹蜿蜒,源头是昨晚那三个人的房间。 左蓝从房间里出来,吓得尖叫。无力地靠在门板上滑跌坐地:“我想回家……呜呜呜……我肯定要死了,下一个死的肯定就是我了呜呜呜。” 沈容径直走向那间血腥的房。 果然见到三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面目痛苦狰狞,肚子全部被指甲抓烂,腿间血糊糊的成了一滩肉泥,惨不忍睹。 沈容拿被单为他们盖上。 “你拿我酒楼的被单给他们盖,脏了,我以后还怎么用。” 门口传来清越的嗓音。 沈容抬头,对上封政有些骄矜的眼神。 她又想起她那个消失了的前闺蜜。 这种表情真像,太像了。 沈容:“不好意思,我赔你。” 封政眼眸一亮,又矜持地板起脸,嘴角压抑不住地翘起,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嗯,你陪我,这样补偿,也行。” 沈容掏出钱袋:“多少钱?” 封政磨了磨牙,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用你赔了!” 甩袖走了。 沈容愣了一下,收起钱袋。 她下楼吃早饭,通知了掌柜楼上三个玩家已死的事。 掌柜不以为意地让小二上去收尸,并搜刮一下他们的财产。 小二把尸体抬到后院,叫人从后门拉去乱葬岗,回来说:“掌柜的,他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沈容没拿他们的钱,在她之前就见到尸体的是…… 脑中像有一根线被拉扯了一下,沈容抬头看了眼。 左蓝还没下来。 肖振峰与尚芷神清气爽地从外面回来。 沈容边喝粥边对他们道:“于毅他们都死了。” 肖振峰不以为然,仿佛一切在他意料之中。将钱拍在柜台上,让掌柜的给他准备一份丰盛些的早餐。 尚芷倒怔了一下。 沈容心知她是装的。 喝完粥,没跟他们多说话,沈容找到小二,塞了一百块:“你知道桃花现在住哪儿吗?就是以前春满楼的清倌,桃花。” 小二斜眼瞅了沈容半晌,笑道:“我本要收你五百,但你这么说,我便只收你这一百吧。” “桃花住在酒楼对面的巷子里,最里边那户就是了。” 沈容道了声谢。 出门买了一提糕点,往巷子里去的路上反思,自己说了什么,才让小二少收钱了? 走到桃花家门口,她脚步一顿,恍然大悟。 4、鬼芙蓉1.4 小二满意的可能是她说起桃花时,说的是“以前春满楼的清倌”,而不是“芙蓉的小姐妹”。 试想一下,芙蓉闹出如此大的事。 桃花作为她从前的姐妹,在这镇上生活,在芙蓉死后,会经历什么? 她虽是芙蓉的小姐妹,可在此之前,她也是独立的一个人。 她叫桃花,不叫“芙蓉的小姐妹”,她的生活也不该完全被和芙蓉联系在一起。 桃花的门庭有些落败,木门被碰到就直晃荡,“吱呀吱呀”的响。 沈容敲了门,问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门内传来脚步声。 打开门,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穿一身蓝布袄,问道:“你找谁?” 生活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沈容礼貌地说:“您好,我找桃花。” 妇人司空见惯地开了门:“来问芙蓉的事吧?我就是桃花。” 沈容应了声是,将手中糕点送过去:“来打听消息,总觉得不能空手来,所以就买了一些糕点,还请收下。” 桃花冷峻的表情稍有缓和,收了糕点后搬了条长板凳在院子里,和沈容一起坐下。 “你想问什么?芙蓉和陈广年的事?还是和吴小姐的事?” 不等沈容开口,桃花便轻车熟路地说起来,像是有人问过许多遍,她也说了许多遍。 “芙蓉和陈广年不是情人,芙蓉爱陈广年,可陈广年只拿她当同乡的妹妹。” “芙蓉小时候也是富家小姐,和陈广年青梅竹马,小时候两家人还商定过芙蓉和陈广年的婚事。后来他们家被她哥哥给败了,她被卖到春满楼来。” “她虽是富家小姐,却不会琴棋书画,连字都不识,除了样貌好些,和普通姑娘没区别。刚来时受了不少苦。” “后来她成了头牌,早就修炼出一颗钢铁心了。谁知道,遇到了留洋回来的陈广年,一颗心就这样被陈广年的绅士捂化了。” 桃花说到此处,话锋一转,说:“芙蓉性情虽偏激,但心地是善良的。我相信她不会害人。” 可昨晚芙蓉才杀了三个人。 沈容暗自忖度,说:“我知道陈广年对芙蓉没感情,他爱的想必是那个吴家小姐。” 桃花闻言,略有吃惊地看向沈容,点了点头:“是。吴小姐和陈广年,都受过新式教育,两人互为知己,郎才女貌。” 沈容:“我来主要是想问,这个故事里,是不是还有第四个人?” 桃花瞳孔收缩,怔了半晌,笑道:“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发现这第四个人的。” 沈容有些惊喜,表面平静地问:“是芙蓉孩子的父亲吗?” 桃花摇头,悲悯地说:“是芙蓉痛苦的根源。我想,只有他遭到报应,芙蓉才能从怨恨中解脱吧。” 沈容想:意思就是,要通关这个游戏,得找出第四人,让他遭报应? 可是这样的游戏到底有什么意义? 林湄为什么要来参加? 沈容摸了摸拇指上的戒指,从桃花口中,听到了一个别人从没提到过的第四人的故事。 “芙蓉有个哥哥。她那哥哥本也和陈广年一样是名才子,却误入歧途,学会了抽大烟。恰逢乱世,芙蓉家厂子在战乱中毁了,父母双亡。” “她和哥哥相依为命。结果她哥哥在外头欠了赌债跑了,债主就把芙蓉卖到了春满楼抵债。” “过了五年,芙蓉遇到了陈广年,又遇到了她哥哥。她哥哥还是一身恶习。芙蓉不愿见她哥哥,她哥哥却纠缠着她不放,要她给钱。” “有一回,芙蓉被她哥哥骗了出去,回来时一身的……”桃花提起一口气,不忍细说,接着道:“我问芙蓉,芙蓉说她哥哥竟把她送给那些狐朋狗友玩弄。之后,芙蓉就有了那个孩子。” “再后来,芙蓉死了……她那哥哥也失踪了。或许,也死了吧。” 沈容听得五味杂陈。 她刚从法制社会来到这个世界,又是游戏,又是鬼,还有这样荒唐的事…… 这些都让她心理受到了一些冲击。 “这一晃过去三十年了,你来的也是巧,后天便是芙蓉的生辰了。”桃花叹了口气,随手打开沈容送来的糕点:“是绿豆糕啊。” 沈容起身要离开:“老板说他家绿豆糕做得最有特色,我就买了。你是不能吃绿豆糕吗?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桃花摇头,拿起绿豆糕咬了一口:“这绿豆糕,还是以前的味道。芙蓉从前最爱吃这个。每次陈广年来看她,都会提一包这种绿豆糕来,他不知道,芙蓉喜欢吃这个,只是因为它便宜。” 她又拿出一块,将剩下的包好还给沈容:“这种绿豆糕是用来祭奠死人的。我们这儿有个习俗,人死了,下葬前在她嘴里塞一块糕,让她投胎的路上也不饿。” 沈容一愣:“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桃花笑笑:“没关系,拿回去吧。” 从桃花家里出来,已近黄昏。 天又阴沉下来,像是要下雨。 沈容拿了把油纸伞去了镇口的石狮子旁等候。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身上叮叮当当挂了一堆物件,嘴角哼哼着什么。 沈容上前拦住他去路:“大师。” 不等她说来意,老道便了然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明日午时我会去布法阵的。” 布法阵? 沈容有点困惑,但天色已暗,便不耽搁时间,回酒楼去了。 她前脚走进酒楼,要了碗面。 后脚封政就从楼上下来,却一脚踩空,像一只红蝴蝶跌了下来。 沈容惊讶地看着伏趴在平台上的身影。 肖振峰丢下筷子跑过去要扶:“美女,你没事吧?” “滚!臭男人离我远点!”封政气呼呼地瞪了肖振峰一眼。 美人生气,肖振峰哪里舍得计较。 嬉皮笑脸地停在楼梯上。 尚芷离得近,也上去扶。 封政却又瞪:“滚!臭女人你也离我远点!” 沈容默默吃起了面:“……” 封政盖住脸的散乱长发下的眼睛却看向了她。 她吃面。 他盯着她。 她喝汤。 他盯着她。 真的好像她的前闺蜜。 和她闹别扭时不肯说话,又想要她亲近他,就那样眼巴巴地望着她。 沈容放下面碗,擦了擦嘴,上楼。 经过封政身边,封政施施然冲她抬起了手。 沈容收回原本打算直接上楼回房的脚步,握住封政的手,把他扶起来。 封政站起来,身体靠在她身上,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 又大又重的压着她,轻声说:“我脚崴了,好疼。” 沈容转头冲掌柜的喊:“掌柜,你家东家脚崴了,快过来看看。” 沈容听见耳边传来磨牙的声音。 封政松开她,脚下生风地上楼,完全看不出崴脚的样子。 他咬牙切齿地嘀咕: “老鸡.婆竟敢骗我!不是说女人看见别人受伤都会动恻隐之心的嘛!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沈容听不清他嘀咕什么,有点迷惑。 这个酒楼老板,奇奇怪怪的。 …… 玩家只剩下四个人活着,六间客房足够分。今晚便是每人一间房。 子时,打更的声音响过,芙蓉又出现了。 今夜雨下得很大。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像豆子一样响。风疯狂地敲打窗户,仿佛随时能把窗户破开。 房梁上滴答滴答的直漏水。 沈容护住一只蜡烛,用破布堵了门缝,心里依旧忐忑。 “陈郎,陈郎,我是芙蓉,你快开门呐。” 隔壁门口响起芙蓉的声音。 沈容却敏锐地嗅到,自己房间内有了一股腐臭味。 她手握烛盏靠近房门,用脚踢开堵门的布,发现黑红的液体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渗了进来。 门栓上的黄符像是即将破碎。 “陈郎!陈郎!……陈广年!” 隔壁芙蓉的嗓音越发高亢激烈,像是垂死的野兽在嘶吼。沈容站在门边,能听到隔壁的房门哐啷哐啷的,仿佛随时要被被敲坏。 她这间屋子的房门亦是不停地颤抖。 “啊!!!” 芙蓉突然发出一声尖细到差点震破人耳膜的叫喊。 沈容立即捂住耳朵,隐约听见隔壁房门被仓促间打开的声音。 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响起斧子砍木头的声音。 外面尚芷错愕大骂:“肖振峰,你他.妈疯了吧!” 逃跑的脚步声变得杂乱。 沈容意识到,肖振峰好像把尚芷拖下水了。 “陈郎,陈郎!你为什么要砍我,为什么不理我!你身边的女人是谁!是谁!是吴姐姐吗?” 芙蓉在凄厉地呼唤。 “他妈.的,要死一起死啊!都已经分房了,鬼知道这女鬼今晚竟然能破门啊!” 他话音刚落,沈容的门就被一斧子砍破了。 沈容也算明白为什么尚芷在房间里呆不下去了。 这门被砍破,要是不往外跑,就只能被芙蓉堵在房间里。 沈容立刻推开门冲了出去,一转头,看到了芙蓉的样貌。 她赤着脚,小腹微凸,脖子上有一条紫黑色上吊痕迹。穿了一身和小册子上一样的芙蓉旗袍,只是粉芙蓉已被血渍染成黑红。旗袍叉开到大腿,黑红的血缠绕在她腿上往下流,蜿蜒了一地。 长发散乱地覆在她脸上,她撕裂的嘴唇里塞满了被拉长的舌头,皮肤皲裂像是干旱的大地,一双血目红到发黑,汩汩血泪弄花了她本就糊了满脸的妆容。 沈容调头就跟着肖振峰跑,尚芷亦是如此。 “啊啊啊啊!!鬼啊!!!” 被肖振峰砸坏了门而跑出来的左蓝尖声惊叫,也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肖振峰歇斯底里喊道:“你们跟着我干嘛!分开逃啊!” 尚芷恨道:“是你害我们不得不逃,要是芙蓉追上来了,我就拿你去喂芙蓉!” 沈容:“省点力气,她要追上来了!” 芙蓉本是在走,见和沈容等人的距离逐渐拉开,她竟加快了脚步。 “陈郎,陈郎!陈广年!” “你为什么这般躲着我,为什么!你身边的人是谁?你又爱上别人了?你这样对得起吴姐姐,对得起我吗!” “陈!广!年!” 芙蓉的声音越发撕裂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含了血嘶吼出的。 肖振峰大哭:“我不是陈广年,你别追我啊!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沈容喝道:“别喊了,你越喊越会刺.激她。” 主要是喊得人心烦意乱,都快跑晕了。 四人不敢大晚上的跑出去,就只能在酒楼里绕着圈子跑。 “这跑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左蓝哭道,“你们不是A级吗?快想办法啊!” 尚芷看向肖振峰:“你惹的事!” 肖振峰哭得凄惨:“我,我是骗你们的,我其实是D级呜呜呜……翻牌奖励拿到的是那个手表,已经当给老板了。” “我是入赘的,好不容易才攒够报名钱,平时没什么机会戴名牌。” 翻牌奖励是什么? 沈容心里疑问更多,暂且压下,鄙夷道:“你这样的软饭男,竟然还想杀你老婆?” 肖振峰哭道:“别说我了,别说我了,想想看怎么办啊,我快跑不动了。” “陈广年,你就不敢回头看我一眼吗!” 芙蓉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后方死死地注视着沈容四人。 她腿上的黑血越发汹涌,如同活物般极速流淌而来。 尚芷也难以启齿地道:“我是B级,翻牌奖励是力量点数加三。” “艹!”左蓝气极,骂了句脏话,“说谎话有意思吗?都已经过了初期选拔,难道还不知道这游戏的规矩?” 沈容还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她保持沉默,思考着该怎么应对。 “陈广年,你对不起吴姐姐,对不起我……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芙蓉像是坏了的机器般开始重复“恨”这个字,怨愤的目光像是要把他们一行人生吞活剥。 沈容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们想办法拖住她!我有个方法可以试试!” 5、鬼芙蓉1.5 肖振峰颤声道:“你能行吗!” 尚芷:“你有什么方法,怎么试?要是不成功怎么办!” 沈容气息平稳:“与其这个时候质疑我,不如快点说你们同不同意。” 地面的黑血流速加快,向他们无限靠近。 左蓝一改哭哭啼啼的柔弱样,神情冷峻地问:“你能保证对付得了芙蓉?” 沈容早就猜到左蓝定是深藏不露的人,正色道:“可以一试,但不能保证成功。” 左蓝催促:“那你快去!我最多只能拖三分钟。” 她停下了脚步,站在三人身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黑血汹涌流动,迅速逼近。 左蓝面前橙光闪现,一张卡牌凭空出现。 她手指夹住卡牌向芙蓉掷去,卡牌未接触到芙蓉便被黑血凝成的巨型手掌握住。 芙蓉被激怒,发出凄厉尖叫:“她是谁!陈广年,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欺负我?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左蓝大喝:“定!” 瞬间,芙蓉连同黑血像是凝固了一般,连飘起的头发丝都反重力地僵在了空中。 沈容惊讶于这神奇的操作,却不敢耽搁时间,一步做三步蹿上楼,冲进了酒楼老板的房。 封政房门突然被破,回手便是一掌。 沈容敏捷避开,抓住他的手腕防止他再出手,急切道:“抱歉,我无意闯你闺房,请问能不能借我一身红裙子,事后还你,可以吗?” 封政被她握着手腕也不知道收回,压抑住因为激动而翘起的嘴角,清清嗓子,骄矜道:“可以。” 沈容松开他,连连道谢:“麻烦快一点,我的同伴们快坚持不住了。” 封政看着被她握过的手腕,眼中闪过失落,小声埋怨:“也不知道多说几句好话哄哄我。” 沈容没听清:“啊?” 他面色不改地向衣柜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问道:“谁穿?” 沈容:“我。” 封政眼珠子转转,手搭在自己的衣扣,慢条斯理地解开:“我这里没有其他红裙子了,就只有我身上这件,你要不要?” “要,麻烦快点,谢谢。” 沈容看他这斯斯文文的解扣子样,怀疑等他脱了衣裳,左蓝他们尸体都要凉了。 封政:“你要快,那就你来帮我脱。” 沈容直接上手:“对不起,冒犯了。” 她急着脱封政的衣裳,没注意到封政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兴奋,嘴角更是疯狂上扬,眼里满是奸计得逞的狡黠。 沈容帮他脱了衣裳和裙子,又解开自己的衣服。 封政瞳孔微缩,注视着沈容白皙细腻的背,视线怎么也移不开。 沈容换上红裙,回头要道谢。 却见穿了一身纯白里衣的封政呆愣愣地像是被定住了,脸像是被春日里的桃花染过色。 “老板,你流鼻血了。” 封政镇定地随意用手一抹,目光还痴痴地缠着她,心不在焉地回答:“上火罢了。” 沈容没空同他多说,提起过于宽大的红裙下楼。 芙蓉已经恢复了行动,更加疯狂地追着左蓝三人。 眼见即将追上,沈容还没到二楼,她干脆在楼梯上大喊一声:“芙蓉!” 芙蓉与左蓝三人俱是一怔,闻声抬头。 沈容一袭红裙,步履优雅得如同千金小姐,缓缓下楼:“芙蓉,你认得我吗?” 芙蓉颤抖起来,眸中血泪流得更欢:“是,是吴小姐吗?你,你愿意见我了?” 闻言,沈容知道自己赌对了。 昨晚芙蓉对着于毅三人喊陈郎,后来才认出他们不是。 今晚芙蓉也是见男人就喊陈郎,见女人就问是不是吴小姐,人多了她才认出这些女人中没有吴小姐。 芙蓉眼神不太好,很难分辨出人。 芙蓉对吴小姐有很强的愧意。 陈广年和吴小姐成亲那天,是芙蓉上吊自杀的日子。 吴小姐一身喜服的样子对她来说应当是印象最深刻的。 所以,沈容想穿上红裙假扮吴小姐。让芙蓉把她当成吴小姐的可能性增大。 芙蓉缓缓向沈容走来,忘了攻击左蓝三人。 左蓝三人气喘吁吁地休息,不敢发出声音,满面困惑:这女人在搞什么名堂? 沈容柔声道:“你站住,我不想你太靠近我。” 芙蓉脚步顿住,止不住地摇头,身下黑血汩汩流动,却没有攻击任何人:“吴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要害你,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像是魔怔了,一个劲儿地摇头说对不起。 沈容缓步下楼。 芙蓉却突然浑身一怔,猛抬头,血目死死凝望沈容:“你是吴小姐吗?” 沈容心下慌了一瞬,还是冷静道:“芙蓉,你现在,连我都认不出了吗?” 芙蓉歪了下头,脖骨咔哒咔哒响:“你,真的是吴小姐吗?” 她脚下的血泊又开始活跃,如同沸腾的岩浆,随时准备将活人吞噬。 沈容信步走到二楼,不惧芙蓉,大大方方从她面前走过,轻叹道:“他跟我说过,你喜欢吃酒楼对面那家糕点铺子的绿豆糕……你等一下。” 左蓝平静地看沈容演戏。 尚芷和肖振峰都呆愣愣的,满脸不明所以。 沈容回自己房间,拿出桃花还回来的绿豆糕。 桃花说,这是祭奠死人的。没准儿就是提醒她,这要送给芙蓉。 沈容提着绿豆糕走出来,轻轻放在地上:“这是他买的绿豆糕,你拿了就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芙蓉弯腰弓背,姿态卑微地啜泣起来:“对不起,吴小姐……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过害你……我真的……对不起……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绿豆糕前蹲下,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对着绿豆糕哭,却又没有伸手去拿。 蓦地,她浑身僵硬,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皲裂的脸部也开始扭曲起来。 “吴,吴小姐……不,不要……” 芙蓉的身体像是自己跟自己打架一般古怪地缠动,黑血又开始流动,失控般冲向沈容。 沈容屏住呼吸,喊道:“芙蓉!你看看我是谁!” 芙蓉发出痛苦挣扎的嘶吼,身形消散。 地上的黑血慢慢退去。酒楼内只余她最后一声悲鸣绕梁。 沈容悬起的心落下,长长舒出口气。 左蓝也缓了口气。 尚芷和肖振峰二人身体一放松,便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沈容回去捡起绿豆糕,却见绿豆糕的油纸包上有几滴水迹。 这是芙蓉的眼泪,却不是血泪。 沈容把绿豆糕放回房间,叫住左蓝他们:“现在三道符都已经破了,我们要是依旧各做各的,恐怕这游戏是要过不去了。” 沈容邀请大家进屋。 肖振峰和尚芷低下头,略有迟疑。 左蓝第一个进来,冷冷地鄙夷道:“一个D级,一个B级,你们以为自己很厉害,有选择的权利吗?” 尚芷被骂得不好意思,跟上了左蓝。 肖振峰面上挂不住,嘴硬道:“你不也隐瞒了自己的评级嘛!你要是早说你是S级,带着我们过关,没准儿于毅他们三个就不用死了!你为了一己私利隐瞒实力,今晚要不是我破开了你的门,你怕不是还要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你这样和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S级?”左蓝冷笑,“我是A级,还远远够不到S级。你从没见过A级和S级的光吧?不知道的东西也能自以为是张口就来,你这种人,我连骂都懒得骂。” 沈容暗暗打量这两人,有点怀疑肖振峰的评级。 如果他是D级,他为什么一点也不像尚芷那样怕左蓝的能力?真的是因为蠢吗? 尚芷知道在场谁拳头硬,况且撒谎确实是她不对,坐下后果断道歉:“抱歉……我只是怕报低了,会被人欺负。” 左蓝翻了个白眼。 沈容从容地坐下。 肖振峰在她旁边落座,她漫不经心地勾走凳子。 肖振峰一屁股跌到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大骂道:“你这个臭婆娘什么意思!” 沈容冷淡道:“看你还不明白现在的情况,想让你清醒清醒。” 肖振峰再用这种嚣张跋扈又没点本事的态度做游戏,早晚大家都会被他拖累死。 这是教训,也是试探。 沈容不怕惹恼他。 因为她展现出来的能力也超越了C级。 若是肖振峰真有脑子,反而会因为忌惮她手中有底牌而不敢对她动手。 肖振峰爬起来,手指着沈容鼻子大骂:“你算什么东西让我清醒!哦……我明白了,你们三个女的张合起伙来抢功德,让我一个人过不了游戏去死是吧!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臭娘们都一个德行,一天到晚就知道耍心机!” 沈容竖起三根手指:“我数三声,道歉。” 肖振峰眼睛瞪得像牛,面目狰狞:“我不道歉,你能拿我怎么样?你还能杀了我啊!” “也不是不能。” 沈容起身,反身一记勾拳击中肖振峰的下颚。 肖振峰嘭得倒地,表情呆滞。还没反应过来,沈容跨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脸一顿猛捶。 她下手有分寸,只打得肖振峰鼻青脸肿,没真伤到他骨头。 “别打了,别打了。” 肖振峰眼泪不自觉流下来,双手合十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再打要死人了,求你了。” 沈容呼出口气,很有礼貌地说:“不要吵架,不要打架,大家冷静一点,和平一点,好好合作,一起通关游戏,这样不好吗?” 左蓝:“……”要不是刚刚看你揍完人,我就信了你这话了。 “好好好。”肖振峰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沈容回到桌边坐下。 肖振峰战战兢兢爬起来,乖乖地在沈容身边低头立正。 尚芷看她的眼神带上一丝敬畏。 左蓝手撑下巴问道:“你真的是C级?” 沈容故意迟疑了几秒,才点头:“那时候生病了,没发挥好。” 既然他们都可能不说实话,那什么都没有的她就只能虚张声势了。 左蓝态度温和:“没事,那只是个开头。往后每场比赛都有评级,你有实力,我相信你后面能起来。” “而且,评级不达到S,其实也没什么能让人遥遥领先的好处。” 左蓝撇了撇嘴,又瞪向肖振峰,咬牙恨齿:“?我的A卡是有使用次数和条件限制的,就因为你,浪费了我一次机会!” “你……” 肖振峰下意识要回嘴。 沈容一个回眸,他又乖乖低下了头。 沈容说起正事:“都交代一下各自知道的信息吧,我们一起研究一下这关到底该怎么过。” 尚芷低着头:“我……知道得不多。只知道白天的春满楼大概是不能进的,这点还是观察肖振峰知道的。” “还有就是,那天晚上我去春满楼打听消息,听到那个最近死的头牌在死前骂过芙蓉。楼里的人都说,是芙蓉来报复了。” 肖振峰畏缩地瞄了眼沈容,不情不愿地说:“那天小二告诉我的就是白天的春满楼不能空手进,否则第一次会被教训,第二次就会死。” “还有,晚上我去春满楼,听人说芙蓉的院子里时常传来男人的哭声,都说是死去的陈广年来看芙蓉了。有人在白天去偷看,还看到过芙蓉院子里有新鲜的祭品。” 左蓝揉揉眉心:“我这段时间在街上打听了有关于芙蓉的事,每个人说的都大相径庭,唯一相同的便是,芙蓉死后,不知为何被困在了酒楼里。每月最后一天,都有一位老道会入住酒楼,在酒楼做法,说是……让芙蓉不得随意害人。” 沈容心想:每月最后一天?那就正好是明天。难怪那老板不用她开口,便直接说会来。 左蓝:“我本想找个机会想酒楼老板亲自打听,可他性情古怪,又十分傲慢,不肯搭理人。” 提起酒楼老板,肖振峰又道:“我还有件事,是关于酒楼老板的。” “我头天晚上和酒楼老板住在一个屋。他一开口就问我,有没有办法杀了他。” 左蓝摸着下巴说:“杀了他?难道他也被困酒楼不得离开?所以想以死解脱?” 沈容沉吟:“我白天去的春满楼,那时恰好碰到酒楼老板过去,老鸨也说他整日寻死。或许他寻死,正是因为不得解脱。” 她打算找个机会向老鸨打听打听。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酒楼老板的事,而是芙蓉的事。 沈容将桃花口中的芙蓉和老道的事说了,又道:“芙蓉生前住的院子是一定要去看一看的……” 屋内烛火陡然发出“噼啪”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一阵阴风从走廊上拂过。 沈容抿起嘴,浑身紧绷。 几人的心全部再次悬了起来。 肖振峰惊恐地看着门外,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会吧……她,她不是走了吗!” “吴小姐,吴小姐……” 喑哑鬼魅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和阴冷的气息融合在了一起般,钻入耳朵的同时让人头皮发麻。 “吴小姐……” 那声音停在了门口。 顶着散乱长发的头颅先映入众人眼帘,头发下那双血目盯上屋内四人:“你真的是,吴小姐吗?” 沈容镇定回答:“我不是,那谁是?你回来找我,是又有什么事吗?” 肖振峰哆哆嗦嗦,两眼一翻,差点晕倒。 左蓝和尚芷强行坐住,俱是脸色苍白。 完了,他们都被芙蓉堵在屋子里了。 她怎么又回来了呢! 芙蓉的头以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歪曲着,幽幽问道:“那你身边的三个人是谁?” 左蓝三人求救的目光落在沈容身上。 沈容大脑飞速运转,明白过来: 错了!绿豆糕又用错了! 沈容施施然起身,拿起那份绿豆糕拆开,漫不经心道:“他们……” 她拿出三块绿豆糕分给左蓝、肖振峰和尚芷,做嘴型:塞进嘴里,装死! 绿豆糕除了祭奠死人,还有一个用途——塞在死人嘴里。 “他们是来找我讨吃食,准备上路投胎的陌生人。” 沈容故作洒脱地道,“这么久了,我也是时候放下过去的一切,该走了。” 芙蓉嘴里发出咔哒咔哒的牙齿撞击声,她双眼瞪大,黑红的眼珠子整个像是要从眼眶里滚出来:“你还在骗我……你竟敢骗我!” 她嘶吼道:“你竟敢假装吴小姐来骗芙蓉!你是谁!你们到底是谁!” 黑发与澎湃的黑血一起铺天盖地而来,卷席着滔天怒意。 沈容迅速把绿豆糕塞进嘴里含着,屏住呼吸,直直倒地。 身体嘭得撞到地上,疼也咬牙忍着,假装是个死人,不敢表现出半点反应。 左蓝三人见状,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效仿。 黑血像海浪般扑过来,将他们卷入粘腻腥臭的黑红色液体之中。 丝丝缕缕的长发如同冰凉滑腻的蛇一般,缠绕上了沈容的脖子,逐渐收紧。 喉咙像是要被勒断,脖骨也被勒得生疼。沈容强忍住窒息与疼痛,眉头都不皱一下。 口中的绿豆糕有些化了。 清爽的甜味中,还带有一丝丝说不出的奇异涩味,像是……香灰的味道。 沈容意识逐渐模糊。 勒住她脖子的头发竟开始松了。 芙蓉的声音就在她脸上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发出:“死了?死了?……还有一个!” “啊!” 沈容听见一声惨叫,大脑又清醒过来。 她静静地躺在地上等了许久,待身上的粘腻黑血与缠绕的黑发全部退去,又等了一刻钟,才试探着虚起眼睛看。 芙蓉已经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转头,沈容撞上尚芷的视线。 她躺在她身边,脸几乎要贴上她的脸,睁大一双眼睛与她对视,正在淌黑血的嘴边,是化了一半的绿豆糕。 尚芷脸色已呈现灰白,竟是死了。 死不瞑目。 沈容呼吸一滞,连忙坐起身远离尸体。 肖振峰两眼发直:“她,她,她怎么死了?”左蓝眉头紧锁:“是因为绿豆糕没含住吗?” 沈容默默地打量起尚芷的尸体,心底微颤,不动声色地说:“大概吧。”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肖振峰像是被沈容打怕了,第一反应是寻求沈容的回应。 沈容:“老道说明日午时来布阵,明日一早我们就去芙蓉生前的院子看看。我去还裙子,你们回去早点休息吧。” 她说罢便走,没给左蓝和肖振峰再多说的机会。 看到尚芷的脚踝处有血迹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尚芷,是被人害死的。 杀她的人就在左蓝和肖振峰之间。 他们就在她身边,可她连他们是用什么手法无声无息地让尚芷死在芙蓉手里的都不知道。 只能说幸好他们对她还有所忌惮,所以死的才不是她。 神奇的卡牌,诡异的游戏,这样你死我活的竞争…… 本以为完成这个游戏或许就能回家,现在看来,是她想当然了。 沈容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绪,敲响封政的房门:“封老板,请问您睡了吗?” “没有!” 大门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便打开了,沈容的手还悬在空中没有收回。 封政抓紧门框,摆出一脸无所谓,解释道:“我是刚好要出去,所以才这么快开的门。” 这时候出去? 沈容打量封政,他又换上了新的红裙。 “我是来还裙子的。” “哦,你穿着吧,不用还了,你的那套我嫌碍眼,已经丢了。”封政垂眸看沈容落在地上的裙摆,“这裙子对你来说,是不是太大了?正好我会针线,要我帮你改改吗?” 沈容没想到封政会这么热心,有些惊讶:“可以吗?” “当然可以。” 封政急切地把沈容拉进房里,将房门关上,疯狂将嘴角往下压,发现自己的手还紧抓着沈容不放,又赶紧松开,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不舍。 封政的房间很大,分里外间。 里间有床,外间有榻,有屏风隔开。 沈容思考片刻,请求道:“封老板,改裙子是不是很费时间?我今晚能在这里睡吗?” 封政对她明显比对别人热心。 虽然不知封政在这个游戏里是否一直是友好NPC。 但NPC行事都有迹可循,可以提防。 而楼下那两人的暗算,却是防不胜防。 衡量过后,她还是觉得,睡在封政这里更安全些。 封政瞳孔微缩,指尖轻颤,眼中的光亮仿佛烟花,瞬间炸开,一片绚烂明亮。 他双手握紧,指甲狠狠掐进肉里,满手是血,转过身用平静的声音回答:“可以。” 果然答应了。 沈容试探他的底线:“那明天也可以吗?” “可以!” 封政的指甲完全插进了掌心,血顺着指缝不断往下滴。 沈容愕然:“封老板,你流血了。” “你关心我?你竟然关心我……你不生我的气,不讨厌我了吗?”封政轻声呢喃,“你说什么都可以的……就算你要把我分尸,也可以的啊。” 沈容没听清:“什么?” 封政从痴妄中回过神来,抬起手看:“啊,这点小伤,没什么的。你去里屋休息吧。” 这点小伤吗?分明已经血肉翻起,深可见骨。沈容心想:果然这个游戏里,没一个正常的。 不过时间确实不早了。 她礼貌地叮嘱一句:“谢谢封老板,你记得包扎。” 抬脚要进屋。 “等等!” 封政突然风一般地冲进了里屋,将床上一堆鹅黄布抱起,一把塞进衣柜,直勾勾地盯着她说:“不许碰我的衣柜,知道吗?” 沈容点点头,有点奇怪:那堆布的颜色,好像她脱掉的衣服。 封政背靠衣柜门,仍旧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改改。” 6、鬼芙蓉1.6 沈容脱掉衣服,躺进被子里,转过头对封政说:“老板,那我睡了……你,你流鼻血了!” 封政淡定地抹血:“上火,你快睡吧,子时都已经过了。” 明日要起早,沈容立刻闭上眼睛睡觉。 这一觉她睡得异常安稳。 清晨,她醒来,一睁眼便对上床边一双布满红血丝,眼底乌青的眼,瞬间浑身僵住。 封政收敛眼里的满足,随意道:“哦,你醒啦。” 沈容点头,摸到床上已经改好尺寸的红裙套上,说:“老板,你昨天一晚上没睡吗?是为了给我改裙子?” “不是,是趴在床边看你……”封政舌尖一顿,改口:“看你睡得香,不忍叫醒你,可我认床,睡不了其他地方,就没睡好。” 沈容心下疑惑。 这封老板,为什么对她这么关照? 她从被子里起身,穿上红裙:“不好意思,占了你的床。那今晚我去睡外面,或者你要是不介意,咱们就睡一张床?” 下床穿鞋,一抬头,又看见封政鼻子下面一片红。 红裙非常合身,针脚细密不扎人。 沈容思考片刻,说:“封老板,你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我待会儿回来给你带包凉茶,你记得喝。” 这上火上得也太严重了。 很难不让她猜想,这是一个支线任务。没准儿带回凉茶,会得到什么新线索。 “睡,睡一起……给我带凉茶?”封政双手握紧,指甲狠狠刺进掌心,转面掩饰情绪:“好,好,好啊。” 沈容留意到他的手又在滴血,便说:“还有你手上的伤,也处理一下吧。回来时我再给你带点伤药。” 封政深吸口气,手中滴下的血几乎连成了条线:“我两只手都伤了,到时候你能亲自给我擦药吗?” “好啊。”沈容摆出哄小朋友的笑,“等我回来。” 说罢,她转身下楼。 封政快步走到放门口,倚在房门上痴迷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一边把自己手臂抓得全是血,一边喃喃:“我等你回来……你快点回来……你一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沈容下了楼,左蓝和肖振峰已经在大堂吃早饭。 沈容要了碗粥。 左蓝问道:“你昨晚没在自己房里睡?我今早去叫你都没见到你人。” 肖振峰:“你昨晚不是去还裙子了吗,怎么还穿这件……好像尺码合身了点。” 沈容:“嗯,昨晚去还裙子,酒楼老板把我原本的衣服扔了,就让我在那儿歇下,她正好给我改改裙子。” 肖振峰和左蓝闻言,都是一脸了然,没有任何异色。 三人吃完了早饭便前往春满楼, 沈容领他们先进了小巷子买纸钱。 二人都恍然大悟道:“原来不能空手进春满楼,是这个意思啊。” 香火铺老板微微睁大了笑眯眯的眼睛,目光定在沈容身上好一会儿:“这裙子,是酒楼老板娘给你的?” 沈容点点头:“怎么了吗?” 香火铺老板笑眯眯地说:“随口一问。” 话虽这么说,可他眼神表露出的情绪却并非这么简单。 沈容暂且按下心中疑虑,扛上半麻袋的纸钱进了春满楼。 踏进大门,青楼里的红绡软帐,美人如玉皆为幻影。 正打哈欠的俏丽姑娘们变得个个血口黑牙,面目可怖,两眼放光地扭动骨头直响的身体靠近:“哟,三位客官,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呀。” 肖振峰两腿发软:“我我我,我还是在外面等你们吧。” 左蓝忍住恐惧:“没出息!又不是空手进来的,你怕什么!” 老鸨一瘸一拐地从楼上下来。 她半边脸骨碎了,露出了只剩半条舌头的腐烂口腔,眼珠子也从眼眶掉了出来,强撑笑意殷勤道:“哟,你们想找什么姑娘呀?” 沈容径直走向老鸨:“找你,不找别人。” 左蓝和肖振峰呆呆地看着老鸨,全身僵硬,一边恐惧一边努力消化老鸨的形象。 老鸨拿扇掩面,羞涩一笑:“他们也一起?上楼吧。” 沈容站在原地:“不必上楼,我们这次来,是想看看芙蓉生前的院子,只要你同意,我们仨麻袋里的钱,全都是你的。” 老鸨本听见芙蓉的院子,略显迟疑。再听到“钱”这个字,瞬间两眼放光,什么忧虑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当场应下:“成成成,只要你们不嫌晦气,我这就带你们去看。” 肖振峰小声哔哔:“我的亲娘唉,鬼都嫌芙蓉的院子晦气……我能不能不去……” “不能!”左蓝扯住他跟上沈容和老鸨。 沈容与老鸨并排走:“我还有件额外的事想打听,是关于酒楼老板的事。” 老鸨脚步一顿,本就四分五裂的面容更加扭曲撕裂,咬牙切齿道:“那个疯子啊,你想问他什么事?” 沈容:“我听说他一心求死,还看见他自己伤自己,他为什么会这样?是和芙蓉有什么关系吗?” 老鸨:“他跟芙蓉是有些来往,听说是芙蓉的小姨母。不过她求死,和芙蓉却是没什么关系的。” “听他自己说,是此生不能再见到所爱之人,活着没意思,再一想到所爱之人已和他决裂,很是讨厌他,他就觉得活着的每分每秒都很痛苦,就一心求死了。不过昨天,他突然……” 老鸨一顿,思及封政揍她时警告过她,不许告诉任何人他来找她问过怎么跟女孩子亲近,心中恐惧,不再说下去。 正好走到芙蓉院子前,老鸨脚步停住,给了沈容一串老旧的钥匙:“我就不过去了。” 沈容接过钥匙,顺手把自己手里的纸钱交到老鸨手里。 左蓝和肖振峰的纸钱也递给她,她却不给老鸨,说:“等我们出去再给你。” 老鸨心领神会地笑了:“你这是不放心我呀。成,那我在前堂等着你,左右你也跑不掉。” 老鸨扭着身子一瘸一拐地离开。 沈容拿了老钥匙去开芙蓉院子的门。 芙蓉这院子太久没人靠近过,门口一地的灰。 钥匙插进锁眼里,用力拧了好几下才拧开。 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漫天飞舞的灰尘呛得沈容三人咳嗽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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