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但即便如此穷酸,愣是靠着一张出色的脸,和高挑挺拔的身形,吸引住堂内几乎全部女子的目光。 就连那堂上唱曲的小姑娘,嘴里唱着词,眼神也直勾勾望着他,含情脉脉,一副痴了迷了的模样。 坐在主位上,一身朱色丝袍的男子看了看恭维旁人,伏低做小的刘季,又看了看那台上歌女,不禁嗤笑出声。 刘季感官极敏锐,但朱袍男子的嗤笑声,他却置若罔闻,还没事人一样回头冲他笑,提起酒壶为他倒酒。 “宁公子,今夜多谢你请客,若不然我这乡下来的穷书生,哪有机会到这登云楼来长见识。” 刘季亲自端起酒杯递到宁公子身前,“这酒真不错,宁公子你也尝尝!” 宁公子微微后仰躲开,眼中满是嫌弃之色,还戏谑的扫了刘季两眼,“这算什么好酒,若不是这小地方只能买到这种杂酒,给公子我当水解渴我都不屑沾它一下!” 说着,他见刘季笑容僵住,一副尴尬神色,心中便觉得十分快活,兴致上来,嘴上没了顾忌,嘲讽一笑: “哈哈哈,这满满一股穷酸味儿,倒是与刘兄十分般配,你们说对不对?!” 旁边作陪的几人,立马哈哈大笑起来。 只刘季还端着酒杯,往前递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大笑的众人都没注意到,他那尴尬难堪的神情之下,黑眸中一闪而过的汹涌恨意。 刘季勉强挤出一抹笑,“宁公子不喝,那我就自己喝了,我也花了十两银子呢,不喝可惜了。” 全然一副小家子气,没见识还要强撑的姿态。 光是看着他那俊美的脸上露出这种卑微神情,宁公子心里便是一阵激动震颤,爽得要死! 他突然觉得,往后要是一直带一个这样的绝色跟班在身旁供自己欺辱戏谑,也十分不错。 能拜大儒为师又如何? 拥有一副绝色容貌又如何? 还不是要被他踩在脚下作践! 刘季一杯酒饮尽,似乎有些受不了这火辣滋味儿,握拳垂首轻咳了几声。 再抬眸,忽然想起什么,环视一圈,疑惑问:“范公子怎么还没来?宁公子你与范公子情同手足,今日你生辰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不会不来了吧?” 宁公子一怔,挥开要给自己敬酒的诸人,霍然站起身来,询问站在酒楼大门口候着的随从,“范兄来了没有?” 随从小跑过来,摇头回禀:“少爷,范公子还没来。” 宁公子眉头一皱,隐隐有些不悦。 虽然先前被这位小心眼的好友膈应了几次,二人生了些嫌隙,但毕竟多年交情在这,今日自己过生辰特意请了他,递出这个台阶,他总该下来了吧? “嘶~”刘季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猛拍了下大腿,姿态粗鄙,众人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宁公子见好友迟迟不来,又想起前些日子二人的小吵小闹,此刻再见刘季这般,脸唰的沉了下来。 冷声质问:“你有话就说!” 刘季站起身,抱拳正要开口,耳尖一动,一道“宁无忧我要杀了你!”传过来,由远及近。 刘季当即直起身来,一脸惊悚的往酒楼大门外一指,“范公子......在那。” 众人齐刷刷回头,当即心头猛的一跳。 只见一披头散发,身穿带血白色薄中衣的高壮男子,手中提着一把血剑,突然出现在登云楼大门外。 那乱发之下一双暴怒的红色眼睛,将大堂内众人扫视一圈,而后定在了宁公子身上。 二话不说,举起手中血剑便冲杀过来! 宁公子还没反应过来,血剑已经来到身前。 旁人早已经被这一幕惊呆,根本没反应过来。 “宁无忧,你我莫逆之交,你竟背叛我,将我的秘密告诉一个低贱妓子,让她耻笑与我,我要、我要杀了你!” 范公子一发狠,长剑直接刺了过来。 “噗!”的一声皮肉穿刺声响起,鲜血从宁公子胸前浸了出来,迅速在那身朱色华裳上,晕开一团暗红。 被吓呆的众人终于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扶住满眼不可置信,一脸痛苦的宁公子。 那范公子一剑刺出,像是冷静了下来,手慌忙一松,猛的往后退。 不料中剑的宁公子突然发力,抓起桌上刚刚刘季提过的酒壶,用尽全力狠狠砸了出去。 那酒壶的位置,就是这么顺手,且刚刚好。 “嘭!”的一声巨响,酒壶在范公子头上碎裂开来,鲜血落下,在那张疯癫的面庞上狠狠破了一道。 昔日一对好友,此刻望向对方,满目都是想要致对方于死地的滔天恨意! 476 他进化了 今夜的登云楼一片混乱。 戏子的曲弹错了调,歌女的歌声也变成了尖啸刺耳的吼叫。 伙计们企图维护秩序,护卫打手纷纷涌入,将范公子控制摁倒在地。 掌柜的又派人去报官,又忙着去请大夫,刚刚还笑闹一片,气氛正好的登云楼,此刻已然成了恐怖的凶杀现场。 官差来得挺快,范、宁二人,以及其余同伴,都被‘请’走。 唯有刘季,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看热闹的人群中,望着被官差带走的那群贵公子们,满眼担忧焦急。 谁让他穿得穷酸呢,官差都没把他和他们当成一伙的。 直到酒楼掌柜道歉赔偿遣散所有客人,刘季这才独自一人,慢悠悠踩着今夜银白的月光离去。 他并没有直接回贺家。 哪怕知道这会儿回到贺家是最好的选择。 但也要冒着被官差折返回来将他带走的风险,买了一碗馄饨宵夜,还有两串酸甜糖葫芦,乐颠乐颠来到秦瑶所在客栈。 “咚咚”两下轻轻扣门声,“娘子娘子,你开开门。” 门很快打开,秦瑶抱臂慵懒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一身月白穷酸书生儒衫。 居然没被官差一起带走,看来本事长进了不少。 不知怎的,刘季心头一紧,有种自己被扒光,让对方看得清清楚楚的错觉。 他嘿的冲她笑一下,举起手里带来的吃食,自顾放下,又折回来轻轻关好门。 故意压了一路的嘴角终于绷不住,咧开来,“娘子我太开心了!那两条疯狗终于遭报应了!” 目睹全程才返回客栈的秦瑶并不觉得意外,淡定走到桌前,拿起他带来的吃食,好奇问: “到底是什么秘密,让那范公子发了这么大的疯。” 听见这话,刘季嘴角灿烂的笑容当即一僵,狐疑瞅了秦瑶一眼,“娘子你怎么知道范公子发疯了?” 府城的消息传播得这么快吗? 秦瑶咬一口糖葫芦,语气淡淡:“不巧,我也在登云楼,那酒壶位置放得挺妙,宁公子想砸人立马就抓到了。” 刘季哈哈尬笑,他才不会承认是自己故意把酒壶挪了个位置呢! 一屁股在秦瑶对面坐下,顾左右而言他,“娘子,糖葫芦好吃吗?” 秦瑶抬眸撇了他一眼,“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 刘季“哎哟”抱怨一声,“你就不要问了嘛,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你这眼神看得我还以为自己做了怎么罪大恶极的事呢。” 秦瑶冷哼一声,突然丢了手中糖葫芦,低喝道:“今早你离开之前我的叮嘱你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啊!” 都见血了,恐怕会闹出人命来。 这事官府一旦追查下来,幕后黑手迟早会被翻出来。 刘季还当她怪自己花了十两银子买酒呢,原来是为这。 他自信道:“娘子你别生气,我刘季这辈子最听的就是你的话你还不知道吗?我自然是处理好了尾巴,你就别担心了。” 说着将那碗热腾腾的馄饨推到她面前,“你快尝尝,这家馄饨可好吃了,往常这个时辰他都卖光了,今日也是运气好,大家伙都跑去登云楼看热闹,这才有剩的。” 秦瑶没动,刘季赶忙给她舀到嘴边,十分殷勤,“你尝尝,真的很香。” 秦瑶没张嘴,刘季又哄了一次,见没有效果,哀叹一声,张大嘴自己一口吃掉了。 低头飞快的瞅一眼秦瑶捏得咔咔作响的拳头,刘季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迅速放下这香喷喷的馄饨,端正坐好,坦白从宽。 把他是怎么谋划,又怎么实施的过程,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这事得从大半个月前说起。 那会儿他已经靠着蛋糕方子顺利进入广文书馆,刚到第一天,就被宁范二人言语刁难。 仇恨的种子当时便种下了。 刘季从不说自己是什么君子,所以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当日便开始收罗关于宁范二人的信息,借着小师兄齐仙官的人手,成功掌握二人喜恶。 宁家世稍好于范,自大高傲,最喜出风头,也最恨人抢他风头,亲兄弟都不能例外。 范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其实心眼比那针尖还要小,朋友间很随意的玩笑话他都要较真,且得理不饶人,行事极端。 掌握了重要信息之后,刘季一边靠着一张巧嘴谄媚巴结二人,一边忍辱负重从二人口中获知对方弱点,日常挑拨离间。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从醉酒的宁公子口中知晓了范公子身上最大的秘密。 原来他是外室子,母亲是地位最低微的娼女,只因为父亲和当家主母无所出,这才抱回府中教养。 这件事,范只同宁透露过。 不巧,又叫刘季知晓了。 秦瑶没到府城之前,他便已经在思索如何利用这个秘密,让宁范二人狗咬狗。 这不是兄弟感情好,连女人也一起玩吗,刘季很自然就想到了那红袖馆中的美人。 又很凑巧的,为了显摆,宁带他去见过那位美人。 紧接着,一个计划浮上心头。 万事俱备,就差银子了。 刘季激动的看着秦瑶道:“娘子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啊,要不是你来,我还要被那两条狗磋磨好些时日呢。” 得了娘子昨夜给的银子,今早从客栈离开后,他立马花钱将关于范的身世秘密,转过七八道手,送到红袖馆美人手中。 至于为何今日他料定范会去红袖馆,那也是他刻意设计,把人引过去的。 当然了,刘季也没有那么逆天的神机妙算,他也不能确定范今日会杀到登云楼来。 只是这些烟花女子向来只认钱不认情,他笃定对方迟早会拿出来说道。 所以就算今日范没杀人,他与宁之间的情谊也断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旁人再给添把火,两人一定会爆发矛盾,开始狗咬狗。 等到那时后,两人斗得两败俱伤,他自然也就不必再受气。 读书人好名声,这两人演着兄弟情深,却因为一娼女反目成仇。 此时府试成绩尚未出来,这二人如此劣迹,学政绝对不会允许这二人上榜。 无形中,又刷下去两位强劲对手呢! 秦瑶静静看着乖乖自述的刘季,心情突然复杂。 这个刘家村出了名的混不吝,他向着一条不可描述的道路进化了! 477 身败名裂 范宁一案,次日便在衙门公开堂审。 宁中了一剑,但剑刺得不深,经过大夫紧急救治,并无大碍。 范的脑袋也开了口子,两人被各自下人抬上堂来,躺着听审。 除二人之外,还另有一名红袖馆内女子被恼羞成怒的范刺伤,伤势很重,人无法来到堂上,由馆内主事人替其上堂。 府城衙门半月都不见得开一次,这次如此声势浩大,不过是因为范宁二人身份特殊,这才开了堂审。 堂上,两位昔日好友翻脸不认人,大闹公堂,倒叫府城百姓们看了一场好戏。 事件其实十分明晰,皆由范公子所起,酒后持剑怒伤两人,本该立即赔偿下狱。 但因为对方拿出高额赔金,红袖馆撤了状纸,宁也愿意当庭和解,这才无罪释放。 这期间,昨日随行宁等一行书生,都被请到堂上作证。 刘季昨夜逃过一劫,今日却没能躲过。 谁让他住在贺知府家呢,今晨贺知府直接来到客院等他,二人一起进的衙门。 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毕竟此事与刘季无关,上堂将昨日登云楼事件始末交代清楚便可。 案子审到中午,各方这才散去。 宁范二人一人走一边,从此只怕要老死不相往来。 至于红袖馆的人如何得知范身世秘密,美人解释是听别人传的,但范根本不信。 咬定了就是宁泄露的。 又因为宁确实嘴上没个把门的,他自己如今竟也不记得是不是自己酒后泄露。 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这背后还有人精心设计。 毕竟,你看那白衣书生谄媚讨好的笑颜,他怎可能是有这般心机城府之人? 就算有,他一乡野村夫,又怎么敢设计挑拨世家贵胄。 隔了一天,范宁两家便派了人来,将二人强势接回家中,省得在闹下去,家族名声都要叫这两人败坏了。 为一青楼女子反目,还闹到公堂之上,简直令整个家族蒙羞! 此时距离放榜不到两日了,刘季同老师师兄再次来到广文书馆,看着馆内那一排排整齐的藏书架,只觉得神清气爽。 再也没有乱吠的狗在叫了。 公良缭照例去书馆后院同馆主下棋,藏书阁内,只余下齐仙官和刘季师兄弟二人。 刘季选了一本古籍,寻了个阳光明媚的靠窗位置坐下,静心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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