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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面容冷峻的中年人终于不再说废话,他直勾勾地盯着高文的眼睛,“我把阁下叫到这个地方,其实无非是想向您了解一件事。” “什么事?” “您在那些失落的海域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高文之前的镇定多多少少有几分是表演的,但这时候的蒙圈却是真的:“你说什么?” 然而白袍中年人却把高文这种一头雾水的表情当成了某种愚弄,他皱皱眉:“您不用假装糊涂,你我都很清楚所谓‘永暗海域’指的是什么东西,外人或许谁都不知道您那次秘密的出航,但当时与您一同踏上航路的人还是有活着回来的——我们都很清楚您当年带着明确的目的进入了永暗海域,并在那里得到了某种启迪,甚至带回了某种东西……而我们对此万分好奇。” 高文心中突然翻起了一阵波澜。 这个永眠者邪教徒知道一段连高文·塞西尔自己都已经不记得的秘密! 他提到的永暗海域是什么?他提到高文·塞西尔的秘密出航是什么?启迪以及带回的东西又是什么?! 高文突然联想到了那些水晶,那些由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交给秘银宝库保管、但却在记忆中丝毫没有留下印象的水晶——难道一切事情都在这里联系到了一起?! 然而高文这时候必须强行把所有的惊愕与心理波动都掩藏起来,他迫切希望可以从眼前这个邪教徒口中套出什么话来——对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高文·塞西尔的体内藏着一个外来的灵魂,这就是哄骗对方的突破口! “是你想知道,还是你背后的永眠者教团想知道,或者……是更多的人想知道?”他表情严肃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语气中没有丝毫动摇。 “如果我说这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心,您恐怕不会信,”中年人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这是整个永眠者教团都在关心的事情——请相信我,与那些立志毁灭世界的团体不一样,永眠者虽然也被你们视作‘邪教’,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保护世间众生而已,虽然我们有时候的手段会不被外人理解,但我认为,如果您在永暗海域中得到的启迪是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那么您一定会理解永眠者的所作所为。” 高文·塞西尔在那个所谓的“永暗海域”得到的启迪,会导致他认同永眠者这种邪教团的行为? 这句话信息量更大了! 高文更加努力地板起脸,盯着中年人的眼睛,“关于我在永暗海域的事情,还有谁知道?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过,当年跟您一起出航的人有活着回来的,而且不止一个,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地告诉您,其中包括永眠者安插在您身边的眼线,”中年人坦然答道,“而至于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请放心,人很少,哪怕在永眠者教团中,也只有噩梦主教以上的少部分人才了解部分情况。我们无意将这个秘密扩散开去——这没有好处,而且对于健忘且庸庸碌碌的普通人而言,七百年前的古老秘密也不是他们会关心的事情。” “我确实从那里带回了东西,”高文决定稍微松一下口,随后继续套话,“但你们怎么肯定,如果我在那里了解到了所谓世界的真相,就一定会理解你们这些邪教徒的思想?换句话说——你怎么确定我会配合你?” 高文试图让眼前这位废话很多的邪教徒主动说出他所了解的那部分情况,说出当年高文·塞西尔起航前往永暗海域的前因后果,然而眼前的中年男人却突然闭上了嘴巴,直到几秒钟后才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是的,我当然知道您不会配合我,也知道您不会回答我的任何问题,您是七百年前的大英雄,怎么可能因为一个邪教徒和您废话了几句,就坦然地信任并把秘密告诉对方呢? “相同的道理,您又觉得我为什么会陪着您在这里说话,并且一个接一个地回答您的问题呢?” 随着那中年人的话音落下,高文身旁的所有景象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刚铎古帝国的城市开始崩塌,天上的魔法穹顶四分五裂,而一阵又一阵的噪音则浮现在他的精神世界中! 他终于知道了真正的危机在什么地方,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一个狡诈的邪教徒会在跟自己交谈的时候主动透露出那么多信息——虽然他从刚才开始就在怀疑、警戒着对方有什么阴谋,但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对方的阴谋是什么。 有什么东西正在入侵他的意识!正在窥探他的记忆! “在永眠者的梦境中,即便是巨龙也会逐渐沉沦,”那中年人站了起来,摆着点心和红茶的圆桌在他身前化为一团不断蠕动的星光,并渐渐消散,“精神与意识真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人依靠它才能成为人,但人又几乎无法控制它的运行,在一个人的潜意识中,所有事情几乎都是自动运转的,哪怕是传奇级别的人物,也会在这里露出最大的破绽。” 高文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开始松动,有一个外来的“阅览者”正在寻找这些记忆的切入点,他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思想,控制着那些仿佛幻灯片一样开始脑海中浮现的记忆片段,而控制这一切带来了极高的精神压力,让他甚至无法再开口讲话,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中年人的眼睛。 “您在这里与我交谈,便是在逐渐敞开您的记忆大门,不管您是回答还是询问,这种‘交谈’本身都是在建立连接——包括现在,您听着我的声音,您接受着我传来的信息,在这个过程中,您的意志壁垒也在不断瓦解,而很可惜的是,您几乎无法阻止这个过程……”中年人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显然他已经胜券在握,“啊,您的抵抗确实很顽强,相当符合您大英雄的身份,但是您不知道么?永眠者最强大的力量并非幻象或心灵攻击,而是窃取别人的记忆,并将这些记忆加工成为自己新的力量……同时也让这种‘记忆路径’成为一种跳板,您会忘了这次会面,而我则会在读取完您的记忆之后在您的潜意识里留下一个传送途径,以便于我的意志可以随时‘降临’在您的身体上……没错,没错,您刚才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可怜的佣兵的身影,是的,就是那样的跳板,永眠者在梦境与思想的世界中漫步,依靠的便是那样的跳板……” 高文默默地在脑海中整理着自己的记忆片段,完全没有回应邪教徒的任何挑衅,终于,在脑海中那些吵杂的噪音加强到无法忍受之前,他完成了最终的整理。 在白袍中年人惊诧的视线中,高文抬起了头,脸上带着隐藏了好久的笑意:“你确认……要看看我的记忆么?” 中年人愣了一下:“你……” 高文完全放开了自己心灵的限制。 “如果说每个人的意识世界中都存在一堵记忆之墙,那么我的这堵墙其实并不是为了保护自身,而是为了保护像你这样莽撞的窥探者。” 高文完全站直身体,静静地看着那中年人慢慢瞪大他那极端恐惧的双眼,看着他开始发出疯狂的嘶吼,看着他的面容仿佛蜡般融化,看着他的身体扭曲崩溃,甚至在崩溃成一摊血肉之后仍然有嘶吼声凭空传来。 “保底几十万年的监控资料库你都敢看,脑壳不要了?” 第0168章 被吞噬者 高文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的灵魂早在穿越发生的时刻便已经完全变异,否则没有任何解释可以说明为什么一个人在天上挂了几十上百万年之后竟仍能保持神智的正常,而且不但神志正常,还记忆清晰——过去几十上百万年俯视大地所收集到的庞大到令人恐惧的信息数据,可以丝毫不差、毫无损毁地保存在他的记忆中,直到现在仍然能够准确读取。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永眠者邪教徒的灵魂显然没有进行过这种改造。 在短短几秒钟内遍历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年的庞大监控记录,对本质上仍然是凡人灵魂的邪教徒造成了毁灭性的影响。 当那个永眠者邪教徒的心智与灵魂逐渐崩塌成无意义的碎片时,高文恍惚间接触到了一些意识的残片,这些凌乱破碎的数据流入他的脑海,在他那庞大到令人恐惧的记忆体量中激起了一点近乎无法察觉的浪花,如果不是高文精神集中,他恐怕甚至不会注意到自己从这个邪教徒的残魂中掠夺了一些东西过来——而在仔细感应之后,他确认了那是邪教徒残存的一些记忆。 可惜的是,量很少,并且支离破碎不成逻辑,而且由于邪教徒本身的思维混乱,那些记忆中也充斥着大量混沌无规律的扭曲阴影和疯癫的臆想——更糟的是由于永眠者沉醉于梦境之中,这些记忆的真伪也就变得无从分辨,高文并不能确定那些画面中有多少是实际发生的,又有多少是永眠者睡梦中脑补出来的。 只是根据少数能够读取的资料,他明白了眼前这个永眠者的“存在”形式。 对方似乎抛弃了自己的肉体——或者是将自己的肉体转化成了某种可怖的、非人的形态,他在邪教徒的记忆中看到一些疯狂的仪式,那仪式中有肢体消融、灵魂脱出躯壳的景象,而之后便是邪教徒在一个个新的躯壳之间游荡、在他人的梦境与记忆中漫步的场景。 这个永眠者似乎“飞升”了自己的灵魂,从而具备了这种在人类心智之间转移的可怕能力。 幸运的是,这种飞升仪式显然要求甚高,而且之前对方言谈间也泄露了他在整个邪教团体中主教以上的地位,所以具备这种可怕能力的邪教徒应该极少,并且他们大部分时间应该也不会在现世活动。 周围的混沌空间仍然在不断崩解,支撑它存在的力量已经退去,而在这个“梦境”彻底消失之前,高文抓紧时间集中起精神,在永眠者邪教徒那残存的一点灵智中努力搜寻着可能有价值的情报。 …… 在康德领的古老城堡中,维克多·康德正脚步匆匆地走在通往城堡下层的走廊中,魔晶石的灯光将整条走廊映照的影影绰绰,但在这个老子爵的身旁,阴影却仿佛某种恒定的装饰品般盘踞着,他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了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影子随着他匆匆的脚步而不断拉伸、变形,就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一般。 老子爵的双眼中闪烁着越来越虚幻的星光,他的脚步愈发匆忙,甚至渐渐出现了一丝踉跄,他来到了城堡下层,一扇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橡木门耸立在他眼前。 维克多子爵在门前站住,脸上突然浮现出了犹豫和茫然的神色,就仿佛那门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但他却不敢真的开门去验证一般。 他就这样犹豫了一小会,才终于把手放在门上,但在他自己发力推开大门之前,那扇门却突然自己打开了一条较宽的缝。 一点影影绰绰的灯光从门背后泄出,一个提着提灯的、穿着白裙的长发女人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这是一个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她的皮肤白皙,容颜美丽,但却隐隐带着一种病态,浑身透露出一种柔弱到惹人生怜的气质,她拿着提灯,惊讶而好奇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子爵,露出一个微笑:“亲爱的,怎么了?你要让我出去吗?” “我……不,没什么,”老子爵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犹豫,但下一秒,所有恍惚和担忧的表情都从他脸上消失了,他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露出微笑,看着眼前年轻的妻子,“没事了,我只是来看看你。距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会,你回去睡吧,好好补个觉,然后起来和我共进晚餐。” 格外年轻的子爵夫人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可是亲爱的,我已经不困了。” “听话,回去睡觉,”老子爵摇摇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我过会来找你。” 年轻的子爵夫人眨了眨眼,似乎安心下来,她点点头,便拿着提灯再次退回到门内,那沉重的橡木大门随之缓缓闭合,在空无一人的城堡走廊中响起一阵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响。 维克多·康德在门口站了一阵子,表情茫然了一下,随后重新恢复了往日里那种沉稳而平和的神态,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在安苏王国的东境附近,古老而隐蔽的山洞中,万物终亡会的女教长贝尔提拉骤然睁大了眼睛。 作为教会中频繁与其他邪教团接触的“外务主教”之一,她长期和几个永眠者高层保持精神联系,而这次一个永眠者主教贸然接触高文·塞西尔让她产生了些许的不满,只是那毕竟是其他教团的事情,她无权干涉也不好劝阻,便只能等对方完成接触之后再询问是否有所收获。 她相信那位主教一定会有收获——毕竟,今日的高文·塞西尔早已不复全盛,七百年的沉睡削弱了他的肉体和精神,而一个有着接近传奇实力的噩梦主教在精神层面与这样一个“伪传奇”较量,不可能落入下风。 可是她等来的不是那名永眠者主教大获成功的消息,而是对方的灵魂发出的一声哀嚎,以及通过精神联系传播出来的巨大恐惧。 随后那个属于永眠者的心灵反应便消失了,仿佛被某种可怕的吞噬者一口吞下,彻底消化般完全消失。 贝尔提拉从精神联系中感受到了那种巨大的恐惧,以及隐藏在恐惧中的意外和惊惶,但她完全想象不到高文·塞西尔的意识世界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吞噬掉一个主教级别的永眠者,甚至还让他在临终前如此恐惧——那些擅长玩弄人心的教徒可是制造和享受噩梦的行家里手,他们的心志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在疑惑间,贝尔提拉选择造访另外几个与她有所联系的心智,那是永眠者教团在安苏的几名高阶成员,也是和那位陨落的永眠者主教保持联系之人。 但在精神连接建立之后,她开口询问之前,一名噩梦主教便主动发来消息:“罗德里克主教陨落了。” “他是在和高文·塞西尔的精神接触中被吞噬的。”另一名噩梦导师补充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贝尔提拉难忍好奇地问道,“他在陨落之前有发出任何消息么?!” 永眠者之间的内部精神联系要远比和外人的精神联系紧密,贝尔提拉没有从罗德里克主教的临终思维中听到任何言语,但或许其他保持连接的永眠者能知道些什么。 精神连接中的几个心智沉默了几秒钟,终于,一个噩梦主教回复了:“他只来得及向外发出一句话——” 下一秒,罗德里克被吞噬前所嘶吼出的、带有强烈执念与感情印记的一句话便在贝尔提拉的脑海中炸裂: “不要来窥探这个非人的灵魂!!” …… 高文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那个关押俘虏的小屋中。 那名被永眠者当成跳板和牺牲品的佣兵头目已经倒毙在地上,这个健壮的男人七窍流血,整个头颅就像被煮过一般通红,甚至还冒着微微的热气,他那扭曲的表情足以说明他在死前遭受了怎样恐怖的痛苦,而那名佣兵法师则仍然昏昏沉沉地坐在旁边,似乎对身旁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 赫蒂、皮特曼、琥珀等人则站在他的周围,每个人都用紧张而关切的目光看着自己。 “怎么了?”高文甩甩脑袋,将脑海中残存的那一点不适感彻底清除出去,随后长出口气,“我刚才是不是失去意识了?” “先祖,您没事太好了!”赫蒂终于长出口气,冷汗在她放松的一瞬间才从额头流淌下来,她不顾风度地冲上来检查着高文的情况,“您没事吧?您没事吧?刚才那个佣兵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强大的魔力,随后您便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我们每个人都吓坏了!” “我没事,我没事,”高文安慰着已经有点炸毛的大孙女,紧接着皱起眉,“我失去意识多长时间?” “并不长,大概只有几分钟,”皮特曼也擦了擦额头冷汗,“幸亏您没事,否则我今天得横着出去——肯定有人要说是我折腾假药出了岔子。” 琥珀立刻瞪了小老头一眼:“真的跟你折腾出来的这些可疑药膏和熏香没关系?!” “确实跟他没关系,”高文摆摆手,心中确定了在那个意识空间中的时间流速看来确实跟外界不一样,他在那里面感觉至少过了大半天,可是在外面才只有几分钟而已,“刚才有一个永眠者邪教徒试图侵蚀我的精神。” 所有人大吃一惊:“永眠者?!” 第0169章 再次入梦 听到高文的话,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永眠者?!” 这是完全出乎他们预料的,就连一向沉稳的赫蒂都差点拿不住自己的法杖,她瞪大眼睛看了那个倒毙在地上的佣兵头目一眼:“这个佣兵是永眠者邪教徒假扮的?!” “不,他只是被永眠者当成了跳板,”高文揉着眉心,说着自己从邪教徒那里得到的情报,“这个家伙大概是在过去的某个时间不幸做了一个噩梦,而一个强大的永眠者邪教徒借助噩梦在他心灵中留下了坐标,这样一来,他就成了个一次性的‘载体’,可以让那个邪教徒在有需要的情况下快速‘降临’。” 这般诡异的事实让琥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种邪教徒怎么听起来比什么万物终亡会还邪门?!” “永眠者确实比万物终亡会更加诡异,”皮特曼沉声说道,作为真正接受过传承的德鲁伊,他对邪教徒方面的事情了解颇多,“永眠者是梦境之神教会堕落、转化而来,他们原本是安抚人心、驱逐噩梦的牧师,但在堕落之后却变成了编织噩梦与恐惧的行家里手,最强大的永眠者主教们都有在人的梦境中行走的能力,而且他们可以把人和人的梦境串联起来,从而让自己更加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他们特殊的能力让他们比一般的邪教徒更令人恐惧,但多少算个好消息的是……永眠者的行事并不像万物终亡或者风暴之子那样极端血腥,他们只是把人拉入各种各样的噩梦或幻象中,偶尔做些绑架的事情,但很少会主动制造杀戮。” 听到这,赫蒂也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也听说过永眠者教团的事情,他们确实很少制造大范围的死亡事件,但他们的行动却比别的邪教团更诡异怪诞,我个人感觉他们这种仿佛隐藏着什么巨大计划,平常不怎么杀人的邪教团体要更加可怕一些。” 高文深有同感:“只要是黑暗教派,就没有不危险的,他们不杀人,就只能说明他们会做比杀人更可怕的事情,而那些事情比制造杀戮还防不胜防。再者说了……永眠者是除风暴之子外唯一一个跟万物终亡会打交道的黑暗教派,万物终亡与风暴之子都是残酷血腥的教派,能跟他们相处到一起的永眠者……不可能是良善之辈。” “我越听越瘆得慌了,”琥珀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仿佛要把鸡皮疙瘩搓下来一般,紧接着她好奇地抬头看着高文,“那刚才你是被永眠者拖到他们的‘噩梦’里了?然后呢?你跑出来了?” 高文笑了笑:“我们在意识世界里较量了一下,然后那家伙就死了,多半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琥珀哦了一声,赫蒂也颇为崇拜且信服地看着自己的太祖祖祖爷爷,只有皮特曼怀疑地上下打量了高文几眼:“能够进行意念降临的永眠者……会是小角色?” “反正没我厉害,”高文耸耸肩,“反正那家伙已经死了,他生前有多厉害也不重要。” 赫蒂显得有点忧虑:“但关键是一个永眠者邪教徒为什么会袭击您……上次的万物终亡会还可以说是个意外,那堕落德鲁伊真正的目标是坦桑镇,可是这次的永眠者明显就是冲着您来的,那个佣兵头目在被‘占据’的时候清楚地喊出了您的名字!” 高文表情跟着严肃起来,他知道赫蒂的担心不无道理。 死而复生的高文·塞西尔,确实已经开始引起某些黑暗势力的注意了。 从那名邪教徒的残魂中读取的记忆虽然不多,但也可以拼凑出他在最近期的一些思想和经历。高文可以确定那名邪教徒在南境活动多年,他在这一地带数以千计的受害者身上留下了噩梦坐标,而那个佣兵头目正好是其中之一,他在捕奴行动中被高文抓获这件事本身只是个巧合——但那个佣兵头目背后的永眠者盯上自己却不是一天两天的。 从交谈中得知,那个邪教徒很在意高文·塞西尔的某次秘密出航以及所谓的“永暗海域”,所以在高文揭棺而起并把消息传出来之后,那个邪教徒恐怕就已经在计划这次接触了。 而恰巧落入高文手中的佣兵头目只是提前给了他个完美的良机,只不过那个邪教徒自己都不会想到,他竟然就直接栽死在了这个良机里…… 一个永眠者主教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袭扰的结束,高文认为肯定还有别的黑暗教派或者神秘组织在盯着自己——那所谓“永暗海域”和“秘密出航”恐怕牵扯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它足以让最警惕最隐蔽的邪教主教都铤而走险,自然也能引起其他潜藏者的好奇心。 但问题是他高文自己也很好奇那所谓的“永暗海域”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事到如今,高文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那个永眠者主教死的很是干脆利落,他没有掀起一点波澜就死在了塞西尔家族的领地上,这或许能给某些窥探者一些警告。 反正如果还有胆大的要来找麻烦,高文也没别的办法,他只能接着,毕竟他现在是拖家带口的,总不能一言不合其怂如风吧? 皮特曼看了看表情严肃的高文,又看了看一脸忧虑的赫蒂,他轻声叹息,同样露出严肃的表情说道:“公爵大人,我认为您这次是时候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辞职申请了……” “你要真想跑,现在就已经没影了,你是那种会在跑路之前好好跟老板打招呼的人么?”高文瞥了这个德鲁伊之耻一眼,随后摆摆手,“反正来了我就接着,三两个小鱼小虾还不至于能掀起多大风浪,我就不信那帮夹着尾巴过了七百年的邪教徒现在敢组织一波大军打过来。” 随后,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仍然昏昏沉沉的那名法师佣兵。 赫蒂见状立刻问道:“先祖,还要继续审讯么?” 高文摇摇头:“已经不用了,把他继续关着,过一段时间再看情况。” 他没有考虑要直接处死这个法师佣兵,但也并不打算把对方放掉——将北方荒野的那次解救流民行动视作一次战斗的话,眼前这个佣兵就是塞西尔家族的战俘,按照这个时代的法律,此类战俘会被直接当成奴隶,以终生劳役来弥补其主人在战场上抓捕他而损耗的武器和人力,可是高文现在还没想好要给这种“战俘奴隶”安排什么样的劳动改造。 塞西尔领现在很缺人,所以高文并不介意让这样一个俘虏通过充当劳动力来发挥价值,这比处死或流放都划算得多,但对方毕竟是个二级的施法者,把他直接扔到西边的矿山里挖矿一来浪费,二来高文还不放心,所以具体让他干什么……还真得好好考虑考虑。 赫蒂对高文的安排没有异议,不过她还是很在意这些佣兵在白水河北部的旷野中捕掠流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不调查康德家族雇佣这些佣兵捕掠流民的事情了?” “啊……对,”高文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来与那个邪教徒在意识世界中的交锋还是造成了影响,他竟然完全忘记了审讯这两个佣兵的原本目的,“我有点疲惫,把这件事忘了。好吧,赫蒂,皮特曼,这件事交给你们两个,趁着药水和仪式的效果还没结束,询问一下康德家族在霜月捕奴到底是为什么。我得回去休息一下,你们之后把审讯的结果告诉我就行。” 在安排完这边的事务之后,高文便返回了自己的帐篷。 他确实疲惫了——精神世界深处的疲惫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浮现出来,让他意识到自己与那个邪教徒的交锋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轻松。 哪怕身为卫星精,调动那庞大的记忆去吞噬另外一个心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回到帐篷之后没过多久,他便在自己的床铺上沉沉睡去,并飞快地进入梦乡。 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中。 这条走廊是典型的安苏风格,与南方贵族喜欢的城堡建筑有着同样的内饰和支撑结构,走廊两侧的支撑柱均半埋在墙壁里,而每个支撑柱上都镶嵌着一盏点亮的魔晶石灯。 可这并不是塞西尔家族以前的古堡,也不是坦桑镇的莱斯利家族城堡,不是高文记忆中所知道的任何一座城堡内部的样子。 几乎在第一时间,高文就意识到自己恐怕又进入了一场梦境,而且还是以意识清醒的状态进入的梦境,刚刚与邪教徒接触过的经历让他瞬间全神戒备地警惕起来,并在心中忍不住嘀咕: “怎么这么快就又来一波?这帮邪教徒是救爷爷的葫芦娃么?”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次的情况与之前不太相同——他并没有在一个完全混沌的空间中醒来,也没有人神神叨叨地闯入自己的梦境,他还有一种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可以醒来的感觉,比起被永眠者拖入假想空间,这更像是一场正常的梦。 唯一与入梦不同的,就是自己保持着异乎寻常的清醒。 不,还有更多的不同…… 高文心有所感地看向自己的手,有意识地勾勒了一下某样物体的形态,下一秒,他便发现自己手中多出了一罐听装的可乐。 在这个清醒的梦境中,他似乎可以创造出自己内心所想的事物。 第0170章 阴影中滋生 高文在这个清醒的梦境中漫步着。 他不知道这种变化的原理是什么,但他猜测这变化的原因多半跟那个倒霉的永眠者邪教徒有关——在吞噬对方那些残存心智的过程中,他接触到了永眠者的零星知识,那些零星知识并不仅仅是记忆资料那么简单,作为超凡领域的“知识”,它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它们为高文带来了这种在清醒的梦境中活动的能力。 高文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按照心中所想在手中塑造出一些东西,并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这种“塑造”的局限性。大概是因为自己并没有获得真正的永眠者力量,所以他在梦境中所塑造的事物仍然有着十足的“空想”特性,仅仅具备以假乱真的外观,但却没有真正的作用。 他制造出来的饮料没有任何味道,他按照记忆塑造出的手机也无法开机使用。 而那些压根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空想物品就更是连外形都很难长时间保持了。 但就是从这残缺无用的能力中,他不断了解着永眠者这一特殊异端教派的本质,以及他们可能的目的。 沉浸于永恒的梦境之中,尝试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寻求解脱——这大概就是永眠者的追求。他们在梦境世界中塑造假象的能力在高文看来已经达到了完全以假乱真的程度,事实上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真相,任何一个进入永眠者梦境的人都会瞬间迷失在那个虚假的世界中,而对于心志薄弱之人,哪怕提前知道了真相,也很容易沉溺在假想世界各种美好的事物里。 虽然外界对永眠者的评价是“制造噩梦的行家里手”,但高文在吞噬了那个邪教徒的残存心智之后,隐约意识到那些编织人心的教徒真正追求的恐怕其实是一个美梦——而制造噩梦只是他们达成目的的某种手段。 高文走过长长的走廊,在这陌生的地方,他的心智沉静如水,而思绪则格外敏捷。 套用前世的一句话,沉醉于虚拟世界的人多半是为了逃避现实,而永眠者在高文看来就像是某种群体性逃避现实的虚拟世界狂热者,但他们所逃避的又具体是现实世界的哪一部分呢? 是魔潮所引发的社会崩溃和生存环境恶化?是宗教格局的变动和其他教派的排挤?亦或者……是众神已死的真相? 眼前的走廊到了尽头,一扇沉重的橡木门立在眼前,高文皱了皱眉,他在那橡木门上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徽记,是康德家族的徽记。 是因为最近自己在关注康德家族的事情,所以他们的家族徽记出现在了自己做梦的场景里?或者说……这里真的就是康德城堡? 高文皱着眉环视四周,他确认自己从未到过这个地方,而正常情况下,人类梦境中是不会出现超出自己记忆或者认知的事物的,哪怕出现了光怪陆离的东西,那也多半是平日里所见的事物在潜意识中扭曲而来,但是这个梦境中的一切场景都稳定有序,甚至墙壁上的花纹和每一盏魔晶石灯放出的光辉都毫无瑕疵,联想到自己所吞噬掉的永眠者心智,高文突然怀疑这个场景恐怕脱胎于那个邪教徒的记忆。 那个邪教徒在康德城堡中活动过? 犹豫了片刻不到,高文便伸出手去,用力推开眼前的橡木大门。 大门背后是一处仿佛地窖般的空间,宽广,深邃,笼罩着昏暗的光线,作为城堡中的地下结构,这个“地窖”的规模已经远远超出了必要,以至于仿佛是将地表上的宴会厅搬到了地下一般,而在这样一个宽广异常的空间中,高文看到有一根根直立的柱子连接着地面和上方的石质顶棚,那些直立的柱子表面似乎有着文字。 高文凑近其中一根柱子,赫然看到那上面根本不是什么文字,而是无数用指甲抓出来的深深凹痕! 在看到这些凹痕的一瞬间,高文便感觉自己眼前的视线骤然一花,紧接着四面八方昏暗的空间中便浮现出了大量如水般的波纹,在波纹荡漾之中,无数影影绰绰的事物脱离了潜意识层的“伪装”,出现在高文眼前。 那是一个又一个形似人类的虚影,有着半透明、灰白色的形体,以及模模糊糊并且隐隐透露出麻木表情的面容,他们影影绰绰层层叠叠地站在这里,那虚无的双眼空洞地凝望着整个“地窖”的中心。 这些人影浮现出来的时候吓了高文一跳,但后者随即便意识到这些影子根本没有察觉自己的存在——或者说,这些影子恐怕压根没有思考的能力。 在镇定下来之后,他循着这些影子注视的方向望去,结果赫然看到这间“地下大厅”的中心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石质的平台,在那平台上,则摆放着一口巨大而华丽的棺材。 高文皱起眉头,穿过身旁影影绰绰的无数人影,向着那巨大的棺材走去,但他刚走到一半,便听到耳畔浮现出了一个虚幻模糊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有两个人正在交谈,但却断断续续难以分辨,高文仔细竖起了耳朵,才听到几句较为清晰的内容: “……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从噩梦中醒来,一切都仍然美好……” “……梦与现实,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失去了他们……” “永眠者会帮助你的,你不要害怕,不要相信那些对我们诋毁的谣言,我们就如七百年前一样,仍然致力于将众生从痛苦中解救,只不过七百年前我们让众生远离噩梦,而今天我们让众生远离噩梦般的现实…… “你只要把它放在这里,为它提供充足的养分,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逝去的,终将归来,不仅在梦境中归来,也会在现实中归来……” 这交谈声低沉而又模糊,并且带有严重的失真,以至于高文甚至无法判断对话人的男女,但有一点他几乎可以肯定,说话的人中有一个就是被自己吞噬掉的那个永眠者邪教徒! 从梦境中醒来之后,高文立刻第一时间叫来了赫蒂与皮特曼。 “先祖,我们已经询问完那个佣兵法师了,”赫蒂还以为高文把自己叫来是要询问对俘虏的审讯进度,于是一见面便说道,“他们确实是在为康德家族做事,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雇主让他们抓捕流民是做什么,只有一点能确定——他们从未见到被他们抓回去的流民在日后以奴隶的身份在康德领上出现,也没见到有奴隶贩子从康德领带走那些人,被抓回去的流民就好像蒸发一样消失在了那片土地上。” 高文皱了皱眉:“果然……” “果然?”赫蒂一愣,不明白高文什么意思,“您知道什么了么?” “恐怕我得立即前往康德领一趟,”高文在此前已经做出了决定,此刻直截了当地说道,“越早越好。” 这次赫蒂是真的惊住了:“前往康德领?您去那里做什么?难道要亲自去找康德子爵质询有关流民的事情?这种事……” “比那更严重,”高文严肃地说道,“我在此前和那个永眠者邪教徒对抗的时候接触到了他的一部分意识碎片,刚才那些碎片的内容浮现了出来,我看到那个邪教徒把一样东西交给了康德领的某人——极有可能就是现在的维克多·康德子爵,而那东西是一件邪物,它已经在那片土地上呆了很多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这期间它一直在汲取活人的灵魂成长着!” “汲取活人灵魂的邪物?”皮特曼大吃一惊,“难道那些被抓进康德领的流民……” “多半是被喂掉了,”高文皱着眉,“那东西已经成长到很关键的时候,但还没有完成最后的蜕变,可一旦它完成了……我担心包括坦桑镇、新塞西尔以及更北边卡洛尔领在内的所有区域都会被它的力量笼罩进去。” 高文这并非危言耸听,因为在那个梦境即将结束的时候,他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支撑着那个梦境世界的、正在不断成长的某样“物品”的存在。 他能感受到那个物品蔓延出来的力量,能感受到它对相当大范围内所有人类心智的影响,或许是因为吞噬了那物品原主人的心智碎片,高文已经与那东西建立了某种细微的联系,这让他几乎百分之百地可以肯定:一旦汲取了足够的能量,那件被邪教徒安置在康德家族古堡中的诅咒之物就会爆发出相当可怕的力量,而新塞西尔领和坦桑镇的普通人将无一幸免地被卷入其中! 已经威胁到了自己头上,他就没法坐视不管了。 高文这严肃的态度也感染到了赫蒂,后者跟着紧张起来,并产生了一丝忧虑:“先祖,您在坦桑镇已经以身犯险了一次,这一次……” “不,这一次反而不会那么危险,”高文摇了摇头,“只要我及时找到它,那么它对我就是毫无威胁的——我有办法能控制它。” 他的回答颇有自信,这让赫蒂也稍微安心了些,但后者还是忍不住关心道:“可如果维克多·康德子爵已经被邪教徒完全蛊惑并控制,他会不会对您不利?” “在这整起事件中,只有一个人具备威胁到我的能力,”高文看着一脸关心的赫蒂,微微笑了起来,“但那个人已经在意识空间中被我摧毁了。” 第0171章 永暗海域的传说 无论如何,康德领都是必须要去一趟的,而且高文要亲自去。 安苏王国体制松散,王室对边远地区的保护力度就如统治力度一样低下,而且南部地区承平日久,战斗力再强的军武家族在这种环境下也会慢慢衰颓,所以身处极南境的高文几乎不可能指望任何来自第三方的支援(这种环境大概也是导致邪教徒能够对这一地区进行大肆侵蚀的原因之一),而等不来支援只是高文决定亲自动身的其中一个因素,另一个原因则是他在那“梦境”中看到了一样东西。 他对赫蒂和皮特曼提到永眠者在康德城堡中留下一样邪物,但他并未说明那“邪物”是什么东西,然而事实上,他已经看见了那样事物,并且认出了它。 那东西就位于地下大厅中心的华丽石馆前,像个接受供奉的“圣物”般被放置在一个小型祭台上,它是一盏精致的魔法提灯,而在七百多年前,高文·塞西尔将它作为一件礼物送给了当时在开拓者队伍中担任随军牧师的赛琳娜·格尔分。 那曾经是一位温柔沉静的女士,是一位被开拓者们深深信赖的、在黑暗与恐慌的年代用梦境治愈过无数战士的心灵创伤的梦境之神女神官,她虔诚的信仰和杰出的贡献让她在不到三十岁就成为了北方开拓军中的梦境主教,如果命运没有开个恶劣的玩笑,那么她甚至有可能成为梦境教会教皇的候选人之一,成为一个像高文·塞西尔那样鼎鼎有名的开拓英雄。 但在那次尝试沟通众神的神秘仪式中,她随着当时的梦境教会教皇前往了先祖之峰,没有人知道那次仪式以及之后举行的会议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高文只知道,在那命运的一天之后,包括德鲁伊教派、梦境教会、风暴之神教会在内的数个教派便成为了人类社会的敌人。 没有公开宣布的决裂,没有宗教朝堂的辩论,几个教派就好像是同时发了疯一般冲出了先祖之峰的会场,随后他们分布在整个大陆各处的信徒也好像接到了某种指令般同时离开了各自的教堂与集会所,某个不可见的巨大心灵之网似乎从那一天起便笼罩了每一个黑暗教派的成员,在短短几天内,几大教会先后堕落,并彻底消失在世人眼前。 由于当时的整个先祖之峰都被圣光教会和战神教会的武装神官封锁,因此谁也不知道那天的实情如何,几大正神的发言人在那之后对外的解释是“少部分极端的教会无法接受与其他信仰和平共处的条件,因而选择叛逃”,但在高文·塞西尔,以及日后的高文心中,他始终对这个解释心存疑虑。 而至于赛琳娜·格尔分,她也是从那天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昔日用梦境抚慰战士们的伤痛,被开拓者们信赖的温柔女神官消失了,她可能像一部分堕落德鲁伊那样冲进了刚铎废土,也可能变成了某种更扭曲、更黑暗的存在,高文不知道那位旧日友人最终的结局是怎样,他只知道,七百年后的今天,赛琳娜·格尔分的一件遗物出现在了这里,被作为某种邪恶献祭仪式的核心安置在康德家族的古堡中。 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回收那东西,这或许那有助于他搞明白七百年前的先祖之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至少搞明白最初的那批神官在堕落为邪教徒时都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在康德古堡中进行成长蜕变的邪恶力量还没有进入全盛状态,根据梦境中感应到的进度,高文可以慢慢筹备,来给自己安排一个既能够进入康德古堡,又不会引起维克多·康德子爵警惕和怀疑的机会——他不打算全副武装地打进去,而要在事件爆发前找个机会阻止它。 一位公爵要拜访一位子爵是很麻烦也很引人注意的事,但一位目前只有名号,本质上只是个开拓领主的公爵要拜访“邻居”就不是那么复杂了,高文知道康德领出产的粮食和草药有很大一部分会被送到坦桑镇,随后被塞西尔领购买回去,而且前不久塞西尔领还从坦桑镇购买了一批奴隶(是正规的、由奴隶贩子售卖的奴隶),这就意味着两个领地其实有着不少贸易往来,这就是个造访的理由。 他准备了一套说辞,并交代赫蒂去办:“派信使过去,就说我将会造访,商讨来年采购粮食与药材的问题——塞西尔领会大量采购物资,而这些东西从坦桑镇的市场上倒手一次不但价格上涨,还很耽误功夫,我们可以在塞西尔领和康德领之间建立一条新商路,反正咱们也准备开发白水河北岸了,这件事值得我去跟他谈谈。” 赫蒂点点头:“我明白了。” 在安排完这件事之后,高文揉了揉眉心,把注意力放到了另一件事上。 “你们两个听说过‘永暗海域’么?” 赫蒂与皮特曼顿时一愣,面面相觑。 而高文看到这俩人的表情,心里顿时就是一沉:看来指望不大了。 赫蒂是接受过正统贵族教育,而且点了不少神秘学知识的法师,在正统历史与博物知识上应该算是专家,皮特曼则是接受过社会的教育,而且点了不少坑蒙拐骗学知识的逗比,在野史逸闻与唬人怪谈方面也算是专家,这俩人的知识面形成互补,拼起来几乎就是个异界版的知乎——要是这俩都压根没听过“永暗海域”的话,那他在正常人的知识领域里大概是打听不到这方面的消息了。 “这听上去像是迷信的水手们会编造出来的名词,”赫蒂皱着眉,猜测着说道,“海洋常年笼罩在魔力漩涡和风暴中,几乎没有船只敢挑战深海,偶尔有胆大的冒险家出海试图寻找航道也鲜少有人活着回来,久而久之水手们就编造了各种跟海洋有关的迷信故事,还给那些发了疯回来的冒险家所念叨的各种奇诡海域起了各种各样的名字……先祖,您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 “也是从永眠者邪教徒的记忆里,”高文在这方面没有隐瞒,并随之看向皮特曼,“你好像有话说?” 老德鲁伊虽然刚开始听到“永暗海域”几个字的时候也是一脸茫然,但在赫蒂讲述那些水手的迷信故事的时候却渐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于是高文好奇地问了他一句。 “是的,大人,如果您对一些野史怪谈感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跟您讲讲那些流传在民间的、上不了台面的故事,”皮特曼点点头,“我确实听说过‘永暗海域’,但它并不是人类创造的词汇,事实上它源于白银精灵,是在精灵中流传的故事——所以刚才我一下子没联想起来。” “白银精灵的野史怪谈?”高文顿时大感意外,他没想到一个永眠者邪教徒口中提到的“永暗海域”竟然是个源于白银精灵的词汇,“那帮超级能活的长耳朵还会传这种东西?” “生活在大陆南部的白银精灵建立了这片大地上最古老的文明社会,比人类在大陆中部崛起还早了上万年,如今虽然最初的精灵帝国已经失落在历史中,新生的白银帝国却继承了古精灵帝国的很多历史文献,但由于年代过于古老,再加上上古时期活跃的各种元素生物、异兽很容易和神话传说混在一起,所以那些历史文献也有着大量的错漏不实之处,它们演变成野史怪谈也是很正常的,毕竟精灵也只不过是凡俗物种嘛,”皮特曼笑了起来,“而关于永暗海域,则是各种精灵传说中最离奇的一个。” 随后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咳咳。在关于永暗海域的传说中,精灵谈及了自己一族的起源——据说世间原本压根没有白银精灵,也没有灰精灵、暗精灵等各种精灵亚种,只有一种天生具备强大力量而且永生不死的‘原初精灵’生活在遥远的另一块大陆上。 “在上古的某一天,那块大陆发生了灾害,于是一群原初精灵便乘坐着可以在海面上空悬浮疾驰的‘方舟’逃离了他们的先祖大陆。这些精灵在被迷雾与魔力漩涡覆盖的无尽之海上遭遇了迷航,并在迷航半个月后突然闯进了一片永远处于黑夜、永远被星光笼罩的海域,而在那片海域的中央,耸立着一座极端宏伟、极端高大的巨塔,那巨塔有着山岳一样的身姿,其顶端笔直地探入星空之中。 “迷航的原初精灵们被巨塔和星空所触动,于是在星光下虔诚地祈祷,希望能找到一片新的生息地,而他们的祈祷竟然通过巨塔被传达到了群星中的众神的耳朵里,于是星光便降下赐福,巨塔打开了大门,让原初精灵们踏入其中。 “所有的原初精灵都走进了塔里,他们在那塔中看到无尽其妙的事物,有宇宙星空的投影,还有世间各种动物、各种矿物、各种植物的演变过程,他们意识到这塔中蕴藏着不可思议的知识,于是竟然动了贪念——他们不再满足于在塔的外层暂避风浪,而尝试要进入塔的内层和高层,去触摸那些知识。 “于是巨塔降下了惩罚,一种光辉充盈了整座塔,那些妄图窃取知识的原初精灵被光辉笼罩,按照他们侵入的程度不同,他们在光芒中被改造了生命形态,变成了畏惧阳光的暗精灵、身材矮小的灰精灵、无法长时间离开水的海精灵,还有缺陷最少的白银精灵——因为白银精灵的族群畏惧塔的力量,并没有过多地踏入禁地,所以受到的惩罚也最小。 就这样,永生且强大的原初精灵变成了具备各种缺陷的亚种精灵,而这些亚种们在惊恐中逃出了巨塔,回到了他们的方舟上,并离开了那片被他们称作‘永暗海域’的、永远被夜幕和星空笼罩的、耸立着一座巨塔的神秘之地,而他们漂流到如今的洛伦大陆,则是在那之后的事情。” 皮特曼喘了口气,摸着自己的胡子:“大人,这就是关于永暗海域的传说了。” 第0172章 康德领的客人 皮特曼所讲述的这个故事引起了高文巨大的兴趣,同时也让他产生了大量无法抑制的联想。 很多人会把野史怪谈当成不值一提的荒诞故事,但同时也有很多人愿意承认,哪怕再荒诞不羁的野史怪谈,也总有一些源自现实的映射存在。 而在那些寿命悠长、对历史记录远比人类详尽且连贯的精灵身上,高文更加相信他们的传说故事是有事实可循的——尤其是那些关于在海面上空漂浮疾驰的方舟、永远夜幕的海域、通天的巨塔方面,这些超出洛伦大陆凡人认知的事物在白银精灵的传说中竟然被描述的那么详细,那么确凿,这让高文不得不有所联想。 在这块洛伦大陆之外,果然存在其他的大陆? 在这块大陆上的文明发展起来之前,别的大陆上已经出现了文明? “原初精灵”乘坐一种在海面上方漂浮疾驰的方舟逃离了故土,那方舟的本体是什么东西?从描述上看……难道是某种类似地效飞行器的事物?或者大型气垫船? 永远笼罩在夜幕中的海域呢?难道是位于极夜范围内?在这颗星球的南北极同样存在极昼极夜现象么? 而那座在传说中的巨塔又是什么?它显然不是某种自然产物,而更像是人造出来的,塔里面还有着星空的投影和动物植物矿物的影像资料……难道和那个留下了监控卫星的远古超级文明有关?! 如果当年的高文·塞西尔所进行的秘密出航真的是找到了永暗海域,找到了那座巨塔,那么那些水晶就是对方从巨塔中带出来的东西? 无数的信息好像在这一瞬间串联到了一起,事情的前因后果仿佛要露出一些眉目,可是当高文仔细探寻分析的时候,却发现仍然分析不出什么结果来。 情报太过凌乱破碎,中间又夹杂着很多语焉不详的传说、怪谈、推测,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完全不足以让他把当年的真相完全拼合到一起! 这一刻,高文甚至产生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想要造一艘大船,直接跑到王国北部边境出海探险的冲动,去找到那永远笼罩在夜幕中(也可能在特定时间会处于长时间的极昼状态)的海域,去看看那座传说中的巨塔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这种冲动在他胸膛中鼓动着,他不得不深吸了口气,默默思索着领地目前的资源储备,科技基础,工业生产能力,以及山中宝库剩下的金银,把这些东西挨个过了一遍之后,他的冲动完全消失了,而且心拔凉拔凉的…… “先祖,您没事吧?”赫蒂关切地看着高文,后者脸上的情绪变化让她很担心老祖宗会不会有再次去世的可能(而且看情况这次去世还很不安详),但幸好高文及时回了神,对着她摆摆手:“别担心,没事。” “您对永暗海域感兴趣?”旁边的皮特曼说道,并紧接着皱了皱眉,“但恕我直言,哪怕是在强盛的白银帝国,永暗海域也只是个故事而已,总所周知,风暴、迷雾和错乱的魔力场封锁着整片海洋,哪怕以精灵的技术力量也没办法做到在远离海岸线的海域进行导航,技术衰退之后的人类各国就更是不可能了。当年风暴之神教会还没堕落的时候,风暴祭司们还能引导船长们在大陆周围的一些特定航线内航行,但现在风暴之神教会已经堕落成了风暴之子,再也没有人可以在海洋上航行了……” 难得这个小老头可以用这么严肃认真的态度规劝一下自己,高文还是颇为感动的,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已经七百年了,各国还是被困在大陆上,无法前往远海么?” “偶尔会有大胆的探险家去挑战海洋,但活着回来的不足三分之一,而且哪怕回来也多半疯疯癫癫,被远海中的混乱魔力环境弄坏了头脑,”赫蒂摇摇头,“而且挑战大海又有什么用呢?财富皆源于陆地,不管矿物还是作物都只有在陆地上才能得到,挑战海洋实在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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