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明,虽然由于魔潮的影响,这个种族的科技发展似乎陷入了停滞和瓶颈,但她们至少在这漫长的时光中一直延续了下来——而且在这个过程中留下了大量对陆地文明的观察记录。 比起高文后期那种“千年等一帧”的情况,海妖的观察显然更加连续,更加详实,更加可靠。 那么提尔的话应该也是可信的。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每一次文明断代重启,每一次万物重塑之后,凡人种族总是会建立起类似的宗教,总是在信仰着类似的神灵? 在文明传承都彻底中断,甚至世界都重塑过的情况下,那些神灵的信仰竟然是一直延续的?! 神灵可以无视魔潮的影响,这一点高文很久以前就想到了,但他们的信仰又是怎样一次次出现在凡人世界中的?“这一季”的凡人文明是通过“永恒石板”得到了关于神灵的知识,那么以往的每一季凡人文明,也都会出现永恒石板么? 按照高文的猜测,所谓的永恒石板极有可能是远古时期那支“屠神舰队”留下的某种存储介质,这种存储介质难道已经成为神灵不断复苏、不断重新传播自身信息的媒介?或者说……这一切干脆就是远古时期那支“屠神舰队”的手段,是他们刻意为之? 他觉得自己似乎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看到高文不断变化的神色,提尔忍不住好奇起来:“你想什么呢?难不成我念叨一下那些‘神灵’你还不开心了?你不是不信神么?” “不,不是因为这个,”高文赶紧摆摆手,“我只是联想了些别的事情……对了,在你们海妖的记载里,陆地上的每一季文明都有相同的神明体系是吧?那他们是……” “等等,你大概理解错了,”提尔直接打断了他,并甩着尾巴尖认真解释,“我是说你们陆地人在每一季文明都信仰‘类似’的神灵,而不是相同的神灵——这中间区别很大。” “区别很大?”高文眉头一皱,“怎样的区别?” “就是几代教派所信仰的对象看起来有些共同点,但实际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同一个神灵,”提尔努力思索着,想要找到最准确的字眼来描述她所知的那些历史,“我给你举例子吧。比如你们陆地上在远古时期的几季文明都对‘光明、庇护、正义’这方面的概念有崇拜倾向,并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圣光的信仰,但实际上每一代文明的‘圣光之神’都是不一样的。我记得海妖记录中最古老的圣光之神是一个强大的男性巨人,但在那之后的下一代文明所崇拜的圣光之神却是一头龙,一头水晶巨龙……嗯,在你们上一代或者上上代的那一季文明里,圣光之神的形象好像还是个女的,那时候还叫光明女神呢……” 高文一愣一愣地听着,听到最后赶紧叫住提尔:“哎你可注意点啊!出了这里跟别人千万不要说这些,尤其是别对着那帮信徒说,这话题内容太渎神了,让人听去了你容易被架在柴火堆上给烤成烤鱼……” “你放心吧,我当然知道,”提尔一翻白眼,“而且海妖又不怕火烤,大不了被烤成水蒸气,等一波冷空气我们再下个雨回来就是了……” 高文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种族天赋,但他此刻更在意关于神明形象不断变化的问题:“照你刚才的说法,其他教派信仰的神灵形象也是在一直变化的么?” “是啊,你们这一季的魔法女神在上一季还是魔法男神呢,上上季则叫‘万法之龙卡曼多尔’,你们这一季的战神在上一季是个长着四个脑袋的刺角巨狮,但上上季其实是个大胸女人,”提尔摇头晃脑地说着,“而且不只是形象会变化,有时候神灵还会有融合或者消失的情况出现——比如在远古时期,血神和战神其实是同一个信仰,那时候叫做‘杀戮之神’,而你们现在信仰的商业之神在某一季文明里其实应该是分化为商业神和契约神的……” 高文被提尔冒出来的这一大堆上古秘辛弄的一脸懵逼,在心里使劲划拉了半天公式之后他发现自己是不可能把这一大堆神灵的变迁和对应关系给捯饬清楚的,起码短时间内不行,所以他直接放弃这些细节问题,转而总结出了一个最粗浅易懂的结论: 一季又一季凡人文明虽然都各自信仰着确切的神灵偶像,但从总体来看,凡人所信仰的其实并不是某个确切的、不变的神,而是某种具备统一性的、在文明发展过程中几乎必然会出现的“概念产物”! 凡人畏惧火,所以产生了火的信仰,凡人向往光明与正义,所以产生了圣光的信仰,凡人需要贸易和公平,所以产生了商业的信仰,对战争与血腥的崇拜催生了战争和血的信仰,对黑夜的敬畏催生了暗影和黑暗的信仰…… 他们的信仰在最初都是指向某种概念的,而确切的神明形象则应该是那之后的产物。 所以提尔说陆地上的文明不管换了多少代,都在崇拜着“类似的神灵”,可每一季文明的神灵形象却又都千差万别! 高文忍不住想到了地球上的原始神灵崇拜——远古时期,地球人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先是对自然界的某种现象产生敬畏,然后才从这模糊的、概念性的敬畏中诞生了较为明确的神灵,但和地球不同的是,在这个世界…… 神灵以及神灵的力量是真实存在的。 那些形象不断变化的神灵……如果他们真的亘古有之,而且也都有着和各个宗教宣扬一般的人性化特征,那么他们会容许一季又一季的凡人文明随意塑造他们的形象么? 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在圣光教派里哪怕念诵祷词的时候错了几个音节都有可能被圣光“神罚”至死,那些神明对凡人可不会那般宽容。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在每一季文明的宗教体系中,神明真的换了……至少,他们的形象真的换了。 高文脑海中不由得冒出一个极为大胆的问题:到底是神造了人,还是人造了神? 他顺着这个大胆的思路想下去,却又遇上了新的问题:如果真的是“人造了神”,那么死在深海的疑似风暴之神,死在幽影界的自然之神……那切实存在的血肉之躯又该怎么解释?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海妖在极为远古的时候就开始挖掘“大鱿鱼”,而在这个过程中陆地上肯定出现过不止一轮对“风暴之神”的信仰,在这个过程中风暴之神的“神位”到底是谁在坐着? 要知道,风暴之神的力量可是一直都存在的,在风暴之子们堕落黑化之前,他们的牧师可以通过对风暴之神祈祷来换取“海的回应”,从而在混乱的无尽之海中为远航者开出安全的航路,这般伟大的力量不可能凭空得来,难不成那个一直被海妖们连啃带挖的风暴之神在死去活来的百忙之中还抽空回信徒们的消息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风暴之神的敬业程度倒是可以让高文刮目相看了。 高文脸上阴晴不定,最后只悠悠然说了一句:“神灵和凡人的关系……到底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 提尔耸耸肩(以及尾巴尖):“这就涉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毕竟我们海妖压根不信神,哪怕出于好奇按照你们陆地人的做法去举行什么仪式,也压根得不到那些神灵的回应。你们的‘神术’体系在我们眼中完全就是不可理解的,就像你们没法理解海妖的元素科技一样。” “你们能得到神灵的回应才有鬼了,”高文忍不住斜了这个咸鱼精一眼,“看看你们的食谱——那帮神灵回应你们难不成是赶着去给你们当刺身么?” 提尔舔了舔上嘴唇:“说起这个我还真有点馋了诶,话说那个大白鹿我可以去啃一口……” 高文想也不想:“不行。” “为什么啊……”海妖小姐显然大受打击,“反正你们也用不上大白鹿啊,你们又不烧又不吃,那么大一块肉放在那里多浪费……” “巨鹿阿莫恩和‘大鱿鱼’的状况可不一样,”高文瞥了这个已经开始流口水并且使劲晃尾巴尖的家伙一眼,“巨鹿阿莫恩是依靠那一大堆远古兵器残骸所产生的力场给封印住的,卡迈尔没说么?现在那里处于非常微妙的平衡状态,天知道你过去啃一口会有什么后果。而且再说了,通往幽影界的大门是建立在古代刚铎技术上的,那些古代技术如今随时可能出问题,万一你进去啃一口的时候大门关了怎么办?你怎么从幽影界出来?就靠你这海毛虫一样的赶路方式从里面拱出来么?” 提尔:“……” 看到海妖小姐无言以对,高文呼了口气,转过身看着正在灿烂的冬日阳光下一片繁荣的塞西尔城。 “还是继续晒太阳吧。” 提尔无奈地撇撇嘴,长长的蛇尾渐渐融化、变形成一条蛇尾,随后她扭了下身子,如一条咸鱼般毫无动力地趴了下去:“好馋啊……” 而在同一时间,圣苏尼尔城,桑提斯终于再次踏上了这座古老王都的土地。 他抬起头,看着阳光照耀在圣苏尼尔城鳞次栉比的屋顶上,照耀在教堂色彩斑斓的窗户上,也照耀在那些斑驳陈旧的古老城墙和塔楼上。 时隔将近一年,他终于回来了。 第0318章 回家 悬挂着塞西尔家族徽记的三辆马车行驶在王都的街道上,在为首的马车中,女巫吉普莉打开了窗户上的盖板,带着一丝好奇,但又保持着谨慎地打量着这座城市。 她在贫穷落后的南境地区出生长大,直到认识“大姐头”琥珀之前,她的整个世界都是由小镇中黑暗肮脏的阴沟角落、低矮破旧的贫民街巷以及腐臭难闻的垃圾堆组成的,但就如绝大部分安苏人那样,她也有机会听到和这座伟大王都有关的故事——从偶尔路过的吟游诗人,夸夸其谈的冒险者,狡猾警惕的商人口中,她勾勒过这座城市想象中的模样,她想象过那高大雄伟的城墙,富丽堂皇的教堂,气派不凡的贵族府邸,以及国王陛下所居住的、那座贴满了银箔的“白银堡”。 在那些作为骗子和女巫混迹于阴沟陋巷里的日子里,她知道凭自己的地位和能力是不可能造访王都的,不要说造访王都,她甚至只要敢踏进大一点的城市就有可能会被领主抓住并遭到鞭笞,但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这句话她总是习惯在戴着兜帽和占卜套牌的时候用来忽悠那些冒险者,但这时候她很想说给自己——在奇妙的命运安排下,她成了一个体面的人,一个效忠于大贵族的人,而这座以往仅仅存在于想象中的王都,此刻就在她的眼前。 它确实如吟游诗人和冒险者们说的那样,雄伟而壮丽。 但却处处显露出陈旧和肮脏。 吉普莉皱着眉,看到王都街道的两旁遍布污秽,高大的城墙里面也不乏破旧的贫民街巷,这一路走来,她照样看到了衣衫褴褛的贫民和被士兵驱赶的“贱民”,她觉得自己对于王都的美好想象一点点崩塌了。 这确实是一座壮美的古老都城,从底蕴和规模上,它无愧于安苏之首,但吉普莉发现自己更喜欢塞西尔领那干净整洁的街道和井然有序的城区,更喜欢那里朝气蓬勃的人民和恪守法令的官员。 但她谨记着自己临行前接到的任务,于是所有的情绪变化都被她很好地隐藏起来,她带着优雅得体的微笑,放下了马车车厢的盖板,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位年轻奥术师:“桑提斯先生,我们直接前往公爵大人的宅邸?” 桑提斯有些心绪难平,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开口说道:“我想……先回家一趟。” 紧接着他又赶紧补充:“当然,公爵的任务更重要,如果你们觉得不妥,我们就先去皇冠街四号……” “无需这样拘谨,桑提斯先生,”女巫吉普莉微微笑着,就像一个真正的、出身小贵族或富有商人家庭的法师学徒那样,“按照公爵的命令,您是这次行动的主导者,我和皮尔斯只会给您提供必要的建议和辅助。您只需按照您认为合理的方案来行动即可。” “好……好的,”桑提斯有点不习惯地点着头,并略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努力不和对面那位留着一头亚麻色长发、身穿黑色长裙、面容姣好妩媚的“女巫”对视,“那我们先……前往十字街。对了,剩下的两辆马车可以先去皇冠街四号,不用一起跟来——十字街的街道很窄。” 坐在旁边的高瘦男子闻言插了个嘴:“桑提斯先生,如果我们这辆马车可以进入十字街,那么另外两辆肯定也可以,我建议让两辆随行马车跟着——您在回家的时候应尽可能高调,这是一种姿态。” 桑提斯愣了一下,随之点点头:“啊,好的,皮尔斯先生。” 担任护卫的“快腿”皮尔斯敲了敲车厢前端的木板,对坐在外面的驾车向导喊道:“十字街!” 三辆马车在街道上拐了个弯,转向王都的平民区域。 桑提斯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个过程中“漂浮”起来,一种无处着落的感觉缠绕着他,他深呼吸了几下,于是一股夹杂着浓郁腥臊异味的冷空气便钻入他的鼻孔:马车正在经过鲟鱼街,这里的鱼腥味甚至可以盖过街道角落那些便溺之物的臭味。 即便现在是冬天,那腐烂的臭味却也由于已经浸满街道上的每一块砖头而萦绕不去,令人作呕。 他忍不住打开窗户盖板,看着外面的街道景象。 熟悉的街景映入他的眼帘。 低矮、杂乱、拥挤的民居就像层层叠叠的苔藓一样堆积在城墙下,由于天气寒冷,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摊贩在街道上,行人更是寥寥无几,偶尔看到的几张面孔无不充斥着麻木,那些麻木的人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在街道上摇晃着,似乎冬日的寒冷和营养不良的饮食已经让这些人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变化,然而他们也有突然“鲜活”起来的时候——当悬挂着贵族徽记的马车驶过街道,这些表情麻木的贫民几乎立刻便会匍匐在地,额头都紧紧地贴在地面上,他们的反应是如此之快,就好像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 桑提斯眉头微皱,而此刻马车已经驶过短短的鲟鱼街,进入了稍微好一些的“十字街区”。 十字街是中层“市民”住的地方,稍有地位和财富的人会住在这里,和属于贫民街区的鲟鱼街比起来,这里的屋子明显高大一些,而那些行走在路上的人也显然更加精神一点。 他们在见到贵族马车的时候不用立刻匍匐在地,但也必须马上躲到街道两旁,并把腰弯到绝对低于马车车窗的高度——平民必须这样做,这是为了防止他们用肮脏的视线注视可能从车窗探头看向外面的贵族。 只有到了更为高等的、受洗的富裕市民聚居的街区,那些接受过教会赐福的“体面人”才无需这样做,他们只需要站在街道两旁弯腰致敬即可。 在王都,规矩自然是比边境那些荒蛮之地要多的。 出身于十字街,晋升为二级奥术师的桑提斯是这个街区“最有出息的孩子”,他的法师等级也是生活在这个区域的人迄今为止能达到的最高成就,在从前,即便桑提斯在法师学会中混的再怎么不如意,再怎么受排挤,他回到街区的时候也是带着骄傲的,可是现在,看到那些在街道两旁深深低下头去的街坊邻居,他心中却只有一阵阵的烦闷。 这里毫无变化,就跟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去年的十字街是这样,十年前的十字街也是这样,一百年前的十字街还是这样! 但在塞西尔领,一年的时光足以立起一座城,足以让一群不认字的孩子学会写自己和父母家人的名字,足以把那些来自刚铎废土的怪物打回去两次! 桑提斯烦闷地想着,然后突然看到街巷角落有一个小女孩正呆呆地看着这边。 那个小女孩穿着整洁但陈旧的衣裙,衣裙上只有一个补丁,她梳着两条整齐的马尾辫,脸蛋在冷风中冻得发红,两手则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她似乎是刚刚从某个街角里走出来的,以至于没来得及对贵族马车弯腰行礼,而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地看着这边。 桑提斯愣了一下,随后出声喊道:“佩佩!” 然而那小女孩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突然跑开,似乎并没有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那是谁?”坐在对面的吉普莉好奇地问道。 “我的妹妹,”桑提斯语气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要跑?” 小女孩飞快地跑过了街道,跑到一座看上去比周围建筑物要略新一点的房子前,匆匆忙忙地推门跑了进去,一个穿着旧棉衣和旧围裙,正在屋子中央研磨草药的中年女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佩佩?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把草药交给维恩先生了么?” 随后她就看到了小女孩手里的布袋子,眉头不由得皱起来,但在她开口训斥之前,小女孩已经因紧张而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妈……妈妈!外面来了三辆很大的马车!是贵族的!马车上挂着……挂着徽记,就跟哥哥上次寄信回来时,在信纸上画的一样!” 中年女人怔了一下,突然手一抖,研磨草药用的木槌便掉在地上。 她顾不得捡,马上便站起身来,盯着小女儿的眼睛:“你看清楚了?真的是那个徽记?剑和犁的徽记?” 小女孩抓着手里的布袋子,有些紧张和害怕:“看清楚了……” “那是塞西尔家族的徽记……是塞西尔公爵派来的人……你看到马车上还有别的东西么?车夫帽子或者衣服上夹着告死菊吗?驾车的马身上挂着带有白色花瓣的布条吗?” 小女孩似乎是被自己的母亲吓住了,紧张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而通往里屋的门则在此时打开,这个家的男主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怎么了?我听到外面很吵。” “亲爱的,塞西尔公爵的人,来了三辆马车……”这个家的女主人用力绞着手,“桑提斯会不会出事了?我早跟他说过,黑暗山脉是个很危险的地方,让他千万小心,他却总是在信里说……” “冷静下来,”中年男人说道,“桑提斯只是个二级的奥术师,公爵不可能派三辆马车来通知……”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突然传来。 男人和女人几乎立刻便绷直身体,他们呼吸都停了一瞬间,并紧盯着家门的方向,而站在离门最近位置的小女孩则差点跳了起来。 敲门声还在响,小女孩有点茫然地愣了一下,随后下意识地走向家门。 “等一下,我去开。” 中年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越过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来到门前。 他打开门,冷风扑面而来,一个又高又瘦的身影站在那里。 小女孩站在自己的父亲身后,开心地叫了起来:“是哥哥!” 第0319章 桑提斯的家 小女孩把头探出门,带着一分紧张和九分好奇探头探脑地看着停在门口的三辆马车——悬挂着贵族徽记的大型马车与这片街区显得格格不入,但总比停在鲟鱼街要好很多,已经有一些住在十字街的人被吸引,远远地对着这边观望着,但没有人敢过于靠近:身穿黑色钢铁轻铠、身披暗蓝色勋章罩袍的威武士兵站在车旁,他们腰间佩戴的、带有奇特扳机和符文的黑钢长剑令人望而生畏,对于十字街的居民而言,这样的士兵是绝对不能招惹的。 从屋里传来了母亲的叫喊:“佩佩!不要把门开着!快回来!” 小女孩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站在家门附近的士兵一眼,那披坚执锐的英武士兵注意到小姑娘的视线,带着和善的笑意对她点了点头。 小女孩低低地惊呼了一下,飞快地转身跑回家中。 “公爵命我返回王都招募一批法师,”堂屋内,桑提斯对自己的父母解释着自己突然返家的缘由,“我不在家住,之后要去皇冠街的公爵府邸。” 中年夫妻已经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心情也平静下来,但他们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身穿精织长袍的桑提斯,仿佛不敢相信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就是他们那个远赴黑暗山脉、本应在外面吃苦受难的儿子,他们的视线不由得放在桑提斯身边的人身上,母亲开口了:“他们是……” “您好,夫人,我是效忠于塞西尔家族的法师学徒吉普莉,遵照公爵的命令担任桑提斯先生的助手。” “皮尔斯,一介护卫。” 两位毕业于军事安全情报局的干员按照自己的身份和性格设定做着自我介绍,但被夹在中间的桑提斯显然不是很适应这样的气氛,年轻的奥术师赶快打破略有些僵硬的局面:“麦尔斯呢?” 麦尔斯就是他的弟弟,也是这个家庭的第二个孩子。 “麦尔斯去皮匠那里了,”父亲说道,“冬天没什么活可做,他找到一个帮贵族老爷鞣制皮子的工作。” 桑提斯点点头——虽然在塞西尔领以外的地方,冬日里平民几乎不可能找到工作,但这里毕竟是王都,贵族老爷们在冬天也多少会需要一些下人来替他们做事,这些零散的工作对于生存艰难的平民而言可是莫大的恩赏,所以哪怕这些工作能获得的报酬很少,大家也都是抢着去做的。 只不过随着他的视线扫过家中堂屋,这位年轻奥术师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我不是往家中寄了三次钱吗?”他皱眉说道,“哪怕还不够搬家到环境更好一些的菲尔顿街区,你们也应该把门窗都修一下,把火炉扩大一些……为什么还是这样?” 桑提斯的父亲在贵族家中做厨师,母亲是草药师,这个家庭在平民里已经属于富裕阶层,他们全家在多年前其实就有机会搬到更好的“上等街区”,只不过为了把桑提斯送进法师协会,一家子花光了积蓄,这才失去搬家和“晋升”的机会,而这也是桑提斯在冲击三级法师失败之后感觉对家人最大的亏欠之处,因此他在塞西尔领安顿下来并获得稳定收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钱攒起来寄往家中——按照他的估计,以高文公爵的慷慨,他只需攒两三年的钱便足以让家人搬到条件更好的菲尔顿街,然而此刻回家看了一眼,他却发现家中仍然是那副破落的模样,父母在家中也仍然穿着带补丁的衣服,父亲唯一一件好衣服,恐怕也仍然是那件去贵族家里做工时穿的“厨师服”。 寄回家里的钱呢? 听到儿子的疑问,中年夫妻脸色黯然地对望了一眼,两三秒令人难堪的沉默之后,父亲开口了:“本来家中条件就要好起来的……但入冬之前,你弟弟生了一场病。” 母亲接着说道:“草药治不好他,我们便带他去了圣光教堂,教堂的牧师说他是遭了邪教徒的诅咒,是因为对主的信仰不坚定所以才无法抵抗那些邪恶的力量…… “牧师给他做了驱邪仪式,洒了圣水,总算是治好了麦尔斯,但因为你的父亲信仰的是商业之神,圣光教会的牧师说家中有人信仰异神而遭到邪教徒诅咒便是有罪的,所以要交‘赎罪金’才能把你弟弟领回去。 父亲摇着头,似乎为自己因“错误信仰”导致连累家人而满怀愧疚:“赎罪金原本要缴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家产才可以,在不抵押房产的情况下,差不多要收走家里的所有财物,但幸好我效命的陶特伯爵出面说了几句好话,而且你还在法师协会有挂名,教堂才减免了一部分赎罪金……但原本留着要在冬天前修缮房屋的钱却是没了。” 桑提斯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他捏着拳头,从来都不懂得生气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愤怒。 而站在他身后的皮尔斯和吉普莉则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 两位干员将自己所见所闻的一切都在心中默默记下,随后吉普莉上前一步,在桑提斯耳边低声说道:“不要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桑提斯先生——公爵大人会替你记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的。” 桑提斯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母:“我是来接你们去塞西尔领的。” “去黑暗山脉?”母亲吃了一惊。 “是塞西尔领,”桑提斯认真地纠正道,“黑暗山脉只是一个地方,塞西尔领是在那里的一片乐土。父亲,母亲,不要相信那些关于黑暗山脉的迷信谣言,那里原本确实荒凉,但塞西尔公爵已经将那里建设成了安全、富饶、稳定的家园,那里的房屋比王都还坚固温暖,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用德鲁伊药剂浇灌,肥沃的和圣灵平原最好的土地一样,塞西尔强大的军队则让整片领地无比安全——你们在那里肯定会比在王都过得更好。” “我们看过你在信里的描述,那都是真的?”母亲不敢相信地看着桑提斯的眼睛,紧接着又说道,“可王都这边……” “这座城市不值得留恋,它从来没把它的子民当成是子民,”桑提斯感觉自己的口舌一下子好用起来,“我们在这里没有土地,哪怕有一座房子,教堂也随时可以找个理由把它收走,还不如全家都跟我到塞西尔去。我现在已经是领主的顾问,领主还让我在他建立的学院里教书,母亲你过去之后可以去炼金工厂,那里需要能够辨认各种草药原料的草药师,父亲你可以去领主的宅邸,那里需要一个厨师,佩佩可以去学院里上学,麦尔斯也可以上学,还能去机械制造所,跟随一位充满智慧的大工匠去学习怎么制造机器……我们全家都可以在那里过上很体面的生活。” 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要下决心离开自己住了半辈子的地方对他们而言是个很艰难的决定,可是桑提斯的话仍然有让他们动心的地方,桑提斯见状,立刻接着说道:“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奉领主的命令招募一批学者去建设领地,另外还要把当初一同去塞西尔领的那批工匠的家属也接过去——那些工匠早就下定了决心要把家人也接去,所以做出这个决定的可不止我一个。” “……我要先去向陶特伯爵辞行,”桑提斯的父亲终于点头说道,“我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桑提斯的母亲有点惊讶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乔恩?” “儿子说得对,我们应该试试别处的生活,”父亲咬牙说道,“上周……麦金托什一家在城外的田地和谷仓都被收走了,因为他们信仰暗夜女神而且不愿改变信仰。亲爱的,我有不安的感觉,城里的气氛正在变化,我们最好能趁这个机会离开这儿。” 一辈子习惯了听从丈夫安排的母亲低下头去:“……好的,我听你的。” 一小时后,等来归家的弟弟并告知家中安排之后,桑提斯回到那悬挂着塞西尔家族徽记的马车上,三辆马车驶过已经有着两百余年历史的十字街,在广场上转了个弯,驶向位于王都中心区的皇冠街。 “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从未来过王都的吉普莉很谦虚地询问着桑提斯的意见:尽管她巧舌如簧,而且接受了军情局的训练,但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她还是决定先听听“地头蛇”的经验。 “我会给我认识的、比较符合条件的朋友写信,‘杂工协会’那里可以雇佣到送信人,他们能在一天内把信送到圣苏尼尔城内任何地方。另外稍后再派一个信使去法师协会,用公爵大人的徽章做凭证,可以发布招募法师的消息。吉普莉小姐,另外还要麻烦你拿着公爵大人的证明文件去一趟白银堡旁边的‘学者大厅’,那里是王都学者们的组织,你可以在那里发布信息招募学者,或许他们会对塞西尔领发掘出来的刚铎遗物以及黑暗山脉里的珍奇动植物感兴趣……” 桑提斯一条条地分派着任务,最后他顿了顿,又转向“快腿”皮尔斯:“皮尔斯先生,还请你跑一趟工匠协会,那里不需要什么凭证文件,你可以花一个安苏银盾币发布一条招募工匠的消息,主要是招募符文工匠和熟练的机关师,就按照领地上‘魔导技师’的报酬发布消息。另外要说明一下,招募来的工匠会在塞西尔领先接受训练,但即便学徒期间,他们也能拿到三分之二的酬劳。我相信塞西尔领魔导技师的收入足以让不少人动心。” 吉普莉认真看着一脸镇定而且说话条理分明的桑提斯,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桑提斯先生,你似乎有些变化。” “有吗?”桑提斯愣了一下,随之笑道,“大概是我终于知道公爵大人派我来此的意义了吧……” 第0320章 “师徒传承” 年轻的低级女法师玛丽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在通往魔法实验室的阶梯上,镶嵌在走廊两侧的魔晶石灯散发出恒定明亮的光辉,但这光芒却丝毫不能驱散她心中的不安。 这段时间来,整座塔里的学徒都在承受着同样的不安——老魔法师的精神问题似乎正在朝着一个新的方向发展恶化,那个乖僻阴沉的老人好像在上次“连接”中受到了什么刺激,他首先让学徒们昼夜不休地拆掉了塔中的那些精神防护法阵,随后又毫不犹豫地将三座魔法实验室之一给拆除一空,并在里面设置了大量让人难以理解的、新的实验装置,他整日整日地把自己关在新实验室里,研究着学徒们看不懂也不敢去打听的东西,他开始更加频繁地自言自语、咕咕哝哝,有时候还会突然在实验室里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 他好像是彻底疯了。 现在学徒们唯一感觉庆幸的,就是老法师的新疯狂似乎让他无暇去惩罚旁人,这么多天里竟然没有一个学徒遭到鞭打和责骂,老法师貌似已经完全沉浸在他那错乱的精神世界里,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一群学徒存在。 所以玛丽此刻觉得自己大概是所有学徒里最不幸的一个——因为老法师丹尼尔在疯狂之中竟然还记起了自己,并派奴仆通知自己去新实验室里找他…… 是新的疯狂实验?还是莫名降临的惩罚?亦或者只是老法师在神志不清状态下随口的一次招呼? 阶梯到了尽头,一条灯光略有些昏暗的走廊出现在眼前,走廊的尽头就是魔法实验室,一个穿着黑色短袍的奴仆从走廊走了过来,在玛丽面前微微弯腰,用僵硬低沉的嗓音说道:“主人在等你。” “我知道了。”玛丽点点头,越过奴仆向前走去。 法师塔里的奴仆皆是老法师购买来的奴隶,除了那个不知道已经多大年纪、总是阴测测的老管家之外,所有奴仆都接受过神经元改造手术和法术洗脑,这些僵硬而缺乏情感的“活死人”照料着老法师和所有学徒的生活,在必要的情况下,也充当老法师的实验材料。 玛丽曾经惧怕过他们,也曾经同情过他们,但现在,她对活死人奴仆已经只剩下麻木,和看待魔偶没什么两样。 反正这塔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差不多的。 她走过走廊,推开了新实验室的大门,并看到老法师已经在里面等着自己——他背对着大门,似乎正在盯着实验台上的什么东西发呆。 玛丽吸了口气,走进实验室:“导师,您找我?” 老法师背后的几根人造神经索抽动了一下,随后他转过身,用那褐黄色的眼珠盯着女学徒:“玛丽,你来的正好,过来——把门关上。” 玛丽心怀忐忑地走过去,并打量了一下这间刚刚经过翻新的实验室。 那些盛放动物样本以及魔药的架子都被搬到了别的地方,原本的几个石质炼金台也都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位于房间中央的一个大型试验台,以及在房间两侧的几张长桌和魔法材料存放柜,新的实验室和之前那个阴沉恐怖的地方看起来截然不同,倒更像是一间比较正常的魔法实验室了。 年轻的女学徒来到实验台前,正想询问自己的导师有什么吩咐,却看到实验台上摊开着很多张图纸,以及许多写满了计算式的草稿纸。 “你,你是我所有学徒里数理能力最好的,我选择了你——来和我一起完成主人交待的任务!”老法师看了玛丽一眼,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你先拿着这些,把这几道题做出来!” 做题? 玛丽一头雾水,但不敢违背导师命令的她还是接过了那些纸张,开始认真阅读上面的东西。 她理解的有些艰涩,虽然那些纸上的都是用数理能力就能解决的数学问题,但遣词用句却和她以往遇上的魔法概念有很大不同,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随后,她开始尝试用自己的理解,去解决那个计算符文域范围的难题。 在解题到一半的时候,一只枯瘦的手指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玛丽顿时一惊,并紧接着听到导师的话从旁边传来:“白痴!你的平方符号呢?!” 玛丽额头被吓出了一层冷汗,但预料中的电击或鞭打并未降临,导师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改过来!你想把题做错吗?!” 玛丽慌忙改正了自己写错的地方,并继续做下去。 但她做的仍然很是艰难——数理她都懂,但那些定义和公式对她而言实在是太新鲜,又太抽象了。 理解题目为她增加了额外的难度,以至于原本会做的东西也会出现失误,很快她就又听到导师在耳旁吼道:“你没有脑子吗?!理论值是277!实际干扰值已经超过它了!你竟然还在继续做下去?!” “你见过哪个魔法阵的符文结可以不成对的吗?那个多余出来的起始符文你是打算把它接到自己的脑子里么!” “石英砂是负性,是负性!你以为它是秘银和精金吗?让你去设计魔法阵,你迟早把自己炸死!” 导师的斥责和怒吼几乎每隔一会就会响起,每次都让玛丽忍不住哆嗦一下,但慢慢的,她却发现了一件事——导师其实是真的在教导自己一些东西。 自从几年前导师完全沉迷于进行“连接”仪式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再度教导学徒实际内容! 自己一愣神的功夫,导师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你还有两道大题没写!不写完卷子不准吃饭!” 玛丽赶紧低下头,认认真真阅读起最后两道题的题目,但一种古怪的感觉却从她心中浮现出来:难道……导师最近不是彻底疯了,而是真的在魔法研究上有了巨大的突破,所以完全沉浸在研究之中么? 她是知道的,让老魔法师精神出现问题的最初原因,就是他在魔法研究过程中遇上的某些令人绝望的巨大难题,几十年无法突破才一点点让这位原本强大睿智,前途无量的天才法师变得阴沉乖僻,冷酷扭曲——那诡异可怕的“连接”仪式只是放大了他的精神问题而已。 十几分钟后,玛丽把稿纸推向丹尼尔:“导师,我做完了……” 老魔法师看了她一眼:“检查过了么?” “我……检查过了。” “让我看看。” 老魔法师一把夺过了玛丽手中的纸张,然后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 在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玛丽仿佛从导师那张总是阴沉的面孔上看到了一丝丝的微笑。 “嗯……马马虎虎,”老魔法师的表情变化稍纵即逝,下一秒他已经重新板起脸孔,“比我做的时候差远了,多用了一倍的时间。” 玛丽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丝别的内容:这些题不是导师自己出的么?他在出题的时候也做了一遍么? 显然,老法师不会解释自己的话,玛丽也没有胆量去询问这种细节,她只是低头听着,听老法师继续说下去:“虽然你用的时间长,但差不多及格了。这些资料你拿回去,认真看,都学会,然后教给那群躲在塔底的废物和白痴——告诉他们,三天后我要考验他们,学不会的,就等着被我做成活死人吧。” 玛丽缩了缩脖子,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导师,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这些是伟大的知识!”老法师张开双手,很是激动地说道,显然他此刻心情不错,还很有耐心跟自己的学徒解释,“是我伟大的主人赐予的知识!你必须好好学,等你学会了,我就教你该怎么组建魔网,怎么简化法阵——这是你莫大的荣耀,能为主人效劳,是你莫大的荣耀!” 玛丽慌忙点着头,她开始怀疑自己刚才那乐观的估计——自己的导师,恐怕仍然是疯的。 他在接触了一个恐怖的存在并与之做了交易之后,真的是彻底疯了。 这时老法师突然皱了皱眉,随后不耐烦地挥着手:“出去吧,今天能教你的就这些了。我的主人在召唤我,我必须立刻回应。” 玛丽知道老法师口中的“主人”是个恐怖的神话生物,或者是类似的神秘存在,于是一刻都不敢多呆,赶紧点头后退。 在离开实验室之前,她听到老法师远远地喊了一句:“你表现好,晚上可以吃肉!” 玛丽鞠了一躬:“谢谢您,导师。” 等年轻的女学徒离开之后,老法师低声咕哝了一些含混不清的话语,随后慌慌张张地站到实验室角落的一个魔法阵上,激活周围的预警和保护符文之后,他的精神迅速放空,神经索开始帮助他和周围的符文建立连接。 下一秒,他便看到自己周围的环境天翻地覆,那个有着高远蓝天、无尽水面、大量金属平台的空间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果然,只要连接到心灵网络中,他就必然会被带到这个地方——域外游荡者的控制是绝对的,根本没有任何漏洞可钻。 老法师早已经放弃抵抗,他恭恭敬敬地对着眼前那个金发的身影弯腰致敬:“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先做点卷子吧,”高文随手变出两套题,“我看看你掌握的怎么样了。” 老法师:“……谨遵您的命令。” 片刻之后,高文的呵斥声开始响起: “你脑子呢?地址映射的基本定义忘了吗?!” “谁告诉你开放端口不可以伪装的!” “唯一有效编码是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它必须和精神频率始终匹配!让你去设计IP索引,你迟早把自己的脑子烧掉!” …… “最后……你检查过了么?!” 第0321章 “崭露头角” 久违的梦境之城,久违的金碧辉煌,久违的楼宇殿堂。 魔法师丹尼尔站在这座雄伟壮丽的城市街头,看着眼前那些铺展开的宏伟建筑以及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他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在一连串的考验和“传承”之后,他终于得到那位可怕的域外游荡者的认可,获得了重新接入心灵网络,在梦境之城中活动的许可。 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自由——而且从今往后的每一天,他在心灵网络中的活动都不会有自由。 域外游荡者已经将祂的精神印记留在自己的头脑中,而且是留在了最深处,他永远都无法摆脱这个印记,从今往后,他必须作为域外游荡者的仆从行动,他不能说出主人的秘密,不能做主人禁止的事情,不能尝试脱离主人的控制,更不能在心灵网络中以任何形式向人求救、向其他永眠者示警。 他不用去考虑什么通过隐秘行动和自我暗示来绕过规制,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己做得再隐秘也逃不过域外游荡者的监控,那监控是位于潜意识深处的,人不可能欺骗自己的潜意识——不管是在这个心灵网络中还是在外面的现实世界,只要他潜意识里触发了域外游荡者留下的“关键词”,那么可怕的惩罚就一定会到来。 但是丹尼尔已经不在乎了。 他已经见证过域外游荡者的伟力,又接受了那些不可思议的知识传承,对如今的他而言,他更重要的身份是域外游荡者的仆人,而不是什么永眠者教徒,更不是什么提丰魔法师。 老法师将自身的形象重新塑造成他在心灵网络中常用的样子:一个儒雅的中年魔法师,随后走向城市里那些中低层教徒聚集的地方。 他冷眼旁观那些永眠者在城市街道上来来往往,看着那些对域外游荡者之伟力一无所知的人继续他们庸庸碌碌的生活,心中突然冒出一丝古怪的得意来: 我可是为那个不可名状的伟大存在效命之人,我可是主人重塑这个世界的第一批使者之一!当新时代到来之后,秩序顶端将由我一席之地——到时候这座看似繁华实则虚幻的梦境之城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法师觉得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最终,他选择享受其中。 一座有着高高尖顶和淡金色外墙的大型建筑出现在前方,那建筑是一座集会场所,它的门口排列着两排吹奏号角的巨人雕塑,很多身穿华服的教徒在那扇华丽的大门中进进出出,丹尼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坦然且坚定地跟着人群走向大门。 那是中低层教徒聚会并交流知识和情报的地方,也是他执行主人意志的第一步。 主人离线之前交待的话回荡在丹尼尔的心头: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永眠者了,该学会自己去崭露头角,语惊四座,技压群雄,然后走上人生巅峰了。 丹尼尔进入了集会所,集会所的一层大厅宽阔而明亮,许多盛放着美食和美酒的长桌分布在大厅四周,大厅内层则是供访客们随意落座、商谈、休息的圆桌和半开放式小隔间,而在最中心的地方,则可以看到一座座水晶柱:那是接入高级网络,上传、发布、读取信息的端口。 丹尼尔无视了周围那些美酒美食,也无视了两个面容娇媚、体态妖娆向自己走来的女性永眠者,他径直走到水晶柱前,将手放在上面,发布了一条他这个等级能发布的最高权重信息: “重要知识分享—个人重大发现—希望引起关注。 “我认为我们所使用的心灵网络其实存在很严重的安全缺陷,未经许可的访客一旦接入网络就极难被发现,而且我们也无法确定网络中每一个访客的真实状态…… “我有一套构筑网络安全规范的方案,而且也有一些可以提高节点管理效率的想法…… “另外,我们的资料库管理也缺乏条理,混乱不堪,查阅信息时给人的感觉又繁琐又无头绪……随着网络不断发展,我们保存下来的信息将越来越多,资料库的混乱情况必然会愈演愈烈,对此,我有一些规范化资料库的建议,我将其命名为数据库管理…… “希望得到更上层节点的关注。” …… 丹尼尔将这些酝酿、编辑了许久的消息发送出去,随后直接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信息会淹没在心灵网络的庞大数据之中,因为他知道永眠者教团的上层——那些噩梦主教、大主教们时刻都关注着这个网络,甚至教皇本人也与网络保持着全天候的连接,那些强大的永眠者有着与其地位匹配的实力,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在网络上流动的信息,并且能瞬间关注到那些值得关注的东西。 哪怕对方只是惊鸿一瞥,他也相信自己所指出的那些问题可以引起教团高层的极大关注。 虽然主人曾经交代让他先引起同阶层或者略高一级的永眠者关注,随后再渐渐想办法引起教团顶层的关注,但他知道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让自己尽快进入教团高层的视线——而这个行动已经得到了主人的许可。 丹尼尔曾经对那些主教有着无限的敬畏和崇拜,他很佩服那些主教的强大实力,但在看过主人传授的知识,知道什么叫数据库架构、目录索引、调用规则之后,他对那些主教的敬畏之心已经荡然无存——用强大的脑力和魔法实力来控制整个网络,其行为真的和野兽用力气打架差不了多少。 就如丹尼尔预料的那样,几乎没过几分钟,他所发出的那些信息便已经得到了永眠者主教团的关注。 在位于梦境之城中心区的华丽宫殿内,一间圆形大厅突然亮起灯光,大厅中央的巨大圆桌表面浮现出无数玄奥(实际上只是光影特效)的纹路,而一道道身影则在圆桌周围凭空浮现。 这就是分布于大陆各地的永眠者主教们。 一名头戴金冠的主教开口了:“网络中出现了重要的信息。” 旁边有人回应:“我们已经在关注。” “名叫丹尼尔的噩梦导师在网络中发现了重大安全隐患,他所提出的思路正位于我们的思维盲区……” “已经初步确定,那些漏洞都是切实存在的——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更没有任何人提出解决方案。” “我们应该感觉庆幸——在漏洞酿成重大危机之前,一位富有才华的同胞及时发现了问题……” “教皇已经下令,我们要尽快确认所有的漏洞情况,并抓紧时间和那位发现漏洞的噩梦导师联系,既然他能够如此敏锐地发现心灵网络的缺陷,那么他一定是在这方面具备独特的天赋。” …… 塞西尔领,高文从“冥想”状态悠悠醒转。 他默默地看了眼前的琥珀一眼:“你每次都要把脸杵的这么近么?” “我就是想看看什么时候能成功吓你一跳!”半精灵小姐嬉皮笑脸,“结果你这家伙竟然每次都这么淡定啊。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每次其实你都没彻底睡着?你就是假装自己睡着了,然后逗我玩呢!” “我哪有你那么无聊?”高文随手把琥珀扒拉到一边去,心情不错地站起身活动着肩膀关节,“我‘冥想’的这段时间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事啊,就汉默尔来了一次,交钢铁增产计划,我给你放书桌上了,”琥珀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打量着高文的神色,“话说你心情看上去很好哎,发生什么了吗?” 高文有点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脸:“很明显么?” 琥珀抱着胳膊分析的头头是道:“反正我能看出来,你左边嘴角比右边嘴角翘得高的时候通常就是心情很好,而且多半是又算计别人成功了……” “……你平常闲着没事就不能关注点有用的东西,”高文白了这家伙一眼,随后点点头承认,“我心情确实不错。” 半精灵小姐顿时露出相当感兴趣的神色:“为什么为什么?你又做梦顿悟什么东西啦?” 高文没有直接回答这家伙,而是突然冒出一个貌似很不相干的问题:“你说,要怎么才能在一个庞大而且内部结构错综复杂的组织里面隐藏下来,并永远不被这个组织的筛查机制给发现?” 琥珀愣了一下,不明白这个问题是怎么来的,但还是试着回答道:“易容乔装?不断转移?准备多个假身份?” 高文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对方,因为他暂时还是不打算让人知道自己潜入永眠者心灵网络的事实。 实际上问题的答案非常简单: 易容乔装总有被拆穿的可能,不断转移也会被机警的监视者发现,假身份再多也都是假身份,最好的办法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筛查机制的制定者。 高文无比愉悦,嘴角疯狂上扬:只要自己成为那个负责审核身份的人,那么所有的假身份就都是真的了。 而等到丹尼尔完成那些任务,高文甚至可以利用实名认证和地址绑定功能顺着WiFi去砍那些邪教徒…… 琥珀看着高文的表情变化,突然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莫名其妙的,老粽子你又脑筋失控了。” 高文破天荒地没有在意琥珀那张破嘴,而是笑着摆摆手:“行了,将来会跟你解释的,你先……” 他话音未落,房门外突然传来了小女仆贝蒂的声音:“老爷!索尔德林先生回来啦!” 高文一怔,赶紧回应:“快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高文便见到了风尘仆仆,甚至可以说颇为狼狈的高阶游侠先生。 他惊愕地看着这位实力不俗的友人,并第一时间注意到对方胸口的血迹:“你这是怎么搞的?!” 索尔德林颇有些尴尬地扯着嘴角:“被邪教徒给砍了……” 第0322章 情报 听到索尔德林的话,高文第一反应就是大吃一惊:“被邪教徒给砍了?你这穿越提丰边境一次,没有被提丰守军发现,反而被邪教徒给砍了?” “发生了很多事情……”索尔德林微微叹息,“在大陆上游历了七百年,仍然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你先坐下,喝口水歇歇,”高文一边让索尔德林赶快坐下休息,一边皱着眉看着对方衣服上那些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痕——高阶游侠先生不知道从哪弄了一身游荡冒险者常穿的黑色斗篷和暗棕色外套,这两件衣服上都没有破损的痕迹,但却能看到鲜血渗出又干涸的印痕,这说明对方的伤口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愈合,“琥珀,去把皮特曼叫来——让他带上治疗毒素的药膏。别从窗户……” 等半精灵小姐推开窗户一溜黑光直奔西南之后,高文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他盯着索尔德林的眼睛:“以你的实力,怎么会伤到这种地步?你遇上的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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