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幼时,母妃教我画画,我却怎么也学不好。 因为,我不喜欢。 方方圆圆的画框,就像是冷宫一样,将我和母妃困在了里面。 我想带母妃出去,可父皇早已将我们遗忘在了这一片荒废之宫。 后来,母妃病重卧榻咳血,依旧无人问津。 年幼的我对宫人奴颜婢膝,甚至下跪磕头。 母妃训斥我:“你是王爷,怎能去跪那些宫人?” 那时的我很倔:“他们说只要我跪,就请太医来给您治病。” 只要能让母妃好起来,我长跪不起也愿意。 那一天,母妃深深的看着我,眼眶一圈圈泛红。 我那时看不懂她的眼神,现在却有些明白了。 从前,我愿一跪救母。 尔后,阿兄阿姐也愿意为了维护我身为王爷的体面,走了一条他们本不会走的道。 “母妃,景川把阿兄阿姐弄丢了……” 我跪坐下来,将头倚靠在土丘上,好似幼时依偎在母妃的怀中。 冰雪很厚,我却感觉不到冷。 “阿姐说她会在春暖花开之时回来看我,但冬天还没过完,匈奴人就把她的尸身送了回来,扔去了乱葬岗……” “兄长说他会赶跑边疆敌兵,大胜归来,但他却是躺在黑棺中被士兵运送去了皇陵……” 才说到一半,我的气息变得凌乱,重重的咳了起来。 我抬手挡住嘴,却还是有乌色的血水顺着指缝淌落在冰雪之上。 红白相间,晕染成烙梅一般。 我感觉自己眼皮越来越重,依偎在母妃坟堆边已经没力气起身。 “景川……” 恍惚间,好像有人在叫我。 我费力睁开眼,看到了一身桃色宫装的姐姐站在我面前,笑意盈盈。 马蹄声起落,一身铠甲的兄长从马上翻身而下,笑着对我招手。 虚弱卧榻的母妃也变得无病一身轻,朝我伸出手—— 这样的场景,我盼了数年,终于等到。 纷杂的记忆涌来。 七年前初遇,崔长乐也是这样跳入湖中,朝我伸出手。 水中,两人的发丝交错,缠在一处。 陌上无双的崔长乐,成了我的往后余生。 只是,风花雪月是她,刻骨铭心也是她。 我闭了闭眼,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所以,那道天外之音的解说词,所言也并非完全都对。 没有白玉簪,崔长乐也不会再背上刺杀王爷的骂名了…… “崔长乐,祝尔往后心有所成,愿有所想,此生不悔。” 从今往后,我也自由了。 荒草坟地前,雪在风中纷纷扬扬飘落。 金銮殿烟花璀璨,宫中人人皆在为除夕之夜欢庆。 看着漫天的烟花,看着朝我走来的阿兄阿姐,还有朝我伸出手的母妃。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真好,今年守岁,我们一家人一起过。 雪霜纷飞。 那满身是血的小王爷,朝前伸去的手重重砸落在地—— 而此时。 北京,南楚博物馆内。 解说员走到景川王的棺椁前。 声音越飘越远,渐渐消失在空中。 只能隐约听见。 …… 元和二十五年,除夕夜。 金銮殿,烟花绚烂。 宫中觥筹交错,歌舞笙箫。 盛帝皇后坐于主座,一边饮酒赏歌舞,一边看着外面璀璨的烟花。 崔长乐心不在焉地望向不远方漆黑的宫殿,眼底的情绪起伏翻涌。 今夜是宫中家宴。 她以景川王王妃身份参加宴席,嬷嬷前去请裴景川前来入席,却迟迟不见踪影。 谢寒羽走了过来,眼底带着明目张胆的爱意。 “长乐,我知你还在生气我用手段换取娶你的旨意。” “但爱一个人,若不能长相守,定会心有不甘。” 他举杯和崔长乐相碰,语气里带着势在必得之气。 “今年的守岁之愿,我要和你共白首。” 崔长乐蹙紧眉宇,没有喝下杯中的酒。 她莫名想到了先前和裴景川在雪天并肩而行时,大雪纷纷落在了他们身上。 那男人笑着对她说:“今朝同淋雪,也算共白头。” 如今,宫中欢聚守岁,他却独处冷清的宫殿,迟迟不见人影。 突然,右手倏地失力。 酒杯“嘭”地一声砸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崔长乐心头一闷,莫名有种空荡感。 她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下意识握紧了几分,却感觉什么也握不住。 莫名,她想去看那个男人。 对他说一句,守岁快乐。 就算白玉簪已还,情意已清。 但名义上,她依旧是景川王的王妃。 那个男人,和她也是结发夫妻。 倏地,外面传来一阵喧嚣。 一个嬷嬷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在殿前噗通跪下。 “景川王……薨了!” 嘭——!! 烟花倏地绽放,照亮了崔长乐惨白的脸。 赶去冷宫的途中。 崔长乐的心腹走了过来,将这几日调查出的情况一一汇报给她听。 “属下去太医院探查,发现王爷的病不是简单的风寒,而是中毒。” 笯聺討硉理孿甭琂暡荺虨釩葲喚罢動 崔长乐的心揪到了一起:“什么毒?” “落回毒,能使人神志不清浑身无力昏迷,中毒者三月内必死。”心腹答。 崔长乐心弦刹那紧绷,数不尽的不安、困惑尽数涌来。 犹如被一颗重石砸重。 她步态匆忙,几近趔趄。 身后之人看着她,觉得很是奇怪。 帝师反应这么大作甚? 九王爷裴景川,自幼不受帝宠,外人都在传,皇帝许婚,说不准是存了警告帝师的意思。 南楚国兵力式微,文臣却不少,但像崔长乐这样的不同。 王爷死了,不是更好? 雪还在不断的下,皇宫里却依旧是红墙绿瓦,屋檐的积雪很快就被宫人架着梯子爬上去清扫得一干二净。 偶尔,还有些轻轻的私语。 “九王爷死了。” “那是谁啊?陛下有那么多王爷。” 左边的侍卫酸道:“就娶了帝师那位。” 右边的侍卫瞪大了眼睛:“天呐,那我岂不是有了机会!” 年长的嬷嬷赶来,狠狠的剜了他们一眼:“有功夫嚼舌根,活干完了吗?” 众人立马闭上了嘴,继续手上的活。 嬷嬷看着他们,叹了口气。 暮色降临了皇宫,蒙上一层暖色,地上的雪,闪着细光。 皇帝吩咐人将王爷的尸体送到了帝师府。 崔长乐驻足在灵堂内,盯着裴景川的尸体,不由自主攥紧的衣袖。 王爷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染血的袖口贴合着他清瘦的腕骨,露出一双白皙的手。 “升起白幡。”崔长乐声凉如水,朝下人命令道。 在一片鸦雀无声的氛围里,下人忍不住拱手道:“大人,陛下有旨,王爷是不详之人,不能葬入皇陵。” “您看,我们将王爷葬在哪?” 崔长乐淡淡道:“先停灵,我去面圣。” 下人应声道是。 崔长乐披上了斗篷,朝皇宫而去。 不详之人,这样的话,也就只能唬唬无知的世人。 她淡漠的想,若世上真有鬼神,那手上染着无数冤魂的南楚国皇帝,怎么还未曾得到报应? 为九王爷求求情,这样,也算是对这些日子与他夫妻一场的交代。 夜幕四合,金銮殿内依旧点着灯。 崔长乐站在殿外,便见里边走出一个太监,小心翼翼道:“大人,陛下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您若是无事,早些回去吧。” 意料之中,她也不失望,只淡淡点了点头。 旋即转身朝后宫走去。 目送她的太监目瞪口呆,立马拦住她:“大人,您走反了。” “这边才是出宫。”她指了指巍峨的宫门。 崔长乐拢了拢袖袍,脸上面无表情:“我朝律法,京中丧事陛下抽不出空,就去寻皇后定夺,我去找皇后,有何不可?” 正如她与裴景川的婚事。 纳采、纳吉、请期,都是由了皇后过目的。 想到这,崔长乐微一愣,她怎么会想起与裴景川的婚事…… 明明,她之前只嫌婚礼繁琐,对这门误点鸳鸯一点都不期待。 雪一直下,盖了厚厚一层,崔长乐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好像,对裴景川过于在意了。 京都谢家可是连崔长乐都要尊上三分的存在,当年谢皇后的父祖位列国公,满门荣耀,何其威风。 凤仪宫。 “帝师怎得来求我?”皇后细细端详她,眉梢含笑,“你不是不喜欢九王爷吗?” 崔长乐微垂着头,长睫掩下淡淡的阴影。 “皇后娘娘长耳飞目。” 虽然被夸,凤座上高贵的女人嘴角的笑,连弧度都没有变过。 宫里没有秘密,皇后自然知道她曾经想嫁的,是谢寒羽。 她盯着眼前玉树兰芝的帝师,又想到了御书房中的帝王,不免幽幽道:“你们还真是说一套做一套。” 崔长乐淡淡道:“局面如此,若是不安葬九王爷,那便只能入我崔家的宗祠了。” “啪嗒。”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崔长乐循声望去,玉盏摔落,与地贴了个近。 一抹红色自两侧的檐柱走出,露出谢寒羽那张俊俏精致的脸。 “你害得我摔碎了玉盏。”谢寒羽看向地上被茶水染深的地毯。 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 崔长乐面色依旧沉静深晦,做全了礼数:“娘娘的病还是未曾好吗?” 皇后不复方才的高高在上,神色有一丝哀哀:“我的病,是心病。” 谢寒羽接话:“听闻琴声能治病,崔大人琴艺高超,不知今日能否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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