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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人至中年,被多年的官场生涯打磨得沉闷、无趣,她却还是亭亭玉立的花,鲜妍美好。 被她这么看着,谢纵微心底悄然生出了几分自惭形秽。 “阿窈。” 他握住那截柔润如羊脂玉一般的手腕,让她的手轻轻贴在他的脸上。 即便他纵马疾驰,速度再快,也实打实地淋了一个多时辰的雨,手是热的,但他的脸冷得像是一块寒玉,施令窈刚一碰到,就被那阵冷得像冰一样的触感激得下意识想要挪开手。 谢纵微紧紧攫住她的手,不肯放。 “你看着我。” 施令窈别扭地垂下眼,偏不按照他的话做。 看着她倔强的样子,谢纵微垂下眼,过分茂密的眼睫扑簌簌拂过她的手指,有些痒。 “我没有办法不介意这十年。它太漫长。”谢纵微垂下眼,心头被生生剖开一个血的痛与她现在正在他身边的欢喜两两相冲,混合成了一种矛盾的,既痛且爽的感觉。 过去那么多个没有她的日夜,谢纵微不愿,也不敢去回想。 “漫长到我已经老了,你却没有变。” 谢纵微的语气里带着让人心里发酸的晦涩与黯然,眼神却直白到让人心惊,施令窈怔怔地抬起头,看向那张神仪明秀的脸庞。 他明明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现在却亲自把他的脆弱、不堪,都递到她面前。 施令窈突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不忍心打破谢纵微眼中浮动着的,柔软的期冀,也不愿意强迫自己继续做他的妻子。 她沉默的时间太长,谢纵微抿了抿唇。 “我们先回家。” “你的小鸟,我已经养到第七代了。” 提起那只聒噪的白班黑石鵖,谢纵微的声音很轻。 像是怕戳破他来之不易的梦。 “你要去看看吗?” 施令窈唇瓣微张。 在两人重逢前,她夜里睡不着觉时,也曾设想过谢纵微可能会有的反应。 惊讶、平静、尴尬、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却唯独没有想过,谢纵微会执拗地想要留她在身边。 她低下眼,声音有些闷:“我抛夫弃子的这十年,你不介意吗?” 察觉到她隐隐的松动,谢纵微喉结微动:“说不介意是假的。” “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告诉我里面的秘密。” 施令窈嘟哝两声:“到时候吓死你……” 看着妻子的小女儿娇态,谢纵微脸庞上露出几分笑,哪怕心底疯狂涌上着的,诸如‘抱住她’、‘亲吻她’这样疯狂想用亲近来证明她的存在的情绪歇斯底里地逼近他,但他仍克制地坐在原地。 她愿意和他一起回家。 谢纵微想,这便足够了。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不用去谢府。” 谢纵微才舒出的那口气又猛地提了起来。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言语上的抗拒之意。 她用的是‘去谢府’,而非‘回家’。是一个把主客、亲疏关系分得很清的一个说法。 沉默半晌,马车碾过石板的声音仍旧又快又闷,谢纵微的视线落在车帘下缀着的一排流苏上,鹅黄嫩绿的配色,是她会喜欢的。 她总是这样,喜欢漂亮、鲜活的东西。 “阿窈,那里是你我的家。”谢纵微没有看她,紧绷的手背上分布着青筋像是蜿蜒慢行的蛇,莫名可怖。 “也是均晏与均霆的家。你不想孩子们大大方方地唤你一声阿娘吗?” 施令窈冷笑一声,他倒是有脸拿大宝和小宝出来劝她回家。 老男人心思真多! “我是他们的阿娘,血脉相连,有什么不能大大方方拿出来说的?”施令窈昂起下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你要怪我抛夫弃子,我的确没什么好狡辩的余地。但你呢?你做了什么?” 因为生气,她的语速有些快,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埋怨之意。 谢纵微怔住。 他对两个孩子……很差劲吗? “阿窈,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谢纵微平静下来,“你来选地方,我不会强迫你,好吗?” 施令窈没说话,伸手想要撩起车帘,有风吹起一角缝隙,将由远及近的急促奔马声清晰地送入小小的车舆内。 听那架势,不止是一两匹马那么简单。 隐隐还有盔甲与佩剑腰刀碰撞时发出的声音。 谢纵微面色不变,却伸出手将她护至自己身后:“好好坐着。” 施令窈轻轻哼了声。 她从前最烦他这么一副拿她当作不省心的小孩子一样嘱咐的语气。 车外,山矾严阵以待,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按在腰间的刀上,但随着两拨人马越来越近,打头的两个少年面容越来越清晰,山矾先是松了口气,旋即又紧张地提了起来。 二位小郎君是从哪儿招呼来的人?! 且个个身披铁甲,坐骑精良,瞧着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练家子。 “山矾叔!” 谢均霆嗓门儿最大,见到山矾,又看看他身后那辆熟悉的马车,心里一松,后又恼怒起来。 阿耶怎么这么没有风度!先是翻他的枕头,现在又来劫他的阿娘! 他气势汹汹地驱马上前:“阿耶,快放开我阿娘!” 谢均晏骑着马跟在后面,不发一言,却面沉如水,怫然不悦的姿态过于明显。 山矾望了一眼他们身后的铁甲卫兵,想劝说几句,身后软帘微动,有一道淡漠男声响起:“均霆,你小声些,仔细吓到你阿娘。” 谢均霆被他阿耶的厚脸皮气得险些从马上跌下来。 会吓到阿娘的人,明明另有其人好吗! “大宝小宝!” 谢纵微将出口堵得死死的,别看他只是一介文官,但施令窈,他有着并不逊色于武将的爆发力,如风姿挺秀的山,平时看着不显山露水,但也是,很有料的。 施令窈飞快甩了甩头,把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回忆都甩掉,为了让双生子看到自己,她不得不扶着谢纵微的肩膀,艰难地探出一个头。 “我在这里!” 兄弟俩看着在阿耶身后拼命蹦跶向他们示意的阿娘,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都怪可恶的阿耶! 谢纵微像是没察觉到兄弟俩愤怒谴责的视线一般,冷冷抬眉,问:“你们问谁借的人手?” 那群卫兵身上的气势过于骇人,并不是戍守皇城的禁卫们会有的样子。 谢均霆哼了声:“是秦王。” 秦王。 与谢纵微的猜测对上了。 他侧过脸,琉璃般的瞳孔在光影变换下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釉色,里面含着的幽深之色更像是砚台里半涸的墨,浓得令人心惊。 “秦王与你青梅竹马之交,你们十年不见,这份交情还能让他接着庇护我们的孩子,真是叫我惊喜。” 施令窈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默默撇了撇嘴。 惊喜没见着,倒像是生闷气。 “不过,我们也该择日上门谢过秦王,虽然他年纪大了,又不曾成家生子,更不知道如何教育孩子,这么轻易地拨给两个孩子这么多人,太过纵容他们,反而容易惹下祸事。但,他毕竟也是好心。” 谢纵微很想冷笑出声。 年纪大的,又不止是他一个。 秦王年轻时便是个花孔雀,去了边疆十年,不知道刮人的罡风有没有让他收敛收敛那股风骚劲。 谢纵微近乎刻薄地想着,低头看向妻子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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