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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学。临行前,仙人专门请人做了套青衿,送给他。 天寒,青衿之外是厚袍,棉袍之外还有披风,一层裹一层。 小小的孩童,被套在层层叠叠的衣服里,顿时添了不少书生气,至少成熟两岁,像个有文化的球。 陶眠给他整了整衣襟,将褶皱掸平,忧心忡忡。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到学堂?” “陶师父,这已经是你问我的第十遍了……” “十遍怎么了?你要是不答应,我还会再问十遍。” “……要不你仔细瞧瞧,你雇来的马车呢?” 马车是阿九帮忙的,看似平常无奇,实则刀枪不穿、坚固非常。 而且阿九贴心地雇来了一个强壮的车夫。有多强壮,他坐在马车前面,几乎可以把车门完美地遮挡住。 安全感十足。 当然车夫再怎么说,都是肉体凡胎,比不上陶眠这个千岁老头能打。 但小元日不叫陶眠接送他,说是太麻烦了,而且仙人也不好经常离山。 私塾离蔡伯那里很近,平时元日就打算住在他的居所,定期回桃花山看看陶眠。 减少一些路途上的折腾,也能多空出时间来读书。 陶眠同意了,可他又忍不住说—— “十四天回来一次,我要守着十三次日出日落,才能接你回家。” 元日年纪小,还得负责哄大人。 “之前我没来到山中的时候,你是怎么过来的呢?” “等日出,等日落。” “这……那你就像原来一样,欣赏日出日落不就好了?” “这不一样。现在是等日出,等日落,等你回来。” “……” 元日觉得陶眠这话说得浮夸,但看对方眼角眉梢都不似先前那般飞扬,沮丧极了,又想,这可能是他的真心话。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我和私塾的先生,还有蔡伯讲。” “那不成,你想读书,你就去读,不必管我。” “……” 元日想反悔,陶眠还不许他反悔。 临别的反复拉扯终于暂告一段落,元日坐上马车,车夫啪地一扬马鞭,栗色的马长长嘶鸣。 马蹄哒哒,踏着霜花印满的路,车轮轱辘轱辘地响,载着桃花山的小小读书人,渐行渐远。 陶眠目送他离开,身后传来轻声咳嗽。 “睡醒了?怎么没多穿件衣服。” 陶眠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等他回身的时候,手里早就多了件厚披风。 仿佛成了他的固定习惯,随身为徒弟带着,就知道对方肯定穿得薄。 荣筝任由师父帮自己把披风披好,颈间的带子系好,脸颊被毛茸茸的领子托着,弯起唇。 披风颜色素雅,但荣筝的脸色要苍白得更多。 五弟子是火属性,年轻时,活泼热烈,也的确像一团灵动的火焰。 她在山上从来没掩饰过自己的话痨本性,从入山第一天开始,就叽叽喳喳的,脾气好大,一言不合就气鼓鼓地下山。 那时陶眠经常有被火焰灼伤之感,换成人话,就是他被话痨的荣筝吵得脑仁疼死。 现在徒弟的话终于少了,也是没力气说了。身弱之人气也弱,有时荣筝站在后面不出声,陶眠甚至意识不到她的存在。 荣筝对此心知肚明,但她还要打趣,说小陶,你又没发现是我。 陶眠不舍得伤心,他的任何沉重情绪,都会透过神态和气氛传导给荣筝,陶眠不愿徒弟负载他太多的心思。 他只有做,不去思考,也不去追问,只是做些事。 就像现在,他不责怪荣筝擅自跑出门,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来送别元日。 “元日即将远行,我总要,目送一程。” 荣筝把手从斗篷的缝隙中钻出来,紧了紧衣领,又缩回去。 “原来目送他人是这样一种感觉?小陶你站在这里,又送走了多少人呢。” “许多,太多了……”陶眠的目光也飘向远方,“有我的弟子,有村中的人,有短暂停留的行客。步行的,骑马的,赶车的……但留给我的,永远只是背影。” 师父—— 小陶—— 小陶道长—— 仙人—— 那些人口中道着不同的称呼,或长或短、或高或低的调子,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身影。 此刻冲破光阴,一一重现,又在他的视线中走远,直至天际。 “当我决定固守于此,也就与离别二字永远缠绵了。” 荣筝的眼底染上哀意,语调却轻松欢快。 “下一个是轮到我了么?我嗓门大,一定会给你留下毕生难忘的印象。” “你么?你现在哪里也别想去,就乖乖在山里养老。我和神医他徒弟联系上了,以前开给你的那些药,他再叫人送来。” “神医的徒弟?那个鼻涕甩到嘴里,会上树不会下树的胖小子么?” “什么胖小子,人家早就是新一代神医了。” “老神医呢?” “西去了。” 第269章 不能受欺负 元日比陶眠预想得更适应新生活。 陶眠想为小孩做点什么,还几次三番地叮嘱,不要怕花钱。 但元日每次都婉拒。 “陶师父,我年纪小,过得简朴些、吃点苦,也没什么。” “你吃什么苦,”陶眠眉毛一竖,“没必要的苦咱不吃。你放心,陶师父砸锅卖铁让小花干回老本行,也不会苦了你!” 此刻躺在榻上小憩的荣筝:…… “小陶,你要是嫌我死得慢,不用这么委婉地说。” 陶眠当没听见。 “安心,你荣姨年轻时候存了点小金库,等我把它翻出来……” “你怎么样?”荣筝已经坐起来。 “我就,再把它放回去。” “……” 怂得不要更快。 陶眠的想法很纯粹。 学习的苦足够小孩吃了。 其他的,若是能叫他自在些,花点钱也没什么。 在用钱能解决的地方,就不要用毅力。 话说回来—— 如果所有问题都能用钱来解决,那陶眠现在无比快乐。 关于花销这件事,陶眠犟不过元日,只能一切都依他的。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他干涉不得。 荣筝也劝他别瞎操心。 陶眠其实曾偷偷跟着离山的马车,和元日一起到私塾。 “你该不会是趴在马车车顶吧?” 荣筝直白地问,陶眠不语,等于默认。 那日尾随之行,陶眠跟着元日上了一天的课。 学堂里教的都是死知识,小不点们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地诵经读典。 不解其意,但重在参与。 元日坐在中间位置,不在前,也不在后,和他的性格很贴,是他能做出的选择。 他绷着小脸,眼睛紧盯着每一个读过的字。跟周围小童催眠似的读法不同,元日在思考。 陶眠曲腿坐在屋檐,不用掀开瓦片,也能看见里面的场景。 他盯着小元日的黑脑瓜,怀中一包五香豆,一颗接一颗丢进口中,屋顶净是咔嚓咔嚓声。 好在他还要点脸,知道给自己开个隔音的结界。 私塾的教书先生,是名震一方的大儒。岁数不小了,有学问,但个别之处也犯迂腐的毛病。 陶眠这个偷听的学生,听他讲得坏,便皱下鼻眼,讲得精彩,又点头肯定。 那些佶屈聱牙的文章,童子们听不懂,还犯困。陶眠听懂了,也犯困。 难为元日,年纪这么小,还能规规矩矩地跟完一整堂课。 陶眠把豆子吃到一半,开始打盹。他的头越坠越沉。 在脸差点埋进油乎乎的豆子之前,他猛地惊醒,茫然四顾。 小不点们从学堂蜂拥着挤出来,陶眠擦擦不存在的口水,连忙找元日的所在。 元日在和先生请教,他说话慢,口齿不清,还结巴,先生又耳朵背。 一句话重复许多遍,磨心,就好像有人在反复吃了吐吐了吃。 一老一小的对话过程简直是灾难,好几次,陶眠都忍不住冲进去想代替他们传话。 但他们就是能忍受对方的毛病,很神奇。 不知道是不是陶眠叫他慢慢说话,也让他的性子转变了。元日从之前的急性子,变成现在这般温吞。 大儒活到这把年纪,也早就修成了不紧不慢的脾性。 陶眠站在门口,随之静下心来。 元日请教过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谢过先生。 随后,他跨过高高的门槛,要去寻觅些吃的东西。 私塾很大,讲堂、学斋、书楼、经庙……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廊道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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