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我慢条斯理地搅着搪瓷缸里的麦乳精,眼皮都没抬。 “我拦着她?人家两人说不准你情我愿呢,我拦着不是去触霉头?” “你!”王辉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他怎么说话了?” 我爸沉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王辉当场就后悔了。 慌忙立正敬礼:“报、报告顾政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觉得朱颜同志有点无辜,有点可怜……” 我爸“咣”地把搪瓷缸砸在桌上。 “王辉同志,你既然这么心疼朱颜,那组织上给你个任务。” “从今天起,你调去后勤处,专门负责照顾伤残军人!” 王辉脸色瞬间惨白。 谁不知道后勤处是苦差? 更别说专门伺候个残废! 他宁愿在兽医站配药,至少落得个清闲。 王辉着急忙慌,又是求又是嚎,想找我求救。 我却是连头都没抬一下。 上辈子我车祸大出血时。 王辉可没有对我动一点的恻隐之心。 不适时地踩上一脚,都算我积德行善了。 他不是喜欢不惜余力地舔朱颜吗? 现在我倒要看看。 没了我的彩礼补贴,没了我爸的关系。 她朱颜还拿什么养王辉这个“忠心耿耿”的狗腿子! 9 在王辉成天摔摔打打,不遗余力地“精心”照顾下。 朱颜的腿算是废了。 首席的晋升名单上,不会出现一个残疾女人的名字。 除非有首长力保强烈推荐。 又或者她这是军功伤的。 可现在朱颜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谁见了都想啐几口唾沫。 哪个领导也不愿意力保她,给自己添堵。 又何况她的腿,还是因为作风不正搞破鞋被打伤的。 这在部队里可是严重的违反纪律,破坏了军人形象。 朱颜确实长得漂亮。 曾经也有几个首长想找她当儿媳。 现在那些首长家的儿子躲她还来不及。 个个都怕招惹上朱颜这样的破鞋。 这事闹得太大,连军区政委都惊动了。 几轮审查下来,周启安拿药的起机,根本查不清。 保卫科的审讯室里,皮带沾凉水的拷问下,他身边的张大山全招了。 运输连的女司机、岗哨的女卫兵、后勤处的采购员、文工团的演员...... 周启安是来者不拒。 但凡是个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他都想往宿舍里带。 小小年纪,睡过的女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身体早早就被掏空了。 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 周团长丢脸丢到家了。 为了治好自己儿子的病,他去找军医拿药,但对面知道他儿子的所作所为,根本不给。 后来也不知道周团长到哪里捯饬到了一副兽用的猛药。 掰开周启安的嘴,愣是给他灌了下去。 可病非但没好,周启安的身体还垮了。 那药不知道掺了什么,让他整个人整天发热发烫,还时不时流鼻血。 鼻血一流就流个没完,淅淅沥沥总没个停。 整个人像是被人用针管子抽干了。 变得干枯蜡黄了起来。 再也没有当初在部队时,矜贵帅气的模样。 因为这件事,周团长也被组织上暂停了职务。 虽说只是暂停,但周团长臊得根本没脸见人。 他觉得以后就算是让他复职,他也没法再在那些战士面前挺直了腰杆了。 曾经威风凛凛的团长。 现在整天抱着酒瓶子,喝醉了就去周启安房里砸东西。 周启安起先还只是害怕。 直到有一天,被周团长一句接这一句的脏话骂崩溃的周启安。 居然丧尽天良的抄起周团长的配枪,一枪崩了他亲爹。 满屋子的勤务兵看着,他跑不掉。 本来他乱搞男女关系的事,因为周团长的关系,暂且还没判下来。 现在又犯了枪毙亲爹的重罪,军事法庭判了他枪决。 周启安行刑那天,我坐在新开的“军民茶馆”里,翻着报纸喝茶。 服务员端上来一碟我没点的桃酥。 “同志,楼下有位同志请您过去说句话。” 是朱颜。 上辈子,每次她爹妈把我打得半死不活的之后。 朱颜都会买桃酥来堵住我的嘴“赔罪”。 现在想想,真是恶心透顶。 “还给她。”我直接推开碟子,“就说我不敢吃,怕噎着。” 服务员面色讪讪。 见我态度坚决,还是帮我把桃酥退了回去。 可朱颜不死心。 拄着拐杖堵在茶馆门口。 等我一出门,就迎了上来。 “顾後……” 10 她声音发抖,想来抓我的袖子。 “我知道,你也回来了。” 跟我一同来喝茶的李庆华一把推开她。 “这位同志!请你注意影响!” 朱颜只能不情不愿地缩回手,脸色灰败。 “我以前对不起你……我是被周启安骗了……”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你相中了我,想跟我结婚,给我下的药。” “我觉得自己是被算计了,心里有气,才……” 我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朱颜,都这个时候了,装糊涂有意思吗?” “我顾後长得又不丑,我爸又是那个身份,我要是想结婚,想高攀个首长的女儿也不成问题,用得着算计你?” 朱颜瘦得脱相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当我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 她下意识藏了藏那条没恢复好的瘸腿。 上辈子,她总恶毒地嘲笑我被她爸用拐杖打碎的膝盖。 说我这种残废,带出去也是丢人现眼,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现在也想知道。 朱颜被扒掉了军装。 又瘸了腿,这么不体面地被部队劝退。 她怎么还有力气活着? “顾後同志!可算找到您了!” 通讯员气气喘吁吁跑来。 “快回机关楼!您的高考录取通知书到了!国防科技大学!” 朱颜瞪大眼睛,嘴唇不住地哆嗦。 上辈子,我被她锁在家里砸碎了我的高考梦。 她说我只是个废物。 想考大学简直是异想天开。 这辈子,不嫁给朱颜的我顺利参加了高考。 以后的前途远大着呢。 只不过,从今往后,无论我干什么都不再跟她朱颜有关系。 至于王辉,给伤员打点滴的时候,他居然偷懒睡着了。 害得伤员血管回血,差点因为滴入空气而死。 要不是另一位同志发现及时。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要葬送在王辉手里。 他也因为这个重大错误被清退。 回家早早娶妻生子。 只可惜太仓促找的对象,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人彪悍的很,不但酗酒,喝醉了就一天打他八回。 一次醉酒,甚至直接将他的胳膊都打断了。 可王辉不敢离婚。 那女人扬言,要是王辉敢跟她离婚。 她就提刀杀了王辉全家。 最后一次听说朱颜的消息,是在1983年的春天。 她被部队清退后,灰溜溜地回了老家。 据说日子过得很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在禁闭室被打坏了身子。 后来她爹妈气归气,还是托人给她相了亲,结了婚。 只是结婚很多年也没怀上孩子。 她老公还专门去省城的大医院看过,身体十分健康。 听说朱颜一直在熬中药吃偏方治病。 成天就盼着能生个孩子。 呵呵,真是笑话。 上辈子被她打掉的孩子泉下有知。 也绝对不会再投胎到朱颜家。 而我的妻子。 是图书馆总对我笑的导弹系学姐。 如今正握着我的手,站在基地的导弹发射架下。 “顾後同志,准备好了吗?” 她眼睛亮晶晶的。 远处,大漠朝阳如火。 我们的孩子,将在这片土地上茁壮成长。 我们的祖国,正走向繁荣富强。 第一章初遇 盛夏的夜风穿过积由罗寺的大殿,拂过金身罗汉,挥之不去的潮热,尽日被佛音笼盖的伽蓝圣地此时只剩下聒噪的蝉鸣。 泠葭轻轻移开搭在肩膀的扇子,养娘一径的鼾声让闷热的夏夜更添烦腻。她们被圈禁在这里已经一轮寒暑,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头可盼。 这里是临着积由罗寺后山门的一处僻静偏殿,外人哪里能想到,日间香火繁昌之处,还有一群昼夜不卸甲的禁军把守着几个老弱妇孺。 这一年中,泠葭突然如春芽似的抽长,当时随身带着的三两套襦裙都开始渐渐不足,她拉了拉身上的这间绛纱襦,身上发出汗来,直将叹息。 直到后半夜,泠葭迷迷糊糊,似梦非醒,耳边除了养娘的鼾声,渐渐添了旁的嘈杂,也不知是谁高喊一声,泠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转头爬起身从半抬的窗棂处探看,这一看却真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前头大殿方向火舌吞天,这下里细听,燃烧发出的噼噼啪啪,声不绝响,其中又含着一众比丘的呼喊,再看原本守在殿外的人,一个个也仿若热火上的蚂蚁,混乱成一片。 “秀娘醒醒,快醒醒!”泠葭转身猛推养娘,养娘这才转醒过来,待听得外面渐起的乱声,也猛然间意识到外间生了变,忙大惊失色的要奔出,刚迈出两步却被泠葭捉住。 泠葭示意其禁声,悄声走到门边,方推开一道细缝,只听得一闷声,来不及拔出的剑还收在剑鞘里,剑的主人却早已被切颈而亡。 还热烫的血溅在她月白的裙摆上,泛起一阵腥气,泠葭捂住嘴,早已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不知从何处窜出一群黑衣人,此时正与禁军缠斗在一起,本来围住这偏殿的总有三四十人,此时却不足半数,想是其余的人都分拨到前殿扑火,却无料到此时竟有人来此趁火打劫。 养娘被目下的一切吓傻,不禁一声惊呼,临近的禁军见她们已将房门打开,很快又分出几个围拢上来,逼得她们退回屋内。 可眨眼间的功夫,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清瘦的黑衣人三两下就放倒了门前的禁军。泠葭看着他不过几个抬手起落,原本聚拢在门前的人就都已伏倒在地了。 远处正缠斗的一个黑衣人,分神低喊道:“带人先走!” 近处这个清瘦黑衣人便折返回身形,又冲她们疾步而来。 这人身后是熊燃的业火,不知可是大殿前的撞钟被火势烧断了垣梁,巨大而沉闷的撞出一声闷雷,连脚下的土地都微微震颤,而他脚踏火光,身随雷鸣,一步步向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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