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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自去洗了澡,躺到床上,一双耳朵都立起着,却未听见他回来的动静,今晚的松园竟比平日安静的多。 白日有事可做时方才好些,现下躺在床上,瞪着一双大眼直勾勾望着帐幔顶子,也不知想着什么,却困意全无。 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肩上的伤口今日还未换过药。 思绪翻飞,不知怎么又想起那个晚上,纤指抚上柔唇,细思索,也不知他近来为何总爱对她那样,她清楚那是男女间情之所钟,亦或是由欲生发而出的行径,只是不知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可是把她当成那种随意便可亵玩的女子…… 越思索越觉得心烦意乱,执手捂住眼睛,冰凉沁肤的冷玉挨着她的额角,对着一灯烛火,那玉镯套在白莹莹的腕间,盈洁温润,越看越觉得可心欢喜,方才还酸酸涩涩,可摩挲着这玉镯又觉得一丝隐甜漫上心尖来。 第十六章盼归 这一夜辗转反侧,总睡不踏实,半梦半醒,外头刚露出一星儿的天光来,泠葭就早早起来,收拾停当出了房门。 转了一圈,发现傅燕楼竟一夜未归。 介子也不知去了哪里,小厨房里还未歇火,吕伯正守着灶火打盹儿。 泠葭心里有些烦乱,一颗心仿佛被绳索系住,他虽常年在外,可在家的时候,便是外出有事,再晚也没有这样一夜不回,而且他行事向来稳重,每次晚归都要放信儿给家里,总不会这样一昼夜行迹声息全无,而且他这次竟然连介子都没有带走,也不知他到底在何处,行的何事。 这时节的清晨,雾霭深沉,寒意凛凛,可泠葭就立在花牙子下,并不觉得冷。 几只雀鸟聚在在园中蹦跳着啄食,介子从角门两手对抄着小跑过来,鸟儿吱喳叫着飞走了。 介子磨磨蹭蹭挨近泠葭,笑着打了招呼,“姑娘起的真早。” 泠葭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凝神望着大门。 介子摸摸鼻子,有些无措,想想只得跑到府门上侯着,只盼着大公子早早回来,若是到巳末还不回来,恐怕他就要亲自去趟衔春楼了。 好在将到食时,巷道尽头一人策马疾行而来,傅燕楼翻身下马,门子迎上前接下抛出的缰绳,自去接了马。 介子从石鼓上蹿起,几步上前接应,“公子这一天一夜是去了哪里?连个口信儿都未撂下,让咱们等的心焦。” “家中可有事?” 傅燕楼步速极快,绕过影壁,一路行来,经过的下人见了他都驻步行礼,介子只能小跑跟着,喘息着应到,“公子放心,家中无事,只是……只是泠葭姑娘有些担心,想是昨夜也没好好休息,一大早就在您书房门口侯着,估计这会儿子还在呢。” 行色匆匆的步履只不易察觉了稍慢了一分,便又复行前去了。 进到松园,浅行两步就见她真就杵在花牙子底下,也不说话,就这么瞪着那双鹿眼直愣愣盯着他。 傅燕楼只瞥了她一眼,便吩咐介子去准备热水他要沐浴,自己则径直回了房。 心上那种不适感愈重,泠葭站在廊下,日阳渐盛,正打在身上,可她却觉着浑身冰凉,手上的绢帕早已拧成了麻花,咬咬牙,跟着去了内室。 进去见他立在插屏后面背对着,似正在宽衣,泠葭快步上前替了手。 甫一近身,便闻见他身上竟隐约花香馥郁,第一反应却是她鼻子出了岔,趁着替他脱玉带的档口,凑近俯身细闻了闻,虽然迦楠依然占主,但那股排不开的女人香不容错辨,不光如此,他胸前衣服上竟沾着一小片女人的口脂,虽然颜色偏淡并不显见,可她离得太近了。 手指僵在玉带上。 “您昨天去了哪里?又歇在何处?为何现在才回?” 大公子看着她的头顶心,想想似乎这人自及笄后身量就打住了,只长到他鼻尖儿,离得太近,他一低头就能扎进她的发芯里。 “唔……”他放低头看看她的手指,还揪着玉带扣不撒手,于是故意放缓了声调,“就是和子鱼出去逛了逛。” “什么好去处能引得人流连忘返?” 谁想这话竟能惹他轻笑起来,“倒真叫你说着了,确是个乐不思蜀的好去处。” 啪的一声,玉带被她整个连拉带拽地猛扯下来,绕是下盘一向稳健的大公子,竟也让她拖拽着一个摇身。 第十七章争执 泠葭就是再不更事,这一样样摆在眼前,若是再想不通关节就是真蠢了。 想她自昨天,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盼了一昼夜也不见他人影,担心他的肩伤,又提心吊胆怕他出了旁的事,可谁能想到他竟是去了那种地方! 一大早,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就立在外头冻得周身冰凉,他却是好,想是她在这里挨饿受冻,他却正从温柔乡处来。 节节升腾的气性漫上来,她的手都开始发抖,可难以名状的,是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和委屈。 泠葭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手里死攥着玉带,死死盯着他胸前的口脂痕迹,刺目非常。 他之前那样对自己,如今这样行事当初竟还有脸质问她?如此也好,看得他的真面目,幸好当初守住了分寸,可心底那片满目疮痍究竟却是怎么了? 一直不愿面对,可经着鲜血淋漓的剥扯,再不能骗自己,她的一颗心已然尽付与他了。 这里是再待不得了,扔下玉带就要走,可没等她转出插屏就被他拉扯住,她如今恨得他齿痛,顾不得什么规矩,也懒得和他虚与委蛇,用尽全身力气反抗他,他并没有别的动作,也不去钳制她的双手,只是双臂搂紧她的腰肢阻止她离开,可这更加激怒了她。 “你做什么?放开我!”她一拳拳打在他身上,也不管有用没用,只管泄愤,她从没这样恨过一个人,可却也没这样爱过一个人。 眼眶再承不住热烫的泪水,她不愿在他面前落泪,只好低下头,她确实好些年没有哭过,可今天蓄了满腔的愁肠百结,无处疏泄。 傅燕楼不动声色地任由她落泪,并不哄她,只揽紧她的腰肢,平声道:“你为何会愤怒?不是你说的只想与我为奴为婢的么?你认识的哪个婢女会在家主狎妓后又哭又闹?哭什么?” 她忽然不再挣扎。 “妓子不过就是露水姻缘,未来我会有妻子,或许还会有妾室,我不可能永远一个人,只当你一个人的大公子,我也有我必须要做的事,到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我不敢自诩是圣人心性,也难逃这世俗间的七情六欲,可你当知我向来不是好色重欲之人,待将来成了亲,有了妻室,我便不会让你再待在我这里了,毕竟我总要顾及未来妻子的感受。” “我心悦你多年,本来我还以为你当知道,可你总是对我若即若离,我实在猜不透你的心思,前头那两回是我不庄重,可是我不后悔……”他把她的脸扶起来,望着她的通红的泪眼,轻轻说道,“我不是你的家主,也不是你的恩人,更不是你的兄长,我只想做你的夫主,可你若真对我生不出那种心意,这点成人的雅量我还有,到那时我找母亲去说,将来替你谋个你中意的郎君,我让你风光出嫁。” 泠葭紧紧揪住他的前襟,一颗心搅得七零八落,她并非草木,这些年朝夕相对,他那样的心性,方才那番剖白,已是他走到尽处了。 如今她经受百般煎熬,听他那样说心头弥漫无法言喻的甜蜜,可现实又摆在眼前,她与他之间,又岂止是门第身份的沟壑?便是她迈出那一步,也不过就是做个夙夕得侍巾栉的妾室,可她太了解自己了,她能做到与主母正室顺意伏低,可她做不到与人分享他,她心头生着蓬勃的心念,只想他爱她一人,只有她一人,她不愿与人分享他,不愿像当年母亲一样,无数的夜晚一遍又一遍打探父亲去了哪个妾室那里,可这奢侈的念头她不敢宣之于口。 他一再的咄咄逼人,收紧指节,“今日你我就把话说开,如果你当真对我别无他想,你就直说,我也死了心,将来信守承诺放你走,如何?” 一双温热手掌捧着她的脸,她在他眼睛里看见星锐的光,在她的注视下,他的手竟微微颤抖,气息也开始不稳。 这个人,她见过他杀人如削金断玉,见过他多少次死里求生,见过他受不计其数的伤,可她从来没见过他怕过什么,又何曾流露出这样的神态,忽然间,她神识大开,清明灵台。 “你竟然骗我。”泠葭垫脚凑近他的脸,盯着他的唇,轻嗅了嗅,才道,“你昨日确是去了烟花之地,却并没有行那腌臜之事。” 这话并不是询问,而是语意肯定的陈述。 他并未做回应,而是依然专注的等着她的答案。 泠葭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然想起当年积由罗寺的钟声,她曾整整听了一年,每日清晨,年轻的沙弥都会在早课前例行敲钟,她每每在清晨的薄雾中,被钟声吵醒,然后感叹自己又多活了一日。 如今不过换了一种形式罢了。 她踮起脚,莲花一样的粉嫩的唇瓣贴上他的唇角,他的唇有些湿冷,原来冷的不止她一个,下一秒,她便被卷进他的唇舌之间。 ————————— 第十八章同心 与前两回不同,这次她完全放弃抵抗,顺从且乖巧,轻启的樱唇像传说中山妖精怪们吸人阳气的法门,他神思昏聩与之唇齿相依,心甘情愿被她俘获。 细细地描摹那排细小而整齐的贝齿,又勾缠住那节滑腻的香舌,他细扫过她口腔的每一寸,像要烙印一般,处处都是他的气息。 泠葭渐渐气息不稳,意识浑噩,耳边除了他失了节律的喘息再无别的,身子软在他怀里,忽然想起夫人屋里那只白练乌圆,而如今她就是他手上的一只狸奴,任之揉圆搓扁。 他心头蓬发着无限的欣喜,今日之前,自己就像一个已经退守到悬崖的孤兵,除了从身一跃,再无旁的出路,他明明知道自己行的这一步棋极为笨拙,可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想着便去赌一回吧,若她依然无动于衷,那就放手,他确实无法强迫勉强她,可他同样做不出折弯自己的脊梁去换取她在感情上的施舍,那样不光侮辱了自己,更为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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