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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崔氏是无论如何也占不到这个便宜的。 这门亲事他本就不同意。 崔玉壶点头,懂了。除非他入赘,孩子入谢氏族谱,不然是没戏的。那崔家就要绝后了。 崔玉壶:“那谢家主,你的意思呢?” 谢景焕抿唇,许久,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此去有一定的风险,我的意思是,你们和离,小草接任我的位置,到时候谢氏内部就无法反对了。 小草,我会接回明歌,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啥?崔玉壶脸都黑了,今日的秋蟹谢景焕是一只都别想吃了,不配! 为了让小草回谢氏主持大局,连和离的阴损事情都想的出来? “大舅哥,原来这些年你一直都盼着我们和离呢?”崔玉壶咬牙切齿,虽然他和娘子确实成亲当日就和离了,但是这事没人知道啊,娘子没有拿出和离书,他们就还是夫妻。 谢景焕点头,冷淡说道:“你配不上小草。” 崔玉壶:“……” 秋蟹别想吃了,不配,秋露白也别想喝了,更不配。崔玉壶气的头顶生烟,把他面前蒸的黄澄澄的秋蟹连同秋露白一起拿走了。 崔玉壶冷笑:“大舅哥,难怪你这些年一直没成亲,就你这情商和嘴巴,就算有喜欢的小娘子,你也娶不到的吧!” 小草:“别吵了。” 她放下筷子,看着硝烟味渐浓的两人,说道:“半年为期,我回谢氏主持大局,但是我不会与崔玉壶和离,也不会接任你的位置,我等你半年。 如果半年内,你接不回明歌。明年就是十年之期,我会自己去盛京。” 谢景焕脸色骤变,心里莫名恐慌,一字一顿道:“你不用去,我去。如果接不回明歌,我也不会回来。” 他绝对不会让她去盛京送死,也不会让师父去盛京送死。 盛京一行,只有他能去! 小草见他一脸严肃的表情,倒了一杯果酿,示意崔玉壶将那杯秋露白还给他。 小草:“一言为定。” 谢景焕仰头喝下那杯辛辣如烈刀子的秋露白,郑重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草:“明日我就搬回谢府。” 崔玉壶皱眉,知道她心意已决,说道:“我和你一起住到谢府。” 小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既然不和离,她回谢府,崔玉壶不去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况且有些事情他确实能帮得上忙。 “好,我等你。”谢景焕说完,起身离开,只喝了一杯酒,秋蟹是碰都没有碰,那酒烈,上头快,走的时候他就感觉脚步有些虚浮,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的西郊庄子,被山间的冷风吹了吹,才清醒了几分。 无论如何,小草要回谢府了,他要去盛京了,十年之期将至,明歌也有希望回来了,一切都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在走,至于其他的,不重要。 虽然如此,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心空荡荡的,溢出一丝悲伤来。 谢景焕一走,小草就一言不发地回了烟雨小楼,小碟子里的蟹肉和蟹黄只吃了两筷子。 崔玉壶见她心情不好,也没了胃口,知道今日不适合留宿在庄子上,坐到天黑,便起身告辞,回去收拾行囊。 明日他陪小草一起回谢府,无论她选择一条怎样的路,他都会一直陪伴她。 “崔郎君走了,说回去收拾行囊,明日陪娘子一起回谢府。”赵嬷嬷端着热茶进来,吩咐丫鬟将饭菜都放到软榻的小桌子上,“娘子晚上只吃了一点蟹黄,再吃点吧。” 小草没有胃口,摇了摇头,低低说道:“阿嬷,我是不是太坏了?” 她逼着谢景焕表态,只给他半年时间,拿自己和六长老逼他发誓,一定要接明歌回来。谢景焕那样实心眼的人,若是接不回明歌,他也不会回来。 赵嬷嬷温柔地摸着她的发髻:“娘子是我见过最心软,最心善的人,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娘子时,娘子刚从山里摘草药回来,背着小药篓,冲着我笑,笑的人心里都敞亮了起来。 有些事情就算娘子不说,谢家主也会那样去做的。你们早就是一体了,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你的期望也是他的期望啊。阿嬷只是可惜。” 赵嬷嬷说着,低低叹了一口气,眼圈不知为何有些发红,她就是可惜呀,明明是这样般配,这样互补的两个人,却成为了兄妹,中间又出现一个崔家郎君,否则娘子和谢家主互相扶持,这日子未尝不能苦中作乐。 “是这样吗?”小草轻轻将脸贴在她怀里,低落地说道,“其实有时候,我希望他能自私一点,冷漠一点,不要背负着我和明歌的命运,但是他那人太傻太木了。 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他真的什么都不懂,那样傻,盛京一行九死一生,她让他去死,他眉头都没有皱,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让她都没办法继续怨他,恨他。 赵嬷嬷慈爱说道:“可能是因为娘子太好,盛京的那位女冠也太好了,所以谢家主才愿意为了你们冒险去盛京。 娘子莫担心,都说因果有报,或许一切都会否极泰来呢。您和谢家主都是有福之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草闻言,心里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她真的能期待呢? * 因要回谢府,小草一夜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夜里隐约听到外面山野里的蛙鸣声,她半睡半醒间问着赵嬷嬷:“阿嬷,是到夏天了吗?” 她好像听到田野里的蛙叫声了,还闻到了荷叶的清香。 赵嬷嬷知道她这几年容易梦魇,一直睡在外间,老人家年纪大,觉少,一点动静就醒了,听到她的呢喃声,起来撩开帘帐,摸了摸娘子的额头,低声安抚道:“娘子,夏天刚过,到秋日了。” 小草“哦”了一声,翻了个身,昏昏沉沉地继续睡,嘀咕道:“布谷鸟飞过了。” 赵嬷嬷慈爱地笑,蛙鸣是夏日,布谷鸟是春日,无论是春日还是夏日,都是温暖的季节,娘子内心还是有温暖纯真的一处桃源的。 回谢府虽然要处理各种复杂的人情事务,但是娘子内心应该是十分开心的。 这几年她太压抑自己了。 “娘子睡吧,很快就春日了。” 赵嬷嬷等她睡熟了,这才回到外间继续睡,这一次梦里都是春日布谷鸟的声音,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少女时光。 崔玉壶回去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一大清早就来西郊庄子等候。此次回谢府和以往不同,小草是出嫁的女娘,再回谢府掌权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加上谢景焕出城的事情也是隐秘,不能对外宣扬。 这一次回谢府恐怕有些麻烦。 崔玉壶等了一会儿,就见谢风带人亲自到庄子来接小草。 “家主说,娘子当年是高调地出城休养,如今既是回谢府,也应当高调地回去,自己的地盘无需理会旁人怎么说。” 谢风如实地转述谢景焕的原话,至于崔玉壶,他没理会。 崔家郎君脸皮厚的很,不让他去,他也会跟着去,还是不给眼神的好。 小草本想低调地进城,但是见谢景焕都已经搭好了台子,便点头道:“那便回谢府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入城。 时隔三年,谢家娘子从西郊庄子休养归来,重返谢氏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看到没?当年我就说,那什么兄妹情断的告示就是做给盛京看的。才过三年,谢家主就将谢娘子迎回来了。” “谢风亲自带队去接的人,这等于昭告全城,谢娘子的地位。” “谢娘子不是出嫁了吗?出嫁的女娘回娘家,是掌权还是小住?” “我倒是希望谢娘子回来是掌权的,九洲世家大族,她可是唯一掌权的小娘子,那三年将各大世家大族当猴耍,要不然盛京怎么会给她设个圈套,让她去盛京为质呢。” “没错,没错,女娘当家掌权,实在是太带感了。我们可是九洲最自由最开放的城郡。” 众人津津乐道,都有些小激动。三年时间,就算当时大家一叶障目看不清盛京的真实目的,这三年也渐渐意识到,那什么女子恩科,招谢娘子入京为女官根本就是个幌子,目的就是想打压谢氏。 娘子巧妙地嫁给一个寒门子弟,然后在庄子上休养三年,又华丽地回归了。 虽说谢家主也是一个极为有能力的家主,但是手段过于刚强,不懂得迂回,加上泉城人心目中,他乃是除了大剑师以外最强的剑客,所以大家更期待他在剑术上登峰造极。 谢家主和谢娘子,一文一武,刚柔并济,这才能所向披靡。 第700章 越界 “娘子回谢氏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大家对您的归来都十分的激动。都说您和谢家主一起掌管谢氏,一文一武,所向披靡呢。” 银杏带着小丫鬟们将南院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遍,开着门窗通风,点上熏香,摆上花花草草。 “娘子看一下,这里和娘子离开时一模一样呢,据说家主时常派人来打扫,给门窗上漆,庭院里的花草也有人打理,花草长的比以前更好了。” 回到谢府,就高兴的就要数银杏等小丫鬟。西郊庄子好是好,但是太远了,她们出门买胭脂水粉来回都要好几个时辰,几个月才能进城一趟,现在回到谢府,出门就是坊市,热闹极了。” 回到谢府,娘子也会忙碌起来,就没有时间伤感了。 小草见小丫鬟们一个个开心的模样,感染了几分她们的喜气,问道:“崔郎君住哪里?” “住西厢房。谢侍卫说,崔郎君是外人,不能和娘子住一个院子,娘子后面掌家,他也不能干涉谢氏的事务。” 银杏嘴快,说道:“崔郎君瞧着也没有不高兴,住的是以前陆郎君住的那个院子。还将他所有的字画诗集都搬过去了呢。” 在她们心目中,娘子是第一位的,其次是谢家主,然后才轮得到崔家郎君,这位崔郎君的身份很是尴尬,说是娘子的夫君吧,娘子和他感情淡淡的,也基本不去崔家,所以谢府对于崔玉壶的安排,她们觉得没毛病。 “娘子,家主让我把这些都送过来给娘子过目。”谢雨抱着厚厚的一堆档案册跑过来,笑道,“娘子回来之后,院子里的雀鸟都开心地叽叽喳喳地叫了一天。” 府里好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赵嬷嬷和小丫鬟们抿嘴笑。谢雨这一日都跑了三四趟了,又是来问娘子的衣食住行,又是来问庭院里的花花草草,犹如传话筒一样,明明是家主想来问的。 离开三年,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小草见他抱来的都是这几年九洲和谢氏的档案记录,说道:“你放在桌案上,挑出十件大事件就行。” 这几年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谢雨这个大喇叭都会跑到西郊去跟她说,离开三年,她对于九州世家大族的事情还是了解一二的。 谢雨挠着脑袋笑道:“那我还是回去问家主吧。” 说完又原路抱回去了。 赵嬷嬷见他鞋底都要跑烂了,摇了摇头,低声问着小草:“晚上娘子想在小院里用膳,还是和家主一起?” 家主估计想与娘子一起用膳,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才找借口让谢雨来回跑。 “晚上单吃吧,让崔玉壶也不用过来。我刚回来,可能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小草淡淡地说道,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后悔昨夜话说的太重,盛京风雨飘扬,谢景焕此去凶多吉少,他们在一起一日,就少一日。 她不该对他说那些话。 赵嬷嬷点头,派银杏去东院那边,告诉家主,娘子晚上单吃。 谢景焕收到消息,有些失落,又听说崔玉壶也在西院单吃,这才心里平衡了点。 他将盖好印章的世家书收起来,准备等到重阳节拜神祈福的时候,在族中耆老们面前,公布此继承书,然后再择日离开。 盛京那边,他还需要等一个人的消息。 * 小草回到谢府之后,泉城中小世家的拜帖犹如雪花一样地递进来。 谢家主执掌世家的这三年,那简直是冬日蛰伏的三年。九洲世家大族也不掐架了,也不骂战了,朝堂内斗都不带谢氏了,连带着茶寮酒肆的谈资都少了又少,全都是别人家的热闹。 他们泉城好似被人遗忘了一样。 九洲皆知,谢景焕是个铁血剑客,各大世家都不敢来撩架,现在谢娘子刚回来,听说朝堂上就有人参了谢氏一本,回来了,熟悉的掐架氛围又回来了。 中小世家都隐隐激动起来,坐等谢娘子出手。 “参家主的是右相萧缭,说家主欺君罔上,明明和娘子断绝了关系,依旧迎娘子入谢府主持大局。现在朝堂上吵的很厉害,陛下好几日都不曾上朝,为了这事特意上早朝,听了一场辩论,阴着脸走了。”谢雨骂道,“要说这位右相大人,还真不是个东西。 当年他未入朝堂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世家纨绔,来泉城时,我们家主热情款待他。他倒好,先是拍马屁辅佐前朝太子,后来大夏没了,他转身就投入了新帝的阵营,这些年硬是给他混到了右相的位置。 他不感恩我们家主就算了,竟然还插刀。真是个阴险小人。” 谢雨一阵痛骂。 小草垂眼看着关于朝堂争论的密信,想起九年前见到的那位萧家纨绔。那时,萧缭只是一个无人重视的纨绔子,整日跟在风眠洲和明歌身后,宛如一只跟屁虫。 那时候九洲人才辈出,就算两只手加上两只脚地数,萧缭都排不上号。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纨绔子,成为两朝陛下的心腹,官拜右相,权倾朝野。 这么多年过去了,萧缭似乎变了,但是又没有变,他到底还记着往日的一丝情分,给她传递了这样重要的信息。 “萧缭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们,秋慕白并没有病入膏肓,至少还能上早朝。”小草放下密信,淡淡说道。 谢雨呆滞,挠着脑袋问道:“娘子的意思,这位右相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不可能吧。他这些年的名声可不好。” 说好听点,右相是新帝的心腹宠臣,说难听点,那就是世家大族的虎头铡啊。萧缭出身世家大族,这些年来却帮着新帝杀了不少氏族子弟,算是世家中的叛徒。他怎么会帮着谢氏呢? “娘子,会不会是迷惑之计?没准这就是他和陛下演的戏。” 小草:“也有可能。” 她也想过这会不会是秋慕白诱敌深入的诡计,三年前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对付谢氏,结果失败,这一次没准将战场放在了盛京。但是陛下若是病重,朝堂会不稳,若是消息是秋慕白自己放的,那他现在疯的不轻。 她复盘了许久,猜测秋慕白确实有头疾,而且痛入骨髓,她相信以明歌的手段,想要一个人生不如死太简单了。这九年,秋慕白定然不好过。 但是萧缭却告诉他们,秋慕白有疾,但是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严重。此时入盛京,并不是好时机。 “如今水浑,看不清鱼塘里有没有鱼,不能轻举妄动。再等等,再看看。” 谢雨点头:“家主也是这样说的,说要把九洲的水搅的更浑一些。后日就是重阳节了。家主说不能白担罪名,在重阳节这日要请族中耆老们做见证,正式任娘子为下一任家主。” 谢雨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小草的神情,趁她还没来得及反对,猛然拍着大腿叫道:“哎呀,忘了家主还交代了我一个任务。 娘子,重阳节的事情,你可别忘了啊。” 谢雨说完,捂着耳朵一溜烟跑了。这任务也太难了,家主不敢来提,哥哥也当甩手掌柜,只能他来当恶人。 娘子回府本就不情不愿,还要再掌家,到时候没准还有不识相的人跳出来反对,总之想想就糟心。他都想替娘子拒绝了。 他其实不太懂家主为何一定要涉险去盛京,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们所有人都平安地生活在泉城,不是很好吗? 小草:“?” 她暗暗叹气,慢吞吞地舀了一盏茶,一点点地品尝着茶味,这几年药喝多了,她的味觉都有些失灵,渐渐尝不出味道来。茶味淡如水。 小草喝了半盏茶,呆坐了一会儿,直到崔玉壶过来。 崔玉壶如今是借住谢府的闲人,一天到晚没事干,写诗作画听八卦,第一时间得知重阳节的事情,就直奔南院。 “娘子,重阳节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你前脚进谢府,右相后脚就参谢氏,这是萧缭要参的吗?这是陛下在警告谢氏。 大舅哥还火上浇油,要你做下一任家主,这不是自己把罪名按自己头上吗?真不知道大舅哥是怎么想的?” 崔玉壶急得险些上火。盛京现在苦于借口对付谢氏,谢景焕还要自己给自己安罪名。这人真是一点都不懂迂回,做什么都是明火执仗地来。 他完全可以悄悄离开盛京,将诸事都托付给小草,反正这些事情只要不摆在台面上来,拖也是能拖半年的。 小草淡淡说道:“你今日有些浮躁了。” 崔玉壶被她平静的视线看的心里一凉,冷静了几分,说道:“萧缭在朝堂上参谢景焕,我是怕你受到牵连。” 小草给他舀了一盏茶,平静地说道:“去年年初,疯帝在宗室子弟中选了四名不足十岁的男孩养在身边,这事极为的隐秘,但是依旧被人看出了端倪。” 崔玉壶脑筋一时没有转过弯来,问道:“这事不是很稀松平常吗?陛下膝下无子,选一些宗室子弟养在身边不是很……” 崔玉壶话说到一半自己反应了过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这不可能吧。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虽说没有立后,但是后宫也是有几名妃子的,根本犯不着养别人家的孩子,除非…… 小草垂眸,红唇轻轻勾起,懒洋洋说道:“是啊,谁会注意到这样的小事呢,秋慕白登基十年了,没有立后,没有子嗣,是他不想吗?一个无后无子的开国皇帝,也不知道史书上要怎么写呢。 是该歌颂他的丰功伟绩呢,还是可怜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呢?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有些报复是不着痕迹的,比死还要可怕。” 崔玉壶打了一个冷颤,声音微颤:“陛下有隐疾?” 那几个宗室子弟是过继到陛下膝下,是为了给皇室继承香火的? “不知道。”她摩挲着掌中的青瓷盏,淡淡说道,“我只知道,盛京很危险,非常危险。” 她其实很想去盛京的风雨里好好淋一场,感受一下生死沉浮的滋味。她来中洲的这些年,隐忍、克制、委屈、求全,九年了,过的没滋没味,突然之间就不想再忍了。 她想痛快地感受到刀尖洒血的刺痛感,至少那会提醒她,她还有感觉,不是一个麻木冰冷的人。 “所以,娘子想成为谢氏的下一任家主?”崔玉壶一瞬间就读懂了她,从她大逆不道的话语中感受到她平静下的疯狂。 好似一团被冰层包裹的烈焰,烈焰经年累月地灼烧着坚硬的冰层,总有一天要冲出耀眼的火光来。 小草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崔玉壶却觉得她疯了,她比谢景焕还要疯。她要接任谢氏家主之位,她要向盛京向所有的世家大族宣战,她要告诉所有人,她回来了。 她要报复!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仇恨。 “我以为这三年,娘子很喜欢山里的岁月。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娘子看着我的山居图,跟我描述了大月山的岁月,我以为那是娘子喜欢的。” 然而这三年都是假象。她一直都在蛰伏!他梦想中的岁月静好的生活被血淋淋地撕开,美梦被人无情地戳破。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好好过这一生。她一直都压抑着自己的痛苦和仇恨,她在等,等她先疯,或者等仇敌先死。 崔玉壶双眼刺痛,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救回初见时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娘子。 小草垂眼看着茶盏里舒展的新叶,冷漠说道:“人是会变的,崔郎君,别忘了你的身份。” 大月山的小草早就死了,他对她一直都有滤镜,一直都没有真正地看清楚她是怎样的人。如此也好,断了他的念想,日后不拖泥带水。 三年夫妻,已经没有继续维护的必要。既然她要对盛京宣战,也该和离了。 崔玉壶看着她冰冷淡漠的小脸,陡然之间意识到自己触及了她的逆鳞,这些年他们谈诗词画作,谈风月,谈九洲大事,但是从不谈彼此,也不谈谢景焕。 他,越界了。 第701章 为自己而活 小草将心里话说出来,莫名觉得有些畅快。 “这三年,郎君为我牺牲极多,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既然我现在回到了谢家,那你我便择日和离吧。” 崔玉壶骤然苍白,垂眼低声说道:“这些年,娘子对我,对崔家都多有照拂,我所做的不及娘子万分之一。 娘子若是有意和离,我不阻拦,只是现在不是最佳时期。 盛京那边既然已经弹劾了谢家主,娘子若是掌家,必会受到多方阻拦和攻讦,其中最强有力的理由便你是出嫁的女娘,等那时候,娘子与我再和离,这份和离书的分量才能体现出来。” 小草闻言定定地看了看他,崔玉壶说的没错,那份和离书应该在最关键的时刻拿出来,给敌人狠狠一击,对手的牌都没出,她不能将自己的牌先打了出去。 “你为何要帮我?” 崔玉壶见她语气已经柔软了下来,微微一笑道:“我想成为娘子最信任的那个人,在娘子需要我的时候,一直都在。” 小草眼眸微闪,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听说崔玉壶经商发迹之后,崔家的门槛都险些被媒婆都踩烂了,但是全都被他拒绝了。 以他的才学相貌,泉城有的是小娘子想嫁,却与她做了三年假夫妻。 这三年她画地为牢,崔玉壶何尝没有被她连累,也一直在她的牢中。 “你不觉得我自私冷漠吗?”小草垂眸淡漠地说道。她有时候都看不清自己的面目,觉得自己还是当年的那个小娘子,又觉得恨意早就将她折磨的面目全非。 她无法解脱。 崔玉壶摇头:“并不觉得,相反我觉得娘子有情有义。娘子若真的自私冷漠,三年前就不会放弃谢氏的大权,嫁与我独居山里,现在也不会明知道前路凶险,还要重回谢氏。 无论是掌权也好,放权也罢,娘子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亲人。 我只是觉得娘子太过自苦,并未真正为自己活过。” 崔玉壶说的小心翼翼,生怕戳中她心底不为人知的禁忌,今日他们聊天的内容十分的危险,是过去三年都不曾触及到的,但是崔玉壶却想继续说。 这样触及灵魂的交谈机会,稍纵即逝,有些话要是现在不说,他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说了。 “娘子有情有义是好,但是我更希望娘子能自私一些,能为自己而活,不是为了姐妹,也不是为了兄长和族人,就独独为你自己而活。 想吃什么就去吃,想去哪里看风景就去看,想做什么就去做,天地之大,并不是只有一个小小的泉城,人生也并非只有复仇一件事情。 娘子该寻找自己内心的所求和欲望。” 崔玉壶说完,见她沉默不语,作揖退下。他希望她能找到自己,而不是做一个复仇的工具人。那是别人的仇恨,不是她的。 崔玉壶走后,小草长久地沉默,看着窗外的枯黄落叶,许久,沙哑地反问:“为自己而活吗?” 她的一生所求是什么?她心底的欲望又是什么?这些年那些细碎的欲望和期待早就被她压在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在这样秋日的黄昏被人点醒,搅碎,呼啸着卷土重来,几乎将她狠狠淹没。 除了救明歌,她也曾做过少女的梦,也曾幻想过有风雨同舟的人,有人替她遮风挡雨,不用她独自去面对这个冷酷的世界。 她渴望过,却懦弱地退缩了。 九年,她低低地自嘲地笑,真是可笑呀。九年了,她心底的欲念竟然还没有被磨灭,甚至成为求而不得的执念。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是很清楚,自己的遗憾是什么。 * “娘子晚膳后就有些发热,没吃多少就睡下了……之前的方子还在吃,但是不怎么见效……” 赵嬷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外间传来,小草挣扎着想睁眼,眼皮沉的犹如千斤重,似乎有人站在帘帐外说着话。 “她这几年一直都在吃药?”谢景焕隔着轻纱帘帐,看着她昏睡的身影,屋内都是浓浓的药味,烛火暗的犹如他的心情。 赵嬷嬷点头,轻声说道:“好些年了,娘子不让我说。” 若非这一次病的太急,会影响明日的重阳节祈福,她也不会去找家主。自从昨日崔郎君来过以后,娘子的情绪就有些不太对。 这病来势凶险,她只得去请谢景焕。 “娘子病的这般厉害,明日怕是无法参加重阳的祈福祭拜了。” 谢景焕沉默地撩开帘帐,在赵嬷嬷震惊的目光中,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一片,那热度像是能灼伤人似的。 谢景焕看着她没有血色的小脸,这才发现她瘦的惊人,手腕细的仿佛一折就断。 “去打点凉水来。” 赵嬷嬷点头,吩咐小丫鬟去取凉水和布巾来。将布巾用凉水浸湿,绞干了递给谢景焕。 谢景焕将冰凉的布巾贴在她的额头上,给她降着体温。 “家主别担心,娘子喝了药,只要昏睡两日就会没事的。” 赵嬷嬷有些紧张地看着谢景焕,示意丫鬟们都退下,明明两人是兄妹,娘子是出嫁之身,谢景焕也一心扑在剑术之上,但是她还是有些心惊肉跳,只觉得内室的烛火太暗了一些,屋外又不知何时起了风,树影摇曳的,让人心也惶惶不安起来。 谢景焕看着她有些干裂的菱唇,起身去倒了一盏茶,拿布巾沾湿,沾了沾她的唇角,见她菱唇恢复了一丝血色,这才长舒一口气。 “嬷嬷去睡吧,这里有我照看就好。” 赵嬷嬷呆了一下:“家主,这有些于理不合。传出去不太好听。” 崔家郎君都没能进的来呢,家主若是在娘子房中待一夜,那像什么话。 谢景焕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看了一眼发热昏睡的小草,有些茫然地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出内室又急急地回头:“麻烦嬷嬷好好照顾她,我明日再来看她。” 赵嬷嬷点了点头,见他身子有些踉跄地出去,暗暗叹了一口气。 小草这一病来势凶险,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仿佛常年紧绷的心弦断裂,所有堆积的情绪反噬,头一日连喝水都困难,烧的昏昏沉沉的,夜里喉咙发干,反复地梦魇,浑身都被汗湿,如此反复了两日,直到重阳节后才好转。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病的急,好的也快。 赵嬷嬷早间起来,照例去看她,一撩开帘帐就见她睁着乌黑的大眼睛躺在床上,顿时惊喜道:“娘子可算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小草摇了摇头,她夜里出汗极多,此刻浑身都被汗湿,寝衣又被风干,黏在身上有些难受。 “想沐浴换身衣裳。” 赵嬷嬷摸着她的额头,笑道:“已经不发热了,娘子这才刚刚好转,不能受寒,我去端点热水来,给娘子擦擦身子,然后换身干净舒爽的衣裳。” 小草点了点头。她虽然清醒了,但是大病一场,浑身都无力,确实没有力气沐浴。 赵嬷嬷很快就端了热水进来,帮她擦拭着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然后吩咐银杏将早膳端上来,都是最清淡的小粥和开胃的小菜。 小草病的这两日基本没怎么吃东西,此刻病情好转,也感觉到了饥饿,吃了一点粥和小菜,问道:“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要重阳祈福了?” 赵嬷嬷和银杏一惊,说道:“娘子,重阳节是昨日的事情了。” 小草微愣,她错过了重阳节?那谢景焕那边是如何处理的? 赵嬷嬷吩咐小丫鬟将早膳撤下去,新沏了茶,给她润着嗓子,低声说道:“家主还不知道您醒来的事情,这两日,家主一日有大半日都守在这边,重阳节祈福祭祀取消了。” 取消了? 小草急急站起身来,脑袋昏眩了一下,吓得赵嬷嬷脸色发白,连忙和银杏扶着她去床上躺着。 “去请家主来。” 小草摇头,说道:“先别去。你们把这两日的事情说与我听。” 这两日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就是原定的重阳节祈福祭祀的事情取消,谢景焕白日黑夜地过来看她,也请了好几位大夫过来,崔郎君那边也是日日都来,都只是站在院子外,没有进门。 “朝堂上有发生大事吗?” 赵嬷嬷和银杏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这两日她病着,家主脸色不太好,就连谢雨都不敢来探头,谁知道朝堂上的事情? “娘子,我去请家主过来?” 小草依旧摇头:“你去请崔玉壶过来。” 崔玉壶就住在隔壁的西院,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站在屏风外,远远地行礼,声音也有些沙哑,透着几分的疲惫和惊喜:“娘子醒了?” 崔玉壶这两日简直是度日如年,自从他跟小草说了那番话,小草就直接病倒,这两日他内心痛苦自责,又隐隐有些恐慌。 这几年,他一直以为谢娘子无欲无求,但是那日自己的话明显点醒了她,让她那样纠结痛苦以至于病倒,也间接说明了她内心有所求。 而他从来都不是她的所求。他好像真的要开始失去她了。 小草沙哑说道:“这几日,朝堂上可有大事发生?” 崔玉壶一愣,说道:“并未,谢家主取消了重阳节祈福祭祀,没有公布娘子是下一任家主继承人,朝堂上也无从攻讦谢家主和娘子,这两日很是风平浪静。” “这两日我闲来无事,收集了一下民间的意见。百姓还是很高兴娘子回归谢氏的,谢氏内部意见也不大。” 这几年谢氏内部都知道谢景焕对他师父和这个义妹的看重,也知晓他们是彼此守护的关系,所以就算小草出嫁再回归,谢氏子弟也是心服口服的。 崔玉壶看了一圈,没有看到谢景焕,问道:“这些事情,娘子问谢家主更清楚,为何要问我?” 他问完,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抿唇不再言语。 小草脸皮薄,被他点破心思,有些恼怒地皱起眉尖,她自然知道问谢景焕更直接更准确,但是她现在并不太想见他。 这两日她虽然昏睡着,但是并不是毫无知觉,知道有人一直在身边照顾她,那人气息冷冽如剑,掌心又粗粝,磨的她肌肤生疼,偏偏她醒不过来,说不出口,梦里还反复地梦到他,那人一身飒爽的黑衣,站在开满繁花的院子里反复问她:“小草,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不肯说,他便一直问,从春日问到夏日,又问到寒冬腊月,问到院子里的花败落,树上结满了白霜,她才忍无可忍,说道:“没错,我就是喜欢你,你满意了吗?” 梦里那句话说出口,多年郁结的心结打开,她终于肯承认,她一直都很喜欢他,从南阳郡第一眼看到他,就被他满身清冷孤寂的气质吸引,所以这么多年来跌跌撞撞地走着,也想站在他的身边。 但是她那样自卑,她不如明歌优秀,却也不想卑微地表露自己的爱意,然后再遭到拒绝,或者同情可怜。 于是这些年她便这样痛苦地等待着,坚持着,不知道何时是尽头。 崔玉壶的话点醒她,她不能做自己吗?她真的一点都不渴望不遗憾吗? 不是的,她也想做自己,也想为自己勇敢一次,不想留下终身遗憾。诸多情绪撕扯着她,吞噬着她,她才生了这一场病,也在梦里对他表露爱意之后,打开了心结。 她,现在,并不想见谢景焕,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去面对他。 “娘子,家主来了。”银杏瞅见谢景焕的身影,连忙提醒道。 谢景焕得知她醒来的消息,急急赶过来,见崔玉壶也在,隔着屏风与她说着话,顿时脚步一停,脸上的喜悦微微凝固,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 崔玉壶反应快,低声说道:“谢家主,娘子刚醒,大病一场,素颜不易见客,你我去院中稍坐坐,喝盏茶,等娘子收拾妥当吧。” 谢景焕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差点冷笑出声,他倒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在谢府对他发号施令。 谢景焕没理会他,隔着屏风低声问道:“小草,我能进来吗?” 小草听到他的声音,眼圈微微潮湿,想起他在梦里不停地追问她,是不是喜欢他,有些委屈巴巴地说道:“不能,我生着病,很难看。” 声音软软的,委屈的很,却也异常的可爱。 谢景焕闻言,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低低笑道:“嗯,那我去院里喝盏茶,坐一坐。” 她对他发脾气的模样,像是回到了过去,仿佛这些年,他们一直都没有变过,没有生疏,也没有分离过。 第702章 一醉方休 深秋的院落里,谢景焕和崔玉壶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两人气色精神都不算不上好,崔玉壶要更差一些。当了几年的闲散客,他无论是出身、财力还是势力都远远不如谢景焕,可以说被他全方位碾压。 与谢景焕这样的人坐在一起,任谁都会坐立难安的。 崔玉壶正要起身告辞,只见谢景焕开口道:“你知道小草这几年一直病着?” 崔玉壶忍不住开怼:“知道。谢家主是今日才知道的?” 这事除了他,谁不知道?小草那样身娇体弱的小娘子,要管理一个偌大的世家大族,能不劳心劳力吗?他能常年不着家,因为重担都在小草身上。 谢景焕目光微微黯淡,原来他果然是唯一一个不知情的人。没有人告诉他实情,他也没有想到她这些年是真的在养病。 “听说这三年,你常住在崔氏祖宅?”谢景焕眯眼,继续问道。 崔玉壶微微一笑:“你想问的是我们俩为何常年分居吧?谢家主,小草在庄子上养病,我确实不怎么留宿,不过我俩感情一直很好。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找丫鬟奴仆问一问。 您现在才想起过问我们夫妇的感情生活,是不是太晚了点?” 温和,还是太温和了。崔玉壶看的直摇头,他从小见惯了各种撒泼耍赖的恶民,行商时也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谢景焕这种世家做派对他们这种人而言,温和的不能再温和了,完全就是纸老虎。 这位谢家主跟传言中冷厉狠辣的形象完全不像,比他还要像一个读书人,是一个剑术绝顶,品性温良的人。 如果他是谢景焕,会直接拿崔家人开刀,见血再谈。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谢景焕见他舌灿莲花,跟以前判若两人,冷笑道:“这些话你只能骗骗别人,你们俩感情若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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