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知道你们兄弟之间多有龃龉,不如就趁着今日,解开心中心结吧。” 如今已经到了萧氏抉择的时候,他们三人是萧氏的未来,所以必须要化解他们和萧霁之间的心结,因为他从萧霁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选择了他。 萧氏早就择主了,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三人俱是一愣。 不是私生子?是祖父挚友的孩子? 萧茗和萧宣对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既然不是私生子,为何要偷偷摸摸养在大房名下,这些年又不闻不问?祖父不是那样心狠的人。 而看萧霁的模样,他分明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所以这些年他们所有人都错怪了他,将一腔怨气发泄在了一个和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同龄人身上? 萧茗只觉得心口堵的慌,又臊的慌,想到祖母,父亲母亲这些年来以为祖父持身不正,将所有的不满和恨意都发泄在萧霁身上,这种恨意甚至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了他们。恨了十多年,他们才发现,原来萧霁是最无辜的人。 萧茗:“祖父,你为何不早些说?” 萧霁冷笑:“早些说了如何?祖父的为人你们不信,这是你们的问题,不是祖父的问题。当然这些也不重要,这些年,祖父给了我一个安身之所,而我也获得了我想要的宁静,已然足够。 我可不想收获那些虚伪的亲情和算计。” 萧茗和萧宣哑口无言,觉得今日真是这些年来最灰头土脸最黑暗的一日,父亲(大伯父)生死不知,皇室对他们多忌惮,一直虎视眈眈想将萧氏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家族里忧外患,而他们却还在纠结萧霁是不是私生子一事。 真真是可笑。 萧茗看向萧霁,黯然道:“若你所言是真,那萧氏如今的处境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我们必须要团结一致,才能化解目前的危机。 萧霁,到底是何人陷害我父亲的?” 萧霁看向老太爷。四老爷一事他早就跟老太爷说过,不然今日老太爷也不会避开几个儿子,而将孙子辈都聚拢在这里。 萧茗为人正直,萧璧就是个傻子,萧宣心思深沉,但是一向以萧茗马首是瞻,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向拎得清。 这应该是萧氏最庆幸的事情。儿子们虽然不成器,但是孙子辈都没有养废。 老太爷出声道:“茗儿,此事不要再过问了。这件事情唯有我们四人知晓,出了清风堂,就把话烂在肚子里,包括萧霁的身世。 我会上折子,严惩逆子,以儆效尤。茗儿,你父亲一生操劳,也是时候卸下身上的担子,日后大房就需要靠你挑起来了。” 老太爷盖棺定论。 众人对视一眼,知道再无更改的可能。祖父要弃车保帅,否则萧氏内斗,一着不慎就会毁掉整个萧家。 至于那幕后之人,想必祖父另有安排。 萧茗低声说道:“是,祖父。” 四人从清风堂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萧璧拍着大腿叫道:“我就说怎么饿的咕咕叫,原来天都黑了,我得赶紧回去吃饭,好压压惊。” 萧茗和萧宣见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知道是该鄙夷还是羡慕。 萧霁一言不发地回碧落斋。萧璧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萧宣看着两人的身影,许久说道:“原来,他们之前不合都是演给别人看的,萧怀玉一直都是一只跟屁虫。二哥,这些年,我们全家人都无视了萧霁的存在,整个盛京也无人看得见他,那他到底是怎样的出身?” 萧茗默默打了一个寒颤,想起刚回到盛京那一夜,祖父和他秉烛夜谈说的话,只觉得寒风吹的他彻骨冰寒。 如果祖父之前那番话是暗示,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这盛京才真的要变天了,因为他们萧氏从没有中立过,早早就站过队了。 如果祖父败了,那萧氏一族就会迎来真正的灭顶之灾。 父亲辞官,反而是好事。 萧茗淡淡说道:“老四,这些话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要说出来。” * 两日后,萧家老太爷替子上了认罪书,恳求陛下革职查办,以儆效尤,给天下读书人一个清白正身的典范。 此事一出,满朝震惊。 秋长歌听到消息时,已经是两日后。 “大老爷被革职查办了,罚了好多银钱充到国库,不过性命无忧,已经接回到府上了。”梅香叽叽喳喳地说道,“我去偷偷看了,大老爷回来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和大夫人抱头痛哭呢。” 炭火滋滋地烧着,屋内温暖如春,秋长歌见姑母又来听梅香说府上的八卦,暗暗失笑,她这小屋都要成八卦聚集地了。 她这小丫鬟真是八卦小能手,府上各院都有她交好的小姐妹,什么消息问她准没错。 秋落霜捏着手帕问道:“大老爷这回是真的彻底没事了吧,我这几日担惊受怕,都没有睡好。生怕大房出事连累到全府。” 梅香笑道:“这要问娘子,娘子可是女诸葛。” 自打萧府出事,秋落霜对这个侄女佩服的五体投地,感觉所有事情都在七娘的预料之中,顿时笑道:“七娘,萧府是不是安然无恙了?老太爷应该不会受到牵连吧?” 这才是众人最关心的。一旦大厦倾倒,她们这些女眷一个都逃不掉。这几日秋落霜认真思考了秋长歌之前的提议,心中又惊又怕,觉得七娘的提议十分不错。 若是有一日七娘和大公子自立门户,那她就在七娘隔壁租一个小院子自己过活,总比在萧府内无人看顾,自生自灭,还要受到牵连的好。 秋长歌将剪来的梅花一支支地插进花瓶里,淡淡说道:“不好说。有时候危机看似解除了,但是一浪会比一浪高。 若我是老太爷,年底就告假在家,既不参加除夕晚宴,也不参与政事,以退为进,萧家二老爷和二郎君最好也告假,给陛下和朝堂一些压力。 这些年,萧府虽然功高震主,但是老太爷对朝堂的贡献有目共睹,适时的退让会取的奇效。” 萧璧走到门口时,正好听到秋长歌这番话,他差点怀疑这话是不是就是说给他听的。 好让他当那个传话筒,告诉他哥。 这两人真是有意思,平白累死他这个跑腿的。 “七娘,我祖父若是真按你所说的告假在家,那满朝文武都会笑话我们萧家怂了,一点小事就龟缩在府中不敢出门。” 萧璧推门进门,将千香楼的牛乳放在桌子上,没好气地说道:“我哥让我送来的,说你喜欢千香楼的牛乳,小爷我特意去买的。” 天寒地冻的,跑死他了。 秋落霜等人和他都混熟了,早就不怕这个凶名在外的三郎,连忙起来热情招呼,倒茶的倒茶,拿热毛巾的拿毛巾,连压箱底的吃食都拿出来了。 萧璧喝了热茶,烤了火,吃了碟子里的干果点心,这才露出笑脸:“算你又说对了,今早我祖父就上书告假了,我爹和二哥也都上了罪己书,寻了个芝麻绿豆大的错事上书,此刻都已经回家躺着了。 我说,你怎么那么神呢,每次都能算到我祖父的举动。” 秋落霜和梅香都大吃一惊,有些兴奋地看向秋长歌:“七娘,可恨你生为女子,若是生为男子,必是能参加科考,建功立业的。” 秋长歌将梅花枝修剪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道:“还不如在家修剪梅花呢。” 朝堂上的那些事情她都厌倦了。 萧璧点头,没毛病,嫁给他哥,不如在家修剪梅花呢,因为他哥,她的未来夫君很厉害,秋家娘子没必要去朝堂上冲锋陷阵,掌握他哥就行啦。 现在看来,他哥被秋季娘子迷的死死的。 这么冷的天,竟然让他去千香楼买牛乳,就为了晚上秋家娘子能温热了喝,好安神助眠。 秋落霜叹气:“也是,女子,终究是要相夫教子的。” 秋长歌笑笑不说话,看向萧璧:“你怎么又来了?” 萧璧理直气壮:“给你送牛乳啊!” 秋长歌:“……” 萧璧嘿嘿笑:“这不是没几日就过年了吗?我哥让我带你置办一些年货,马车都在外面等着了。” 秋长歌:“这么急?” 萧璧点头,可不是吗,他哥日理万机,大伯父的案子告了一段落,祖父和他爹等人都告假了,皇帝老儿以为打了胜仗,此刻在宫里高兴着呢。萧霁也就有了假,让他来接了秋长歌,陪秋家娘子出去采买。 秋长歌想了想,确实需要采买一些年货,便吩咐梅香:“走,你把匣子里的银钱都带上,我们出去买点东西,姑母需要什么东西吗?我一并带回来。” 秋落霜日子拮据惯了,每年过年都是领的府中的年货物资,然后就给身边的丫鬟婆子包个红封,然后一年就这么过去了,有时候过年连件新衣裳都不舍得买,所以想了半天只想到东坊的蜜饯。 “要不带一些东坊的蜜饯回来,不拘是哪家的?” 秋长歌点头,柔声道:“好,那姑母你在家歇着,我带梅香出去采办。” 秋落霜有些羡慕地点了点头,自从嫁进萧府,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出过府了。 秋长歌换了外出的大氅,带着梅香和萧璧一起出门,这次走的是前门,有萧璧带路,家丁小厮连问都不敢问,一路点头哈腰将他们送到偏门门口。 偏门处停了一辆宽敞华丽的四驾马车,驾车的正是雪鸮。 秋长歌微微惊讶,看向萧璧。 萧璧朝着她眨了眨眼睛,率先上前上了马车。 雪鸮将马车后的凳子搬下来,秋长歌上了马车,掀开帘子果然见萧霁端坐在里面,许是刚忙完公务,他还没来得及换惯常穿的破旧襦衫,穿的是之前在秋意居的那套黑底白金的宽袖华服,衬的面容越发俊美冷峻,气势非凡。 秋长歌目光微凝,他穿黑色真的好看。 第841章 泼一身茶 “娘子,等会我们去首饰铺子看看吧,娘子都要出嫁了,总要买一些首饰步摇的,总不好日日都带珠花吧。” 梅香进了马车,见马车内还有一个华服郎君,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竟然是大公子,这一下惊的嘴巴都能塞进一颗鸭蛋。 大公子何时这么气派俊美了?那周身的气息让人都不敢直视。 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揉了揉眼睛。 萧霁见她出门竟然还带了个聒噪的小尾巴,英俊的眉头不自觉皱起,朝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带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萧璧:“!!!” 梅香:“!!!” 只是见大公子那般冷峻的模样,梅香默默地缩了缩脖子,总感觉大公子和往常不太一样,不,是太不一样了! 娘哎,这样的大公子,帅到能迷晕盛京的一众高门贵女。 萧霁解下她的披风,将马车内的小炭炉子往前面挪了挪,低哑说道:“今日刚好得空,带你去逛一逛盛京,采办一些年货。” 秋长歌点头,凑近他,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血腥味极淡,檀香味浓郁了一些,想必今日并没有沾染鲜血。 她眼睫垂下,满意地弯了弯唇角。 萧霁握着她的手微紧,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若非有外人,只怕要搂紧她,让她凑近闻个遍了。 知晓她不喜欢血腥味,他近来已经很小心,尽量不沾惹鲜血,就算沾惹了,来见她之前也会清洗干净。 “咳咳。”萧璧清了清嗓子,觉得这马车还是太狭窄了一些,“兄长,咱收敛一点。” 兄长的眼珠子都要掉秋家娘子身上了,啧啧啧,食色性也,还是他定力强,美人面前都面不改色的。 萧霁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在?” 萧璧跳脚道:“我不在这里在哪里?说好的采办年货呢,盛京哪家铺子的金饰最好看,哪家铺子的吃食蜜饯最好吃,你有我懂吗?我可是盛京百晓生。” 萧霁撇了撇嘴,确实没他游手好闲,没他懂。 秋长歌“噗嗤”笑道:“三郎君有大用,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等会就劳烦三郎君带我们去采办了。” 萧璧拍胸膛叫道:“包在我身上。” 秋长歌见他这般肆意张扬,嘴甜人又勤快的,难怪能成为萧府最宠的郎君。 萧霁见她盯着萧怀玉看,俊脸一沉,打翻了手边的茶盏,泼了萧璧一身。 秋长歌:“?” 萧璧傻了眼:“哥,你泼我做什么?” 萧霁慢条斯理地扯唇:“哦,不小心,等会赔你一身衣裳。” 萧璧咬牙:“那我要金缕衣最贵的。” 萧霁:“嗯。” 金缕衣是盛京的成衣铺子,一向以物美价贵著称,每套成衣都是独一无二的精品,一直受到世家贵族的追捧。 萧璧小狗委屈:“哦。” 秋长歌没眼看了,淡淡说道:“三郎君在挑一件喜欢的大氅,我付,就当做是赔礼了。” 她波光潋滟的杏眸微瞥了一眼萧霁,见他脸色微沉,笑盈盈道:“不如我再请三郎君吃一顿千香楼赔罪……” 哪里有他那样欺负人的,心情不爽就泼人一身茶水?萧怀玉还是他弟弟呢,吃醋吃到不讲道理的地步,属实有些离谱。 萧霁脸色更加难看,知道她生气了,冷着脸说道:“我来请。” 萧璧立马破涕为笑:“谢谢兄长,谢谢嫂子。” 嘤,这一身茶水赚翻了,赚了一套金缕衣的成衣、一件大氅外加千香楼的席面,赚的盆满钵满啊。 嘤,求求他哥没事多泼他一身吧,他最近开铺子穷的很,急需土财主。 一边的梅香已经呆若木鸡,觉得这世界癫了,还是她疯了? 为什么日日鞭笞大公子的三郎君会和大公子同坐一车?为什么大公子一身贵气,像是换了一个人?为什么大公子敢泼三郎君啊? 不是,大公子穷的一个月只给娘子百两银子家用,怎么敢买金缕衣的成衣啊? 梅香弱弱开口:“娘子,我们的银子可能不够买金缕衣的大氅。” 那里的衣服贵的没天理的。 萧璧潇洒地指了指萧霁,笑道:“我哥有钱。今天一应开销,都记我哥账上。” 梅香:“啊?” 梅香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娘子。 秋长歌冲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想抽回自己的手,袖摆下的大掌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不肯松。 秋长歌:“……” 马车停靠在成衣店门前。 萧霁先下马车,然后将秋长歌抱下来,带她径自去成衣店挑衣裳。 秋长歌:“你上次送来了一箱笼的衣服,不会就是这里买的吧?” 萧霁点头:“嗯,今日你再挑一些自己喜欢的款式。” 跟在后面的梅香脚步一崴,险些平地摔倒。她就说那些襦裙怎么那么好看,原来都出自金缕衣。 秋长歌倒也不推辞,进去挑了几套自己喜欢的款式和配色,多是素雅的颜色,然后又给萧霁挑了几套,两套黑色,一套天水碧的颜色,一套青竹色。 萧霁没说什么,她挑什么,他就穿什么。 等萧璧挑好,一起结账。 金缕衣的管事笑的合不拢嘴:“多谢郎君和娘子惠顾,一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不知贵府是何处,我好安排人送到府上。” 梅香咂舌,就这拢共十来套衣裳,就要一千多两银子?抢钱呢!她抱紧怀里仅有的百两银子,这种地方果然不是她们能消费的起的。 萧霁看了一眼雪鸮。 雪鸮上前去付银子:“送到萧府。” 管事脸色微变,态度更加恭敬地将四人送出铺子。 梅香回头见雪鸮付的是沉甸甸的金子,连忙扯了扯秋长歌的袖子,小声说道:“娘子,金子,雪鸮付的是金子。” 她家娘子该不会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后半辈子要衣食无忧了吧。 不是,大公子爹不疼娘不爱的,怎么这么有钱? 三郎君都没这么有钱! 买完衣裳,萧璧又带众人去逛盛京最好的首饰铺子——“如意楼”。 “金银珠玉、玳瑁珊瑚,这里的首饰应有尽有,品质上乘,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大伯母和我娘都喜欢来如意楼买首饰。”萧璧摇着玉扇,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周岁抓周时抓到的大金锁还是他家打造的呢。” 秋长歌看着气派的三层铺子,点头道:“老字号。你周岁时抓周了吗?” 她看向萧霁。 萧霁垂眸,轻轻点了点头。他周岁时抓到了天下堪舆,所以父亲极为高兴,自此对他期许极高,管教也极为严格。 秋长歌弯了弯眼:“原来你抓过周啊,我没有抓过周,这样我就不用给你补周岁礼物了。” 萧霁微愣,凤眼看她:“你周岁时没有抓周?” 梅香嘀咕道:“大公子,你们不懂女子的难处,除了世家女娘,女子在家中鲜少受到重视,更不会办抓周宴的。” 秋长歌淡淡笑:“没有印象了,应当是没有的。” 萧霁薄唇微抿,一言不发地握住她的手,带她进了如意楼,让掌柜的将最上乘的金饰拿出来。 那掌柜的虽然不认识萧霁,但是认识萧璧啊,一见是萧家子弟,喜上眉梢,连忙将自己压箱底的首饰全都取了出来。 “喜欢吗?喜欢的话都要了。”萧霁垂眸看她,不看那些金光灿灿的金饰和珠玉,只看她。 掌柜的嘴角的笑都要压不住了:“娘子国色天香,戴什么都极美,郎君真是好眼光呐,不仅能娶到这样美的女娘,还舍得一掷千金,您二人真真是天作之合……” 秋长歌见那掌柜的把一箩筐的吉祥话都说尽了,垂眸一笑,淡淡说道:“不喜欢,走吧。” 掌柜的急红了眼。 梅香也急得跺脚,关键时刻,娘子犯什么傻?那衣裳值钱,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是这赤金的首饰、上好的翡翠碧玉是个人都看的出来的呀。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再美的女娘也是要首饰妆点的呀。 “娘子,成亲要的,除夕拜年见大相公和老夫人也是要的。”梅香小声说道,“大公子的好心,您不能推拒了呀。” 萧霁见她一贯是素颜,平日挽个最简单的发髻,最多别朵珠花,从不戴首饰,因是不喜这些俗物,若有所思地点头:“挑一支吧。” 秋长歌一眼扫过去,最后指着那支金镶玉的赤金蝴蝶发簪:“就那支吧。” 掌柜的大喜:“娘子好眼力,这只赤金蝴蝶发簪用的是古法千丝技法,非精湛的老师傅做不出来,光这玉便是最上好的蓝山玉,满盛京唯有小店能做的出来,叫做蝶恋花,只有一件。” 秋长歌见他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微微一笑没说话,她只是觉得那玉簪造型别致,一只纤细的蝴蝶停歇在花枝上,那蝴蝶做的也美,蝶翼镶满了宝石,金玉点缀,既贵气又不失雅致,确实极有巧思。 “付钱。”萧霁价格都没问,转身就下楼。 梅香跺脚,竟然就买了一支簪子!娘子啊娘子,真是昏了头了。雪鸮有的是金子,这会子不花男人的钱,等成了亲,难不成日日守着百两的家用过活吗? “娘子,您不要,大公子应当像话本子说的那样,大手一挥说,这些,那些全都包起来,给我娘子回家戴!哎哎呀。”她跺脚,“怎么跟话本子上不一样。” 秋长歌失笑:“你呀,少看点话本子。等会你去找掌柜的再买一支赤金的簪子,要重一些,端庄一些的。” 梅香大喜:“娘子,你想通啦?” 秋长歌扶额:“花咱们的银子,这是给姑母带的。” 虽说她的银子也是萧霁给的,但是这钱还是不能让萧霁付的。姑母身在内宅中,身上首饰也不多,戴来戴去就那几支珊瑚簪子。 梅香小嘴一瘪,行吧。还以为娘子开窍了。 梅香跑去和掌柜的讨价还价,最终以十两银子买下了一根赤金簪子,至于那只蝶恋花,掌柜的狮子大开口,要了百两,雪鸮眼睛都没眨就付了。 梅香痛心疾首,买完簪子又来告状:“娘子,大公子和雪鸮太败家了,买首饰都不讲价的,以后您一定得当家,不然那点钱财都得叫他们败光。 同样是赤金簪子,我花了十两,他们却花了百两!” 秋长歌被她念叨的脑袋疼,见萧霁回来寻她,面色一喜,快步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说道:“买好了,走吧,我们去千香楼用晚膳。” 萧霁见她笑靥如花,凤眼微暗,低沉道:“饿了?” 秋长歌笑道:“要用饭堵小丫鬟的嘴,不然要被她念叨死了。” 萧霁哪里听得到她说什么,心里眼里都是她灿烂如花的笑颜,应该早些带她出来逛一逛的,这样就能早点看到她的笑脸了。 如意楼离千香楼不远,步行就能到。 秋长歌不想继续坐在闷闷的马车内,便戴着兜帽沿着街道往前走,萧霁默默跟在她身边,她看着满街的新奇玩意儿,他看她。 雪鸮驾着马车跟在两人身后,走的比骡子还慢,三人齐齐沉默了。 萧璧傻眼,问着梅香:“你家娘子是不是傻?我哥给买首饰不要,有四驾马车不坐,天寒地冻的要在街上挨冻走路?还让我哥陪着,你家娘子什么毛病?” 梅香不服气道:“我家娘子是心疼大公子赚钱不易,这才不肯买那么多贵重的簪子,不然不得把大公子的银钱全花光,大公子遇到我家娘子就偷着乐吧。” 萧璧气笑了:“那也不能在大街上挨冻啊。” 梅香:“三郎君,您又没挨冻,再说了,大公子乐意呀。” 萧璧:“……” 不是,他挨饿啊,这么走,猴年马月到千香楼啊? 雪鸮懒洋洋道:“到了。” 萧璧一喜,掀开帘子一看,果然到了千香楼,只是千香楼前空无一人。 “我哥呢?” “陪秋娘子逛街去了。”雪鸮懒洋洋道。 萧璧天塌了,他带一个丫鬟和书童来吃饭吗?萧济安,他见色忘义啊!有娘子就不要兄弟!!! 第842章 姻缘桥,姻缘树 “这里便是明月桥?” 秋长歌站在拱桥上,看着倒映在水中的明月和两边的屋舍人家,抬眼看向萧霁,眼底都是粼粼的波光。 萧霁在她眼底看到了倒影的星河。 她的眼睛生的极美,一眼难忘的程度。 他垂眸点头:“嗯。每年七夕的时候,男男女女都会来明月桥相会,桥那边,沿着朱雀街走,还有一座庙,里面有一棵姻缘树。” 那庙本是一座出家人修行的庵,只因庵里的姻缘树长得茂盛,男男女女都喜欢在树下祈福,渐渐的那里就成为姻缘庙,香火也一点点地旺了起来。 他伸手替她遮住月光,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有他,顿时唇角微微上扬。 萧霁本就长得高大,比她要高一个头,此刻伸手给她挡月光? 秋长歌困惑地眨了眨眼,随即笑道:“原来这是姻缘桥,前面还有一个姻缘庙,庙里有一棵姻缘树。” 难怪他要甩开萧璧和梅香等人,带她来这里。 萧霁那点小心思被她戳破,脸颊微烫,垂眸若无其事地说道:“只是路过。” 他伸手牵住她的手,带着她走过明月桥,听说在月光下一起走过明月桥,再走过朱雀街去庙里的姻缘树下祈福,便会有情人终成眷属,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他想和她一起走这一世姻缘路。 秋长歌见他嘴硬的模样,眼眸弯起,和他一起沿着石拱桥往前走,有人在桥边放花灯,也有相熟的男女在河边相会,漫天星光落下来,像是银河落到了人间一般。 “郎君,给小娘子买朵花戴吧,这是情人花,戴了花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有卖花的小女娘哆哆嗦嗦地上前来卖花,拎着花篮的小手满是冻疮。 萧霁看着花篮里的花,那只是最普通的梅花,有红梅和腊梅,黄色的腊梅清香扑鼻,红梅则含苞待放。这个季节唯有梅花盛开着。 他看着那小女孩破洞的草鞋,默默取出自己的钱袋,取出里面的银子,尽数给她:“花全要了。” “谢谢郎君,郎君真是心善的大好人,祝郎君和娘子永结同心,和和美美。”那小女娘开心地接过银子,拿了最小的碎银子,“这些就足够买很多很多花了。” 心善的好人吗? 萧霁站在寒风里,唇角扯出一个凉薄的弧度,他可是盛京城内杀人不眨眼的百鬼之首呢。 他将手中的银子连同钱袋都扔给了那小女娘,然后拎着花篮,带着长歌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秋长歌回头看时,还能看到那小女娘呆滞的表情,然后就喜出望外地跑到旁边的铺子里,寒风吹来她欢喜的声音:“阿伯,要两个包子。” “小阿宝,又卖花给你阿娘和弟弟买吃食呢?今日生意好,买二送一,这个包子是送你的。” “谢谢阿伯,阿宝今日遇到了好多大善人,一个买花的郎君,一个漂亮的姐姐,还有阿伯。” 那小女娘抱着三个滚热的包子,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 秋长歌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这繁华的盛京城内,久久没动。 萧霁握紧她的手,低低问道:“怎么了?想吃包子?” 她摇头:“萧霁,你恨这个世界吗?” 萧霁抿唇,俊美的面容笼在黑暗中,一言不发,他恨!他曾经一度恨到天崩地裂,恨这无情的世道,苍凉的人生,但是那又怎样?有穿着草鞋卖花挨冻的小女娘,就有为富不仁的高门大户,有善良朴实的百姓,就有蝇营狗苟的贪官污吏,这世间的黑暗笼罩下来,是看不到希望和尽头的。 他只有一柄刀,也斩不尽这无情的黑暗,杀不光那些背信弃义、丧尽天良的人。 只是现在他不那么恨了,因为她站在了他身边。 萧霁垂眸将花篮里的梅花摘下,别在她的发髻上,梅花小,花枝粗,别在发髻上不算好看,全靠她那张春花秋月的脸撑着。 萧霁抿了抿唇,十指如飞地将那些梅花编成了一个梅花的花环,然后戴在她的头上,俊脸终于缓和了一些,说道:“好看的。” 秋长歌摸着自己头上的花环:“嗯?” 她还是第一次戴花环。 萧霁低声说道:“恨过,后来觉得恨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于是就做了执刀人。” 他目光幽暗地看她,告诉她那些深藏在黑暗中见不得人的身份和事情。他满身血腥,满身污黑,她还愿意和他站在一起,愿意陪伴他吗? 秋长歌弯眼一笑,伸手摸着他跳动的胸口,眼睫弯弯地说道:“可我看到了你的心,滚烫炙热,这个世界其实还很美好不是吗? 为养活阿娘和弟弟,寒冬来月里卖花的小女娘,每次只舍得买两个包子,因为她自己习惯了不吃。 卖包子的阿伯心善,说买二送一,额外送她一个包子,这样小阿宝就不用挨饿了。 铁石心肠的萧大人,会花光钱袋里所有的钱买一篮子戴不了的梅花。 其实这个世界很糟糕,但是也有一些美好的一面,不是吗?” 她贴着他跳动的心脏,笑弯弯地说道:“萧霁,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 萧霁攥紧指尖,胸膛里似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难受到近乎炸裂,他凤眼赤红,呼吸深沉地看她,沙哑道:“就算我十恶不赦,满身罪孽,你也愿意吗?” 他声音微颤,他这样的人,佛祖都不愿意渡他,为何她会愿意?为何? 秋长歌点头,轻柔缓慢却无比坚定地说道:“嗯,会的。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心。” 不知为何,她就是很相信他,相信他的心始终是善,就算他身处黑暗,就算他是染满鲜血的执刀人,她也相信他有一颗金子般,不曾死掉的心。 萧霁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周遭所有的声音消失,血液在身体里缓慢地流动着,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犹如珍宝一样轻轻抱住她,埋进她柔软的发间。 他想,他中了世间最深的蛊毒,那个毒名字叫做秋长歌。 “那我们便这样一直纠缠下去吧,不论生死。”他声音暗哑,被风吹散,他生,她就生,他死,她便和他一起死吧,因为无论是人间还是地狱,他都不舍得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 第843章 吃两碗素面 秋长歌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感受到他高大的身躯在轻轻颤抖,神情微怔,随即回抱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人生在世,谁人容易?她想,走在黑暗中的人更是不易,若是可以,她便陪他走过最黑暗的那段时光吧。 两人站在朱雀街的街道上相拥,惹来路人不住的注视。 身材高大颀长的俊美郎君和纤细如蝴蝶般的女娘,那画面美的如同一幅画,虽然那女娘戴着兜帽看不清容貌,但是身段婀娜,狐裘大氅下露出一截鹅黄如新月的裙裾一角,美的清新脱俗。 萧霁很快就注意到路人的视线,有些不悦地将她的兜帽往下拉了拉,情绪片刻之间就已经收敛,牵着她的手,继续往朱雀街的街尾走去。 街尾便是寺庙,这里并不是月老祠,而是修行的庵堂,不大,只有几位修行的比丘尼,但是庵堂收拾的十分干净清爽,庵堂内燃着供奉的香火,唯有院内的那棵巨大姻缘树上挂满了前来求姻缘的祈福牌。 佛家清修之地,倒是成了信男信女的姻缘地。 秋长歌微微惊讶,但是想到这些比丘尼也是要生活的,要维持庵堂的正常运转,这棵姻缘树倒是成就了香火旺盛。 萧霁的钱袋都拿去买花了,此刻摸遍上下,没有摸出一两香火钱,顿时站在院子里,僵住了。 秋长歌眼眸弯了弯:“我的钱袋子都在梅香那里。要不下次再来?” 萧霁俊脸微僵,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他转身就要去拿银子,在走出两步又大步流星地回来,猛然抱住她,低声道:“别怕,渡鸦在,我马上就回来。” 秋长歌回过神来时,萧霁已经飞快出了庵堂,寒风吹的衣袂翻飞,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高墙内。 她站在姻缘树下,看着风吹过满树的祈福牌,闻着寺庙里干燥温暖的檀香味,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原来盛京城内,一墙之隔,也有这样清净的地方。 有比丘尼出来,远远朝着她行礼:“女施主可以入殿避避风寒。” 秋长歌随她进了殿,正殿和偏殿都供奉了佛像,穿过两殿中间,后面便是比丘尼的住所和茶室。 秋长歌并不修佛,于是并非上香拜佛,而是随着比丘尼去茶室休息。 室内干净温暖, 灯火明亮。 年老的比丘尼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秋长歌起身道谢,问了问庵堂有几人修行,又问了日常琐事,还没聊几句话,就见萧霁找了回来。 萧霁回到姻缘树下,没见到她人,顿时心里一惊,急急找到茶室这边来,见她和年老的比丘尼跪坐在蒲团上说着话,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掌心都是汗。 秋长歌看到他,微微一喜,见他站在茶室外面没有进来,而是静静地等在一起,连忙起身和比丘尼说了一声。 两人出来。 萧霁朝着那比丘尼行礼,然后捐了一份沉甸甸的香火钱。两人没有多留,走到院子里的姻缘树下,写了一张祈福牌,挂在了树下。 写的是两人的名字。 萧霁见木牌上刻了他和长歌的名字,心满意足,这才远远朝着那比丘尼行礼,然后和她一起离开了庵堂。 从庵堂出来,夜已经深了。 萧霁握住她的手,问道:“饿不饿?” 秋长歌点头,将冰冷的小手塞进他的大掌中,说道:“随意找家小馆子吃饭吧,银钱还够吗?” 出门在外,她才意识到银钱的重要性。 盛京居,大不易啊。 萧霁低低地笑:“嗯,够的。前面有一家不错的面馆,只是有些简陋。” 他凤眼直勾勾地看她,等着她的反应。 秋长歌随意道:“那就去那家小面馆吧。这些天日日都吃肉,正好吃点素面换换口味。” 她说着往前走,见萧霁没跟上来,诧异地回来看他。 萧霁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薄唇微微上扬,带着她去常吃的那家面馆。 面馆不大,可以说又小又简陋,但是人不少,十几号人都挤在小小的面馆内,场面热火朝天,全都是身材高大、劲衣带刀的汉子。 面馆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腿有些跛,面相憨厚,见萧霁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娘子来吃面,顿时愣了愣,看了看自己寒碜的店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迎上去。 “老板,来两碗素面,加两碟子咸菜。”萧霁声音不大,但是原本闹哄哄的面馆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刚才还在说笑打闹的劲衣汉子们全都如同被人点穴了一般,僵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萧霁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娘子进来吃面。 一群人内心“雾草”了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落荒而逃。 司,司主大人,怎么会这个时间来吃面?还带了一位小娘子? 天塌了。 众人纷纷犹如小鹌鹑一样低头,恨不能将脑袋埋到桌子底下。 面馆老板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两位客官,里面请。” 拥挤吵闹的面馆飞快间腾出了一张干净的桌子,秋长歌见那些人高马大的汉子们全都挤在角落里,一张凳子坐四五个大汉,顿时震惊了。 要不换个地方吃饭吧? 她看向那些高大威武的汉子们,见大家眼神躲避,再见笑呵呵的面馆老板,见老板跛着腿已经开始做拉面,顿时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这里很好吃吧?生意这般好。” 监察司的鬼面具们纷纷竖起耳朵,心头犹如小猫在挠一般,只觉得这女娘说话轻柔婉转,温温柔柔的,真好听,说的话也很令人舒服。 老刘家的面馆就是盛京城内最好吃的面馆。 他们下衙之后必是要来吃一大碗加肉的大碗面的,尤其是老刘摊的葱油饼,那叫一个鲜香有嚼劲。 老刘受伤离开监察司之后,就开了这家面馆糊口,他们也习惯了经常来照顾老刘的生意,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监察司鬼面具们最爱来的聚集地。 谁能想到,一向冷酷无情的司主大人,竟然也会来光顾! 这简直是破天荒第一回啊。 萧霁将凳子又擦了一遍,然后才让她坐下来,等她落座,自己才坐下。 面馆内众人险些跌掉了下巴,觉得幻觉,一定是幻觉,这人一定只是长得和司主很像,绝非司主本人。 想他们监察司在盛京城内臭名昭著,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拿的是最少的俸禄,因为他们的顶头上司不贪,不近女色,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的喜好,就如同一尊六亲不认的杀神。 平日里他们只和副使接触比较多,鲜少和司主有接触。 这些年死在司主手中的贪官污吏,数不胜数,整个监察司都怕这位生杀予夺、心狠手辣的杀神,毕竟他连自己的家都敢抄,连自己的父亲都敢羁押下狱啊。谁能想到有一日司主大人竟然会取下面具,带一位纤细温柔的小娘子来面馆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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