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然而细细看去,少年眸光无声掠动,流连于窗边浩荡之景,隐有几分好奇。 他独自在外漂泊久了,习惯于简洁方便的御器飞行,或许是头一回登临飞舟。 飞舟共有三层,第一层形如主厅,宽敞明亮;顺着角落里的木梯往上,则是一间间排列整齐的客房。 意水真人曾痴迷过一段时间的雪月风花,飞舟中随处可见雕栏画栋、罗帷彩绣,显而易见价值不菲,让谢星摇几欲脱口而出一句“打倒资本家”。 “飞舟有三层。” 月梵扬眉道:“第三层是什么?” 大师兄韩啸行搜寻一番记忆,眼角微抽:“我们师父的酒窖。” 逍遥酒中仙,不愧是他。 “客房已经分好,你们好好休息罢。” 他们窃窃私语间,不远处的白胡子老头一展长袖,已然到了木梯口:“为师先行一步。” “这是喝酒去了。” 谢星摇无奈笑笑:“三层皆是千金难求的名酒,包揽了师父的八成身家。” 她昨晚一夜没合眼,加之数日以来操劳奔波,这会儿难免有些发困。 倒是温泊雪、韩啸行和月梵对飞舟兴趣十足,正立在窗前遥望漫天云卷云舒,丝毫见不到疲惫之色。 谢星摇与三人暂时道别,打了个哈欠走上楼梯。 她行得缓慢,一边走一边端详头顶斑斓的彩绘,再一眨眼,身后突然现出一道漆黑影子。 谢星摇顺势回头,见到晏寒来。 他一声不响跟在她身后,显然也要上楼回房,与谢星摇漫不经心的神态相比,眼中透出莫名的急躁。 与她对视的瞬间,少年不耐烦别开视线。 “晏公子。” 谢星摇敏锐觉察出不对劲,刻意压低嗓音:“你……没事吧?” 他的状态似乎称不上“没事”。 晏寒来修为不低,平日里浑身上下的灵力被浑然聚拢,极少出现波动。此刻楼梯狭窄,置身于逼仄的空间里,能清晰感受到由他散出的混乱气息。 面无血色,瞳孔里也生出了几道通红血丝,与上次在医馆竹林里的模样如出一辙。 谢星摇试探性低声:“是连喜镇那回——” 晏寒来沉声:“无碍。” 他对此事避而不谈,少顷抬眼,极快瞥她一眼:“上楼。” 谢星摇没做追问,心里明白了个大概。 他应当是生病或中了毒咒,毒性沁入血脉,不时发作。晏寒来性子孤僻、自尊心强,必然不想让其他人见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因而匆匆上楼,欲图回房熬过毒发。 如今她站在原地,是挡了他的道。 谢星摇自觉靠向墙角,为他留出一条通路。 平心而论,她不想和晏寒来扯上关系。 谢星摇完完整整看过原著,原文里的主角团从头到尾对他真心相待,到头来还是落得一场空,被猝不及防盗去仙骨,目睹了一场大屠杀。 晏寒来像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打从一开始,接近他们就是别有用心。 至于后来,也从未有过悔改。 但转念去想,晏寒来身上,有太多太多他们从不了解的秘密。 关于他的满身旧伤疤、目力甚至远不如平民百姓的眼睛、以及不惜身死,也要屠灭那个南海仙门的目的。 他一向冷静自持,绝不会做冲动之事,从头到尾苦心谋划,莫非当真只是如原文所讲那般,“生性嗜杀、妄图掀起血雨腥风”么? 近在咫尺的青衣同她擦身而过,谢星摇垂眼,见到他战栗的指尖。 谢星摇觉得……或许不是。 那夜住在卖画的婆婆家里,她夜半未眠,曾无意间望见晏寒来递给老人一袋灵石,让她买些防寒的厚衣。 他生性别扭,做好事也悄悄摸摸,避开了他们所有人,连说话声音都压得很低。 谢星摇当时想,这狐狸好怪。 ……后来在飞天楼的地下,也是晏寒来及时赶到、为她解开追踪术法,明明在那般昏暗的环境里,他什么都看不清。 就当是还他那日的恩情。 她忽然之间脑子一抽:“晏寒来。” 她很少直呼旁人名姓,少年闻声微怔,本打算不做理会,却听谢星摇继续道:“我能帮你。” 他的状态像是极寒下的风寒发热,上次由她注入一些暖和的灵力,不适之感才褪去许多。 如今身处北州,凛风朔雪天寒地冻,晏寒来的症状恐怕比之前更加严重。 谢星摇出于好心,对方却并不领情,迈步向上:“不必。” “现在独自回房,继续用刀划手腕?” 她下意识皱眉,拉住少年手臂:“这是何种病症?凌霄山医修众多,若能向他们告知一二,或许可以找出——” 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晏寒来浑然顿住,谢星摇亦是一呆。 他不知中了什么毒或咒术,身子止不住轻颤,被她触碰到的那一刹—— 谢星摇欲言又止,右手僵住,静悄悄松开。 被她触碰到的那一刹,少年额角碎发倏然翘起,定睛看去,头顶赫然现出两只毛茸茸的雪白色耳朵。 狐狸耳朵,炸毛了。 糟。糕。 她真没想过,此时此刻的晏寒来会敏感成这样。 这究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毒咒啊? 谢星摇做贼心虚,奈何今日流年不利,她堪堪松手,便听楼下的月梵好奇道:“摇摇?你和晏公子怎么了?” 他们三人显然听到了动静。 楼道狭小,昏暗无光,晏寒来的气息混乱而滚烫,几乎将整个空间悄然填满。 突如其来的问询清脆而张扬,更衬得楼道之中静谧非常,紧随其后,是几道越来越近的踏踏脚步。 晏寒来呼吸更乱。 谢星摇看一眼雪白的狐狸耳朵,上前一步,掌心不动声色贴在他脊背。 温热的灵力轻盈漫开,自脊骨淌入五脏六腑,少年眸色沉沉没出声,须臾间,苍白面色有了一瞬缓和。 狐耳绒毛轻颤,恢复成人形模样。 下一刻,月梵、温泊雪和韩啸行出现在楼道口。 “没什么,聊聊天而已。” 谢星摇笑笑,神色如常:“我先回房休息啦。” 月梵没看出不对劲,扬唇笑道:“晚安!” 他们三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多时告别离开,继续享受大师兄准备的飞舟甜点。 谢星摇松开放在他后背的手心。 于是暖意倏然褪去,不适感又一次裹挟全身。青衣少年长睫一动,破天荒露出点儿茫然的神色。 他睁着一双漂亮琥珀色眼眸,眼尾残存了温热的余烬,置身于漆黑楼道间,眉眼好似被水濯洗后的黑曜石,凛冽却狼狈。 谢星摇被这道眼神看得一顿,试探性开口:“……还想要吗?” 不对,这句话听起来很不对劲。 她很快重新组织语句:“就当退毒疗伤。” 可惜她没能得到回答。 没了渡来的灵力,晏寒来再无法支撑形体,眨眼之间,变成一只小小的白毛狐狸。 在狐狸咕噜噜滚下楼梯前,谢星摇将他揽入怀中。 晏寒来条件反射想要挣扎,奈何浑身上下难受得厉害,沉默片刻不再动弹,别开眼不去看她。 楼道里并不安全,随时可能会被另外几人发现,谢星摇放轻脚步,飞快进入房中。 怀里的白狐狸身形微僵,垂下脑袋。 这个动作来得微妙,谢星摇先是一愣,很快猜出对方的心思—— 修真界同样讲究男女有别,按照规矩,女子卧房不能随意进出。 身为狐狸也这么古板,居然牢牢记下了这一套,对她住的房间如此避讳。 “让我看看。” 谢星摇坐上桌边木椅,微微斜倚一侧,掌心灵力暗涌:“这病症……” 灵力无形,穿过绒毛直浸血肉,于血脉之中悠悠前行。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无言蹙起眉心。 真奇怪。 除了时冷时热,晏寒来的血脉并无其它异样,她引出的灵力几乎蔓延至全身,却始终找不出病症的源由。 再往深处,便是身体中最为重要的灵脉与识海。 这两处位置隐秘而脆弱,是外人不便触及的禁区。 她心知逾越不得,更何况晏寒来的识海被下了重重禁制,显然不愿让人靠近。 莫非源头……在识海之中? 谢星摇暗暗思忖。 身体里寻不到病灶,不像先天形成的疾病,应是被人刻意种下了毒咒。将咒术深深印入识海,发作之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手段可谓残忍至极。 “当真不用问问凌霄山的医修前辈吗?” 掌心按住狐狸后脊,她迟疑道:“你这种样子……毒咒不除,日日蚕食心脉,身体支撑不了太久。” 晏寒来恹恹摇头。 他有意隐瞒,谢星摇便也不再追问,手心灵力缓缓凝集,溢散出更为浓郁的热度。 晏寒来极瘦极高,平日里一袭青衣有如云海青松,这会儿化作狐狸模样,亦是瘦削的个头。 像只懒散的白猫,只不过绒毛更多更长、尾巴大大一团,云朵一般蜷在身后。 他对旁人的触碰十分抗拒,身体不时轻轻颤抖,偶尔被灵力掠过后颈,还会不动声色僵起身子,摇摇耳朵。 浑圆精致的毛绒绒,谁看了不会心动。 谢星摇爱好不多,高中时倘若学得心烦,会去学校附近的猫咖坐一坐。 她对小动物毫无抵抗力,如今白团子在怀,鼓起勇气开口:“晏公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体内难忍的剧痛尚未褪尽,晏寒来迷迷糊糊撩起眼皮,果然听她继续道:“耳朵,我能摸一摸吗?” 不行。 绝。对。不。可。以。 小白狐狸双耳倏动,正要摇头,对方的指尖已悄然而至。 狐狸耳朵薄薄一片,外侧生满蒲公英般的浅浅绒毛,往里则是单薄的皮肉,泛出瑰丽浅粉色。 被她指尖轻轻下压,晏寒来骤然埋下脑袋,尾巴不自觉地用力一颤。 狐耳极软,在指尖的力道中柔柔下叠。谢星摇食指摸着耳朵尖尖,拇指则顺势向下,掠过顺滑的耳后绒毛。 软软的,好烫。 被她抚摸的时候,还变得越来越红。 她得寸进尺,讨好似的捏捏耳朵:“晏公子,再往下一点,可以吗?” 晏寒来烦死她了。 少年自尊心强,体内毒咒是他难以启齿的耻辱,此刻这般狼狈至极的模样,从未让任何人知晓。 没成想突然之间被人窥见了秘密,那人还是谢星摇。 毒咒在他体内滋生已久,多年过去,剧痛、极寒与极热于他而言,尽是习以为常的家常便饭。若是实在无法忍受,那便划开皮肉,利用疼痛转移注意力。 无论多难受,一个人总能熬过去。 谢星摇提出帮忙,他本应拒绝的。 抬眼便是少女纤细白皙的脖颈,晏寒来默默垂眸,心中更生烦躁。 然而当谢星摇将他抱起,在满心羞耻之中,他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茫然。 ——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应当去想什么、去做什么,原本令少年十足抗拒的触碰,忽然变得不再那样让他厌恶。 甚至连抱住他的人,也—— 晏寒来止住更多的念头。 他一定是被毒咒蒙蔽了心神,才会生出如此荒诞的思绪。 回过神时,谢星摇的掌心已到了后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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