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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 他这会儿易了容,瞳孔变成极深极深的墨色,目光沉沉往下,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 比起寻常所见,这道视线更为浑浊阴暗,好似幽潭。 不过转瞬,少年扬唇笑笑,神色恢复一贯的冷漠讥诮:“谢姑娘为何对此这般上心?” 谢星摇回以一个微笑:“这不是担心晏公子,怕你死了没人收尸么。” 晏寒来同她一向不对盘,此刻顺理成章进了飞天楼,将四周环视一圈,淡声开口:“灭灯需要时间。我去探探楼中布局,你留在此地莫要走动。” 你才留在此地不要走动,当她小孩儿呢。 谢星摇不情不愿:“知——道——” * 温泊雪很紧张。 他被赋予了灭灯的重要使命,将飞天楼的地图牢牢记在心里,如今只身一人,正在前往东边角落的灵力供应之地。 但执行任务的过程,似乎并不那么顺利。 他手中名牌的主人也姓温,生得相貌堂堂、温和儒雅,就在他匆匆赶路时,忽然听见一声陌生女音:“这位公子!” 难不成遇见了熟人。 温泊雪脚步一顿。 来人是个形貌富态的女魔,见他回头,爽朗笑开:“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可有婚配?” 她语意热情,黑沉的瞳仁却有如滑腻毒蛇,蛰伏于暗处,只等一口吞下猎物。 温泊雪刹间明白了。 在飞天楼中,妖魔皆是毫无疑问的主导者。今日来此的人族非富即贵、身娇肉嫩,妖魔只需一时兴起,便可强买强卖,凑成一对姻缘—— 说好听了是“姻缘”,直白一点,其实是挑选可口的食物。 他不傻,隐隐感到逐渐逼近的危机。 他们一行人虽然藏住了修为,但经过这么多年的灵气滋养,在妖魔眼中,必然是可遇不可求的上等食材。 也就是说,不止他……所有人都有被盯上的可能性。 灭灯之事迫在眉睫,绝不能拖延时间。 温泊雪压下心中紧张,展颜轻笑:“抱歉。我已有道侣,她同样身在飞天楼中。” “哦?” 女魔挑眉,靠近一步:“既然有了道侣,为何不在公子身边?公子……莫不是骗我吧?” “当然不是!” 对方纠缠不休,却又不能强行将她推开。至于月梵,他们二人全然去了相反的方向,一东一西,怎么可能遇到。 道侣,他的道侣—— 温泊雪沉住心神,抬眸远眺,倏而眼底一亮。 发现了。 那道无比熟悉的身影,正独自站在侧厅之中、百无聊赖欣赏墙边画作的人——是谢星摇。 不知是何原因,此刻晏寒来并不在她身边,但正因如此,才能营造出少女孤身一人的假象。 只需要一段简简单单的配合,就能支开跟在他身边的女魔。 天时地利人和。 温泊雪自信一笑。 * 无独有偶,云湘也觉得颇为紧张。 她被安排前往南边,然而没行出几步,就被好几个妖魔缠上。 像她这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正是他们眼中无与伦比的美味。 什么飞天楼盛宴,分明就是一场血肉狂欢。妖魔吃腻了寻常百姓,迫不及待想要找些富人和贵族尝尝。 整座朔风城都成了魔族的领地,她身份特殊,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起正面冲突,唯一的办法,是找个借口尽快逃离。 “我、我真的不是一个人来这儿。道侣?我当然有道侣,她在——” 群魔环伺之际,一个谎言匆匆出口。云湘蹙眉环顾四周,电光石火,眸光骤亮。 发现了。 那道无比熟悉的身影,正独自站在侧厅之中、百无聊赖欣赏墙边画作的人——是谢星摇。 晏公子不知为何不在她身边,不过……这样正好。 只要谎称谢星摇是她道侣,让身边这群心怀不轨的妖邪知难而退,她就能进入南边,切断灵气源头。 到时候一切计划顺利进行,他们一行人成功取得祭司遗物,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我没骗你。” 云湘深吸一口气,踌躇满志抬起右手,高扬唇边:“我的道侣,就在那儿!” 几乎是同一时刻。 偌大楼宇之中,响起另一道斩钉截铁、信心百倍的清亮男音:“我的道侣,就在那儿!” 两道声线同时落下、掷地有声,两边魔物不约而同,顺着二人所指之处望去。 那个正独自站在侧厅之中、百无聊赖欣赏墙边画作的女人—— 似乎没法子分成两半。 一刹。 飞天楼,安静了。 * 月梵在心里骂了十几条街。 她行在飞天楼中,时时都能感受到妖魔不善的视线,长这么大,月梵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合着把她当成板上的鱼肉了呗。 被如此之多的视线死死盯着,她但凡弄出一丁点儿小动作,都很可能会被察觉。再者,灯火的供源地十足偏僻,她一个外人突然擅闯,也会惹人生疑。 要想让自己顺利融入人群,只剩下一个办法—— 随手抓个人族小侍,给他点儿灵石,换取侍从的身份牌。 妖魔之所以举办这次筵席,就是想钓到更多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她伪装成平平无奇的小侍,非但能大大降低他们对自己的兴趣,也能顺理成章进入偏僻的角落。 一举两得,她可真是个小天才。 万万没想到,换取身份后的短短几个瞬息,月梵便被旁人猛地一拉。 她千算万算,唯独疏漏了一点:身为小侍,定会受人指使,跑东跑西。 “侧厅出了点事儿,你离得最近,快去看看!” 拉她的侍女神色匆匆:“听说是两男争一女,脚踏两条船当众败露……已经快打起来了!” 月梵:。 月梵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好狗血,她为什么要去管这种海王翻车的破事? 第二个念头:毁灭吧,三个大傻子。 * 谢星摇:…… 侧厅之中,前所未有地安静。 飞天楼犹如一团令人窒息的巨大风暴,她茫然站在风暴中心,看看左边的云湘,又望望右边的温泊雪。 她不懂,她不明白,她好无辜。 “唉呀,公子。” 温泊雪身侧的女魔一声惊呼:“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人总不可能有两位道侣……公子莫不是看不起我,随意挑了个人来冒充?” “当然不是!” 关键时刻岂能翻车,温泊雪匆忙对上谢星摇视线:“你、你是我道侣,对吧?” [不是吧。]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温泊雪强忍泪意,痛苦传音:[这种借口也能撞一起?!] 谢星摇斟酌片刻:“大……大概?” “嗯?” 云湘身边的魔头亦是挑眉:“小公子,你玩儿我?” “绝对没有!” 杀意近在眼前,云湘正色抬头:“姐姐,你不是说过,我才是你唯一的道侣吗?” 云湘手忙脚乱,用神识回应:[我我我也不知道啊!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倘若强行终止这场闹剧,十有八九会惹人起疑,大大阻碍接下来的计划。 现如今,他们别无他法。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 他已分不清爱与恨,是否就这样。 温泊雪咬牙,狠狠看向满目茫然的谢星摇,字字泣血、声声哀怨:“唯一的道侣?你分明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 谢星摇:……? 云湘闻言亦是愣住,很快轻颤着握紧双拳,仰起少年人澄澈的双眸,笨拙接戏:“姐姐,莫非你和他,也——” 谢星摇:……?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无情女子哄骗纯情少男,脚踏两条船的恶行当众败露,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二人势同水火争执不休,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声开口:“快看快看,有管事的侍女来了。” 很好,很及时。 谢星摇心中暗喜,长出口气。 只要侍女出面、立即中断这场争执,他们的计划就能如常进行。 然而下一刻,她听见似曾相识的嗓音:“筵席之上,还望诸位稍安勿躁。” 离谱它娘给离谱开门,离谱到了家。 当她恍惚回头,居然在门边见到带着礼貌假笑、端着个水果盘的月梵。 而在月梵胸口,赫然挂着一块显眼名牌。 这个世界,它怎么了。 谢星摇用为数不多的理智,一字一顿念出名牌上的大字:“赵——铁——头?” 月梵微笑:“是的小姐,铁头竭诚为您服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月梵目露痛色,传音入密:[我拿的,是个男侍从的名牌。] “咦!”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骇然惊呼:“这位公子与铁头小姐,不是一并进入飞天楼的道侣么?” 另一人嘀嘀咕咕小声接话:“那他还与别的女人如此暧昧……” 震撼一整年。 剪不断理还乱,这居然,还是个错综复杂的四角恋。 又一阵沉默浑然降临,转瞬,是浪一般汹涌澎湃的哗然。 ——两句话,将整场大戏的节奏推向了一个全新的高峰!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月梵呆愣几秒。 该死。 她和温泊雪是道侣关系,忘了还有这一茬。 “——好啊!” 半晌,月梵目眦欲裂,死死瞪住身前的白衣青年:“我辛辛苦苦打了十几份零工,只想着养家糊口、让你过上好日子。结果你倒好,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月梵几近崩溃,疯狂传音:[啊不是,什么情况这是?那三个深陷三角恋的傻子,不会就是你们吧?] 局势陡然逆转。 原受害者、现任纯种渣男温泊雪痛心疾首,掩面而泣:“对不起,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不是个男人,我该死!” 温泊雪识海里的小人双手捂脸:[老天,谁都好,快来救救我们吧!] 原本是二男争一女,眼见对手被扫地出局,云湘一副小人得志的得意姿态,被一伙人带得慢慢入戏:“有了道侣还来勾搭姐姐,混账!” 云湘后知后觉:[这个剧情,好刺激好厉害哦。] 演起来还有点儿小激动! 谢星摇神色恍惚,双目无神,口中毫无感情色彩地棒读:“好啊,你有了道侣还来勾搭我?” 谢星摇:[救……命……] 月梵不愧为温泊雪的正牌道侣,言语之间底气十足:“今日便把话说清楚!你先老老实实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我、我心里一直都有你啊!” 温泊雪心中慌乱,回忆曾经看过的无数电视剧,将渣男一角饰演得淋漓尽致:“是她,都是她。她口口声声说爱我,要和我永远在一起,我本来不想的……是她一直缠着我不放,都是她的错!” “爱他,缠着他?” 云湘心痛不已:“姐姐,所以你当真与他有染!那我算什么?你那被蒙在鼓里的夫君又算是什么?” 月梵:“什么!你有夫君?” 温泊雪:“什么!你有夫君?” 人群里,好几道下意识的自言自语同时响起:“什么!她居然还有个夫君!” 话音落毕,方才还目不暇接的诸多视线,齐齐聚上这出狗血大戏的真正主人公。 谢星摇面无表情,只能苦中作乐自我安慰,不幸中的万幸,晏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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