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狗妈妈或许认为这个地方不安全了,在她离开后便带着小崽们飞快转移了,只剩下墙根处那狗洞还豁着口,留下一堆凌乱的狗爪印。 姚如意倚门怅望半晌,莫名,她有些伤感地弯腰扫了扫台阶上的灰,屈起腿坐了下去。支着下巴,眺着四方屋瓦合围后露出的那一小方天空。 秋日的天很清澈,一闪而过的鸟影也很轻盈。 这扇小角门一关,屋子里只有风、草和尘埃,她不必再人前小心伪装、努力辨识每个人,能够稍稍袒露出自己在书中世界的一丁点思念与孤独。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不安,今早姚爷爷忽而开口叫她写回信,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隐隐察觉到几分试探之意,但……姚爷爷头脑时好时坏,她也不知那时他是否是清醒的。 坐了会儿,她拍拍自己的脸,又振作起来。 她旁的好处没有,最是擅长苦中作乐。就像以前,她即便癌细胞全身扩散,只要一日没死,她就好好地活一日。如今也一样。 多想无用,还未发生的事儿,她都当没事。 反正……这辈子已算是白捡来的了,只要开开心心去过当下每一日,便赚了。 她还是把肉粥倒进杂物间里翻出来的、缺了口的盘子,搁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再去将林家的门窗一扇扇全锁回去。 锁了门,她又回了灶房,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何以解千愁?大吃一顿! 要说以前外婆做得什么菜她最爱吃,那当然是酥脆爆汁、香掉舌头的脆皮五花肉了! 做脆皮五花肉一定要选肥一点的,最好是五层分明:三层油两层肉。若不然,炸出来的肉太柴会塞牙,那便只能切薄薄的,用来炸猪油渣当零嘴吃了。 姚如意今儿买得五花肉很好,这时的猪肉都是吃粮食的散养黑土猪肉,肉质紧实鲜红,她拎回来十分壮硕厚实的一条,拍在案板上,废了半天劲才拦腰一剖为二。 除了闻着有点肉骚味,没什么缺点。 但这好像是最大的一个缺点了。 书中说过宋朝的猪肉是不骟的,需提前洗血水、泡葱姜水、焯水才能去除那种骚味,但是外婆做的脆皮五花肉是用啤酒腌过便直接下锅油炸的,应该不能焯水。 姚如意横竖不会旁的做法,且试他一试。 酒也是去腥的嘛。 洗了血水,泡过葱姜水,便将肉浸在新开的一坛麦酒里。 以前外婆会泡两刻钟,姚如意准备多泡一会儿,让味儿散足。又因为正好新开了一坛酒,本着不要浪费的原则,她趁机拾掇起明日要卖的茶叶蛋。 架起陶瓮,另起一锅,把这批蛋放进兑了凉白开的麦酒里先煮上。 煤饼火太旺,她今日用柴,在炉膛里留一根大柴慢慢地烧到底,这样火是小火,不易灭,也不会烧干锅底。 忙忙碌碌,卤完蛋,还有点时间,她又出去到院子里。 姚爷爷在屋里看书看得睡着了,隔着房门都能听见他那震天响的呼噜声。 她准备先将堆杂物的那两间房先分类收拾出个大概,为自己小卖部腾出地儿提前做准备。 第14章 脆皮肉 入口先是脆,继而酥,末了化。…… 这两个杂物间怕是有年头没扫过了,里头破桌瘸椅叠着豁口碗盏,霉咸菜缸挨着虫蛀帘子,乱七八糟堆得山高,让人站进去都有些不知道怎么下手好。 姚如意先把那种一辈子也用不上的破烂都拉了出来,一股脑堆到土车子上,但还不能乱丢。 原主的记忆里,这汴京城竟也是实行垃圾分类的!家家户户的垃圾都不能随意向外倾倒,宋朝有明文律法规定,秽物不可乱弃,叫人检举,要挨七十下板子,能打掉半条命。 国子监这一片居民的秽物要等“街道司”的杂役按日来收,每逢单日收能沤肥的粪便尿液、枯枝落叶,剩饭菜则每日按时辰来收,这一类会专门运到郊外,低价卖给城郊的养猪户。 姚如意整理出来的这类朽木破陶,其实也不算秽物,属于每逢双日收的“荒货”,也就是废品。今儿正好是双日,等天晚些,留意那驾着长板车走街串巷高声吆喝着“收荒货咯,荒货——”的杂役便行了。 她把那发霉的、恶臭的咸菜霉咸菜倒进污桶里,因太臭了,在家里洗只怕要臭好几日散不去味儿,便用帕子蒙了口鼻,汲了水到门口的雨渠边涮洗。 外头有穿堂风时不时袭来,但她还是被熏得喉头翻涌、干呕不止,这瓦罐就算洗干净她也是无法再用来腌咸菜的,可罐子还好好的,扔了多可惜,洗干净,回头用来栽些青葱蒜苗正好。 午后这段时辰,学子们还未散学,巷子里总是寂静的,也是街坊们搬来胡床一起坐在门口闲聊做绣活的好辰光。 姚如意那倔强抠搜、干呕着也要刷罐子的声音,很快引得聚集在程家裁缝铺门口的嫂子们、婶娘们侧目。 程家与姚家隔了大半条巷子,程家靠近有厢军值守的巷子口,姚家在巷尾,挨着国子监的墙。 两边其实都听不大清楚对方的声音,但姚如意被熏得眼泪都出来的模样,还是逗得一个胖大婶直笑:“姚博士这孙女儿啊,养得实在娇气,洗个咸菜罐儿都能呕成这样。” 程娘子正给儿子补外褂,抬眼看了眼,忙替姚如意出言分辩:“俞婶子你今儿刚从洛阳回来,有所不知,如意如今很出息了。这两日姚博士的三餐俱是她自个张罗的,清晨还拉下脸来卖茶卤鸡子儿和汤饼,那香得满巷子都是。汤饼倒是不稀奇,但茶卤鸡子儿我家阿钧昨日刚买来尝过,滋味甚好,也不知她这没做过活儿的小姑娘怎卤出来的。” 俞婶子还没接话,旁边抱着俩羊角辫丫头的尤嫂子忙搭话:“真有这般好?今儿我也闻到味了,是挺香的,但我自家也卤过。可我家茉莉总说不中吃,至多把鸡白吃了,黄是一口不吃,说太干噎得慌。是不是,茉莉?” 茉莉才四岁,不像这个岁数的孩子生得那般圆润,脸颊瘦瘦的,大脑袋顶在细瘦的脖颈上,瞧着头重脚轻的。 她跟刘主簿家的外甥女小菘挨着坐,两人一起摆弄着手里的绢人,给绢人娃娃扎辫子、换碎布头拼凑的小衣裳,听自家娘问,便点点头。 “噎,不吃。” 尤嫂子无奈又爱怜地抚了抚她细黄头发,看向小菘那肉嘟嘟的白净脸蛋,更愁了:“银珠养小菘多轻省啊,做什么吃什么,我这孩子啥都不爱吃,越养越瘦,真是愁死我了。” 刘银珠在纳鞋底,咬断了丝线,出主意:“饿两顿便好了。” 程娘子也点头:“没事儿,小孩儿小时都这样,我家阿钧小时塞他嘴里,他嘴都不带张的。那小脸皱得,活似我要毒死他似的。多饿两回,他也不敢挑食了。” 尤嫂子却叹:“你们不知,我这孩子天生反骨,我不知饿她多少回了,她真是一口不吃。饿得人都打晃,栽下台阶也不肯多吃一口。” “这么撑得住啊?”俞婶子嘿嘿笑,伸出胖手去揉茉莉头上那小揪揪:“有骨气!好样的!咱茉莉以后指定也是有大出息的!” 茉莉知道被夸了,也仰头弯着眼笑。 小菘刚从小兜里掏了块糖塞嘴里,腮帮子鼓起来一块儿,一听急了:“婶婶,我也有出息!” 俞婶子大笑,将她抱过来揉了又揉:“好,你一瞧也有出息!” 小菘满足地顺势便坐在俞婶子怀里继续吃糖,拿舌头顶着,把糖块从左腮帮子挪到右腮帮子,这样左边右边都甜丝丝的,便公平了。 只剩茉莉娘叹气摇头:“要她有大出息做甚么,她一个女孩儿能嫁个好郎君,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遂遂也就好了。” “你这话说得,女儿怎了?如今还在幽州驻守的郗芸将军,那不就是响当当的女将军?金狗叫她打得屁滚尿流的。还有,你再看沈记的沈娘子,人家一穷二白还要拉扯仨弟妹,才几年便挣下这么大份家业,如今都跟官家打交道了,谁说女孩儿便不能有出息、挣大钱的。” “哎呦,听得要上战场我腿肚子都转筋,那我宁愿茉莉嫁个好人家。至于沈娘子,那多少人里头才出一个?况且,她嫁得还不好啊?她夫家可是谢家郎君!那可是良田千亩、堆金砌玉的大族。她能有那么大的家业,不也靠夫家的勉力支撑?” 俞婶子跟她说不到一块儿,扭过身不说了。 方才她们闲话间,姚如意已涮净瓦罐预备回去了,这站起来了都还没忍住又大呕了一声,显然是被熏得不轻。 “这妮子也是死心眼,俩破罐子臭成这样,扔了便是,何苦遭这罪?”俞婶子望着那踉跄背影又忍不住啧了声,凑过去和程娘子小声咬耳朵,“我看她啊,还是老样子,也不知这能支棱几日。” 程娘子笑:“我倒觉着如意想明白了,好日子在后头呢!” 俞婶子撇撇嘴,不信。 几人又聊了半日,见天色渐晚,该回家做饭了,便各自抱着簸箩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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