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老人摆了摆手,态度随意得好像他只是指名让老叶帮他买个二十块的饭盒一样,“本来项目你在做,这个一作就应该是你来着。再说了,到了我这个岁数,还争个什么劲儿呢?反而是你,才应该多给自己积累些资本,不然以后出去了说是我的徒弟,我还怕你掀不出风浪,白白丢了我的脸。” 叶修抿了抿唇角,似乎想说点什么,嘴唇张开了又合上,最后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老人呵呵地笑了起来。 所谓师徒的缘分,那其实是很玄妙的东西。 张老一辈子带过的学生,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彼此多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待到学生羽翼丰满后就各奔前程去了。毕业以后有些人逢年过节还会捎来个问候,有些人则干脆音讯断绝,现在回忆起来,早就连样子都记不清了。 但叶修和他以前的学生不同。 他和叶修的关系,并不像有些感情特别亲密的导师和学生一样,学生侍奉老师的起居饮食,老师提携学生的学业工作,亲如父子。恰恰相反,他们的话题一向只有工作,其他琐事,只要对方不主动说,另一方就几乎从不过问。 但叶修对他的脾气。 叶修身上那股锐气、坚韧和才华,都令老人觉得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这个世界总不缺少人才。聪明、能干、有潜质的年轻人很多,然而他们大多都会渐渐被生活磨去棱角,湮没在芸芸众生中。 科研领域说来神圣,实际上无比枯燥而苦闷,他们像在走一条永远看不到山顶的崎径,谁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迷路,什么时候停下,到最后到底能爬得多高。 从来只有那些寥寥可数、真正能够耐得住寂寞的人,才有机会攀到颠峰。 而叶修就是那个张老看好的人。 既然入了自己的眼,老人就忍不住想要推叶修一把,让他在最艰难的一段路上得到些助力,不至于被那些纷繁琐碎的人情世故绊住脚步。 聪明如叶修者,当然明白老师的心意,只是比起空泛的道谢,他知道老师更愿意看他做出一份漂亮的结题报告,所以只是再次用力点了点头,回了一声:“好。”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张老挥挥手,很快转移了话题。老人眯起眼,在叶修身上上下扫了两遍,干瘦干瘦的脸上露出有些促狭的笑容来,“趁小周不在我得赶紧问问,你跟他是怎么回事?有点那个意思没?” 叶修的眼神不自然地游移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小周可是冯院长相中的女婿,别人谁敢打他主意啊?” “瞎说!”张老的手砰砰地在小餐桌上拍了两下,“老冯家只有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哪来的女儿!” “没有女儿不要紧,保不准还有侄女外甥女啊。”叶修笑着说道,“冯院长可喜欢小周了。” “你就扯吧!”老人不屑地横了叶修一眼,“小周对你有意思,这么明显的事我不相信你还看不出来。你到底怎么想的,喜欢不喜欢不就一句话嘛!一把年纪了还磨磨唧唧的,真是太丢人了你!” “老板啊,您就别担心这个了……”叶修抓了抓头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急不来呀……就顺其自然吧……” 张老急得直瞪眼:“你就拖着吧!小周那孩子又帅又能干,行情可好可抢手了,我告诉你,别等人跑了,才来后悔没把人抓紧了!” “是是是,一定努力、一定努力!”叶修连忙顺着老人的话应承着,哭笑不得地想着果然天下长辈都特别热衷给单身死死团说媒,连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老院士,讲起这话题也不是普通的捉急。 张老两眼圆睁瞪着叶修,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几下规律的敲门声,然后话题的另一个主角端着暖壶进了门,见屋里的人都直愣愣地盯着他,有些疑惑地向两人笑了笑,表情纯良极了。 看到周泽楷回来了,张老和叶修都默契地终止了之前的话题。 老人嫌叶修和周泽楷杵在病房里久了碍眼,外加知道他们好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挥着手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并且叮嘱叶修下次来看他的时候记得给他带碗炸酱面,顺便还指着墙角一个装得满满的高级果篮,说放在这吃不完了浪费,让他们把水果拎回去给实验室的大家分了。 叶修推脱不了自家老板的好意,只得一手拎起果篮,一手拖着周泽楷告辞了。 室外天色阴沉,还下起了小雨。 细得像粉末的雨丝飘到脸上,只觉出凉意,摸不到湿润。 这样的雨势用不着撑伞,叶修和周泽楷出了市一院的大门向左拐,沿着人行道慢慢向地铁站走去。叶修的衣服薄,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连忙伸手紧了紧衣领。 周泽楷在叶修身后两步外的距离,看到前辈的动作,加快脚步追上去,伸手一捞,提走了对方拎着的果篮。 “口袋。”周泽楷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叶修的外套,“手暖和些。” 叶修难得地愣住了。 他看着面前那个比自己小了五岁的青年,那人的眉眼太过俊朗,含笑的眼波轻轻荡过,满满都是快要溢出的温柔。这些不经意的暧昧像一团柔软的海绵吸饱了水分,渐渐膨胀起来,塞得他的心脏隐隐发酸。 4 叶修这个学期课程任务有些重,要带两个系本科四门基础课两门选修,一周下来平均要上超过十八节课。对于一个晚上还要赶实验进度的人来说,这样的安排实在不轻松,万幸他有一个相当优秀的助手方锐和两个研究生,做课件和批改作业这些琐事,不必劳他操心。 和大多数的医科类院校一样,RY大学的学习纪律一向十分严格,每个班级都有固定的座位区域,班长也要负责登记出勤。即使叶修从来不点名,到了上课的点儿,课室里也坐得满满当当的。 叶修今天的课是《医学免疫学》。 这门课是出了名的“真?有字天书”――书上印的每一个字你都认识,可连在一起读的时候,就只觉得云里雾里不明觉厉。教研组年年考试出考纲划重点,可每年挂在这门课上的起码占的四分之一。 只是叶修从来都不烦恼这些。 在他看来,每一个学科,只要深入研究下去,就没有不繁琐不枯燥的。科学研究说白了就是把无数前人的理论、数据和假设掰碎了,从中抽丝剥茧找到你要的那点线索,再去寻找一个新的方向、摸索一条新的道路,这里面的难易差别,不过取决于个人的耐心、毅力、灵感和悟性。 他从来都奉行自愿原则,你愿意学,他就愿意教,从不强买强卖。比起合格率、分数线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他只在乎能不能找到那些真正愿意认真去学的人。 今天的课排在第一节,叶修照例踩着上课铃进课室,和学生们打了招呼,把投影仪连上手提,点开课件就讲了起来。 今天的课程内容是《免疫应答的调节》,难,而且琐碎。 即使RY大学的学生们都是江浙沪数一数二的学霸,在“有字天书”和早起精神不振的双重洗礼下,很快还是倒下一大片,一群人无精打采地趴在桌面上,有一句没一句地照着板书内容抄抄写写,时不时标记几处重点,没有睡着已经算是相当给面子了。 课室里各种七歪八扭的坐姿衬托下,叶修很快注意到了一个人。 那人将近四十岁,穿着一身整齐的铁灰色西装,打着领带,梳着背头,还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端端正正地坐在阶梯课室的最后一排,正含笑看着讲台上的叶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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