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自幼福泽深厚,命格太好,父母便将我送入楚府,给楚天翔公子做了童养媳,为他挡灾消煞。 初到楚府那日,我饥肠辘辘,蹲在灶台边狼吞虎咽地吃着白面馒头,喝着酸梅汤,心中暗喜能有这等好生活。 “好吃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抬头见一位面如纸白的少年倚在门边,眉目如画,我不由看得发愣,只能点头应和,还傻乎乎地露出了虎牙。 “这馒头用最好的白面做的,两个铜板一个呢。”楚公子勾起嘴角,“你真是投了个好胎,凭一个八字就能在我家白吃白喝,还得个少夫人的名头,像条蛀虫似的。” 馒头卡在喉中,我又羞又恼:“我会干活的!” …… 我虽年幼,却懂得纳鞋底、做酱菜、绣花裁衣,样样都行。 十年间,我在楚府忙得脚不沾地,却从未得到半分真心相待。 那日,我正在灶前煎药,福德慌慌张张跑来:“苏姑娘,牙行来人,说公子...昨天卖了你。” 我手中的蒲扇一顿,药汁溢出来,烫在我虎口的疤上。 那是去年给楚天翔煎药时留下的。 王妈带着身契来接我。 我虽不识字,却认得“苏婉儿”三个字旁边写着价钱——两个铜板。 这些年,楚天翔喝的每一贴药,我都先尝过,嘴里常年发苦。 如今不必再尝,心里却早已苦透。 药罐咕嘟作响,苦气直往鼻子里钻。 楚府总管急得跺脚:“公子只是开玩笑,姑娘怎可能只值两个铜板?你若真走了,公子回来问罪该如何是好?” 我想了想:“你就告诉他,我去别处当蛀虫了。” 反正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奴婢,在哪里不是当呢? 我东西不多,片刻便收拾妥当。 回想当年,楚天翔从小体弱多病,算命先生说他活不过十五岁。 我却是穷苦人家女儿,偏偏有个好命格。 十两银子,父母便将我卖进楚府,给他挡灾消煞。 楚天翔过得精致,光是伺候的小厮就有三个。 衣服必须熏过香的,瓜果只吃最里面的芯尖,在府中走动累了还有软轿代步。 书院前,我曾给他带了一小碟自制酱菜,他却铁青着脸:“这是什么东西?!” “酱、酱菜啊。”我急忙解释,“萝卜白菜都挑最好的,老叶都摘了,一条虫也没有...” 他直接打翻食盒,大发雷霆:“你让我吃这种东西?狗都不吃!” 饭盒里明明还有其他菜,他偏要盯着那小小的酱菜发脾气。 我只能蹲在门口,看着野狗将饭菜分食。 我守着他九年,夏日读书摇扇,冬日守夜添茶。 一点风吹草动,一点夜雨微凉,我必然忙得不得喘息。 熬过了道士所说活不过的十五岁后,楚天翔身体越发康健,能去书院读书,能跑马观花,甚至能倚翠偎红。 上月他风寒痊愈,在书院后山校场射箭。 箭中靶心时,有同窗问他:“楚兄,你小媳妇快十九了吧?何时成亲?可有我们一杯酒水?” 楚天翔满不在乎地说:“什么媳妇?买来的奴婢罢了。还当真以为我会娶乡下丫头?” 有人立即谄媚道:“楚兄这般芝兰玉树的公子,与千金小姐才是郎才女貌。” 旁边的县令千金听到了,偷瞄一眼,笑得羞涩又温婉。 “姑娘,时辰不早了。”王妈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 那一日,王妈在前催促,我徐徐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楚府的厅堂。 楚老爷与楚夫人只淡淡瞥我一眼,随口道:“此事交由总管处置”,便转身离去。 我心中了然。 楚天翔已过十五,不再需我挡煞,他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我这寒门女子,如何能配得上他正妻之位? 他应当配个才貌双全的闺秀,比如那慕容县令的千金小姐。 只要我识相离去,他们便不必做那绝情之人。 我放下手中的竹扇,在粗布裙上擦了擦手,轻声问道:“我可带走些什么?” 我是卖身至此,一针一线皆是楚家之物,除了他们不要的,其余不能带走。 收拾行囊时,我只取了三样东西。 一方褪色红盖头,是娘亲绣了十日赶制的,她说留作我的嫁妆。 一包桂花糖,那桂花是我从路边亲手摇下,山上挖的野薯熬的糖,并非楚家之物。 还有一件破蓑衣。那年楚天翔上山参加诗会,忽降大雨,我背着蓑衣跑了三里找他。 “公子,披上便不受寒,保你回府依然干爽!” 他瞧见后却不悦:“太丑了!扔了吧!” 他不愿披此粗陋蓑衣,只撑精致油纸伞,只为那风度翩翩,公子如玉。 归府后他病了一场,我又熬了几夜照顾。 东西不多,转眼便收拾完毕。 “婉儿!”总管追出门来,满头大汗道:“你且先别急着走...” “公子定是戏言,待他从钱塘回来再问个明白,不急这一月半月。” 总管绞尽脑汁寻话:“你不是快十九了吗?官府规定女子十九要出嫁,公子逢喜事,多饮几杯也是常有。” “你莫要当真。” 王妈在前催促,我紧了紧包袱。 那纸契约白纸黑字,落款清晰,岂能作假? 总管急得直跺脚:“你这一走,公子回来问罪如何是好?” 我想了想:“就告诉他,我去别处当蛀虫了。” 迈过楚家高高门槛。 反正他只把我当下人,在哪里伺候不是伺候? 楚天翔有一艘双层画舫,兴致来时,常沿河游赏,时常一去半月不归,逍遥自在。 此时,他正携慕容小姐游钱塘。 画舫行于湖上,浮萍分开,正值秋日良辰。 慕容小姐小口品着雨前龙井,惬意非常。 那茶叶是我守在茶行买的第一批新茶。 连舫上的软垫也是我连夜缝制,因他向来娇贵,喜靠窗边小憩,那身子不能受硌。 画舫处处精巧,他哄得小姐欢喜,自己亦是心情愉悦。 靠岸逛集市时,他偶尔也会想起我来。 货郎吆喝叫卖。 他随意扫了眼山货手工,一支桃木簪雕工粗糙,刻着歪斜的小花,丑得几分可爱。 丢下几枚铜钱。 “本公子买了。” “给苏婉儿添作嫁妆。” 他把玩着簪子,嘴角不自觉带笑。 福德看得迷惑。 一路上,自家公子与慕容小姐游赏,情意绵绵。 他给县令千金买金钗银镯、珍珠玛瑙时,却也记着我,只是买些桃木簪、蒲扇、绒花针线这般不值钱的物件。 福德一时摸不透,公子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 楚天翔的话是:“她乡野粗人,用不上好物件。” “一点小玩意,够她欢喜三日三夜了。” 福德迟疑片刻,小心开口:“公子...您不是将婉儿姑娘卖与李大夫了吗?” 楚天翔嗤笑一声:“戏耍罢了,你也信?” 三日前州府诗会,本是各书院学子与文人雅士的聚会。 楚天翔一手好字,原该大露锋芒。 谁知同窗竟请了李文博,那穷医者还得了知府一句赞,说他抄的药方遒劲有力,颇具大家风范。 楚天翔颜面尽失。 有人打趣他字再好看也无用,连个媳妇都娶不上,身边连个丫鬟都养不起。 他一时兴起,说把我卖给李文博。 李文博受宠若惊,难以置信。 我思及楚天翔那张玉扇一开,对李文博的嘲讽依然历历在目。 “你看他那神情,如获至宝一般。一个苏婉儿,对他而言已是一生高攀不上的人了。” “就凭他想娶婉儿?” “简直痴心妄想。” 楚天翔总爱看人窘迫的模样,觉得愚笨可笑。 “本公子就想瞧瞧,他那看得着却吃不到的蠢样,到底有多滑稽。” 全然一副公子作弄人的模样。 福德有些忧心,“少爷不怕苏姑娘当真,就此离开吗?” 楚天翔随手将木簪向后一丢,福德慌忙接住,生怕主子这点心意摔坏了。 他勾起一抹傲然的笑:“她在楚府,住宽敞院落,吃穿不愁,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斩钉截铁道:“走?她舍不得的!” 福德嘴唇微动,却不敢言语反驳。 楚天翔想象着我收到木簪时欣喜若狂的样子,心情大好:“收好了,回去给她,她定然喜不自胜!” 卖货郎的吆喝声惊起一群水鸟。福德提醒该回府了。 楚天翔却不急着归家,还有一路美景尚未饱览。 王妈登记好册子,带着我在清河坊转悠,手里攥着那纸卖身契,不住抱怨:“这九曲十八弯的,李家医馆到底在何处?” “我来引路吧。”这些年给楚天翔抓药,我早已熟悉城里的医馆。 李家医馆十分狭小,仅一间店面,一位大夫。 门口窄得只容一人进出。 李文博正低头切药,听见动静抬头望来,药碾一下砸在脚上,疼得他咧嘴呲牙。 “苏、苏姑娘?” 他结结巴巴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半筐药草。 我将蓑衣挂在门边,向他礼貌一笑:“李大夫,以后就要麻烦您了。” 王妈展开我的身契时,李文博愣在原地。 王妈打趣他两个铜钱买个漂亮姑娘,挤眉弄眼地将契纸塞进他手中便扭着腰离去。 李文博手忙脚乱地给我倒茶,又打翻了药筛,药材撒了一地,一时间不知该先做什么好。 “其、其实,那日,楚公子应是玩笑之言...” “姑娘不必当真。” 就在他手足无措之际,我已蹲下身,迅速将药材收拾妥当。 抬头时,发现他呆呆地望着我。 这位小大夫,确实有些笨拙。 我抿了抿唇,想起楚天翔说过的话,家中多一口人,就多一份口粮,柴米油盐皆需银钱。 楚府富裕尚且如此,更何况清贫如洗的李家。 我不奢望李文博能高兴收留我,望着他窘迫的面容,说道:“能否留我一晚?柴房即可。” 他犹豫间,外头突然传来哭喊声,一位妇人抱着发热的孩子前来求医。 李文博顿时焦急,转身去忙了。 我在医馆外的老槐树下坐了整日,他始终未出来看我一眼。 我猜想,或许是想磨我的性子。 初到楚府时也是如此,楚天翔对仆从吩咐:“别对她太好,我见多了攀高枝的,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磨一磨性子,日后才听话。” 我从怀中取出一颗桂花糖,含在口中,甜味弥漫开来,心头也不那么难熬了。 李文博关门时,天已全黑,他提着灯笼出来,见我仍在,竟显惊讶。 “苏姑娘,你为何还在此处?” 我舔了舔唇角的甜味,向他一笑:“我是卖身的奴仆,不能逃跑,被抓回会被打死的。” 他神色突变,手足无措:“对不住,我不知情,从未买过奴...”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似乎觉得极不妥当。 李文博侧身请我进屋。 医馆是前铺后院的格局。前面是铺子,后院是起居处。 房子小得可怜,连个柴房都没有。 唯一的房间是他的卧室。 我抱着包袱打量厨房。 还算不错,整理一下,勉强可供一人睡卧。 我小心翼翼地将包袱放在角落,刚蹲下,李文博突然开口: “你不能睡这里!” 胸口一阵发闷,一股无名火倏地涌上心头。 两个铜钱买来的婢女,连厨房都不能睡了? 但我只敢在心里抱怨。 他说从未买过奴婢,不知规矩,可不过一天工夫就把主仆姿态摆得端端正正了。 男人有了下人,便懂得尊卑有别。 此刻,我觉得李文博与楚天翔也无甚差别。 从前,楚天翔指着马厩,说我小小一人不占地方,在马棚挤挤便是。 后来他嫌我一身马尿气味,才赐了一间屋子给我。 如今,李文博又要指我去哪儿歇息呢? 我也不是娇生惯养之人,不睡便不睡吧。 我沉默应了一声,抓起包袱走出厨房,一屁股坐在石阶上。 大不了明日搭个草棚睡罢。 李文博踱步跟来,站在我身旁手足无措,良久才挤出一句:“石阶寒凉,你去我房中歇息吧。” 我瞪大双眼看他。 他顿时满脸通红,慌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房间让你住,我在前面医馆将就一晚。” 话音刚落,李文博便如逃命般奔回医馆,手忙脚乱地搬了几张长凳拼在一处,随即和衣而卧。 背对着我,一言不发。 我轻轻合上房门,夜风穿窗而入,吹得油灯摇曳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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