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道她为何坚持继续发问。 她想证明魔君在撒谎。 她想证明魔君以前并不知道自己,那么自然没有什么倾慕已久。 只是就算证明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在他们看来,这时候的落落殿下,就像一个咬着笔尖,冥思苦想如何解开一道图案题的小孩子。 就算让她解开了这道题,对错又有谁会在意? “当然,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欣赏,我相信将来某一天,你也会有相同的看法。” 魔君神情平静看着她,显得非常有自信。 落落忽然退了数步,来到了那片白花外,再次望向树下。 她歪着头,眉尖微蹙,不知何事显得有些苦恼,非常可爱。 一眼过去,便是一幅画。 栏外便是青天,高远而澄静。 一棵梨树,结满了细碎的白花。 他站在树下。 风起,花如雨落。 落在他的肩头。 落在他的衣上。 这幅画真的很美。 …… …… 魔君没有说话,任由她看着自己。 因为他此时站在画中。 他的脸上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眼眸深处渐渐现出一抹疲惫以及厌烦。 最开始的时候,落落没有像雪老城的那些贵族少女一样表现出来对他的惧怕,也没有像他的那些姐妹一样摆出刻意高傲冷漠的模样,只是像普通少女那般睁着明亮的眼睛表示好奇,这确实让他生出了一些兴趣。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兴趣已经变淡了很多。 尤其是看到落落此时的神情。 这幅画,本来就是他画给她看的。 他微嘲想着,女子就是女子,终究还是喜欢这些虚无的、可笑的东西。 正这般想着,他忽然听到了一句话。 “你看过我的那幅画?” 说话的人是落落。 魔君敛了笑容,看着她平静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三天前我画了一幅画。” 落落看着他说道:“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了实景。” 魔君微微挑眉,说道:“是吗?那还真巧。” “这当然不是巧合,应该是母亲知道我非常喜欢那幅画,所以给你看了。深冬一夜春风至,满树梨花开,你在树下……这些细节做的很不错,梨花好看,你也很好看,触景动情的手法也很自然,但母亲和你都弄错了一件事情。” “弄错了什么事?” “哪怕一切都被设计无比完美,你也不可能成为我的画中人。” “为什么?” “因为那幅画不是我平空想象出来的,而是本来就有的。” 落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咬着笔尖,冥思苦想如何解开一道图案题的小孩子。 你们以为找到了正确的解题方法,却根本不知道这道题的意思。 魔君隐约猜到了答案,问道:“这位画中人本来是谁?” 落落睁大眼睛,认真说道:“当然是我家先生啊。” 第978章 江山真如画 五年时间里,落落只收到过很少的几封信。 怀念无处安放,关切更只能自己知道,好在她曾经在离宫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曾经在茅秋雨门下正式学习过,与桉琳大主教也有些情份,所以还是能够知道很多与陈长生有关的消息。 尤其是当陈长生离开雪岭、重现人间之后,桉琳经常给他来信。 这些天里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 她知道他在松山军府做了些什么事,她知道他路过了汉秋城,知道他去了汶水,在道殿前杀了白石道人。 汶水道殿的神门前有棵梨树,深冬时节忽然迎来了一夜春风,于是满树梨花盛开。 清风徐来,无数细小白花从枝头落下,洒在他的肩上,就像是新雪一样干净。 这个画面被桉琳写在了信纸上。 落落想着便觉得喜欢,于是非常认真地画了下来,然后还是很喜欢。 牧夫人不知道汶水道殿里曾经真的出现过那个画面,自然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喜欢这幅画。 几番思量,她觉得女儿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天选大典而动了春思。 深冬的白帝城依然温暖,观景台上的梨树即便忽然开花,也不会显得太过匪夷所思。 于是春风来到了红河岸,让枝头缀满了白花,于是魔君从皇城前拾级而上,来到梨树下,再也没有离开过。 这些都只是为了一个画面。 就像落落说的那样,这画面确实很好看,无论是满树梨花还是魔君本人。 牧夫人的心思果然缜密,手段果然非凡。 遗憾的是,她依然没有办法把魔君变成画中人。 因为落落的那幅画里本来就已经有人,那是无法被取代的一个人。 “可以再画一幅新画,无论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景都可以。” 魔君看着落落微笑说道。 不得不说,直至此时他的仪态都非常完美,没有任何可以被指摘的地方。 无论你喜欢看什么样的风景,我都可以成为风景里的一部分。 这是很动人的情话。 可惜还是无法打动落落。 她说道:“抱歉,我喜欢看的风景里没有你。” 魔君微微挑眉,说道:“却一定要有他?” 落落说道:“我喜欢春风,喜欢新雪,先生他就是新雪,也是春风,而你不是。” 魔君的墨眉挑的越来越高,寒意渐生,问道:“为何?” 落落说道:“新雪春风最干净,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观景台上一片死寂。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 魔君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笑意,寒意更深数分。 所谓风景,本来就是要看观景者的心意。 画中人,自然便是意中人。 他若再继续纠缠,不免会有些丢脸。 他是魔域雪原的主人,世间最尊贵的神族,怎么有忍受这样的羞辱? “原来轩辕破说的是真的,陈长生居然与你有私情。” 他唇角微扬,带着一抹讥诮之意说道:“你是他的学生,他竟然都能下手,这样的人也能称得上干净?” “你又错了。我确实喜欢先生,但先生一直只是把我当学生看,他又有什么错呢?” 观景台上依然安静,只能听到落落的声音。 她这句话是对魔君说的,也是对四周的那些妖族大人物说的,更是对整座大陆说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紧紧地握着拳头,声音有些微微颤抖,脸上却没有任何羞意,显得格外坚定。 魔君看着她面无表情说道:“居然喜欢自己的先生,你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吗?” 落落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所有的兄长,难道有资格教我这羞耻二字怎么写吗?” 魔君依然面无表情,但已经开始愤怒起来。 他发现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有一种很奇怪的真实魅力。 她说的每句话都无比真诚,让人不得不信——哪怕是在攻击对方。 也正是因为这种真诚,他才会真的愤怒起来。 没有谁能够看出魔君这时候的真实情绪,除了落落。 她很认真,而且很好奇地问道:“你想杀我?” 魔君微怔,又发现了这个小姑娘一个特别的地方。 她似乎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身边人的情绪,哪怕对方隐藏的再如何完美。 当然,她的好奇也是真的,她很想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敢在这里杀死自己。 听着落落的那句问话,观景台四周的妖将与侍卫们警惕地望了过来。 相族族长的视线也仿佛变得沉重了无数倍,落在了魔君的身上。 这里是白帝城,即便是魔君也不能对她有任何过分的行为。 而且现在魔君对她已经再次生出了一些兴趣。 “你说的没有错,这幅风景画确实是你母亲亲自设计的。” 魔君看着她说道:“可以看得出来,她不想让你太过伤心,所以希望你能嫁给一个喜欢的男子。” 落落问道:“我可以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我。” 魔君说道:“不错,我愿意配合,是因为对你的尊重。” 落落说道:“我喜欢这样坦诚的对话。” 魔君说道:“我也不喜欢那些虚头虚脑的事情,所以希望你明白,你是一定要嫁给我的,这一点无法改变。” 落落的声音变得有些淡,问道:“就是为了结盟?” 魔君的声音很平静,也很淡漠:“陈长生抢走了我看中的女子,我把你带回雪老城,也算是小小的报复。” 落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有本事你就去南溪斋把师母抢走,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真不符合你的身份。” “那说点我们应该说的事情。” 魔君走到栏边,望向白帝城里的街巷、红河对岸的群山,说道:“稍后你们的国书便会颁布天下,同时我的神诏也会离开雪老城向大陆各处飞去,最迟两个时辰,葱洲军府便要开始集结,随后拥蓝关便要落下天柱石,今夜之前松山军府便会下阪崖发出调令,最晚三天之内,人族便会集结百万大军,阵列于十余座雄前之前,大战即将开始。” 如果是普通人说这样的一段话,不会有太多感觉,就像一个只会清谈的讲史先生。 但这段话出自他的口,便有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因为他是魔君,统治着无比辽阔的雪原大陆,拥有着无数强大的魔族战士的誓死效忠。 落落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极有可能变成真实的画面,小脸变得有些苍白。 “但这场战争不会开始,因为人族不敢开战。” 魔君说道:“商行舟与陈长生之间的那个故事还没有弄明白,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有经验,所以没有勇气。” 所谓经验,自然是指人族同时面对魔族与妖族的经验。 从太宗皇帝之前,再到数千年前,直至更遥远的历史里,人族都没有这种经验。 魔君说道:“只需要嫁给我,便不会有战争,这片大陆至少有数百万生灵会因为你而活着。” 落落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很长时间,轻声问道:“你是在威胁我?” “不,我是在说风景。” 魔君看着远山说道:“像你我、陈长生这样的人,有资格看的风景只能是江山,你如果只想着和他一起看风景,那这片如画江山便会被战火烧成灰烬,这未免太自私了些。” 第979章 听见你的声音 听完魔君的这番话,落落走到观景台边,沉默了很长时间。 从红河里吹来的微湿的风,拂动着白帝城街巷里的热雾,为那些民众带来清凉。 她记得在国教学院里曾经和先生讨论过类似的话题,却忘记了先生那时候是怎样说的。 她应该如何选择? 便在这个时候,鲸落台处的礼乐戛然而止,数道极为暴烈的气息冲天而起,然后传来剧烈的震动。 负责皇城守卫的妖卫里忽然暴发了一场战斗,然后被很快地镇压下去。 地面上的那些小白花微微地颤抖,远处的石阶被鲜血染红,隐隐可以看到几名妖卫被拖走,生死不知。 这几句妖卫被制伏之前,曾经大声喊了几句话,落落听得非常清楚。 殿下不能嫁,这就是他们宁愿去死,也要发出的声音。 落落望向魔君说道:“我不会嫁给你。” 魔君说道:“就因为这几个愚蠢而忠心的侍卫?” 落落说道:“与他们有关,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喜欢你,那么我怎么能嫁给你?” 魔君想了想,说道:“这话很有道理,我竟然找不到话来反对。” 落落说道:“但你自然不会就此罢手。” “不错,我还是会让你嫁给我,哪怕你不喜欢。因为婚姻,尤其是你我的婚姻,可能与风景如画的江山有关,与大陆的和平有关,但唯独不会与喜欢这种事情有任何关系。” 魔君静静地看着她说道:“另外,你我成亲那天,我会杀了轩辕破,算做给你的礼物。” 听到这句话,落落的脸变得有些苍白。 如果这场联姻无法被破坏,他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提出要求,轩辕破便会死。 因为这是魔族非常有资格向白帝城要求的诚意。 轩辕破虽然是熊族子弟,但更重要的身份是国教学院的学生。 如果妖族杀死了轩辕破,以陈长生的性情,双方之间再没有回还的余地。 魔族可以提出更多的条件,比如对大周使馆与西荒道殿来一场大屠杀,也可以让人族与妖族之间再没有缓回的可能,但是如此一来大陆局势将会急剧恶化,却不是魔族与妖族愿意看到的画面。 在这方面,魔君没有撒谎,他确实希望和平。 在他和他的族人没有重新变得强大之前。 石阶上的鲜血很快被杂役与宫女洗净。 鲸落台处的礼乐声再次响起。 数位妖廷大学士与诸阁重臣,分成两列从殿里走了出来。 明黄色的国书被搁在一张朱盘里,然后被皇城位阶最高的一位妖监捧在手中。 牧夫人走到落落身前,神情肃穆,就像衣袍上那些黑色杂金的浪花图案一般,华贵至极,不失威严。 落落说道:“母亲。” 牧夫人说道:“我的女儿就要出嫁了,真是有些不舍。”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很平静,意味着坚定与不容拒绝。 “我不会嫁。” 落落的声音也很平静,意味着坚定与不会接受。 牧夫人看着她说道:“你应该清楚,昨日祖灵已经接受了他。” 落落说道:“祖灵接受了他,我不会接受,因为要嫁的人是我,不是祖灵。” 牧夫人说道:“哪怕他是天选者?” 落落说道:“天选不是我选,那就没意义。” 牧夫人望向街巷里渐散的雾气,缓声说道:“如果你坚持不肯接受这门婚事,两族联盟便很难进行下去,不说日后大陆会死多少人,只说现在,妖族便极有可能分裂,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生命,会有多少人再也无法看到天树?” 落落沉默了会儿,说道:“母亲,你终究还是没有把这里当做你的家乡。” 牧夫人说道:“为何还要坚持这样认为?” 落落说道:“因为你对这座城市没有感情,你会用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们来威胁自己的女儿。” 牧夫人的眼里生出一抹深沉的疲惫,说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充满了皮毛与汗水的臭味,充满了污言秽语,充满了愚蠢的勇敢与令人厌憎的所谓豪迈,这里就像是一片荒芜的沙漠,野蛮而且原始。” 说这段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不会被听见。 “雪老城不同,那里有真正的历史、文化以及最重要的艺术,即便是京都也远远不及,我为你选择的夫君,便是这个文明最出色的继承者,我不希望你走上我的旧路,所以嫁过去吧。” 牧夫人轻声说道:“事情已成定局,既然不能反对,那就要学会接受。” 落落沉默了会儿,说道:“我为何不能反对?” 牧夫人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这是我与你父皇为你挑的婚事,又有祖灵为媒,谁能反对?” 是啊,所谓婚姻,向来和喜欢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无论妖族、人族还是魔族,整个大陆都是如此。 谁还能反对这门婚事呢? 落落想起很多年前在京都青藤宴上的那个画面。 她曾经无数次想起那个画面,所以直到今日,那画面依旧鲜活,仿佛就在眼前。 在她的记忆里,那是先生最风光的时刻。 无论后来先生拿了大朝试首榜首名,还是在天书陵里引来一夜星光,都不及那一刻风光。 因为那时候的先生,还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国教学院学生。 更重要的是,那时候的先生只是她一个人的先生。 可惜的是,在青藤宴的那个夜晚,先生的那些风光没有一丝能够落在她的身上。 因为那句话不是对她说的。 如果这时候能够听到那句话就好了。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说先生这时候在离山,就算收到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也来不及了。 落落走到栏畔,握住颈间系着的那颗石珠,望向红河对岸的远山。 她相信,先生这时候应该正在翻山越岭的另一边。 可能还有数万里路,但终究是在路上。 这样就很好。 她很满足。 忽然间,她神情微变。 因为群山上方的那片云层忽然剧烈的搅动起来。 云层上出现了一道洞口。 一道光柱落下。 那道光柱里蕴藏着极其神圣的气息,而且威严莫名。 红河两岸的禁制瞬间被这道光柱刺破。 一只白鹤从那道光柱里飞了出来。 清亮的鹤唳响遍整座白帝城。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声音。 “我反对。” 第980章 师命难违 一只白鹤,在苍天上。 这画面吸引了白帝城里的无数道视线。 十余只灰鹫,从皇城高处飞起,向天空里迎了过去,然而这些以凶猛难驯著称的凶禽,今日却不知为何显得格外胆怯,根本不敢靠近那只白鹤,隔着还有数里远便不敢再往前。 无数道视线随着那只白鹤移动。 在极短的时间里,那只白鹤便从红河对岸的群山间来到皇城最高处,然后落下。 远古之后,像犍兽、土狲这样的恐怖妖兽已经难觅踪迹,仙禽更是罕见。 妖族民众很是震惊,不停猜想着鹤背上那人的身份来历。 西荒道殿大主教带着数十名教士跪了下来。 他们脸上的神情很是恭谨甚至可以说谦卑,但眼里的情绪却是非常热切甚至可以说是狂热。 唐家执事与那些天南修行者很快也醒过神来,带着震惊的情绪拜倒行礼。 大周使臣的情绪有些复杂,但也未做太多犹豫,也带着部属跪了下来。 看到这幕画面,有些妖族民众想起当今大陆最著名的那只白鹤,隐约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皇城前的议论声忽然消失了,变得一片安静。 妖族与人族结盟千年,交流极多,也有很多国教信徒,震惊喜悦之余,纷纷跪下。 还有很多民众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白鹤上面那人的身份,只是见着身边很多人跪倒在地,虔诚叩拜,被这种气氛感染,下意识里也跪了下去。 从皇城到天守阁,在石墙与草甸上,无数妖族民众跪倒在地,如一片潮水。 …… …… 微寒的风轻轻吹拂。 青石地板上的那些小白花轻轻地颤动。 白鹤缓缓收起双翼。 那个人站在了观景台上。 他的左手握着一根神杖,还有些神圣的光线未曾散去,非常明亮。 他的眼睛,要比神杖上面散发出来的光线更加明亮。 观景台上的气氛仿佛凝结了,安静到了极点。 无数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有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大陆没有谁不认识这只白鹤,也没有谁认不出这根神杖。 那么,自然没有谁会不知道他是谁。 乘白鹤而至的不是仙人,是圣人。 手握神杖的不是神明,是教宗。 从庐陵王府到红河岸边,八万里路日夜兼程,强行突破禁制,陈长生终于赶到了这里。 在这漫长的旅途里,他不知穿过多少云,吹过多少风,但面容依然干净,青色的道衣上也没有一点尘埃,只是平日里被束的极紧的道髻稍微显得有些散乱。 落落揉了揉眼睛,歪了歪头,显得很可爱。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也听错了。 待确认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之后,她便笑了。 这是由内而外,最真实的笑容,就像一朵花盛开的过程。 任何看到这个笑容的人,无论是何立场,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她此刻的幸福与愉悦。 落落向着陈长生飞奔过去。 就像所有人想象的那样。 但就在离陈长生还有几步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她停的如此之急,以至于靴底把坚硬的地面磨出一道清楚的印迹。 她微微低头,双手轻揖,侧身行礼,仪姿完美,挑不出任何毛病。 “见过先生。” …… …… 前倨后恭,必有所图,因为改变必然有原因。 落落的表现,自然也有原因。 陈长生知道,所以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 他有很长时间没有看过她了。 五年。 不知道是天赋血脉的原因还是星海的怜爱,时光在落落的小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陈长生仿佛还是在看着当年的那个小姑娘。 这五年时间里,他很少给她写信,以为她会渐渐忘记当年的那些事情。 但时光对她来说确实没有什么用。 她没有忘。 他当然也没有忘。 他现在是教宗,是国教学院的院长,有很多学生,有很多像安华那样狂热的信徒。 但他真正的学生就只有一个。 而且她是他最早的追随者,当他还是个无人知晓的少年道士的时候。 想着这些事情,陈长生的脸上出现一抹微笑,就像一缕春风。 他的声音也像春风一样,并不刻意动人,却是那般容易亲近,然后缭绕不去。 “起来。” 落落站了起来。 她最听他的话了。 陈长生最疼她了。 所以他说的第二句话是。 “过来。” 落落走到他的身前。 她站到了他的身后。 就像当年在国教学院的第一个夜晚那样。 当那名魔族刺客向她杀过来时,陈长生站到了她的身前。 也像在青藤宴第一个夜晚那样。 当天道院教谕准备出手的时候,陈长生把她拉到身后。 落落看着陈长生的后背,想着父皇说的那句话真对。 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会帮你顶着。 先生一直都比自己高。 她的视线落在陈长生的衣角上,想起桉琳大主教在信里提到的画面,忽然生出一种冲动。 那个魔族公主都能抓,自己为什么不能抓? 但最终她没有伸手,因为她骄傲地想到,自己是先生的学生,根本不需要证明给别人看。 她不再去想过去的那些事,不再去想现在的这些事。 父母之命,与魔君的婚事,她都不用想了。 她知道先生会帮自己处理。 她这时候只需要专心地看着陈长生。 然后不停地感慨。 先生的背影真好看。 先生还是那么好闻。 …… …… 很多视线都落在陈长生的身上。 就像落落一样。 陈长生没有理会这些视线。 他在看着牧夫人。 牧夫人沉默了会儿,说道:“教宗是来观礼的?” 陈长生说道:“我说过,我反对。” 牧夫人淡然说道:“你的反对有用吗?” 陈长生说道:“我不准她嫁,她就不能嫁。” 有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凭什么?” 陈长生没有去看,平静说道:“因为我是她的老师。” 观景台无比安静。 风拂梨花发出的簌簌声,都是那样的刺耳。 牧夫人先前说过,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落落与魔君的婚事,是她与白帝确定的,是妖族祖灵同意的,那么谁能反对? 从道理上来说,确实找不到谁有资格反对。 幸运的是,落落有位先生。 整个大陆都知道这件事情。 天地君亲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非常有资格,反对这门婚事。 落落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说道:“大家都听到咯,我也没办法,师命难违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显得特别无辜,特别可爱。 第981章 还有谁? 这画面太过可爱,以至于落落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很清脆,咯咯咯咯。 她刚才说的那句话里,也有一个咯字,读音不同,字却是相同的。 她从小就习惯这样说话。 只是从京都回到白帝城后,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她再没有这样说过话,再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 她变得平静而沉稳,就像已经真正长大。 直到今天陈长生驾鹤而来,她又忽然变回了当年的那个小姑娘。 看着这幕画面,听着笑声,有些妖族大人物觉得好欣慰,但更多的妖族大人物的心情却很沉重。 他们知道落落为何会如此愉快,因为她相信陈长生一定管这件事情,他们对此也深信不疑。 作为人族教宗,陈长生不会允许自己的学生嫁给魔君,更不会眼睁睁看着妖族与魔族结盟。 牧夫人接下来会怎么做? 一阵大风忽然从皇城后的山野里呼啸而至,带着微咸的味道,也带着湿意。 这应该是海风,不知道是不是来自遥远的大西洲。 散落满地的梨花被风拂动,渐渐飞舞起来,却没有飞的太高,绕膝不去。 无论是海风还是梨花飘舞,都只是因为牧夫人深深地看了陈长生一眼。 深是深沉的深,仿佛深渊,其间隐藏着令人感到寒冷的意思。 但没有等牧夫人开口说话或是做些什么,场间再次发生变化。 熊族族长提着沉重的铁棍走了出来。 士族族长把手伸到空中试了试这阵海风的温度,摇了摇头,也走了出来。 丞相带着十余名大臣还有妖将,也走了出来。 他们从观景台四周的人群里走了出来,也就是站了出来。 哪怕明知要面对那道海风里蕴藏着的威严与力量。 这便是站队。 丞相与族长与那些大臣妖将,代表着妖族里很大一部分势力。 他们本来就与人族关系亲厚,坚决反对与魔族结盟。 先前在殿里,他们就已经表达过自己的态度,之所以没有坚持,在落落被逼婚时也没有动,是因为只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很难在没有足够准备的情形下,正面对抗牧夫人与长老会的集体意志,更何况这似乎也是白帝陛下的意思。 但现在陈长生到了。 他是教宗,有足够的资格代表整个人族。 如此强大的外援到场,还不抓住这个时机表明态度,那他们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 …… 那阵海风里蕴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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