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的双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踩动着,带起两道水龙,气势惊人。 哗的一声,湖面生出一道白色的水柱,看着就像是倒流向天的瀑布。 陈长生落在湖畔,准备向东北方向另一片小湖疾掠。 那座小湖可以通往周园另外那面的世界。 只要到了那边,借助遮天剑当初残留的剑意掩护,他应该能藏一段时间。 他需要这些时间来思考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要把现在的伤势稳定下来。 但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 商行舟站在对面的岸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长生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生来无垢,在国教学院完美洗髓,在北新桥底浴过龙血,除了魔君,没有谁能与他比身躯强度,再加上最关键那一刻的变化,所以他从暮峪峰坠落到十余里外的地面,仍然还能活着。 但他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他的肋骨没有断,上面已经有了裂痕,痛楚深刻入骨。 最关键的是,他的识海受到了极大震撼,道心无法归宁。 最绝望的是,他现在没有剑了,就连剑鞘也不在身边。 这意味着他无法召唤出剑鞘里的数千道剑。 这些天他在离宫石室里练剑不辍,静思参玄,把状态调整至巅峰,就是为了今天这一战。 为今天这一战,他准备了很多。 苏离传给他的三剑,在离山体会的剑意,南溪斋的分剑术以至剑阵,都已经被他融会贯通。 他相信处于最佳状态的自己,在周园里应该有资格挑战自己的师父。 然而,就在这场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便失去了自己的剑。 全部的剑。 他这些年能够战胜那么多的强敌,靠的就是剑。 他被世人称作剑道天才,现在甚至有很多人觉得他已经是剑道大师。 可是如果没有了剑,他还能做些什么?他还能是什么? 现在的问题是,商行舟为何伸手便能夺了他所有的剑? 对陈长生来说这不是问题,只不过在以往的这段岁月里,他忘记了这些事情。 很多年前,他在溪畔斩下那只黄金巨龙的龙须,炼成了一把剑,交给了自己的徒儿。 那就是陈长生带在身边多年的无垢剑。 那把剑鞘本来就是以前离宫里的重宝——藏峰。 也是商行舟从离宫里带走,然后交给他的。 商行舟说的没有错。 不管是无垢剑还是藏锋剑鞘,都是他给陈长生的。 就连与徐有容的婚约,也是他给陈长生的。 当余人拒绝了之后。 既然一切都是他赐予陈长生的,那么他自然随时都能收回。 这是资格,更是能力。 毫无疑问,这是最强的胜负手。 只不过这个手段未免藏的太深了些。 深的有些令人心寒。 当初他在西宁镇旧庙接过那把短剑,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吧? 商行舟接下来说的话,更加令人心寒。 “你今年多大了?” 陈长生是他的学生,是他在西宁镇养大的。 但他不知道陈长生的年龄。 不管是刻意的,还是无心的,终究是冷漠的。 陈长生说道:“不管多大,总之是过了二十。” 商行舟没有在意这句话里的隐意,说道:“我的天赋不如你,所以加十岁。” 陈长生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了会儿,说道:“好。” 三十岁的商行舟与二十岁的陈长生究竟谁更强? 没有人知道。 哪怕今天这一战之后,依然没有人知道。 因为陈长生没有了剑。 哗哗! 水声响起。 鱼儿们追逐着血雾来到了水面。 湖水翻腾不安,看着很是热闹喜庆,但看着久了,又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数朵血花忽然在水面上盛开,残缺的鱼儿向着水底沉去。 商行舟消失在对岸。 陈长生也消失了。 四周的水草里出现了一只脚印。 紧接着在更远的地方出现了第二只脚印。 脚印平空显现,之间看不出来任何关联,显得格外诡异。 当陈长生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数百丈外的一片树林旁。 而当商行舟再次出现的时候,就在他的身前。 他用了耶识步,依然无法胜过商行舟的身法。 那么试试拳头? 他的识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别样红静静看着他,指尖抵住他的眉心。 然后有无数画面纷至沓来。 那些画面里有流光,每道光都是一记拳头。 画面消失。 无数道光变成一道光。 无数记拳变成了一记拳。 陈长生握拳,向着对面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砸了过去。 第1102章 动身如剑 当初在白帝城,别样红把自己与圣光天使的对战经验通过西陵万寿阁的绝学一点红尽数灌输到了陈长生的脑海里,里面便有他生前最后几年惯用的拳法精髓。 以前别样红没有用拳的习惯。 天书陵之战时,他亲眼看着天海圣后的拳头打出了破天灭地的气势,有所感悟,才创出了这套拳法。 这并不意味他对天海圣后表示臣服,这种向强者学习的态度反而代表着真正的无畏。 无畏的拳头,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强大威力。 当陈长生挥拳的时候,数百丈方圆里的空气都被带动了起来,生起一阵飓风。 那片树林向着他的背影整齐地倒下,表示出自己的敬畏。 商行舟也没能避开这一记无畏的拳头。 但他接住了这记拳头。 轰的一声巨响,草屑与水滴还有烂泥满天飞舞,遮天蔽日。 那片树林缓缓回复了挺直,狂风渐渐消失。 受到恐怖力量的碾压,本来松软的地面整齐下陷,坚硬了无数倍。 陈长生的拳头抵在他的掌心上,无法再进。 如果这时候藏锋剑鞘还在身边,他可以想出十几种方法向商行舟发出最凌厉的攻击。 现在他连剑都没有。 好在这并不意味着他无法出剑。 草原边缘的温度忽然急剧升高,近处的水草甚至变得焦黄起来。 陈长生动用了威力最大、最为决绝的燃剑。 他身体里的真元开始狂暴的燃烧,通过化为剑身的右臂,向着商行舟源源不绝地喷涌过去。 商行舟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那般漠然。 他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有一种无法撼动的感觉。 一道极其雄浑的力量从他的掌心生出。 陈长生的拳头无法再进一寸。 那道雄浑的力量有些特殊,不像是星辉凝蕴而成,要显得更加猛烈,仿佛拥有真实的热度。 从显现的迹象来看,倒更像是陈长生用燃剑调动的真元。 陈长生隐约猜到了某种可能,很是震惊。 但他来不及思考,因为商行舟的反击到了。 就像在暮峪峰顶那样。 商行舟的右手看似随意地落下,如落叶入风,根本无法捕捉轨迹。 陈长生还是无法避开。 商行舟的右手落在他的胸口,很是轻柔,却隐蕴着堪比天地的力量。 坚硬的、刚刚下陷的地面上出现了两道深刻的犁沟。 陈长生倒退到犁沟的边缘,小腿撞到了地面,整个人飞了起来。 他就像块被力士掷出的石头,伴着呼啸破空的声音,变成天空里的小黑点。 商行舟的视线随之而动,落在数里之外。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欣喜,也不像先前那般漠然,而是蹙了蹙眉。 清风忽至,道袖微飘,他化作一道青烟,向那边疾掠而去。 …… …… 数里外,陈长生倒在水里,脸面朝下,看着就像具死尸。 忽然,他翻身而起,没有转头看一眼,便向着前面狂奔而去。 他快若奔马,带出一路水花,只是隐约可见右臂有些僵直,似乎是受了伤。 谁也不可能硬接商行舟的两掌,哪怕在周园里他必须压制住自己的境界。 陈长生还能活着,还能奔跑,除了身体强度,更重要的是,商行舟的两掌并未完全击实。 在商行舟两次落掌的最后时刻,他都横起了手臂,挡在了胸前。 没有剑,依然还是要用剑。 在他动用燃剑之前,他已经用了笨剑。 天下第一守剑。 而且他无法避开商行舟如落叶般的掌法,但可以选择被攻击的位置。 他还可以选择在被攻击之后如何卸力。 他甚至在空中还用了一次耶识步。 所以他知道自己会落在那里。 这里已经是日不落草原,也正是他想要来的地方。 当确认无法用耶识步摆脱商行舟后,他便开始准备接下来的事情。 现在看来他成功了。 草原里那些越来来越密集的嘶鸣声与磨擦声,仿佛都是在为他庆贺。 事实上,那是异蛟等妖兽闻到了他的气息,前来欢迎。 妖兽们很快便感知到了商行舟的存在。 恐惧之余,妖兽们依然奋勇地赶了过来。 十余只异蛟在水草间不停地游动,抹去陈长生留下的痕迹。 更多的异蛟带着腐臭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向着数里外的商行舟潜去。 远处的天空里出现一些黑点,应该是灰鹫正在赶来。 相信再过些时候,如潮水般的妖兽便会淹没这片草原。 但这并不是陈长生的本意。 他冒着被商行舟发现踪迹的危险,喝道:“退下!” …… …… 商行舟正站在一枝孤伶伶的苇草上,随风轻轻上下。 他听着水里传来的微声,感知着隐藏在草原里的那些气息,挑眉说道:“孽畜,找死。”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如雷般炸响,传遍了整片草原。 那是陈长生的声音。 商行舟挑起的眉渐渐落下。 他有些意外。 …… …… 没有妖兽敢不服从陈长生的命令。 因为他是周园的主人,更因为他挽救了这个世界。 妖兽对他的服从,是发自灵魂与本性的。 听到他的命令后,哪怕最凶性难驯的风狼都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在周陵前方,那只巨大的健兽与倒山獠对视一眼,重新伏低了身体。 草原重新回复了寂静,只能听到昆虫的鸣叫与轻柔的水声。 陈长生的脚落在了实地上。 白草为道,霜色如前,那间破庙还在原先的地方。 他奔进旧庙,来到神像之后坐下。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脸色更加苍白。 他从指间取下金针刺进颈间两处气窍,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压制境界的商行舟并不是他此生遇到过的最强对手,给他的压力却是最大的。 无论是当初在浔阳城遇到朱洛,还是在寒山遇到魔君,他都不像今天这般难以承受。 从暮峪峰顶到这间破庙,没有多长时间,交战只有两个回合,他便疲惫到了极点。 这大概便是学生挑战老师,必须承受的心理压力。 只是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他究竟准备撑到哪里去。 陈长生忽然睁开了眼睛。 商行舟到了庙外。 第1103章 道路以目 陈长生的呼吸变得非常平缓,间隔非常长,但并没有完全消失,显得非常自然。 就像是溪里的石头与绕石游动的鱼,有动静,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甚至还有心情看了一眼庙外的天空。 天空是湛蓝的,上面涂着一些絮状的云丝,很是美丽。 云层边缘有个黑点,应该是负责监视的灰鹫。 按照他的命令,无数妖兽隐藏在草海里,没有靠近白草道。 他知道师父的强大与可怕,如果让妖兽出击,即便能为他自己争取一些时间,得到某些好处,但妖兽们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整片草海都可能被染红。而且就像在天书陵里他对世人说的那样,既然是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情,那就应该在师徒之间解决,何必牵连整个世界。 商行舟同意了他的请求,收回了赐予他的所有东西。 他甚至直言自己天赋不如陈长生,所以要加十岁。 他很坦然,而且平静。 师徒二人凭本事战上一场,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只不过有些事情陈长生想不明白。 他是无垢之躯,洗髓与通幽都是最完美的程度,聚星之时更是一百零八处气窍全通。就算缺少很多时光的淬炼,缺乏底蕴与强者战的经验,但自己与师父的差距为何会如此之大? 这与谦逊或者自信无关,也与感情无关。 在理智与逻辑上,他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商行舟的掌法很玄妙,但那种力量呢? 那种在领域之下,却隐隐能突破规则上限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陈长生看着庙外的天空,想着这件事情。 绕着日不落草原缓慢转动的太阳,出现在那片天空里,闯进他的视野。 那轮红日并不刺眼,而且没有什么真实的温度。 周园里的太阳是假的。 外面的世界里,则有一个真实的太阳。 那个太阳有难以想象的热量,散播着无穷无尽的光辉。 陈长生忽然明白了。 商行舟修行万千道法,真元根基却不是国教正统的星辉入体,而是焚日诀! 可那不是只有陈氏皇族才可以修行吗? 忽然,陈长生鬓角的黑发微微卷起。 四周的温度急剧上升,香案边缘生出淡蓝色的火苗。 仿佛这间破庙里出现了一轮真实的太阳! 陈长生毫不犹豫,左手向后击出,同时双脚一蹬神像,撞破了破庙的后墙。 轰的一声,他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白草道两侧的草海里。 破庙开始熊熊燃烧。 商行舟从火海里走了出来,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在先前最关键的那一刻,他与陈长生再次对了一掌。 这一次的情形与前两次截然不同。 他没有占太多便宜。 这个事实让他的心情变得有些奇怪,紧接着有些淡淡的焦虑。 火海里的破庙发出啪啪的裂响声。 空气里似乎还残余着清脆的撞击声。 就像是顽童们拿着石珠在玩游戏。 …… …… 钥匙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林老公公把门关上,转身望向皇帝陛下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很是紧张。 余人扶着拐,拨开青藤,来到了百草园里。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离开皇宫。 百草园里已经有人。 白裙飘飘,正是徐有容。 王之策守在国教学院里,没有任何人能进去。 最担心陈长生的人,自然要在离国教学院最近的地方,时刻准备着出手救援。 百草园与国教学院只有一墙之隔。 看着徐有容,林老公公想起那夜她与陛下长谈,想着这些天的事情,眼里流露出了些怨恨的意味。 余人看着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坐下。 微寒的树林里看不到太多青芽。 石桌与石凳有些微凉。 徐有容说道:“娘娘就葬在这里。” 余人静静看着那片草地,没有说什么。 徐有容忽然说道:“余人二字合起来就是徐字。” 余人的名字不是先帝所取,也不是圣后娘娘所取,而是商行舟取的。 这是她最近才想到的事情,因为她最近才开始想那份婚约的细节。 当初太宰与商行舟约定的婚事里,没有指定她要嫁给谁,只要是商行舟的徒弟就可以。 从余人的名字来看,最开始的时候,商行舟极有可能选择的是他。 余人没有否认。 当初在西宁镇旧庙,他拒绝了这门婚约,所以师父才会选择陈长生。 徐有容问道:“为什么?” 能够拥有一位真凤转世为妻子,对皇位有极大好处。 更不要说那时候,她已经被南方圣女看中。 余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搁在石桌边的拐杖。 徐有容说道:“陛下你这种想法是错的。” 余人比划道:“但不能指亲,不然对方不满意,想要退亲该怎么办?” 徐有容冷声说道:“就像所有的事情一样,所有你不想要的,便会轮到他。” 这是她对西宁镇旧庙最大的不满。 她越在意陈长生,便越不满。 每每想着他这些年的生活,她便心生怜惜。 余人的脸上尽是歉意。 “如果你对他真有歉意,最好快些表现出来。” 徐有容看着他淡然说道:“不然他今天若死了,你哭的再惨,我也只能认为那是虚伪。” 余人有些不解。 这时候商行舟与陈长生在周园里。 想要进入周园只能通过那块黑石。 黑石在王之策的手里。 为了保证这场战斗的公平,王之策不会允许任何人进入周园。 除非商行舟与陈长生自行出来。 就算他们想帮陈长生,又如何能够做到? “天书碑是通道。当年周独夫断碑直接把天书陵变成了十三陵,后来这些天书碑被他安置在了周园里,我想这些天书碑是不是和那座石碑一样有相同的效果。” 徐有容从手腕上退下一串石珠,放到了余人的身前。 看着那五颗石珠,余人很吃惊。 那夜的深宫谈话,他便知道徐有容很喜欢自己的师弟。 但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师弟也很喜欢她。 余人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更加柔和。 他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匣子,放到徐有容的身前。 徐有容打开那匣子,发现里面是糖渍梅子。 她有些不解,但还是拈了一颗送进了唇里。 有些微酸,有些微甜。 这是善意还是承诺? 第1104章 我们都曾杀过 余人没有拿起那串石珠,虽然知道那是天书碑。 徐有容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必然是因为陈长生平日里经常提起自己。 但他也没有办法进入周园。 不过他知道陈长生不会想要看到自己出现。 如果真的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陈长生自然会从周园里出来。 …… …… 白草道笔直且漫长,行走在上面,会经历极其短促的四季变化。 没有用多长时间,陈长生便经历了春夏秋冬,撞进了狂乱的暴雪里。 他向着风雪那头奔跑不停,脸色比雪还要苍白。 风雪深处的那座庙已经变成了很小的黑点,正在燃烧。 白草道十里处有庙,百里处有庙,千里处也有庙。 陈长生与商行舟遇见了三次,分别就在这三座庙。 不管他有没有进庙躲藏,总是会被发现。 或者是因为他们师徒相处时间最长的地方,便是西宁镇的那座旧庙。 三次短暂而凶险的遭遇战,让陈长生的伤势变得更重。 有些智慧相对较低、野心更足的妖兽,忍不住现身想要帮陈长生,被商行舟的道剑斩成了碎块。 那些地段的草海被兽血尽数染红,画面看着很是血腥。 哪怕局势如此危险,陈长生依然没有离开周园的意思。 自行离开,把商行舟困在周园里,这不是选项,因为那样不是对战。 而且当他开启空间通道的时候,极可能会被对方抓住机会。 因为这个原因,他甚至没有尝试过利用周园规则进行空间转移。 更重要的是,他为了击败商行舟所做的准备,全部都在周园里。 在离宫静思的这些天里,他准备了很多。 只是那些手段都建立在他能够出剑的基础上。 他刚进周园,所有的剑便没了,又能怎么办? 他这样逃避,何时是个头? 或者说他究竟要去哪里? 草海里落下的雪忽然变得有些暗沉。 那是天光变化的缘故。 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前方的道路与荒野。 陈长生如一道烟,破风雪而出,向着阴影深处疾掠而去。 周陵在那里。 …… …… 靴底在粗糙的青石表面上留下微陷,边缘隐隐可以看到蛛网般的裂痕。 呼啸的寒风带动着衣袂,笔直的仿佛刀光。 陈长生不停飞掠,很快便到了周陵的中段,那条熟悉的墓道尽头处。 当年这里曾经有一棵名为桐宫的青树。 他与徐有容直面被南客唤醒的金翅大鹏,还有恐怖的兽潮。 剑池醒了过来。 万剑成龙。 曾经的故事并没有过去太长时间,却已经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金翅大鹏在秀灵族的故地吸收着天地精华,等待着真正的成熟。 南客在离山夜夜聆听剑音清心,不知何时才会真正的醒来。 妖兽们过了数年的美好生活,不知过了今天之后还能不能继续。 今天他的对手只有一个人,说到恐怖程度却丝毫不逊,甚至更加可怕。 祭坛边缘的碎石子被风吹的滚动起来,触到布鞋的边缘才停止。 商行舟望着周陵,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准备了些什么。” 他对陈长生说道:“但就像我最开始时说过的那样,没有奇迹。” 陈长生说道:“我以为,星空之下出现像周独夫这样的人,本就是一种奇迹。” 不管后世对周独夫的评价如何,很多人都会同意他的看法。 星空之下最强者,真正意义上的打遍天下无敌手,当然就是奇迹。 听到这句话,商行舟安静了会儿,然后笑了起来。 “你可知道为何王之策并不喜欢我,却愿意来帮我?” 他看着陈长生说道:“你又知道不知道,为何我们那一代的老人们彼此之间可以勾心斗角、尔虞无诈、彼此算计,但当面对外敌的时候,或者说是被逼到最后时,却会表现出一致对外的意志?” 陈长生说道:“因为你们共同的经历。” 商行舟平静说道:“是的,因为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共同的敌人。” 陈长生说道:“我以前以为是魔族。” 商行舟说道:“魔族的存在当然是团结的理由,但更重要的还是那个人。” 陈长生说道:“我不是很理解。” 商行舟说道:“因为那个人让我们看清楚了自己,看清楚了彼此,从此可以坦诚,而且信任。” 陈长生说道:“看清楚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商行舟说道:“同时看清楚我们真实的思想是如何的丑陋,因为那毕竟是一件无耻的事情。” 陈长生明白了,只能沉默不语。 商行舟淡然说道:“你也曾经杀过周,但和我们当年比起来,只是儿戏。” 陈长生要杀的是周通。 当年,那些人杀的是周独夫。 “如果说他是奇迹,杀死他的我们难道不应该是真正的奇迹吗?” 商行舟的眼神很冷漠,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很多年前,那个人都被他们杀死了,更何况是陈长生。 千年来最著名、持续时间最长的谜团,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很多人的猜想,茶馆酒楼里经久不衰的话题,在这一刻终于被证实。 毫无疑问,这是世界最深层次的秘密。 陈长生却很平静。 他看着商行舟问道:“你怎么就确定他真的死了呢?” 这里是周独夫的陵墓。 他站在陵墓门前提出这个问题。 感觉是在代表陵墓里的那个人发问。 寒风拂动着荒野里的沙砾,发出仿佛有时间感觉的声音。 商行舟的眼睛眯了起来。 …… …… 第1105章 规则之上的力量 周陵横亘在天地之间,也横亘在二人之间。 隔着数百丈的距离,在彼此的视野里只是一个小黑点。 但他们能看清楚对方的眉眼以及眼里的情绪。 他们甚至看都不需要看,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不管这些年表现的如何陌生,终究是曾经在庙里共同生活了十余年的师徒。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商行舟说道:“他已经死了。” 陈长生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当年那个故事的结尾,但我知道,这座陵墓里没有他的尸体。” 商行舟说道:“以那个莽夫的性情,如果还活着,怎么会忍得住寂寞不出来惹事?”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是的,他应该死了,不然太宗皇帝也不会安心。” “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用他来吓阻我?” 商行舟看着他微讽说道:“真是幼稚。” 陈长生说道:“是的,我就是想吓吓你。” 商行舟说道:“有意思吗?” 陈长生说道:“看着您刚才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笑了起来,显得很高兴。 对他来说,这是很少见的情绪外露。 由此可以判断,他说的是真话。 真话最能伤人。 从西宁镇来到京都后,无论是东御神将府里的婆婆、丫环、夫人还是青藤诸院里的那些学子,包括唐三十六,都曾经受到过陈长生的真话伤害,哪怕商行舟是他的师父,也有些承受不住。 商行舟的眼神变得更加寒冷。 他望着墓道尽头的陈长生,向前踏出一步。 在周园里,他无法展现神圣领域之上的规则力量,自然也不能无视空间。 他没能直接来到陈长生的身前。 事实上,他的这一步迈出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就是一步。 风自足下起。 青色道衣振的笔直。 数百道若隐若现的清光,沿着墓道,向着周陵正门处涌去。 狂风大作,四周的荒野上生出无数浮灰,渐欲遮天蔽日,天地变得一片昏暗。 昏暗的世界里响起无数道密集却又清楚无比的切割声。 墓道的表面以及两侧巨石的表面上出现了无数道笔直而深刻的痕迹。 有的巨石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然后酥化,被风拂成最细微的沙砾。 那些清光看似寻常,实则隐合万物流转之理,乃是道法的具体呈现,有着难以想象的威力。 商行舟全力出手,万千道法尽在其间,陈长生如何能敌? 另一边的原野上,犍兽与倒山獠缓缓站起来,变成了两座黑色的小山。 有些奇怪的是,这两只恐怖的巨兽没去救援陈长生,而是退到了满天飞舞的沙尘暴里。 因为周陵的遮挡,商行舟没能看到这幕画面,也没能看到当犍兽与倒山獠离开后露出的地面。 那两只巨兽一直沉默地守卧在周陵北面,就是为了挡住地面。 那是四座祭坛模样的事物,已经非常残破,但隐约还能看出来当初应该是碑座。 忽然,荒野以及更远处的草原上的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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