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汶水城内外那些商铺宅院里正在发生的事情,逐一被报告到了老宅里。 负责汇报情况的是那位老宅管事,他说话的速度很快,但口齿很清楚,确保屋里的所有人都能听明白。 现在这间屋里,除了唐老太爷和陈长生,还有折袖与南客,他们也是来讲故事的,刚刚讲完雪岭的故事以及那片石山的故事。 “被他最先喊到祠堂里的那三个人,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事实上是老二很倚重的臂膀。” 唐老太爷对陈长生说道,就像是一位说书先生,“没想到我这孙子被关了三年时间,原来依然有人在给他传消息,而且眼睛很毒。他的手段也算利落,先把老二的眼口鼻先蒙住,再以雷霆之势散掩而去,不过终究还是太过常规。” 陈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对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更不擅长。 没有过多长时间,老宅管事再次来到屋外,把祠堂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你说他在做什么?在祠堂里打牌?” 唐老太爷的眼睛微眯,看不出来喜怒。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对陈长生微笑说道:“教宗陛下有没有兴趣陪我玩几把?” 陈长生对玩牌没有兴趣,他甚至都不知道玩法。 不过好在对自幼通读道藏剑心早慧的他来说,想要学会只需要很短的时间,至少用不着一个时辰。 玩牌需要四个人,南客和折袖也坐了下来。 折袖也需要现学,南客虽然在雪老城里陪几个姐姐玩过,也不擅长。 于是这场牌局理所当然进行的非常慢。 就在他们洗牌砌牌的时候,祠堂与汶水城的消息不停地传进老宅,传到了牌桌的旁边。 “大少爷让枫组去了竹园。” “云组去了静寓,据说找到了几份地图。” “川堂去了合泗,大少爷要的账目却始终没有找到,屋后的雪地里有烧焦的痕迹。” 风雪里的汶水城有两张牌桌。 一张在祠堂,一张在老宅。 事实上,今天的牌局是两个人在玩。 唐三十六以及那位没有上牌桌的唐家二爷。 随着回报的消息越来越多,唐老太爷打牌的速度越来越慢,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复杂。 有欣慰,有遗憾,有警惕,有不安,也有一抹很难看到的决然。 不知何时,一个穿着灰袍的枯瘦老人来到了门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个枯瘦老人神情平和,看着就像一个与世无争的退休官员。 但折袖与南客都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哪怕唐老太爷就坐在牌桌上首,依然做好了变身的准备。 凌海之王与桉琳也不顾唐家老宅众人的阻拦,强行来到了屋外的小院里。 因为他们也感觉到了极端的危险。 这么多强者,竟然没有一人发现这个枯瘦老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老宅。 凌海之王看着这位枯瘦老人的侧脸,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却又想不起来。 即便是唐老太爷,对这位枯瘦老人的出现,也表现出了诧异的情绪。 “雪这么大,你怎么来了?风湿没事吗?” 枯瘦老人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却没有说话,如果不是不能说话,那便是惜字如金。 老宅管事有些不安地看了枯瘦老人一眼,一面擦着额上的冷汗,一面颤声说道:“大少爷要用刑堂。” 听到这句话,唐老太爷沉默了会儿,把准备打出去的那张牌收了回来。 “让他用,不过一个时辰,只要不把祠堂烧了,随便他做。” 老宅管事身体一颤,很明显没有想到,唐老太爷居然真的会答应唐三十六的要求。 陈长生看了眼门外的凌海之王,想知道刑堂是什么,凌海之王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表示离宫对此没有任何情报。 枯瘦老人向唐老太爷行了一礼,然后向陈长生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老宅,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字。 祠堂里的牌局应该在继续,老宅的牌局也重新开始,就在唐老太爷赢了第一局的时候,那位管事又来了。 这一次他额上流的汗更多,声音更加颤抖。 “大少爷……要用五样人。” 老宅四周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唐老太爷面色微变,把一张牌重重地拍到牌桌上,怒道:“他是真准备把祠堂拆了吗!” 管事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老太爷发这样大的火。 至于陈长生等人更是没有见过,吃惊之余更是好奇,五样人这个名字好奇怪,究竟是什么? 唐老太爷的怒火渐渐平息,眼神幽深说道:“让他用。” 没有过长时间,那名管事再一次来到屋前,这一次他的衣衫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 “桐庐……桐庐被烧干净了,大少爷命令肥大女婿亲自点的火。” “桐庐是老二最喜欢的一间书房,里面有他这些年用私房银子买的很多书画。” 唐老太爷对陈长生说道。 很奇怪,这一次唐三十六直接派人烧了唐家二爷的书房,老太爷的反应却很平静。 很明显,在他看来唐三十六这个可能激化矛盾,点燃二房怒火的举动,远没有刑堂与五样人更重要。 随后又有新的消息从祠堂里传了过来。 这一次的消息有些无足轻重,准确来说只是件琐事。 管事说道:“大少爷说肠胃不是太舒服,所以让人去城外鸡鸣庵抬了一桌素斋。” 听到这句话,唐老太爷摸牌的手指微微颤了颤,然后不知道是想到何处,沉默了很长时间。 最后他把面前的牌推倒,对陈长生说道:“不打了。” 老宅里的牌局就此结束,祠堂那边的牌局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陈长生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来这并不是唐三十六与唐家二爷的牌局,而是唐三十六与唐老太爷的牌局。 通过先前发生的这些事情,唐三十六证明了自己知道老太爷手里的所有牌,而且他能把这些牌打的非常好。 比如刑堂与五样人。 只是鸡鸣庵的素斋又是怎么回事呢? 第844章 刑房 汶水城西南有十二座非常大的粮库,据说可以保证大周朝六个郡一年的供给,如果汶水城被围,这些粮食足够城里的军民撑上数百年时间,可以想见这些粮库里究竟有多少粮食。 粮库最重视的事情当然就是防火,所以这些粮库都在汶水不远的地方。 虽然是隆冬天气,站在粮库里仿佛还能听到远方的流水声。 事实上,并不是流水的声音,而是流血的声音。 在最深处的那座粮库里,没有一颗粮食,无比宽敞甚至可能说宏伟的库房空空荡荡,只有数十个人。 有七个人被脱光了衣服,挂在运粮的铁索上,鲜血不停地从他们身上流淌而下,砸在地面上。 他们已经受了无数种酷刑,非常凄惨,便是被宰杀的年猪也要比他们幸福很多。 那些行刑者都很年轻,有几个人甚至还是少年,他们的神情都很专注,没有因为眼前的画面而有丝毫分神,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同情或者说怜悯,只是偶尔会出现一些腼腆的神情。 这些年轻人都是唐家刑堂的成员,有一个相同的老师,就是这时候坐在椅中的那位枯瘦老人。 也就是不久前在老宅里出现的那位枯瘦老人。 七名囚犯被放了下来,身体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血更不知道流了多少,但还活着。 问题在于,他们这时候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活过。 “画个押吧,然后送你们上路。” 枯瘦老人终于说话了,声音就像他的神情一样平和,特别寻常普通。 但对地上那七个浑身鲜血的囚犯来说,老人的声音就像深幽里传来的恶魔嚎叫,又像是星海之上神国鲜花在盛开。 已经奄奄一息的他们拼命地爬动着,争先恐后地向前爬去,在粮库地面上带出数道血痕,爬到老人的身前,用已经有些模糊的目光找到笔与纸,用最快的速度画押,然后不停地哭喊着魏爷爷赶紧杀了我吧…… …… …… 一道黑烟从庄园里生起,随后是若隐若见的火光,然后传来了骂声。 唐家二爷最喜欢的桐庐,被肥大女婿带着人亲自点燃,烧成了一片焦土。 庄园就在汶水畔的柳树后,但桐庐的位置相对深远,所以这场火影响不到河水里的生命。 雪花落在水面上,瞬间消失,鱼在水底的水草里缓慢地游动着。 这里是城南,唐家长房与二房隔河而居,最为清贵的地方。 这里远离道殿与长街,没有客栈,也没有酒楼。 那么自然也就没有行人,没有热闹。 就连长房那些看热闹的下人仆妇也被唐夫人命人抓了回去。 就在下一刻,冷清的汶水边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七名商贩、六个衙役、三个算命先生、两个卖麻糖的老人和一个买脂粉的小姑娘忽然出现。 谁都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人。 衙役可以管商贩,算命先生可以与卖麻糖的老人聊两句,但商贩里没有卖脂粉的,小姑娘又朝谁买去? 他们刚好是五样人。 唐三十六向唐老太爷要的五样人。 没有人知道,唐家最可怕的不是那些私兵,也不是此时在祠堂里的那位半步神圣老供奉,甚至不是刑堂。 而是无人知晓的这些人。 唐老太爷听到唐三十六的要求后大发雷霆,是他发现唐家真正的秘密与杀招被别人知晓后的自然反应。 虽然那个别人是他的亲孙子,依然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由此可以想见,这些人对唐家的重要性。 从陈长生进入汶水城道殿的那一刻开始,这些商贩、衙役等五样人,便一直在对岸。 他们要盯着的是国教里的这些强者,随时准备出手,同时也在盯着河水深处那团水草。 就像那位唐家老供奉对唐三十六说的那样,那个叫除苏的怪物看似行踪神秘难测,实际上一直在唐家老宅的掌握之中。 今天这些商贩、衙役和算命先生,要做的事情便是按照唐三十六的要求,把除苏逼出来,然后抓住,或者杀死。 长生宗虽然已经凋蔽,但万年底蕴有如一座高山,若往地下望去,便是一道难以见底的深渊。 除苏便是这道深渊最可怕的产物,就凭这些气息普通的商贩衙役,能够战胜他吗? 七名商贩卸下货框,从里面取出拨浪鼓之类的小玩意儿,拿出转糖的针,竹子做的蜻蜓,开始组装。 他们的神情很平静,甚至显得有些木讷,但他们的动作却非常熟练,简洁而迅速。 在很短的时间里,那些转糖针、拨浪鼓与竹蜻蜓被组到了一处。 那是一块缩小了数百倍的沙盘,上面的建筑与行廊非常逼真,就像是最高明的匠人在核桃上雕出来的景物。 商贩们的手放在沙盘边缘,七道意味不同却自然相合的气息灌注了进去。 两名算命先生走了过来,盯着那些缩小的屋宅与行廊,手里握着的长幡在风雪里微微飘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风雪依旧,那幡却静止了下来,可能是因为心静,又或者是因为已经算出了结果。 一个血点,在沙盘建筑里的某一处缓缓显现出来。 那便是除苏此刻的位置。 …… …… 除苏在庄园里某个偏僻的角落里。 这里是花园,他在假山的最深处,即便是冬天,洞里依然有些湿气。 这让他觉得很舒服。 他知道今天陈长生去了唐家老宅,他甚至知道那个离山剑宗的弟子留在了道殿里。如果换做以前,他肯定会悄悄潜入道殿,对那个离山剑宗弟子杀死,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总觉得这是国教设下的局。 他蹲在假山深处的洞口,四周满是青苔的石上,竟仿佛融为了一体。 看着不远处冒起的黑烟以及传来的热度,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烦躁与冷酷的神情。 除苏不知道唐家老宅里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唐家二房出了问题,不过他并不担心,就算陈长生真的说服了唐老太爷,他也不相信有人能够抓住自己,无论速度还是地遁之术,都让他拥有极强的信心,若真被强者找到,走了便是。 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天空里的风雪发生了某种变化。 不是说风雪的速度或者说形状发生了什么变化,而是隐藏在里面的天地气息生变,隐显杀机。 第845章 七名商贩与六名衙役 他的眼瞳急剧缩小,变成绿豆一般,涌出无限警惕与愤怒。 有人发现了自己。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又是用什么方法在如此大的庄园里确定自己的位置,但作为黄泉流的传人,他对危险极为敏感,甚至就连折袖与南客在这方面都要稍逊于他,他清楚地感觉到了不好的征兆。 不需要任何思索,他就像野兽一样按照本能行事,便要运用遁地道法离开。 一声闷响在假山深处响起,满是青苔的石头被撞裂开来,滚落开来。 除苏没能离开,还站在原地,头脸与身上到处都是石屑与泥土,神情微惘。 这是怎么回事? …… …… 就在那两名算命先生确认除苏的那瞬间,攻击便已经开始了。 七名商贩的手腕上都有一串铜钱。 细绳无风而断,带着碎雪,落在沙盘里,砸在了那些仿佛是真实的、只是缩小了无数倍的亭台楼榭上。 同时,另外那名算命先生手里的幡陡然笔直。 风雪呼啸而作,大幡被吹的招展翻飞。 仿佛一面大旗。 汶水里骤然生出无数波浪,就连最深处的水草也开始狂舞起来,无数鱼儿惊恐地四处躲避。 一道从地底生出的震动迅速传到了地面,汶水两岸的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 神奇的是,地面上的那些庄园建筑没有受到任何损坏。 …… …… 庄园里响起无数声惊叫。 先前还在不停痛骂着什么的人们,抱着脑袋到处乱跑。 唐家二爷站在那片已经被烧成焦土的废墟前,想象着前一刻桐庐的清幽美景,依然一动不动。 他知道这道震动意味着阵法启动。 然后他回头望向某处,自言自语道:“居然连五样人都来了,父亲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看起来他并不关心除苏的死活,甚至不在意除苏是否会被捉住,这是为什么? …… …… 唐家留在汶水两岸、沉寂多年的繁复阵法启动,一道道久远而沧桑的气息从地底生出,把庄园层层笼罩。 发现无法遁地而走后,除苏反应奇快,化作一道灰影,便向着庄园远处疾掠而去。 他的速度已经发挥到极致,就算南客到来,最多也只能缀住他,而无法比他更快。但他依然无法快过大阵的扩展速度,当他来到数里外的庄园外围时,那道光面已经从地面升到天空,形成了完整的半圆,再没有任何缺口。 除苏想也未想便向着那道光面撞了过去,想要凭借无比强韧的身躯与堪比闪电的速度直接撞过去。 嗤的一声轻响,一道青黄色的烟雾从他的身体表面迸射而出。 除苏痛哼一声,退了回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只见被与阵法光面接触过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深刻的伤痕,有浓稠的汁液正在不停涌出,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嗤嗤的声音,很快便腐蚀出一些小洞。 他抬头望向眼前这道光面,知道很难正面突破,不由发出一声愤怒的厉嚎。 既然很难正面突破这座阵法,那么如何破阵?自然是杀死操控这座阵法的人。 狂风呼啸而起,青黄色的烟雾被吹散,向着四周飘去,已经淡了无数倍。 然而那些在隆冬季节依然盛开着的花,遇之而萎,瞬间便被毒死。 除苏从原地消失。 片刻后,他便来到了庄园的另外那边。 也就是汶水边。 他看着河对岸那些商贩与算命先生,满是阴冷意味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诧异的神情。 那些人的气息明明很普通寻常,为何却能操控如此可怕的阵法,破了自己的匿迹道法,把自己困在了这里? 在现在这般紧张的时刻,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只想着如何能够越过汶水,杀死那些人。 阵法笼罩着汶水两岸,那道隔绝天地的光面,在数里外的庄园深处。 按道理来说,他可以非常轻易地过河,对那些操控阵法的人发起攻击。 但他看的很清楚,感知的更加清楚,威力最大的光明阵眼,恰好就在汶水之上。 他是黄泉流的传人,是前代长生宗宗主斩尸后留下的恶念化身,浑身阴毒,身魂俱秽,过河必然会触发光明阵眼。 到那时,他就要迎接这座阵法全部力量的攻击。 他再如何骄纵冷血,也不敢以自己的身躯去硬抗唐家的大阵。 他必须想出别的方法。 如果是别的流派,像他这般天生阴毒污秽的人物,绝对没有什么样办法能够瞒过光明阵眼。 但他出生之后修行的便是最正宗、最古老的道门正宗神术,刚好拥有这种能力! 一声意味难明的、隐约像是道偈般的字句,从他的唇齿间缓缓道出。 他盘膝坐下,结莲花印,神态庄严。 他满是黑毛与鳞片的双手,迎向了风雪狂舞的天空。 一道难以言说的神圣气息,从他变形的瘦小身躯里渐渐溢出,直至把他全部包裹起来。 就像是炽烈的岩浆,裹住了一块黑色而寒冷的石头。 任谁来看,都只能看到明亮红热、无比光明的表面,绝对无法看到里面真实的画面。 除苏消失在汶水上空的无限光明里。 就像一片雪落在了雪原上,一滴水流进了海洋。 万道光线洒在河面,纵然外面风雪如泣如诉,汶水却仿佛来到了暮时,温暖至极。 但除苏的消失,却让这幕画面多了些说不清楚的变化。 那种感觉很诡异,就像是鬼入深幽,再也无法找到。 更可怕的是,如果除苏借万道光线遮掩,悄无声息靠近对岸,那些商贩与算命先生又如何能够逃得过他的偷袭?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商贩与算命先生明明亲眼看着沙盘上的那个血点消失了,同时除苏消失在光明里,有可能向着自己而来,神情却依然漠然,或者说木讷,根本没有任何担心的感觉。 或者是因为他们当中有一样人也是鬼。 鬼入深幽,极难寻觅,如果找的同样也是鬼呢? 世间并没有真正的鬼,但对很多人来说,衙门便是地狱,衙役便是索命的鬼。 六名衙役出现在河边,相隔十余丈而立。 他们的身上缠着铁索,左手握着水火棍。 无论铁索还是水火棍都已经很陈旧,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上面满是锈痕与血气,显得杀气腾腾,同时又无比阴森。 河面上的万道光线落在他们的身上,依然无法驱散衙役们身上阴森的杀气。 第846章 五样绝世手段 忽然,六名衙役解下身上的铁索,向着河面上的光明里套了过去。 看似什么都没有的光明里,忽然响起金属撞击的声音,然后响起一声怒嚎。 很明显,那声怒嚎里充满了意外与震惊。 六道铁链在空中变得无比笔直,剧烈地颤动起来。 铁链的一端在光明里,另一端被衙役们握在手中。 衙役们沉默不语,开始向后退去,同时不停收回铁链。 岸上的青石板在他们的官靴下不停碎裂。 仿佛铁链那头系着十分沉重的事物。 河面上的万道光线微微黯淡了片刻。 一个瘦小的黑色身影渐渐出现在河上的空中。 六根铁链分别系住他的四脚与颈还有那根不知何时破裤而出的尾巴。 除苏竟然被这些衙役从光明里生生抓了回来! …… …… 无比寒冷的气息沿着铁链侵袭到除苏的身躯里。 他感知的非常清楚,虽然同样无比寒冷,但铁链传来的这些气息与自己的先天阴毒并不是一回事。 铁链传来的气息更加肃严,带着官气,阴森的表象里充溢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这些衙役的阴森杀气并不及除苏的阴秽寒意强大,却更加坚韧,除苏竟是一时间之间无法脱离那些铁链。 他知道自己面临着极其危险的局面,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断开这些铁链,被铁链里传来的阴森杀机锁定神魂,汶水两岸的这座大阵稍后便会降下雷霆,直接灭杀了自己。 一声阴戾至极的啸叫在水面上响起,六道铁链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就要断裂一般。 嘶啦声响,除苏的黑衣骤然碎裂,两道极为丑陋的灰色肉翼破空而出,在风雪里快速地扇动着。 无数带着阴秽气息的黑烟从他的双翼里生出。 他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着岸边那六名衙役扑去。 黑烟笼罩着他的身体,看不清楚他的面容,谁都知道这些黑烟里是世间最阴秽的毒,只要沾到一点便会死去。 那六名衙役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左手紧紧地抓着铁链,右手拿着水火棍便向空中打去。 衙役们的棍法看着并不如何精妙,但棍势之间隐着某种玄妙的感觉,竟有些像国教学院的倒山棍。 国教学院的倒山棍说的是戒律,是规矩,是院规。 这些衙役的棍法既然与倒山棍有联系,自然也是一脉相承,说的还是戒律,是规矩。 只不过他们的水火棍执行不是院规,而是家法。 唐家的家法。 院规如山,家法同样如山。 说要打你,便一定要打你。 棍如山落,哪怕你快若闪电,魅如烟雾,又如何能躲? 轰轰轰轰!连续数声爆空声响起,岸前的天空里风雪骤散,出现了十余团白色的气漩。 有几团白色的气旋在除苏的身周暴开。 仿佛变长了无数倍的水火棍,准确无比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发出极其沉闷的撞击声。 一口黑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扭曲变形的脸上满是痛苦与愤怒的神情。 他这时候不能去躲这些如山般落下的棍,不然便再找不到取胜的机会。 水火棍击中坚硬身躯的闷响在汶水上密集的响起,无比光明的阵眼里到处喷洒着黑血。 他终究还是撑了下来,穿过层层棍影来到了岸边,距离那六名衙役只有数丈距离,只需要伸手便能把对方杀死! 就在这时,那六名衙役做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动作——他们松开了手里的铁链,似乎完全不在意除苏会就此脱困,然后他们把手里的六根水火棍竖了起来,变成了一道栅栏,护着自己向后退去。 这些衙役居然退了?那岸边谁来对付除苏杀死那些负责控制阵法商贩与算命先生? 无数阴秽至极的黑色毒雾,随着除苏的到来,迅速在岸边弥漫,水里的水草与游鱼触之即死。 就在这些黑色毒雾快要波及到那些商贩与算命先生的时候,忽然被撕裂了开来。 就像是最深沉的夜色忽然被人从高空撕去了两片。 撕裂这片黑雾的,是两个非常普通的拳头。 河畔有两个卖麻糖的老人。 就在除苏刚刚到来的那瞬间,他们把身前摊子上的青布拉好,不让麻糖沾惹半点灰尘,然后走了出来。 他们屈膝,沉腰,静意,握拳,击出。 就这样平平淡淡,寻寻常常,没有任何修道高手的风范,更像是乡村里卖艺的拳师。 只有真正的修道强者,才看得懂这两拳的妙处。 平平淡淡,说明他们把这事当作了粗茶淡饭。 寻寻常常,意味着他们把这做当寻常事。 这就是真正的中正平和。 而且他们用的是最正宗的皇家功法! 无限光明从他们的拳上散发而出。 与阵法里的光明阵眼不同,他们拳头上面散发出来的光线没有神圣的意味,只是热烈。 他们的拳头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热量,看上去就像两轮烈日! 随除苏而至的阴秽黑雾,瞬间被撕裂出无数道碎片。 河面上到处都是烧蚀的嘶啦声。 “焚日诀!怎么会有皇族的人!” 除苏惊骇至极的喊声在黑雾深处响了起来。 他的脸上以及衣服上已经烧蚀出了无数道细洞,看上去就像麻糖上均匀洒着的芝麻。 无数道黑血从那些细洞里向外喷出,看着异常血腥恐怖。 风雪里的惊呼变成了痛苦而暴怒的厉啸,听上去就像是受了伤的远古妖兽。 他怪叫着向两名老者扑了过去,带着满天黑血。 这些黑血都是他的真血,蕴藏着比黑雾浓郁无数倍的毒素。 就算他此刻的对手真有可能是皇族中人,用的是最正宗的焚日诀,也无法抵抗这些黑血。 两名老者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哗的一声,伸手解下长衫,准备再次出拳。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姑娘从他们的身边走了过去。 无论是除苏还是两名卖麻糖的老人,在这样紧张凶险的战斗关键时刻,都忘记了场间还有一个小姑娘。 那个买脂粉的小姑娘。 她在汶水城里已经买了很长时间的脂粉,虽然不是每次都遇着脂粉摊子,或者在脂粉铺前,但总之已经买了很多。 她把那些脂粉洒到了天空里。 红的白的粉的,桃花的桂花的还有最廉价的桅子花的。 河面上顿时变成了脂粉的世界,无数种香味混在一起。 除苏的身法再快,又如何能够避开弥漫天地间的这些粉末,又如何能够避得开香气? 香气袭人。 脂粉与香气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眼瞳里出现了骇异的神色,然后被染成了红的白的粉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神魂与血水都变得香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居然中毒了! 这怎么可能? 第847章 一个弹琴的老人 小姑娘洒出来的这些脂粉,当然是毒。 除苏是黄泉传人,斩尸之遗,浑身阴秽寒毒,按道理来说,不会害怕任何毒。 但那些脂粉不是普通的毒,而是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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