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再次尝试用语言来说服她。他看着天海圣后请求道:“请放过他们,他们都是些低阶的骑兵,和这种大事没有什么关系,至于他……本来就是个疯子,何必杀他。” 天海圣后低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陈长生沉默片刻,说道:“毕竟是你生了我,但你没有养我长大,我也不要求别的,就求你这么一件事情。” 天海圣后的双眉再次挑了起来,似有些嘲弄的意味。 陈长生就当没有看见她的神情变化,继续说道:“何必要杀这么多人呢?你杀了我不就够了吗?” 天海圣后收回视线,望向落叶间的一蓬血迹,那处血迹不是离宫教士留下的,而是那只有着蓬松尾巴的松鼠留下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那蓬血迹,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院墙外的骑兵蹄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够听到国教学院里也乱了起来,陈长生甚至听到了唐三十六的喊声。 时间依然在流逝,他越来越紧张。 忽然间,天海圣手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夜风拂过秋林,二人就此消失不见。 刘青从落叶上艰难地站起,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石桌,神情有些茫然。 伴随着撞击声与开门声,院墙破开数道口子,国教骑兵以及国教学院里的人们向树林里冲了过来。 刘青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 …… 陈长生只觉得身体一轻,然后便发现自己来到了空中,百草园的秋林变成了脚下远处的一块毯子,皇宫里的灯火也变成了河里星星的倒影,国教学院里燃烧的火把也渐渐远去,接着他看到了远处的曲江,看到了煮时林,然后进入了一片云雾之中。 破云而出,微凉的夜风呼啸而来,地面以及那些清浅的水渠迎面而来,他双脚落到地上,放眼望去,才发现已经来到了天书陵。 下一刻,他的双脚再次离开了地面,不是再次飞翔,而是被提了起来。 天海圣后提着他,就像提着一只待宰的小鸡,越过石坪间的那些清渠,来到了天书陵神道的最下方。 那里有一座凉亭,亭下坐着一个人,全身都藏在盔甲里,仿佛一座铜像。 今夜京都多云,能够看到的星星很少。 当天海圣后提着陈长生来到凉亭前时,夜空里的云散开一道极小的缝隙,有星光洒落,落在盔甲上。 盔甲里的人就此醒了过来,黑暗的头盔深处出现两道悠远沧桑的目光。 天海圣后说道:“上神道者,皆杀。” 盔甲里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缓慢地抬起右手,握住了腰畔的剑柄。 随着这个动作,盔甲里有几缕尘土溅出,仿佛六百余年的岁月都在其间。 第631章 今夜 天海圣后顺着白玉砌成的神道向上走去。 天书陵是大陆上最特殊的地方,在这里,天地运行的规则法理都受到极大影响,即便是超出神圣领域的至强者,也无法飞行,只能凭着自己的双脚登临,当然,除了像她这样的绝世强者,别的人根本不要指望能够站上神道一步。 这是陈长生第一次登上天书陵的神道,虽然他的脚没有落在神道上。 这是世间无数修道者梦想着能够踏上的地方,他当年曾经亲眼看着荀梅闯神道而身死,感触更是深刻。 这时看着星光下圣洁的仿佛不在人间的神道,他来不及生出感慨,先生出很多疑问。 为什么圣后要带着自己来这里?为什么先前在神道下方,她对汗青神将留下那样一句话?——举世皆知,大周王朝的军队在三十八位神将的统属之下,而这三十八位神将绝大多数都效忠于圣后娘娘,除了……排名首位的汗青神将。 汗青神将是太宗年间那一代神将里硕果仅存之人,较诸费典神将资历更老,他当年叱咤雪原的时候,圣后娘娘还在深宫里,二人之间应该没有什么旧谊。据说他此生誓死效忠太宗皇帝陛下,之所以这六百余年守陵不出,也是因为太宗皇帝留下遗命让他守陵,可看先前圣后娘娘说话时的态度,似乎很确定他会听从自己的旨意,这是为什么? 汗青神将多年前便已经无限接近神圣领域,被公认是圣人与风雨外的最强者,甚至有种说法,如果他不是枯守天书陵六百余载,或者早就已经勘破那道门槛,进入了神圣领域!如果说他是圣后娘娘安排在天书陵的一记强手,圣后娘娘的那些对手一定会非常震惊。 暗云重布,星光再次消失,圣洁的白色神道在阴暗的夜色下也多了些幽暗的意味,看着令人有些寒冷。 就在陈长生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神道在天海圣后的脚下变成西流的清水,流向了远处,而她已经来到了最上游。 河流的最上游便是天书陵的最高处,同时也是京都的最高处。 天海圣后松手把他扔到地上,负着双手走到神道边缘,望向天书陵下的世界。 这里的地势比甘露台还要高,她望向世界,自然便是俯瞰,是最自然的居高临下,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世界。 能够站在天书陵峰顶的人很少,先帝回归星海后,应该便只有圣后娘娘与教宗陛下来过。 陈长生是第三个来到这里的人,但他没有办法感到荣耀,因为他是被拎上来的,而且他这时候特别痛苦,随时都可能死去。 当年在天书陵里,陈长生亲眼目睹荀梅为了登上天书陵的顶峰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现在看着她如此随意地来到了这里,不知为何心情有些低落,有些伤感。 虽然低落伤感,但他还是向四周望去,想要把这里的风景看清楚,记清楚。不是此时此刻还有对大道的渴望以及好奇,他只是想替荀梅前辈看看这里,如果在星辰之上的神国真的能够与那些逝去的人们再次相遇,他可以告诉对方,这里是什么模样。 天书陵峰顶很寻常无奇,就像随意一座山峰的顶部,只是多了一片石坪。 但毕竟这里是所有修道者梦想抵达的地方,不可能像看上去这般普通。 陈长生现在经脉尽断,识海无波,无法释出神识,也能感觉到这片石坪以及四周并无异样的树林山石之间,有某种极其玄妙难懂的法理规则存在,而且这种本应是无形且虚缈的规则,竟有着某种近乎真实的体现,只不过现在的他无法看到。 这座山陵之所以是天书陵,是因为山间有很多座天书碑,天书陵的峰顶也会有天书碑吗? 他的视线在峰顶移动,最终落在石坪深处一块黑乎乎的事物上。 今夜多云无星,京都残着的灯火也无法照映到极高的天书陵峰顶,景物很是晦暗,无法看清,只能从形状上判断,那是一座石碑。这座天书碑,就像道源赋的最后一卷那般,上面记载着最玄奥难懂、也是最极致的大道吗? 陈长生这样想着,却无法看清楚那座石碑上到底写着什么,或者说画面着什么。 “千年以来,能够真正看懂这座碑的人,不超过五人。” 天海圣后站在神道边缘,没有转身。 陈长生收回视线,望向她的背影。 他这时候坐在地上,望向她便是仰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仿佛站在云中,仿佛在夜空里,无比高大。 “您还在等什么呢?把我杀死,就可以结束这一切。”陈长生看着她说道。 “问题在于,我并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一切。”天海圣后看着天书陵下的世界,从最遥远的海边一直看到天书陵外那条河对岸的夜食摊,说道:“有多少人想你死,有多少人不想你死,今夜刚好全部都能看见,我想看看。” 陈长生说道:“你为什么要看见这些?” 天海圣后说道:“今夜想要救你的人都是我的敌人,想你死好不见得就是我的人,如果他们今夜会出现,哪怕是隔着数千里的距离、像老鼠一样偷偷看着这边,也都算心存不轨,那么也就是我的敌人。” “为什么要知道谁是你的敌人?” “平时那些家伙隐藏的很好,趁着这次机会,我把他们找出来,然后全部杀掉。” “如果全世界都是你的敌人怎么办?” “那把整个世界杀掉一半,剩下的一半自然不敢再做我的敌人。” 陈长生沉默了,到了此时他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 真是一个令人敬畏的、可怕的女人。 他坐在冰冷的地面,靠着台阶,看着天书陵下方那个看似静美的夜色里的世界,心想今夜究竟会有多少人死去呢?这取决于今天有多少人会出现在京都,或者如她所言,取决于有多少人在夜色里的某处,悄悄望着京都。 天海圣后拂了拂袖,一道清光闪过,约数尺方圆的光面,出现在神道前方的夜空里。 那片光面不远不近,正好就在他们二人的眼前,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夜空里的画面不停地变幻着,有时是皇宫,有时是国教学院,有时是京都外的官道,有时是夜色里隐隐可见的黑影。 画面变化的速度太快,陈长生无法看清楚,只知道稍后那些画面里出现的人,都会是她今夜将要杀死的人。 今夜是初秋的一个寻常夜晚。 但今夜之后,今夜必将是大周王朝正统年间最重要的一个夜晚。 今夜有资格或者说敢于来到京都想要救陈长生的人,必然不是普通人,那些隐藏在夜色里关注着京都局势的人,也不会是普通人。 夜空里的阴云越来越厚,京都街巷里的灯光越来越少,世界越来越黑暗,气氛越来越紧张。 隐隐可以看到京都某些地方隐有骚动,然后迅速平息,最终回归的还是死寂。 忽然间,在京都西北方面的夜空里忽然出现一片光明,那片光明并不刺眼,厚重的阴云在那处仿佛被人撕掉了一片,露出后方夜穹里的满天繁星,在繁星的后方隐隐有更晶莹的光华,或者那便是传闻里魔族才能看见的月亮? 在那处的官道上,两侧的垂柳无风而动,仿佛对着官道中间行礼。 官道中间没有军队,也没有车队,只有两个人。 一个戴着笠帽的男人推着一个轮椅,从官道远处向着京都看似缓慢地走来。 从天凉郡残破的万柳园走到这里,需要很长时间,对轮椅里的那个男人来说,他已经走了两百余年。 两百年前,先帝因病不称朝,天海正式执政,轮椅里的那个男人便再也没有来过京都,因为他畏惧她。 今夜他终于来了,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已经不多,在死亡之前,别的恐惧便会变得淡然很多。 八方风雨之二,朱洛与观星客来到了京都。 …… …… 看着神道前夜空里的画面,看着轮椅里的朱洛,看着他腰畔的那把名剑,陈长生很自然地想起浔阳城里的那场雨战。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苏离曾经羞辱过朱洛,说他因为害怕天海,结果一步都不敢踏进京都。 朱洛今夜前来京都,或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再加上同属于八方风雨的观星客,虽然只有两个,声势却胜过了千军万马。 “观星客的心性太过淡然,对世间殊无爱憎,心意只在星辰之间,寂寞令人伤,此生止步于此,不足为虑。” 天海圣后背着双手,看着画面上官道上的那两个人,说道:“朱洛被苏离吓破了胆,居然还敢来京都,或者会有些变数,但他终究已经废了,来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朱洛与观星客都是神圣领域的绝世强者,位列八方风雨,但在她的点评里,就像是土鸡瓦狗一般。 夜空里的画面再次变化,落在神道上的光线也随之变化,陈长生的脸色被照的有些阴晴不定。他此时的心情也是如此,因为画面这时候已经转到了京都东南方向的水道。 那里是从洛阳往京都运粮的水渠,水面极其宽阔,但按照朝廷律法严禁夜航,可此时的水渠上却行着一艘极其夸张的大船。大船破水而前,水面被掀起阵阵波涛,本应清澈的渠水因为夜色的缘故,变得有些幽蓝,然而却无法掩去水里的那抹殷红之意。 …… …… 第632章 十七路反王 日出江花红胜火。 此时还是深夜,却有一朵鲜艳的红花在万倾碧波里静静地盛开着。 有两个人站在船首,一个是穿着文士衣衫的男子,尾指处系着一朵不知是真还是绢做的小红花,另外一人是个道姑,看不出年岁,容颜算是清美,眉眼之间却有着一抹令人生厌的戾气,搁在臂间的拂尘散发着寂灭恐怖的气息,又有些不调的感觉。 陈长生认识那名道姑,知道她便是八方风雨里的无穷碧。 从寒山回京都的万里旅程里,他也见过那朵鲜红的小花,那名文士既然站在无穷碧的身旁,自然便是另一位八方风雨:别样红。 无穷碧当初潜入京都,在国教学院里准备杀死轩辕破,被苏离的那封信击退惊走,而今夜,她与自己的夫君相携入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是要救自己,陈长生此时的心绪有些复杂,便是由此而来。 “这个蠢货居然也敢来京都。” 天海圣后看着画面里那艘大般面无表情说道:“一根手指也就捏死了,倒是她男人不错,至少抵得上三个她。” 陈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论是西北官道上的那两个男人,还是西南水渠里的那对夫妻,在世间所有修道者的心目中都有若神明,但在天海圣后的言语里,除了别样红之外,竟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生出一点警惕。 但她毕竟是天海圣后。 陈长生的感受当然与她不同。 八方风雨,已至其四。 今夜的京都,必然风雨如晦,天摇地动。 这只是一场盛大的开幕,紧接着,又有无数人依次登场。 在京都四周仿佛蛛网般四通八达的官道上,忽然出现了很多队伍。那些人仿佛一直隐匿在夜色里,只是等待着那四位绝世强者登场,便突然撕破夜色,出现在整个世界的面前,就像这两百余年里他们一直在做的那样。 官道是由大周王朝的各州各郡通向京都。 那些人一直住在那些远离京都的州郡里,他们之间有一个相同的地方,那就是他们都姓陈,都是太宗皇帝的子孙。 陈长生看着不停变化的画面,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确认此时的夜色里有十五个车队正在向着京都行来。 那些来自各州郡王府的人数并不多,但都是强者,行走在车辇外的那些王府高手,至少都是聚星上境。陈氏皇族在这两百余年里,尤其是最近二十年里,近乎消声匿迹一般,到了今夜,终于显露出自己无比深厚的隐藏实力! 十五州郡,十五位王爷,十五座辇。 夜色里的官道烟尘渐起,如风云相交,席卷而至,来到了京都四周。 大周京都没有城墙,但有城门,亦有城门司,由东御神将徐世绩统领。然而……这些来自诸州郡的王爷车辇又如何是城门司能够拦得住的?谁知道那些城门司里哪位裨将便是哪位王爷的门生,哪名校尉的父亲还在庐陵王府里做着长吏? 数个城门处暴起激烈的气息波动,隐隐可见剑光,然后迅速敛没。 陈家的王爷们终于回到了他们阔别已久的京都。 那些随侍在王府车辇旁的高手们,神情坚毅地注视着夜色里的一切,随时准备迎接大周王朝军队的镇压。如果要形容这些高手,可以用一个词——世间群豪,他们对自己的境界实力有足够的信心,而且他们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群雄会京都,意图斩妖后于秋夜,抛头颅,洒热血,以身殉国?” 天海圣后看着夜色里的那些画面,毫不掩饰自己的嘲弄,“数万年后的史书或者会这样写,这真是件荒唐的事情。” 陈长生看着画面上那些面带慷慨之色的高手们,沉默片刻后问道:“那应该怎么写呢?” “大周王朝正统二十一年,十七路反王进京都,全灭。” 天海圣后淡然说道,轻轻拂袖,仿佛要把所有的这些都拂的灰飞烟灭。 陈长生心想,还有两路反王在何处? 距离京都数百里外的洛阳城,今夜没有太多云,繁星如常,照耀着世间,无论是贫民居住的满是臭味的街巷还是满是朱门的北城。 王府的大门被缓缓推开,相王从府里走了出来,挪动着肥胖的身躯,艰难地走下石阶,在属官的帮助下,费了半天时间才爬上并不怎么高的车辇,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他气喘吁吁起来。 坐到位置上,他腹部的肥肉从明黄色的腰带上流了下来,勒得有些难受。 相王伸手把腰间的明黄缎带解开,揉了揉那些肥肉,忽然心中生出一股极其浓郁的悲戚意味。 在洛阳住了这么多年,为了让母后不再关注自己,拼命地吃喝,自己都胖成这样了,日后若能登上大宝,这副模样如何受百官朝拜?不过还好,至少不像七弟那样,为了装疯卖傻,居然抓着驴粪就往自己的嘴里塞,呸,那真是个疯子! 王府里的所有人,无论是姬妾还是属官都走了出来,在长街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地,齐声道:“恭贺王爷回京。” 相王看着人群叹了口气,说道:“有个屁好恭喜的,鬼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王府外的大街上随之变得鸦雀无声,那些得宠的姬妾面面相觑,有人甚至悲伤地哭了起来,却不知道有几分真情实意。 相王有些厌烦地挥了挥手,说道:“这就开始哭丧了?好了好了,如果我回不来,你们都自尽吧,去陪本王。” 听着这话,王府外先是片刻安静,然后哭声大作,这一次很明显,那些姬妾与属官们哭的很是真实,伤心至极。 …… …… 在江南州州府的大街上,也有类似的画面发生,但并不完全相同。 中山王从跪拜的人群里走过,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什么样表情,只有微带血丝的双眼深处,隐隐可以看到疯狂的意味。 随着他的行走,王府门外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足印,那是血的足印。 他仿佛从血海里走过一般。 事实上,这时候的中山王府里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海,那些朝廷派来的属官,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身首异处。 所有人都是中山王亲手杀的。 唯独有一个人被没有被杀死,那是一位太监首领,正被人押着跪在王府的门后。 这位太监首领已经很老,满脸皱纹,明知即将死去,却依然神情平静。他看着即将登上车辇的中山王,说道:“王爷,你既然没有杀我,想来也是不愿意与与娘娘彻底反目,此去京都路途遥远,您不妨徐徐行之,看看情形再说。” 这是非常精妙的劝说之辞,先替中山王开解,再替中山王出主意,并且确实是老成持重的主意。 中山王没有理会这名老太监,跳上车辇,说道:“我不杀你,不是想留什么后路,只是想让你也尝尝我这些年的感觉。” 那名老太监闻言色变,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在数十名王府精锐的护送下,中山王府的车辇进入夜色,向京都行去。 只有王爷寒冷刺骨的声音还在长街上回荡。 “不要让这个老狗死,不要给他饭吃,只给他驴粪吃,记住,要新鲜的,最新鲜的。” …… …… 风雨如晦,相会。 十七路反王入京。 看着夜色里的画面,陈长生知道自己亲眼目睹的乃是国教学院惨案之后,这个大陆最重要的事件。 他便是这个事件的起因或者说引子,想到今夜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去,事后又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死于战乱,他的心情有些激荡不安,胸口只觉一片烦恶,忍不住咳嗽起来,每咳一声痛苦便加深一层,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这幕荒唐的大戏,很有意思,多看看再死,你不要死的太早了。” 天海圣后听着他的咳声,没有转身,面无表情说道。 随着这句话,陈长生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知道她的意思,他在思考,自己能不能做些别的。 他的怀里还有苏离的那封信,他的剑鞘里还有很多剑,还有天书碑,还有很多。 然而,她的身影是那样的高大,就在夜空之下,却仿佛在夜空之上。 他把手伸进怀里,没有拿出那封信,而是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小瓷瓶里是药。 他从小瓷瓶里倒出了数十颗药,未作分辩,直接送进了嘴里,像嚼糖豆一样地嚼着,发出嘎崩嘎崩的声音。 来到天书陵顶后,圣后一直没有回头看他,直到这时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 陈长生没有在乎她的目光,接着从手指上取下缠着的金针,在颈部几个凶险的气窍上深深地扎了进去。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仿佛不禁秋风。 随着时间的流逝,颤抖渐渐结束,他的脸上多出了两抹并不正常的血色。 …… …… 圣后的敌人纷纷从夜色里显出身影,不是因为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而是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如果让她杀死陈长生,完成千年以来的第三次逆天改命,那么或者再也没有人能够把她从大周皇位下请下去。 隐居世外的绝世强者、隐忍多年的皇族王爷、忍气吞声的世间群雄,云集京都,但这并不是全部,因为世界很大,圣后娘娘的敌人还有很多。南方的官道上,渐有人影出现,离山剑宗没有来人,圣女峰没有来人,槐院没有来人,长生宗没有来人,但秋山家家主与那位老供奉来了,木拓家的老太君来了,吴家那位以老谋深算的家主也来了,四大世家已至其三,那么唐家呢? 第633章 唐家二爷 国教学院今夜很热闹,先是陈长生失踪,朝廷的军队与国教骑兵对峙,接着陈长生回来,没过多长时间,他又失踪了,院墙外的秋林里响起无数惨呼与可怕的气息波动,然而待国教骑兵与唐三十六等人赶过去的时候,除了尸体与血什么都没有看见。 朝廷的军队依然在外围包围着国教学院,从百花巷外的正街到皇宫的城墙,到处都是人,街面上与墙壁上偶尔还可以看到零星冲突的痕迹,唐三十六站在国教学院门口,看着夜色,英俊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平日里的漫不在乎,凝重到了极点。 苏墨虞在安抚师生,折袖和南溪斋弟子们在四处巡视。国教学院的院门前有国教骑兵重点看守,按道理来说,没有人敢从这里发起强攻,但唐三十六很清楚今天国教学院不可能就此获得平静,一定还会有事情发生。 国教学院门前巷侧有座茶楼,去年秋天诸院演武的时节,茅秋雨与司源道人这两位国教巨头经常在那里喝茶,以确保局面不会超出控制,但很明显,今夜的离宫必然处于风雨飘零之中,这两位国教巨头肯定不会在茶楼里。 可是茶楼里忽然响起了声音,那是有人下楼的声音。 有人下楼了。 唐三十六微微眯眼,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觉得这脚步声自己在哪里听过。 那座茶楼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茶楼老板恭谨地送了一个人出来。 那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眉眼间、与唐三十六有些相似,只是年岁明显要大很多,可能已至中年,却依然足以迷倒世间无数女子。 院门前的国教骑兵顿时紧张起来,今夜朝廷的军队守着外围,国教骑兵守着里面,很难有人能够接近国教学院,然而谁能想到,就在两大势力之间,有人在国教学院门口这座茶楼里喝了整整一夜茶? 当他走出这座茶楼的时候,便等于突破了朝廷的监视,直接来到了国教学院。 唐三十六看着那名男子,脸上的情绪变得异常复杂。 事先他就已经想到,肯定会来人,但他没有想到,来的居然是他。 那名男子来自汶水,唐家二爷。 …… …… “二叔,你怎么来了?” 唐三十名看着那个男人微笑问道,心里却异常警惕。 京都局势如此紧张,他知道汶水家里肯定会来人,但怎么也想不到来的会是此人。 他最不想家里派此人过来。 汶水唐家乃是四大世家之首,实力无比雄厚,唐老太爷的名号能吓死这个世界一半人,同时让另一半人献媚,但唐老太爷的三个儿子名声都不是如何大,甚至都远远不如唐三十六,尤其是唐家二爷,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汶水城里的民众知道,每当有外地的旅客说起唐三十六在京都的事迹,感慨于他的纨绔时,汶水城里的民众都会极其不屑地说到,他和他那位二叔比起来,哪算得上什么纨绔,想要知道败家两个字怎么写,看看唐家二爷小时候就知道了。 但这依然是假象。 只有最直系的唐家子弟才知道,二爷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在唐家,二爷的修行天赋最高,浪费天赋也最彻底,现任天道院院长庄之涣十余年前去汶水作客,见过此人之后曾经有过这样的评论——能把如此惊人的天赋如此浪费,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句话看似没有什么道理,实际上特别有道理。 没有在乎的事物,便没有敬畏的事物,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唐三十六是唐家独孙,被整个唐家捧在掌心里长大,但他都不愿意面对自己的二叔。 来到京都后,他甚至都不愿意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叔叔。 今夜,唐家二爷来到了京都,下楼。 这代表着唐家下楼了,他们将以最冷酷的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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