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的便是岁月。作为有史记载以来最年轻便能看到那道门槛的修道者,她还拥有很多岁月可以去感悟品味。最重要的是,她自己对这一点有非常清醒的认识,从而确保这些岁月不会虚度,她的道心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听着这话,陈长生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他脸上的血水已经被徐有容擦干净,偶有残余,随暮光而化为凤火消失无踪,但衣服却没办法处理。他很自然地从藏锋剑鞘里取出一套干净的道衣,然后转过身去换上,整个动作显得特别熟练,仿佛重复过无数次一般。 徐有容问道:“你身边向来都习惯带着干净衣服?为何会换的如此熟练?” 陈长生想着当年国教学院墙上被打穿的大洞,那个扶着大木桶边缘盯着自己的眼睛、明明小脸已经通红却要装作毫不在意的小姑娘,忽然生出很多想念,却哪里会提,只是把北新桥底通往冷宫寒潭的那些画面说了说。 徐有容自幼便知道北新桥底的故事,不以为异,问道:“小黑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问的是别天心被杀死一事。 虽然说现在谁都已经知道,这是大西洲的一个阴谋,问题在于,阴谋没有被揭破之前,陈长生始终没有同意让小黑龙出来对质,冰雪聪明如她,自然已经猜到必然有事情发生在了小黑龙的身上。 陈长生说道:“现在无法确认,但她应该没有危险。” 徐有容说道:“需要做些什么?”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等一段时间再说。” 徐有容不再多言,问道:“你可曾在这里逛逛?” 陈长生说道:“见过些你在信里提过的风景,但没有时间细看。” 徐有容微笑说道:“我带你去看看?” 陈长生说道:“好的。” 山风微作,花树摇动,香气袭人,白鹤破暮色而至,落在他们的身前。 伴着一声清唳,白鹤背着二人腾空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再次撕破暮色,穿云破雾,来到了峰顶。站在崖畔,看着暮光下的原野与桐江还有那些已然变成水墨色的山峰,陈长生感慨说道:“小时候你在信里说这里风景极好,果然不假。” 徐有容强自镇定说道:“小时候我有给你写过信吗?你或者记错了,几年前我倒是写了不少信给你。” 陈长生微笑说道:“白鹤应该都还记得,你怎么就忘了?” 听着这话,白鹤在旁轻鸣了两声,表示确实如此。 徐有容的脸上流露出微恼的神情,说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骗得它的信任,竟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陈长生牵着她的手在崖畔最突出的那块青石上坐了下来。 “从小我就喜欢在这块青石上冥想静修。” “嗯,九岁那年你在信里面说过。” “喂,你真的记错了。” “我没有记错,因为信里面你描述的风景,就和这里一模一样。”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好吧,那三年前你在信里说,这里有很多鸟,为何我没有看到?” “你想看吗?我可以让很多鸟儿过来玩。” “这就是所谓的万鸟朝凤?” “是啊。” “还是算了,夜色将至,都要休息,何必打扰。” “也好。” “不过那只山鸡呢?” 陈长生说的自然是周园里那只远没有长成的金翅大鹏鸟。 “它喜欢吃肉,我把它送去草原了。” “草原?” “就是你送给我的那片草原。” “嗯……找机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去看什么呢?” “周园里的妖兽们如果喜欢,可以在那里生活,我们……也可以。” “……” 昨日自奉阳县城一路疾奔至此,忧心难解,又遇着南溪斋合斋、别天心死亡这两件大事,数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已经让陈长生疲惫到了极点,倦意渐渐袭来。 他与徐有容坐在崖畔的青石上,彼此靠着,就像在周园里那样,非常放松,舒服,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徐有容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静静地看着陈长生的脸,似乎想要在上面找到除了疲惫之外的一些什么情绪,却一无所获。 他还是像当年那样,从内到外都无比的干净,不惹尘埃,也无杂念。 “陈长生,为什么十岁之后你就不肯回我的信了呢?” 徐有容看着他轻声说道。 陈长生已经睡着,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忽然,徐有容睁大眼睛看着陈长生,脸上流露出好奇的神情,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变得有些紧张。 她看了看四周。 峰崖间的鸟鸣骤然静止,那些异兽纷纷低头,便是白鹤也扭颈望向了远山。 徐有容低头亲了下去。 嗯,就像糯米糕的味道,还算不坏。 就在这时,陈长生睁开了眼睛。 但没有分开。 …… …… 第916章 饮食男女神圣事 他们就这样以最近的距离看着彼此的眼睛,看着对方眼睛里的自己。 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两个人分开了。 “我有些饿。”徐有容看着他认真说道。 陈长生的声音有些微颤,问道:“你想吃些什么?” 白鹤再次腾空而起,破云雾而出群山,来到离桐江不远的那座小镇上。 徐有容带着他来到一座很不起眼的宅院前,然后被一名中年妇人惊喜万分地迎了进去。 陈长生和徐有容都很想吃京都福绥路的牛骨头。 那名中年妇人说道:“北方人的吃食我可不会做,今天刚好起了几尾三花鱼,要不然给你们做一锅豆花鱼?” 陈长生与徐有容对视一眼,没想到那年遗憾错过的,却在这里补上了。 …… …… 鲜嫩的鱼肉与更鲜嫩的豆花合在一处,会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鲜美口感,加上那些红艳的辣油,更是令人叫绝。 就像当年在福绥路一样,陈长生与徐有容先是安静地吃了很长时间,待口腹之欲稍微满足些了,才开始闲谈。 各色小菜摆在鱼锅的四周,看着很漂亮,徐有容专门要的一份糯米糕便显得有些突兀。 “看起来你确实喜欢吃甜食啊。” 陈长生想起在寒山天池畔她随身带着的蜜枣。 徐有容没有回答他的话,小脸有些微红,不知道是被辣的还是被辣的。 他们把最近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全盘梳理了一番。 朝廷的想法已经非常清楚,对此陈长生早有心理准备,只是辛教士的死亡还是让他有所感慨。 当年国教学院从废墟中新生,辛教士可以说是最早的见证者,谁能想到此人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份。再就是大西洲的阴谋已经被揭破,但谁都知道,这件事情还没有完结,别样红与无穷碧去了白帝城,不知道结局会如何。 “白帝应该在与魔君一战里受了重伤,这几年一直在闭关养伤,白帝城现在等于就在牧夫人的手里。” 徐有容看着他说道,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忧,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小黑龙去白帝城的原因。 “妖族当年能够立国,玄霜巨龙一族出了很大的力,吱吱在那里应该是安全的。” 陈长生说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别样红前辈。” 徐有容想着白日里别样红与无穷碧踏云而去的萧索背影,也自沉默不语。 世间依然不太平,像这两位神圣领域强者也要遇着伤心事,谁能置身事外? 更不要说陈长生是教宗,她是圣女,各有责任,想要归隐草原,至少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长生说道:“说起来,今天我最应该感谢的人是秋山君。” 徐有容说道:“师兄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很平静,语气很自然,透着一分亲近与信任。 如果换做普通的年轻男子,听着这样的话,难免会有些不愉快。 ——陈长生不是普通的年轻男子,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过他没有办法说些什么,因为秋山君今天做的事情值得他感谢。 而且他在阪崖马场亲眼见过,感受过,秋山君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听陈长生说完阪崖马场的那段过往,徐有容有些吃惊,很是无语,心想你和师兄这眼神儿真是简直了…… “我和他在溪边喝酒的时候,他曾经提过自己喜欢一个姑娘。” 陈长生看了徐有容一眼,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徐有容很平静地说道:“你的身边一直有很多姑娘。” 这话确实。 从最早自百草园里翻墙到国教学院拜师不肯走的落落,到北新桥底用真血救他性命再为守护的小黑龙,再到夜夜潜入国教学院贪枕上一缕清香的莫雨,直到现在魔族小公主南客还一直牵着他的衣角。 陈长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低头吃东西,准备夹一块糯米糕尝尝。 徐有容不让他尝。 他不解问为什么。 徐有容有些微羞,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把盘子里的糯米糕都拔到了自己的碟子里。 陈长生以为她是真的生气,想着那些姑娘们不好解释,但有件事情应该也可以解释清楚。 “十岁那年,我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有病,没法治,活不过二十岁……所以就没给你回信了。” 徐有容这才知道原来刚才他没有睡着,把自己说的话都听了去,羞意更浓,低头不语。 陈长生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道:“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生我气了。” 他与徐有容是同龄人,生辰只差三日。 当年他们六岁半的时候,彼此之间便有了婚约。 徐有容是何等样人物,五岁时天凤血脉便已苏醒,由圣后与圣女悉心教养成人。 虽然她那时候才六岁半,但不要说她的爷爷太宰,就算是圣后娘娘想要她嫁给谁,也要听从她的意见。 从知道自己有婚约的那天开始,她就对婚约的另一面生出很多好奇,遣了白鹤带了书信去了西宁。 陈长生收到她的信后,便开始回信,如此往来,直至他十岁那年才中断。 他们从来都不是陌生人。 只不过书信断绝之后,徐有容很不喜欢那个小道士,不愿意记得这些事情。 现在,这些小时候的事情,比如竹蜻蜓似乎都可以慢慢记起来了。 “当初你在第一封信里问我是谁的时候,语气真的很糟糕?” “哪里糟糕?我是真的很好奇。” “那最后一封信里,你骂我骂的可是真凶啊。” “谁让你不回信的。” “因为不想连累你,而且那时候你又不喜欢我。” “嗯,其实是喜欢的。” “你说什么?” “我说从那时候到现在,都是喜欢的。” “我也是。”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离山。” 听到这话,徐有容神情微凝,看着他好奇问道:“你要去找师兄?”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我要去找师兄。” 这是句俏皮话,如果不是徐有容这样冰雪聪明的人,很难在短时间里想明白。 她认真问道:“那白帝城那边怎么办?” 陈长生想着折袖现在的情况,说道:“事有轻重缓急,我先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再说。” …… …… 第917章 心血何处可安放? 南溪斋的合斋大典无疾而终,其间发生的事情却震惊了整个天下。 神圣领域强者之间的战斗、大西洲阴谋的败露、青衣客身死成为最近一段时间所有人讨论的话题。 圣女徐有容破壁出关,她与教宗陈长生联手居然能够与神圣领域强者正面对抗,更是引发了无数议论与敬畏。 唐家、秋山家、木柘家与吴家这四大世家行事变得极其低调,自然离不开唐三十六在其间发挥的作用。 长生宗传来了最新消息,正式向唐家赔罪,派出长老替唐家的长房大爷解毒疗伤。 但除苏却消失了。 谁都看得出来,日渐凋蔽的长生宗已经无法控制这个怪物。 大周朝廷依然强大,商行舟依然稳稳地坐在世间最高的位置上。 按照当年的协议,教宗陈长生还是不能回京都,只能在世间游历,不知何时才能破局。 但谁都看得出来,天下大势就像是雨后的星空一般,正在隐隐发生着某种变化。 吃完那锅豆花鱼后,陈长生没有多做任何停留,第二日清晨便带着唐三十六等人离开了圣女峰。 至于那天夜里,他与圣女徐有容在南溪斋里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自然没有人知道。 桐江上游,诸峰林立,或在阳光下,或在云雾中,各有其美。 慈涧寺所在的灵樟峰里生着很多香樟树,满眼皆是青秀之色,很是令人心情愉快。 往灵樟峰间行去,约十余里便来到一处崖边,崖外云雾缭绕,难以见底,对面隐约可见一座孤峰,两边之间由一道铁链相连,随着涧里的山风摆荡,看着便令人心生悸意,更不要说行走于其上。 “那座山峰何名?”唐三十六指着对面问道。 送他们来此的叶小涟说道:“此峰名为独一峰,乃是离山三十六峰里最靠东的一座山峰,当年秋山师兄便常在这座峰上练剑,有时云雾散去,天光大盛,站在这边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唐三十六听着她言语里的感慨,打趣说道:“你小时候在这里看见了,便对秋山君一见倾心?” 当年在离宫神道上,他与叶小涟曾经有过一场极著名的争吵,自然知晓她的那些情思。 叶小涟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姑娘,听着这话也不着恼,平静说道:“是又如何?” 唐三十六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冒昧打听一下,那你现在喜欢谁?” 叶小涟不易察觉地看了远处的陈长生一眼,微笑说道:“我最喜欢斋主了。” 唐三十六听着这答案觉得好生无趣,说道:“女人真是善变。” 折袖在旁听着这番对话,觉得好生无趣,向崖畔走去,看着云雾里那条随风摆动的铁链,觉得这才有趣。 孤峰在眼前的云雾里若隐若现。 陈长生看着那处,却想着别处的事情。 户三十六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低声说道:“白帝城那边还没有消息回来。” 陈长生说道:“就算找不到吱吱,为何金长史那边也没有接触上?” 户三十六说道:“因为事发突然,没有太多细节呈报,但属下记得两年来看过的摘录,那位金长史再次被贬,如今在白帝城外耕作如故,就算联系上他,只怕也解决不了问题。” 陈长生没有说话。 雪岭那夜之后,他在阪崖马场养伤的时候,便已经与吱吱重新建立起了联系。 其后他通过松山军府往汶水城,吱吱则是独自去了八万里外的白帝城。 国教要与朝廷争天下大势,他要与师父商行舟布局争子,首先需要考虑的就是各自的外援。 他去汶水唐家,来圣女峰,以及接下来的行程,都是因为这方面的考虑。 吱吱在这件事情里扮演的角色最为重要。 对国教与朝廷来说,最重要的外援是什么? 不是以唐家为首的四大世家,不是天南诸宗派,不是圣女峰,而是妖族。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白帝城的态度可以决定很多事情。 牧夫人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他只能希望与白帝城有极深渊源的吱吱,能够暂时稳住对方。 按道理来说,就算牧夫人参与了大西洲的阴谋,站在了师父商行舟一边,吱吱在白帝城也应该是安全的。 但他现在越来越觉得不安,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与吱吱的神魂联系被切断。 可能是因为国教中人无法接触到金玉律。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听到那个家伙的消息。 这几年你到底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呢? 唐三十六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安慰说道:“不用担心,那个熊孩子皮糙肉厚,不会出事,最多就是受些苦。” 折袖想着国教学院里那个天天用背砸树,偷偷藏食物的熊族少年,坚硬的脸部线条及其罕见地变得柔和了些。 唐三十六问道:“接下来去哪里?” 陈长生指着对面地说道:“离山。” 云雾里的那座孤峰便是离山。 落梅山脉的最北端,人族世界最肥沃的原野旁,有三十六座山峰,如利剑般指着北方。 那些山峰都是离山。 唐三十六神情微凛,问道:“真要去?我们现在没时间了。” 陈长生看了折袖一眼,心想确实没有时间了。 忽然间,一道震动在崖畔生出。 这道震动很剧烈,崖外的云雾被震成了丝缕,悠悠散去。 那根铁链变得清楚了很多,甚至可以看到上面的锈迹。 紧接着,又一道震动响起,地面上的灰尘被震了起来,慢慢飞舞着。 这震动是从哪里来的? 唐三十六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陈长生有些紧张。 他们都在看着折袖。 震动来自折袖的身体。 如潮水一般,如雷霆一般。 折袖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就像刚刚受过一场重伤。 白帝城里明显有问题,陈长生还想着要去离山,不是因为他心血来潮。 而是因为折袖心血来潮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病情越来越重。 “不用着急,应该还能活个十天半个月。” 折袖很罕见地说了个笑话。 但没有人能笑出来。 第918章 白帝城里道前事 在遥远的大陆西方有一个美丽却又凶险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无数山峰,四季可见白雪,有无数滔滔大河,有无数原始的山林,无论水底还是林中都生活着无法计数的凶兽,这便是世人所说的妖域。 在妖域深处有座极为雄奇的大城,矗立于山峰之间,被八百里红河围绕着,城墙由如玉般的白色硬石砌成,加上终年不散的云雾,远远望去,壮丽的难以形容,令人心生敬畏之感。这座雄城里没有京都的皇辇图,也没有离宫地底的那种阵法,抵抗外敌靠的就是坚硬的城墙,以及妖族更加坚硬的意志与暴烈的性情。 这就是传说中的白帝城。 相传无数万年前,天书碑落在了东土大陆上,人族智识开启,同时妖族也开始觉醒,发展出了自己的文明,只是距离天书陵的距离相对较远的缘故,文明进步的速度要比人族慢一些,某些常年居于荒山野岭的妖族直到今天都还野性犹存。 因为性情直接而简单,正式建国之前,妖族在大陆的日子并不好过,深受魔族的歧视与压迫,现如今已经近乎凋零的秀灵族便是那段悲惨历史的具体见证者,而人族在这段历史里扮演的角色也并不光彩。 直至一千多年前,为了抵抗日渐强大并且暴虐无比的魔族,妖族与人族的前后数代伟大领袖,付出了极大的耐心与智慧,终于说服双方摒弃旧怨联起手来,并且最终在太宗皇帝陛下时期建立了联盟。 经过漫长的岁月,妖族与人族之间的仇怨渐渐淡去,但因为更久远的那些历史以及以方之间无法完全弥合的差异,双方之间依然还留存着些许敌意或者说警惕,比如最近这一次战争,人族的军队与魔族在雪原里打了整整两年时间,妖族除了象征意义上调动了两个部落向东移动了千余里,便再没有做任何事情。 关于这一点,京都里已经生出很多议论,人族的大臣与将军们担心妖族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坐在最高处的道尊商行舟却依然平静,因为他对整个局势都非常有信心,因为他认为自己很清楚牧夫人想要什么。 …… …… “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我想要什么。” “我们以怎样的身份活着,其实就是在扮演怎样的角色,无论是公主、皇后、妻子或者是母亲。” “只不过随着扮演的时间越来越长,扮演的角色越来越多,往往会让你忘记你究竟是谁。” “连自己的角色都不清楚,又如何判断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呢?如果想要得到清楚并且真实的答案,那么我们就必须向来时去看,回溯到时光的最初,记起当你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我当时被父亲抱在怀里,站在海边,惊涛骇浪就像翻滚的墨水,其间有一个白点在不停的飞舞,很好看。” “你呢?” 八百里红河围绕着白帝城,两岸原野肥沃,山林郁郁,生活着无数部落。 在一处非常隐蔽的山崖深处,有着一幢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小楼。 小楼前方是片草甸,草甸下方是断壁绝崖,远处便是滔滔红浪,可以看到云雾里的雄城。 一个妇人站在崖畔,看着红河白城缓声说着话,语气淡然。 一名黑衣少女站在她的身后,脚踝上系着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深入地底深处,正是小黑龙吱吱。 她看着那名妇人的背影,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己以前最畏惧的天海圣后。 或者是因为那个妇人的身影也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或者是因为那个妇人也习惯性地负着双手。 能够与天海圣后相提并论的女子,在当今世间只有一人,那便是白帝城的皇后娘娘牧夫人。 听到牧夫人的问题,小黑龙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看到了一颗珍珠。” 然后她用张开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大小:“这么大一颗珍珠。” 如果她没有夸张,那么这颗珍珠真是大的有些夸张。 小黑龙继续说道:“母亲说我生下来就爱哭,怎么哄也哄不好,直到把那颗珍珠抱在了怀里才安静下来。” 牧夫人说道:“想必那便是传说中的鲛人泪?” 龙族的聚居地在极为遥远的南海深处,大西洲也是海洋里的国度,二者之间有相同的传说,彼此也算了解。 小黑龙说道:“后来在北新桥被王书生抢走了。” 牧夫人说道:“只知道欺负你这个小孩子,王大人也算不得什么英雄。” 小黑龙很赞同这句话,神情无辜说道:“娘娘你是了不起的人,就不要欺负我这个小孩子了。” 牧夫人说道:“我不是英雄,只是个女人。” 小黑龙委屈问道:“那您准备把我关多长时间?” 牧夫人说道:“我不是王大人,也不是天海,对囚禁你没有兴趣。” 小黑龙沉默片刻后说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我?” “当年妖族能够立国,全靠你们玄霜巨龙一族,如果我不想被整个妖族所唾弃,便不会杀你。” 牧夫人看着红河对岸那座白色巨城平静说道:“再说了,你的境界实力虽然不复全盛时期,但也不是那么好杀的,如果不是你的神魂曾经被抽取过一次,我甚至很难悄无声息地制住你。” 听到这句话,小黑龙想起当年在北新桥底的那些画面,尤其是被天海圣后抽取神魂时的痛楚,小脸变得有些苍白,而当她想起前些天体内的深寒龙息被此人强行抽离出的痛楚时,竖瞳微缩,一抹怨毒之意闪过。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盯着牧夫人的背影说道。 牧夫人没有转身,轻声说道:“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雪岭一战,魔君陛下看在与你父亲的情份上自然不会杀你,你却伪死潜行来了白帝城,陈长生要你来做什么?” 小黑龙沉默不语。 她奉陈长生之命前来白帝城,首先想见白帝陛下,白帝却在闭关潜修养伤,她只好想办法见落落,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入宫便发现情形不对,准备离开时已经来不及了,被牧夫人制住带到了这里。 陈长生事先的吩咐很清楚,无论是见白帝还是见落落,都必须瞒着牧夫人。朝廷、国教、白帝城之间的问题谁都清楚,但她没有想到,牧夫人的态度竟是如此强硬,只凭她与商行舟之间的默契根本无法解释。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声音微沉说道:“难道是大西洲的人想来大陆搅风搅雨吗?” 牧夫人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准备了数百年的时间,岂是一场风雨便够的?” 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小黑龙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牧酒诗当年被逐出离宫,难道你现在还没有看明白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教宗一直在警惕你们,还有很多人也一直在警惕你们,没有忘记你们。” 牧夫人缓缓转身,看着她笑容微敛说道:“那又如何?” 小黑龙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知道你们的阴谋是什么,但我知道昨天有个人死了,但陈长生还活着。” 大陆上生活着亿万人,每时每刻都会有很多人死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如果只是普通人的死亡,自然不会被她留意,更不会被她刻意提起。 神圣领域强者之间自有某种冥冥感应,她的境界跌堕的厉害,但这种感应没有失去。 她感觉得很清楚,就在昨日,有位神圣领域强者回归了星海。 她不知道那位神圣领域强者是大西洲皇叔。 但牧夫人知道,脸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 第919章 小酒馆里见故人 牧夫人的眼神变得极其幽深,仿佛最深的海底,有巨大如山的鲸鱼正在缓缓游动,将要摆翅巨尾,掀起惊天的怒涛。 忽然,她闭上眼睛,下一刻睁开时已经看不到任何怒意,只是绝对而令人心悸的平静。 依然是最深的海底,没有怒涛,却有着凡人难以承受的压力。 “当年我睁开眼睛,看到了惊涛骇浪里的那个小白点,以为那是海鸥,代表着我这一生的自由。” 她沉默了会儿,继续说道:“很多年后,直到被皇叔逐出大西洲之前我依然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并不觉得失落,反而以为这是得偿所愿,然而也就是在那一天,我才知晓当年看到的那个小白点并不是海鸥,而是船帆。” “周独夫单人乘舟破浪而来,无趣而归——直到知道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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