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自九岁离京之后她一直在边关,对京城许多事的确谈不上了解。 对这位太子殿下亦是如此。 但不了解归不了解,有些事她也早有所耳闻。 譬如太子殿下长相俊美、文武双全,虽年仅十八,但参与朝政已有八年之久。譬如这几年间,朝堂上的一应事宜皆是太子在处理,且他做事一贯雷厉风行。又譬如太子殿下不仅尚未迎娶太子妃,往日东宫也不曾私藏美娇娘,据传闻说是一等一的洁身自好。 有过桃源寺后山的一面之缘,太子长相俊美确如传言。 至于其他的么…… 既不了解,是否文武双全于她而言尚无法下定论。而她父兄从来洁身自好,在他们林家之外一样有这样的男子,不见得太子殿下的洁身自好就更高贵一些。 太子殿下乃未来一国之君,这般身份之尊贵毋庸置疑。 可若无心攀附,便谈不上优点。 归根结底,实在不熟。 纵使有副万里挑一的皮囊,但做夫妻相伴一生,想来光凭这个远远不够。 林苒随手捡了之前放在窗台上的五彩不倒翁拿在手中把玩,一番盘算,也想清楚自己对这位太子殿下没有特别的兴趣。 那么太子妃的热闹就不必凑了。 但毕竟是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不能不去,只也无须特地做什么准备。 打定主意,林苒不慌不忙。 她安然在府中休养,过得几日便如承诺那般去镇国公府探望自己外祖母。 复又过得两日,皇后娘娘的赏花宴如期而至。 林苒替自己挑一身鸟衔花枝绣样的衣裙,由大丫鬟一番梳妆打扮后登上马车前往皇宫赴宴。 认真计较,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入宫。 然而若要追溯往事,也是小时候随娘亲入宫向皇后娘娘朝贺的事情。 那时的许多记忆如今都已模糊。 隐隐约约记得的无非是皇宫深深、雕梁画栋。 马车平稳行驶在青石板路上,穿过一片热闹街市,一路顺利到得宫门外。林苒方才扶着宜雪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便立刻有机灵的小宫人上前见礼为她引路。 “你们回去吧。” 进宫不便带丫鬟,林苒吩咐过宜雪一句,而后被小宫人引着上得软轿,复乘着软轿穿过宫门往御花园去。 幼时模糊记忆里的皇宫今时今日依旧宫墙深深,处处金碧辉煌。徐徐微风不时将轿帘吹起一角,单凭这一角风景也足以窥见深宫之中一座座气势恢宏的宫殿,感受到在无声之中流转着的一种庄严穆肃。 软轿内外一片安静,连同宫人的脚步声也放得极浅极轻。 不知过得多久,御花园终于到了。 林苒被小宫人扶着从软轿上下来,迈步入得御花园,忽觉豁然开朗。不同于皇宫别处风景,这里花团锦簇、万紫千红,一片绚烂春光,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林小娘子,这边请。” 小宫女恭恭敬敬一声提醒,林苒收回视线,弯唇轻轻颔首,跟在她身后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御花园中地势最高的一处阁楼里。 太子萧照负手立在窗前,目光落在终于出现在御花园中的林苒身上。 她今日穿的一袭浅蓝色衣裙,身上的首饰也不繁复,整个人看起来便颇有几分淡雅素净的味道。 同他们两个人上回偶然见面时倒挺不一样的。 这几日一切安好,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 之前发生的种种仿佛是他的错觉,可惜肩膀处淡下去的淤青、手臂逐渐消退的鞭痕皆时刻提醒着他不是错觉。 约十日之前,他亲自率人抓捕一个敌国的奸细,一路追踪至桃源寺后山。 不料叫那宵小之徒逮住机会挟持了个小娘子用作威胁。 被挟持的小娘子正是林苒。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彼时面上看起来惊慌不安的林苒趁那宵小不备,在被挟持的情况下竟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机会,反将其制服。冷静、敏锐、干净利落,无须任何人的帮忙,她凭自己轻松化解危机。 林苒允诺不泄露桃源寺后山种种半个字。 而这件事本该过去了。 实则却是从桃源寺回来后他大病一场,又发现自己肩膀处出现一片淤青。 至此,他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偏偏…… 手臂上凭空冒出来的那一道鞭痕让他彻底无法忽视这几件事情。 既非错觉,那么便不能不关注这个定远侯府的小娘子。 借着沈家和定远侯府的冲突,他派医女去定远侯府,名义上为林苒看诊,实则趁机去再次确认。林苒的手臂上确实有一道鞭伤,且根据医女描述,那道鞭伤和无端出现在他手臂上的鞭伤几乎一模一样。 事实仿佛已经很明朗。 这些时日出现在他身上这莫名其妙、无法解释的一切恰与定远侯府的这位小娘子息息相关,如是种种,绝非一句巧合能说得过去的。 尽管如此,仍有必要再进一步证实。 倘若他们二人当真性命相连,他也必须得做点儿什么。 沉默看着林苒入得凉亭,萧照离开窗前。 而热闹的凉亭里,林苒缓步走上前规规矩矩向王皇后行礼请安。 “这位便是定远侯府的小娘子?当真百闻不如一见。”才被皇后娘娘免礼,林苒福身谢过恩典,耳边便已传来又一道带着几分甜腻与妖娆的声音,“生得这般漂亮,倒瞧不出是那样蛮不讲理的性子。” 林苒抬一抬眼,正暗暗思忖此话何意,先听王皇后平静说:“沈昭仪,今日乃花朝节,也是本宫的赏花宴。”她便知这等场合轮不到她来多嘴了。 京城里人人皆知,阖宫上下只有一位沈昭仪。 她不仅是沈 侍郎的爱女,同样也是皇帝陛下目下最宠爱的妃嫔。 “林小娘子今日是本宫的客人。” 王皇后淡淡瞥一眼坐在一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若沈昭仪身体不适,不如先回去休息。” 面对王皇后的施压,沈昭仪眸光微闪,哼笑一声,却也闭了嘴。 她明白,她虽是宠妃但也只是宠妃,终究比不过皇后。 皇后这场赏花宴她原本不打算来。 可家里出了事,她的哥哥被一个小娘子害得摔下马,她的父亲也因为这件事被太子借机责难,被停了职。 前两日她派小太监去定远侯府请人入宫。 定远侯府甚是嚣张,凭着一句“身体不适”便直接将她的人打发了。 除此之外,她妹妹也来赴赏花宴了。 原本按她的意思,家里才出事,避一避风头为好,不过妹妹想来,皇后娘娘又确实命人送过请帖去沈家,到最后只能是同意妹妹来赴宴。 故而她不能不过来看一看。 看看这个定远侯府的小娘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也替妹妹撑腰。 凉亭内暗流涌动,自知插不上嘴的林苒保持缄默,亦未纠结沈昭仪落在她身上的审视目光。待王皇后微笑让她自去赏花,她便福身行礼告退,从凉亭出来。 离开凉亭后,因与京城的小娘子多不相熟,且无心掺和太子妃的事儿,林苒兀自往远处去闲逛。 但当她走出去一段路,走到两株西府海棠附近时,被人拦下了。 “这不是定远侯府的林小娘子么?” “前些时日因为横行霸道、仗势欺人丢了那么大的脸,还以为林小娘子知羞会躲起来呢。” 这会儿拦下林苒的不是别人正是沈云芝。 除此之外,在沈云芝的身边还跟着几个面生的小娘子。 林苒瞧见沈云芝也有两分意外。 有沈侍郎被停职一事在前,她确曾想过今日或不会碰到沈云芝。 看来到底是冤家路窄。 沈云芝话一出口,这几个小娘子便哄笑起来。 还没忘记帮起沈云芝的腔。 “这就是那个蛮横无理的林小娘子么?” “林小娘子性子如此刁蛮,也不知以后会是哪家的公子倒霉。” “不要命么?敢同她做夫妻?” “云芝,你也别难过,人善被人欺,你就是太善良。” 一唱一和的话接二连三落在林苒的耳中,明明白白这是专门堵住她找茬来的。至于她们为何有这些话,林苒也十分清楚——自沈家被太子惩治,京城里关于她刁蛮任性的流言便风风火火起来。 而对于一些人来说,她是否刁蛮任性不重要,她与沈世才之间究竟孰对孰错也可以不重要。 只要是她出手导致沈世才受伤,那么她自然不贤不淑。 一个不贤不淑的小娘子怎堪为妻子? 如此流言,放在性子柔软一些的小娘子身上确实可以是天大的事情。 是以沈云芝才会嘲讽她不知羞。 另几位小娘子又刻意谈及什么娶她便是倒霉、不敢同她做夫妻之类的话。 林苒看着眼前个个精心打扮过的小娘子,没有因为她们的话生气,只弯一弯嘴角。她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一只金丝连珠玉镯,这是太子之前赏赐她的那堆金银首饰里其中一样。虽然猜测过沈云芝或不会赴宴,但进宫之前,她亦做好如同此刻被沈云芝刻意刁难的准备,特地戴上这只镯子。 无事发生当然最好,一只镯子并不会多起眼。 若遇眼前状况,却能轻松“制敌”。 “诸位小娘子的话倒叫我听得糊涂了。” 林苒淡淡一笑,将手腕上这只玉镯刻意展示给她们看。 “太子殿下予我赏赐时,曾对我大为赞赏,称赞我巾帼之举。诸位小娘子这些话,难道是想说太子殿下错了?抑或是想说太子殿下不如你们聪明,识人不清?” 她目光扫过众人,落在沈云芝的脸上:“沈小娘子是这个意思么?” “沈家对太子殿下的处置很不满?” 林苒几句话使得沈云芝面上一白,反应过来自己犯蠢。 余光瞥向其他人,见她们目瞪口呆,显然被这番话唬住,不由心下恨恨。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第4章 第4章太子要见她。 被抓住话柄的沈云芝敢怒不敢言。 她本是知道林苒今日会赴宴才坚持要来,也自然是想要看林苒笑话。 这些时日京城诸多流言,她不信林苒不知道。 可林苒这反应算怎么回事?当真无耻到连自己的名声都不在乎? 沈云芝无法理解。 但林苒抬出太子来了,且这是在御花园,是在皇后娘娘的赏花宴,她不敢太过放肆,纵然不甘心也只得和其他人离开。 林苒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勾唇拍拍手,随即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与沈家姐妹打过照面,明白她们不敢太为难,她便照样赏自己想赏的花、看自己想看的景。 大抵是为皇后娘娘这一场赏花宴,御花园里的花木看得出来被精心修剪过,与城郊的野花野草相比少了几分肆意生长的不羁,多了几分精致。璀璨日光温柔照在繁茂花叶上却一样别有意趣,引人流连。 林苒一路走一路逛,期间也有别的小娘子来搭话闲聊。 因不相熟便很快各自散了。 如此这般,林苒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湖边水榭。 相比于别处的繁花似锦,湖边只栽种着一株株杨柳,遥遥望去,满目绿意,景色分外清新。 林苒迈步入水榭。 她在水榭临湖一侧的美人靠上坐下来,打算在这里稍微歇一歇。 然而漫不经意朝湖面上望去,却发现湖中有异样动静。 翻腾的水花似乎昭示着有人落水,落水之人因不识水性而竭力挣扎着,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刚坐下的林苒在瞧见这一幕后重又起身。她疾步从水榭出来,四下看看没瞧见有宫人在附近,顾念着情况紧急,索性提裙一路小跑着朝岸边跑去。 好在她识得水性,且水性不错。 单凭自己,林苒也顺利把这个不知为何会落水的小娘子救上岸。 春日的湖水依旧冷得厉害。 浑身湿透上得岸边,一阵风吹过,让人止不住打寒颤。 但溺水的小娘子昏了过去,这会儿林苒根本顾不上自己的情况。她随意抹去脸上的水珠,连忙按压小娘子的胸部,直到对方吐出几口水,悬着的心才放下。 也直到此时才多打量这个溺水的小娘子几眼。 她身上的衣裙料子华贵、绣样精致,从穿着打扮便能判断得出不是小宫女。被水弄花的脂粉下藏着一张略显稚嫩的俏丽面庞,年纪瞧着也不大。而左耳一只赤金嵌红宝石蝶恋花耳坠以及手腕上的两只赤金嵌红宝蝶恋花镯子,无不昭示着这个小娘子的身份不俗。 受邀来参加赏花宴的小娘子几乎没有往这个方向来的。 若本为宫中的…… “谁在那边?!” 林苒一边琢磨眼前之人身份一边等她醒来,耳边蓦地传入一道声音。 她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两名小宫女朝她们所在的地方快步而来。 靠近以后,小宫女又是一声惊呼:“县主!” 县主? 林苒低头去看仍然双眼紧闭的小娘子,不由挑了下眉。 今日这宫中,县主仅有一位—— 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乐安县主,王溪月。 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敢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谋害这位乐安县主? …… 两个小宫女的出现让后面的事变得简单许多。 不必林苒多言,她们已经忙碌起来,一个负责去取斗篷,一个照看起尚未清醒的乐安县主。 斗篷既可御寒也可遮掩湿透的衣裙。 后来,林苒被宫人引着从避开人的小路移步乐安县主平日起居的春禧殿。 但乐安县主迟迟未醒,最后是被小宫女背回来的。不过毕竟在宫里,既有皇后娘娘,又有太医院的杏林圣手,后面的事情压根不必林苒操这份心。 当她到春禧殿时,春禧殿的宫人已十分周道准备好热水与干净衣裙。 林苒没有要小宫女贴身服侍,自行沐浴梳洗。 湖水冰冷,黏在身上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因而直到脱下湿漉漉的衣裙、整个人泡在热水里,林苒才真 正觉得舒坦自在,也放松下来。 身上重新变得暖和以后,她用香胰子将自己从头到脚洗刷一遍。 沐浴过后穿好衣裙,才让小宫女进来浴间帮忙擦干头发,以便重新梳妆。 待收拾妥当林苒才从浴间出来。 小宫女说乐安县主已经醒了,她准备去探望。 只当林苒绕过浴间外的山水花鸟屏风时,屏风另一侧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几息时间,她眼前一道人影晃动,是有人朝她扑过来。她下意识伸手去挡,一把将她抱住的人已然兴高采烈喊:“恩人!” “今日若非得恩人出手相救,我这条小命恐怕便直接交待了。” “大恩大德,无以为谢!” 脆生生的话落在耳中,林苒反应过来这正是乐安县主。 她将伸出去想把人推开的手又收回来了。 乐安县主王溪月也松开手,一时笑吟吟认真打量起自己的这位救命恩人。 大宫女已经将事情大致说与她听,而下水救她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定远侯府的小娘子林苒。 虽然初次见面,但前几日这个名字已有耳闻。 今日一见…… 小宫女为林苒准备的衣裙乃是一袭颜色鲜丽的绣折枝桃花银红春衫。裙摆上绣着只只彩蝶振翅欲飞,与朵朵桃花相映成趣。这般鲜丽的衣裙也衬得本便明眸皓齿的小娘子愈发靡颜腻理、鲜活动人。 见到美人总归能使人心情愉悦。 何况这位美人还是救下她性命的恩人呢? 王溪月笑容越发开怀,她拉着林苒的手笑嘻嘻道:“前些时日便曾听闻定远侯府的小娘子路见不平,仗义执言,将那等欺压百姓的小人狠狠教训一顿,心中万分钦佩。谁曾想你我今日还有这样的缘分,我也可谓是因祸得福了。” “县主谬赞,举手之劳,亦不敢邀功。” 这位大大咧咧的乐安县主也让林苒弯一弯唇,“县主平安无事便是最好。” 说话间,林苒同样不动声色打量王溪月几眼。 比起刚被从水里救出来的模样,此时的乐安县主脸色好转不少,精气神瞧着也尚可,只嘴唇仍有些发白。湿透的衣裙已悉数换下,但大约也来得匆忙,素面朝天,一头乌发只用金簪松松挽在脑后。 林苒对乐安县主所知不多。 不过,皇后娘娘的这位侄女颇为娇憨可爱,全然不见骄纵模样。 “即便舍已救人于恩人是平常事,于我却无疑是大恩德。”王溪月一笑,正要拉着林苒去罗汉床上坐下说话,便有小宫女匆匆进来,一福身道:“县主,林小娘子,太子殿下身边的陈公公来了。” “太子表哥有事?”王溪月目光终于从林苒身上移开。 小宫女道:“陈公公说,太子殿下请林小娘子去少阳院一叙。” 少阳院外廷乃太子平常在宫中处理朝事之所。 林苒听罢这话,沉吟中看一眼王溪月,太子这会儿要见她,应当和乐安县主落水之事有关? 王溪月却疑惑:“单请林小娘子?” 小宫女垂首,小心翼翼回答:“陈公公不曾提县主。” 王溪月便明白了太子表哥这是要单独见林苒。她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强留,只陪林苒一道从春禧殿出来,又目送林苒上得软轿随陈安去往少阳院。 春禧殿与少阳院有些距离。 林苒辞别乐安县主后坐得许久软轿才终于到地方。 她从软轿上下来,未及欣赏朱甍碧瓦的宫殿便被被太子身边的大太监陈安引着步入正殿内。 而太子正坐在殿内上首处的案几后批阅奏折。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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