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下午膳。 她们便又相携着去往膳厅。 东宫自有山珍海味,因而定远侯府准备的只是一顿家常便饭,并不奢靡。太子不计较,林苒更不计较,众人在膳厅围着在一起,萧照和林苒皆不摆什么架子,是以即便席间没有任何歌舞助兴,但一顿饭吃下来也称得上其乐融融。 用罢饭天色便不早了。 谢老夫人携外家女眷先行告退,林景与林长洲察言观色后也识趣退下,留萧照与林苒独处。 今日自晨早离开承鸾殿起,萧照便不曾同林苒好好说过两句话。 这会儿见她神采奕奕,不由笑问:“这般安排,不知太子妃可还满意?” 不是太子郑重嘱托谁敢有一丝一毫怠慢? 一切从简也不代表怎么样都没关系。 林苒知道,太子是费了心思的。 “唔……还差点儿什么。”她轻唔一声,一本正经回。 萧照好整以暇:“还差什么?” “显然是差了妾身陪太子殿下逛一逛这府宅。”林苒忽而冲他展颜一笑,说罢,率先步出廊下。 在这一刻独属于他的明灿笑容映入眼帘,那是满心欢喜的模样。 萧照便几乎下意识也弯唇,跟上林苒的步伐。 定远侯府相比皇家园林,相比皇宫乃至相比东宫实在没有多少特别之处。林苒说带萧照逛一逛亦是托辞,她知道太子不会对定远侯府有多少兴趣,却总归要尽一尽“待客之道”。尽管嫁入东宫有些时日,但于她而言,这才是家。 萧照对定远侯府的景致确实没兴趣。 可傍晚时分与林苒并肩在这府中散步则是别样的意趣。 夕阳余晖洒落天地,鹅卵石小道两侧的花木悄悄被镀上一层橘黄色的光。挂满橙红柿子的柿子树上停留着许多鸟儿,在渐行渐近的脚步声里相继惊飞而去。 待随林苒步入定远侯府的小花园,萧照朝远处望一望又扫视两圈近处的风景,确认一件事。 “府里因何种得这么多樱桃树?” 凭着一路闲逛过来的印象,定远侯府随处可见樱桃树。 想来不是随性而为,是有特别原因。 “记得太子妃在东宫时也曾在樱桃树下逗留,甚至为只猫儿爬上树,本以为……原来不是。”萧照想起之前的几桩小事,那时他以为太子妃是想吃樱桃了,特地命陈安送过一筐新鲜樱桃去承鸾殿。 “因为娘亲喜欢。”林苒言简意赅为他解惑。 萧照眉心微拧:“那时太子妃在樱桃树前流连不去,是思念娘亲?” 林苒忍笑,摇摇头,却说:“太子殿下今日说起这一桩事,妾身才明白那时太子殿下为何忽然命陈公公送樱桃。”合着是以为她嘴馋了。 不是睹物思人那便是有其他的因由。 萧照深深看林苒一眼,兀自一笑,她不愿意多提,难道他在这定远侯府里会打听不出来吗? “倒是让太子妃笑话了。”萧照随意道。 心情不错的林苒却莞尔说:“妾身那时才是忘记告诉太子殿下。”她顿一顿,扭头看着萧照,唇边笑意愈深,“樱桃很甜,我很喜欢。” 樱桃很甜,我很喜欢。 一字一句声声入耳,萧照不争气一颗心怦怦直跳,险些按捺不住心底喷涌而出的那股愉悦之情。他看见落日照在林苒的面庞,晚风抚过她颊边散落的发丝,那样美好的一个小娘子。在这个仿佛稀疏平常的瞬间,他清清楚楚意识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是从哪一刻开始无从探究,但于此一刻,他清晰感知到这样一件事——他是心悦她的。 …… 离开小花园,萧照送林苒回荼锦院休息。 他借口有要事与定远侯商议,又暂且从荼锦院出来了。 林苒没有追问是什么事,也没有去多想萧照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毕竟有事才陪她回府省亲很说得通。 太子走后,林苒让人准备热水,而后在春鸢宜雪的服侍下避着肩膀的伤沐浴梳洗。从浴间出来,太子未归,她独自坐在窗下发了会儿呆,打过两个哈欠,顺便将等着太子回来的念头打消,正准备先行歇下,太子便从外面进来了。 与她同住荼锦院无疑是太子自己的意思。 回来之前已经安排下去,林苒不会在定远侯府折损他颜面,何况她不想让爹爹和哥哥挂心。 “太子殿下回来了。” 林苒压下困意起身迎上去 ,“妾身命人备下热水,殿下可要先去沐浴?” 萧照看出她困倦:“太子妃先歇息吧。” 说罢,自去浴间。 太子待她小意体贴是常有的事情,林苒习惯了,不觉得有不对。但她没有先歇息,一直耐心等到萧照沐浴完毕,她才同他一道躺下休息。 这是林苒的闺房,一应陈设用什与东宫自是不能比的。一张床榻,两个人并排躺下便挨挨挤挤,不如一个人睡自在,也不如承鸾殿那张大床舒坦。好在林苒沾上枕头便昏昏欲睡,根本顾不上这些,唯一念头是速速去赴周公的约。 偏偏躺在她身侧的太子非要拉着她说话。 “孤都已经知道了。” “终有一日,太子妃也会有属于自己的那棵樱桃树。” 半梦半醒的林苒听清楚萧照的话,然而思绪迟钝,迟迟反应不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在睡意朦胧里抬手虚虚拍了下萧照手臂含糊说:“多谢太子殿下……” 萧照见林苒几乎合上眼,明白自己对牛弹琴。 他姑且放弃,沉默下去的同时听见耳边传来轻浅的呼吸声,又笑了。 回定远侯府的第一日,林苒一夜好眠,醒来发现太子如在承鸾殿时那样早已起身,没有在意,自顾自赖床。静静在床榻上躺得片刻,逐渐回想起昨夜睡着之前太子似乎同她说过些什么,她努力在脑海搜寻记忆,依稀记起“樱桃树”几个字,愈发糊涂。 “太子殿下呢?” 林苒懒散伸手撩开帐幔,问走上前来听候吩咐的宜雪。 宜雪迟疑了下,凑上前低声道:“太子殿下晨早同二公子比试过一番箭术,回来以后便独自去了书房。” 书房? 林苒怔一怔,醒悟太子去的是她的书房。 “太子殿下在妾身的书房做什么?” 即刻起身洗漱梳妆,林苒匆匆赶到自己的小书房,将萧照堵在里面。 第40章 第40章“孤难道是外人么?”…… 萧照与林长洲切磋过武艺,回来荼锦院见林苒睡得香甜,闲来无事随便转一转。路过她的小书房时想着她实在不是喜好舞文弄墨的性子,好奇之下进来瞧一瞧。 书房不大,却也像模像样摆着一面书架。 书架上堆满书册子,粗略望过去,似乎多是话本小说。 更吸引他目光的还是那面黄花梨木的博古架。 这一面博古架精巧玲珑,其上却大大方方摆放着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萧照最先注意到的是一把长弓。 他看见这把长弓上刻满象征突厥的狼图腾,无声昭示它的来处。 在这把弓旁边又摆放着一把缀满红蓝宝石的精巧匕首。 与长弓一样,匕首上也刻有狼图腾。 萧照想,这两样东西应当都是属于林苒的战利品,故而她将它们摆放在这样明晃晃的位置,大大方方向能够进入她这间小书房的人炫耀独属于自己的荣耀。 欣赏完博古架上陈列的珍藏,转过身瞧见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副笔触十分细腻温柔的婴戏图。 细细分辨,画上的小小娘子眉眼与林苒很像。 枝叶繁茂的樱桃树挂满青涩的果子。樱桃树下一个梳丱发、穿银红夏衫的小小娘子蹲下身,她一手拿糖葫芦,一手正抚摸着一只小狸猫。那只小猫儿却也乖巧趴在地上,神情似有些惬意享受。 这幅画的落款是一个“姗”字,题字用了“吾家乖乖”的措辞。 萧照了悟,作画之人大约正是林苒的娘亲,画上的地方也不是别处而是定远侯府的小花园。 他又将目光落在画上那个小小娘子身上。 太子妃幼时实在可爱,白白嫩嫩一张脸,脸颊肉嘟嘟带点儿婴儿肥,引得人想要掐一把她的小脸蛋,尤其一笑之间那种明媚灿烂的感觉同现在也几无差别。 萧照一看再看,倒觉得这幅画挂在东宫一样十分合适。 他在这幅画前流连过许久,终于去看在这幅画不远处的另一幅裱字。 字迹于萧照不大陌生。 往日他见过林苒的字如今便认得出。 这一幅裱字写的是《木兰诗》,字迹如他往日所见铁画银钩,暗藏锋芒,下笔写的虽是木兰从军的故事,但仿佛由此悄然窥见写字之人心内一隅。 萧照想起许多事,想起太子妃说过的许多话。 然后,太子妃的声音便传入他耳中:“太子殿下该用早膳了。” 神游的思绪被拉回来。 萧照回身,看从外面进来的林苒有些不满望向他,步伐轻快朝他走过来。 “太子妃不起,孤如何用膳?” 瞥一眼走到他身侧的太子妃,萧照视线重新落回这幅裱字上,“这幅字是太子妃写的吧。” 林苒“嗯”一声:“太子好眼力。” 萧照又看她,见她皱着眉,便说:“写得不错,挂在孤的书房正合适。”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落在林苒耳中如平地惊雷。她震惊中僵硬转过脸,咬了下嘴唇,沉默片刻道:“太子殿下正人君子,怎可夺人所好?” 对于萧照擅自进她小书房这件事,林苒确实有所不满。 只是她的不满在对方的太子身份面前,既无足轻重又“蛮不讲理”。 毕竟那是太子,难道有去不得的地方吗? 何况,是“太子妃”的小书房,也非什么未出阁小娘子的闺阁。 可她不喜欢。小书房里有她的隐秘,那不是愿意轻易让旁人知晓的,而她与太子殿下并不是可以坦然分享一切隐秘的关系。她本以为太子这个人向来知情知趣,她以为在这一点上他们其实有共识。 原来是她一厢情愿了。 也不知道太子是不是随意翻看过她在小书房里的东西,想到这一种可能性,林苒眉头皱得更深。 萧照将林苒脸上表情细微变化悉数看在眼底。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他一一洞悉,知道小娘子此刻必定在心里狠狠埋怨他。 这意味着,林苒把这间小书房看得远远比他想的更重要更在乎。 若非如此她神色不会这样严肃正经。 萧照便不觉得恼。 但林苒疏离客气、把他看成外人的态度一样令他不满。 于是,萧照伸手掐了下林苒气鼓鼓的脸。 “太子妃这是在置气吗?” “闲来无事走到附近,故而进来随意瞧一瞧,一时之间忘记当先征得太子妃的同意,此事孤确有不对,还望太子妃见谅。但孤不曾乱动太子妃的东西,略看了看罢了,更不曾损毁此处物什。” “太子妃这般如兴师问罪的态度又是何意?” “孤难道是外人么?” 被掐脸的林苒想别开脸回避萧照的触碰。 然而听见一句又一句不满控诉,她压下那股任性冲动,让自己冷静下来。 太子主动道歉,这也让林苒心里的不愉快淡下去几分:“妾身言行无状,请殿下恕罪。小书房的东西皆是妾身的珍藏,一时失态,是妾身无礼。” “孤也发现了。”萧照不是当真计较她的态度,是以很快略过这些,转而指着博古架上的大弓、匕首与那幅婴戏图道,“这把弓与这把匕首应当来自突厥,它们华贵精致,想必原本属于某位将领,但未曾细看,不知上面是否有其他佐证身份的标志,太子妃得到它们应当很不易。这幅婴戏图大约出自孤的岳母,且画的是太子妃幼时模样,落笔俱是一位母亲对小女儿的爱意,如何不是珍宝?即便太子妃不特地解释,孤也能看得出来,自然不会随意对待。” “但太子妃不信孤。” “因为不信,所以才这般着急,才急急忙忙赶过来。” 萧照越说越笃定,林苒却无从反驳。 可她清楚,无论太子多笃定,她都不能承认自己的不信,否则后患无穷。 “殿下不能因为妾身失礼便这样冤枉妾身。” “唔……既是妾身惹殿下不快了,待过几日回东宫,妾身送殿下一幅字作为赔礼,可好?” 林苒一心转移话题,干脆耍赖。对萧照而言,这份心思一点儿都不难懂,他挑了下眉,了悟林苒对自己的字很有信心,于是提要求:“孤想要太子妃的画作。” 画作? 林苒微怔,迟疑说:“妾身画艺不精,不敢在殿下面前献丑。” “无妨,只要太子妃花费了心思,孤便不会不喜欢。” 萧照格外大度,又话锋一转,“抑或是太子妃赔礼道歉之心不过尔尔?” 林苒:“……” “好。”她咬咬牙,被迫应下,“殿下不嫌弃,妾身无不可。” 萧照嘴角微翘:“那孤便静候佳音了。”林苒勉强也冲他笑一笑,正想劝他去用早膳,却被抢先一步,“左右无事,这把大弓和这匕首的来历,太子妃不趁此机会同孤介绍介绍吗?” “都是太子妃的战利品吧。”萧照说出猜测。 林苒深深望萧照一眼。 她此刻恢复冷静,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态度没有惹怒太子已经是太子宽容,且分明对她的态度有所不快,却没有生气没有恼怒,甚至有兴致趁机同她提点儿要求索要她的画作、要她分享大弓和匕首的来历……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太子对她的事颇有兴趣。 林苒想起昨天夜里昏昏欲睡时,太子同她说过一些话。 记忆太模糊,回想不起那几句话到底说的什么,但为何会同樱桃树有关? 昨夜……太子是去见过她爹爹回来。 太子彼时说有要事相商,继而离开荼锦院,想来只是一个借口。 傍晚在小花园,她曾提过娘亲喜欢府里才种得许多樱桃树,但没有多说与娘亲有关的事情。 没想到,太子会上心。 几件小事串在一起,太子夜半提及樱桃树的因由终于变得清晰。林苒逐渐醒悟,多半太子去向她爹爹了解过与娘亲有关的旧事,才会有那样的话。 心思百转也只在转瞬之间。 林苒兀自在心中将这些梳理清楚,真正有了计较,才道:“太子殿下英明,的确都是战利品。” 她与萧照说起在边关生活那些年的一些事。这些事情对于林苒而言并不复杂,虽为女子,但她喜欢跟在父兄身边做事,父兄也不强行阻拦,自然便有机会随父兄上阵去抵御外敌。战场厮杀,刀光血影,几个人有心思去在意同自己生死搏杀的人是男子还是女子?后来她射杀一名突厥勇士,弓和匕首便都属于她,那是她第一次收获战利品。 萧照起初如听故事般听得兴致勃勃。 到后来,看林苒说起这些眉飞色舞的动人模样又生出其他心思。 “太子妃可会遗憾?” “如今处处受规矩束缚,这些事情是再不能经历了。” 萧照流露出惆怅之意的话语换来林苒的不解。 她不懂太子为何忽然多愁善感,笑一笑:“太子殿下多虑了,妾身从不为这些感到遗憾。” “为何?” 萧照以为林苒会更喜欢在边关的生活,听起来却不是。 林苒眨眨眼,理所当然说:“因为安稳富足平和的生活才是大家追求的呀,妾身亦如是。将士们奋勇厮杀抵御外敌,不正是为了大齐百姓的平安喜乐吗?故而妾身会贪恋无事忧愁的日子,却不会遗憾随父兄离开边关回到京城。” “可你当初……” 萧照脱口而出的话又戛然而止。 他想起当初林苒拒绝做他的太子妃说过的话。 那个时候,她曾说想要嫁得一个同自己情投意合、心有灵犀的夫君。 同她眼下的话是不冲突的,乃至彼时、此时当得上是一脉相承。 原来在最开始她便同他说得很清楚。 林苒不知萧照忽然提起的“当初”是哪一个“当初”。太子沉默,她跟着沉默过几息时间,思索中问:“太子殿下想说什么?妾身当初怎得了?” 萧照没有回答她。 又过得片刻,林苒听见萧照一声极轻的叹息过后说:“当初太子妃曾直言,想要一个情投意合、心有灵犀的夫君,那时孤以为明白太子妃心思,今日方知,其实孤从来没有明白过。” 林苒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抬眼,不期然与萧照四目相对,她望见他眼中藏不住的柔情。 莫名的林苒便感觉到一阵心慌。 “妾身也不明白。”不想萧照继续说下去,她语气生硬截断他的话,“昨天夜里妾身睡得迷迷糊糊时,太子殿下无端提起的樱桃树究竟是什么?” “终有一日,太子妃也会有属于自己的那棵樱桃树。” 萧照对林苒重复一遍自己昨天夜里说过的话。 林苒眉心微蹙,这是何意? 疑惑中,目光触及墙上娘亲的那副婴戏图,她看着画上在樱桃树下陪小狸猫玩的小小娘子。 她爹爹娘亲因樱桃树结缘。 种种事情串联在一起,一刹那福灵心至,林苒顿悟萧照之意—— 他在说,终有一日她会有属于自己的好姻缘。 是了。 在他们大婚之前,太子已将和离书给了她,她迟早恢复自由身。 “好。” 林苒点点头,“承太子殿下吉言,届时若得机会,定请殿下去喝喜酒。” …… 从林苒的小书房出来时,萧照内心五味杂陈。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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