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哭得头疼欲裂。短暂浅眠过后,醒来无意懵然听见自己三哥的一句“听凭处置”,头疼的感觉愈发强烈。 “三哥……” 她张一张嘴,嗓子里艰难挤出微弱的两个字,依旧引得正交谈的林苒和王怀仁朝她望过来。 林苒转过脸看一看双眼红肿、泪花闪烁的王溪月,没有多言,只递过去一块帕子,便留王溪月和王怀仁单独说话。皇后娘娘对于王溪月的安排及徐明盛愿意求娶王溪月一事,王怀仁悉数知晓,这些事他们兄妹细细商谈更为合适。 王怀仁明白林苒心思。 在林苒离开之后,他对自己妹妹把后续诸事一一说明。 王溪月一面听一面泪流满面,说不出话。 她曾经爱慕徐大人至极、曾经想过同徐大人结为夫妻,然而当要以这种方式实现时,她一点儿都不想要。 可是她说不出话。 擦不干的泪眼代替她所有的回答。 “阿月,莫要任性,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王怀仁语声温柔耐心开导,“这些事与你无关,你不该被牵扯进来,不该在这般年纪赔上自己的性命。无论如何,姑母待你总是爱护的,最重要的是徐大人这份情谊难能可贵。永宁公主也会活下来,你们可以互相作伴,她……会需要你的。” 王溪月一味摇头。 王怀仁抬手摸一摸她发顶:“没事的,但这一次妹妹当真是要成长起来,往后靠自己了。” 王溪月只是眼泪更汹涌,头摇得更厉害。 王怀仁轻叹一气,抱一抱她,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再大哭一场。 …… 林苒回到东宫已经是两日后的事了。 她沐浴梳洗过才去看萧照。 这两日,徐明盛一直守在东宫,保护太子安全,太医们同样未放弃救治。到得今日,太子不再发热,情况稳定些许,而太医们也已确认太子所中之毒来自突厥,正在摸索着解毒之法,连同被擒获的奚鹤鸣等人也正在被日夜审问。 大约连日来未能好好休息,回到东宫后,林苒身心疲惫,大脑一片空白。 坐在床榻旁看着依旧昏睡的萧照,她什么想法也没有。 宜雪将新煎好的一碗汤药端进来。 林苒接过,喂萧照喝下,宜雪便悄悄退了出去,留他们两个人。 难得的安静令人心神松懈。 不过守得萧照片刻,积攒的疲乏困倦似悉数涌上来,她不知不觉伏在锦被上昏昏沉沉睡去。 萧照自一阵头疼里勉强睁开眼时,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入目处处熟悉,他意识混沌,迟钝之至,直到眼角余光注意到趴在床边的林苒,思绪方才逐渐变得清明。 秋狩,遇刺,受伤…… 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情终于得以回想起来。 再看守在床榻旁边的林苒,反应过来她平安无恙,萧照刹那间心安。伴随着安心而来的,却是一连串疑问,他不知自己昏迷多久,不知朝堂内外发生什么事,不知今时今日诸般事宜进展如何。 想要开口却嗓子发紧,未能发出半点儿声响。 伤口的隐隐作疼慢慢感知清晰。 明白自己身体情况不妙的萧照放弃挣扎。 他躺在床榻上,静静盯着林苒深埋在锦被上的小脑袋。 林苒后来是顶着萧照的目光醒来的。 趴在床边睡多少不舒服,这一觉她睡得不长,醒来愈发觉得疲惫,但在觉察到萧照视线时,蓦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林苒愣怔。 随即意识到太子已经醒了,她长吁一气,撑着床沿慢慢起身,去喊太医。 萧照把林苒的所有反应看在眼里。直觉告诉他,太子妃这个反应多少不对劲——他没有看见她因他醒来而生的欣喜,她眉眼流露出来的是一点如释重负的情绪。 这似乎不是一句不在意他能解释得了的。 萧照眉心微蹙,张一张嘴仍未能发出半点儿声音,只得看着林苒出去了。 候在偏殿的几名太医立刻赶来。 诊脉过后,确认太子身上中毒之症消退许多,他们十分欢喜,一时连连祝贺太子与太子妃。 林苒便知萧照会好起来的。 太子苏醒对于朝堂内外同样是一颗定心丸,朝臣们会更加安分。 她吩咐下去,将太子醒来的消息传到各处。 同时传大臣前来东宫。 不亲眼瞧见醒过来的太子殿下,总有人心里犯嘀咕,只消见上一见什么浮躁心思都会烟消云散。林苒安排完这些事情,让陈安照顾好萧照,自己便带着宜雪暂且先回承鸾殿去休息了。这一次,她睡得安稳,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 之后林苒的日子重新变得按部就班。 多余之事不必操心,她每日照顾好太子用药吃饭即可。 萧照最初醒来,精力不济,依然时时昏睡,见得大臣半个时辰便要休息。 待一日较一日身体好转便能处理更多的事宜。 他昏睡期间朝堂内外发生的事情,在他醒来后自然全部了解过。但大臣们最着急的是登基一事,若非顾念他身体受不住,恨不得他一醒来就将他架上龙椅。 是以,萧照能够下地后,礼部立即着手准备登基大典。 但他更在意林苒。 自醒来起,从彼时林苒的反应以及之后林苒对他的态度看,他能越来越清晰与明显感觉到里面有事。他迟迟不问,一则拿不准林苒心思,二则下意识想要回避。 按照当初他们大婚之前做下的约定,如今当得起一句“尘埃落定”。 若林苒想离开,他没办法强留。 萧照却不是不明白该来的总会来的。 因而,在登基大典前一夜,当林苒主动提出有事要说,他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对另一个残酷现实。 灯火通明的殿内这会儿寂然无声,唯有夜风吹得窗外花木枝叶沙沙作响。 萧照陪林苒坐在窗下,如同等待被审判一般等她开口。 “殿下可还记得自己的承诺?” 林苒比萧照预想中更为直接,把那封和离书摆出来,她严肃而认真,“太子殿下,我想归家。” 萧照醒来之前,她心下有过许多想问他的话。 后来,这些念头都散去了。 无论如何她是要走的。 想到会离开又觉得不必事事弄个一清二楚,只要太子放她离开即可。 萧照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撇开这件事,而是低声与林苒说:“这些时日太子妃确实辛苦了,若有什么委屈,尽可说出来,莫憋在心里。” 林苒摇摇头:“殿下不曾委屈我什么。” 甚至以身挡箭护她性命,她要怎么去谈委屈? “多谢这些时日殿下的照顾。” “我只是想念家人,想再与他们团聚,望殿下成全。” 萧照感觉到林苒的疏离与冷淡,明白此时的她不愿意同他说心里话。他昏睡期间所有的事已经一一了解,尤其是与林苒有关的事,但听徐明盛所言并无怪异之处,叫他无从 探究她的真正心思。唯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是有不快的。 “抱歉。” “是我对不住你。” 萧照的话让林苒不由得问:“殿下为何说对不住我?” 她抬起眼看他,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当林苒问出这句话后,在他们对视的这个瞬间,萧照忽然觉得,关于他们之间的秘密林苒是知道一些什么的。他骤然沉默,犹疑中决定以诚相待。 说出真相情况也不会更坏。 但不说,事情可以变得比现在更糟糕。 “桃源寺后山,第一次见面过后,我发现自己肩上莫名多出一片淤青。之后又一日,我在书房批阅奏折,手臂忽然一疼,硬生生多出一道鞭痕。那一日,沈世才于东梁河边欺男霸女,是你路见不平,被迫挨了一鞭子。但那时也未能十分确定,直到后来,母后设下赏花宴,你机缘巧合救下乐安,回去后病得一场,那几日我也病了。一次次看似巧合的事情串联在一起便不再是巧合。”萧照慢慢说着,停顿了下才声音低了点说,“意识到不对后,我动了心思将你迎娶为太子妃。” “我知道这于你而言并不公平。” “可,我还是这么做了,将你卷入这朝堂是非之中。” 后来的事情无须解释。 林苒嫁入东宫后,他们之间的所有事情,除去这一点真相,她清清楚楚。 见她并不惊诧,萧照确认她早已知晓这件事。 是何时晓得的?应不会太远……或许正是回定远侯府省亲期间。 知道,那些时日却什么都没说。 思及她委屈自己、强压心事,萧照说不出话。 哪怕无意中知晓这个真相,当真听太子亲口说出来,感受大为不同。她不知道萧照会不会向她坦白,但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她的确是在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易地而处,林苒同样没办法信誓旦旦自己绝不会选择隐瞒真相。 她无意苛责太多。 但当他们之间隔着这样一个秘密、这样一个真相的时候,许多事情不再纯粹,也不再简单。 这才是她想要离开的真正原因。 “多谢太子殿下坦诚相告。”林苒轻轻点了下头,“我知殿下正人君子,品行端正,迟迟未告知真相实属无奈之举。今日之后,此事揭过,谁也不再提。我心所愿,仍只归家一事,望殿下成全。” 林苒语气温和而坚定。 萧照听得很明白,她不愿留下,她不留恋这所有一切。 “好。” 良久沉默,萧照喉结上下滚动几下,艰难从嗓子里挤出这样一个字。 未能说出口的话深埋于心。 事到如今已不必再说,白白叫两个人都尴尬。 “登基大典过后,你我和离的旨意会传出,从此你恢复自由身,只是林家小娘子。”萧照又说。 林苒得他允诺,又点了下头:“谢谢。” 萧照没有应。 他偏头望向黑漆漆的窗外,无星无月的夜晚比往日更黯淡一些。 天总归是会亮的。 时辰到了,天会亮、太阳会照常升起,或许他们也是。 …… 延兴十九年。 九月,宫变横生,帝后崩逝,太子登基,牵扯宫变者纷纷下狱听候审问。 但令朝野内外震惊的是一封和离书。 新帝继承大统,下的第一道旨意却是与潜邸时的太子妃和离,准太子妃归家,恢复女儿身。 君无戏言。 旨意既下再无更改的可能。 大臣们纵然深感荒唐亦不愿轻易触新帝逆鳞。何况,如此一来,后位空悬……定远侯府为平定叛乱本便立下大功,再得后位撑腰,往后必将愈发不可小觑。于是几乎所有人诡异地默许了这道和离旨意。 最不能接受的人当属王溪月了。 一场秋狩之行过后,于她而言可谓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如今林苒也要走,她如何接受得了? 王溪月寻过来,见林苒正在命宫人收拾一应物什,顿时哭成个泪人。林苒拉着她的手宽慰:“好啦,马上要出嫁的人,这样整日哭哭啼啼的可不行。和离罢了,我也不会消失不见,往后我们照常可以见面的呀。你来寻我,或者我寻你,不见面也可以写信,若你不愿意找我,那便另当别论。” “你说得轻巧!” 林苒轻飘飘的态度让王溪月又气又恼,一张嘴便哇哇大哭,“当真能有这么简单便好了。” “笨蛋,哪有那么复杂。”林苒笑着拿帕子替她擦一擦泪,命宜雪将当初王溪月送她的新婚贺礼取来,“你送我的贺礼,我是要带走的,你大婚,我也备下贺礼,既来了,索性今日先给你。” 王家因王皇后被牵扯进谋逆之案中,王溪月身份敏感。 哪怕有赐婚旨意,她与徐明盛这桩婚事亦只能一切从简、低调操办。 和离在先,林苒在京城便当不了那个低调人。 他们的婚礼她不准备出面。 王溪月如今十分警觉。 她立时听出林苒话里有话,抓住重点:“要去哪儿?” 林苒闻言一笑,没有故意隐瞒:“近来风头太盛,避一避为好,大约先回老宅住上一些时日。”远离京城,自然也远离是非,远离流言,便让新帝独自承受罢。 “一些时日是多久?” 王溪月脸颊尚且挂着两颗豆大的泪,嘟一嘟嘴,“当真会回来吗?” 林苒但笑,没有给出承诺。 王溪月心下明了,放弃追问,只说:“无论去何处,安顿好以后记得给我来一封信可好?” “好。” 林苒应允她,王溪月稍微放下心,点了点头。 送走王溪月后,春鸢和宜雪也带着宫人将行礼收拾得差不多了。 林苒在东宫的东西谈不上太多。 嫁妆之外,无外乎一些衣裙首饰与赏赐。 那些赏赐她没有全部带走,挑了些自己喜欢的,塞满一辆马车便罢。 大哥林长庚和二哥林长洲一道来接她回侯府。 坐上定远侯府的马车,林苒没有回头,心情松快跟着兄长归家。 “陛下,太子妃……”陈安悄声入御书房,行至龙案前,低声与萧照禀报时意识到失言,立即改口说,“林小娘子已经平安回侯府了。” 萧照动作一顿,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晓。 林苒今日走,他确实知道,怕她不自在故而并未相送。 林小娘子没有留下任何话、任何书信,陈安再无其他可禀报的。 见萧照全无询问之意,他方悄悄退出去。 “陛下保重龙体。” 多少担忧,陈安临走前多嘴一句。 萧照身体尚未痊愈,不宜太过操劳,他在御书房多待得半个时辰便歇息了。一觉醒来不过亥时附近,亦不记得自己做了个什么梦,只记得梦里有林苒,但看见的全是她的背影,连背影也离他越来越远。 他忽然心绪烦闷。 无处排解,萧照把陈安喊来,吩咐备辇。 没有林苒在的承鸾殿徒留消沉。 萧照命人点灯,殿内一应陈设尚未更改,与从前无异。 陈安陪他入得正殿,将他从过去到如今对待林苒的心意看在眼里,此时此刻难免怕他触景生情、伤怀伤身,但不知如何规劝开解,不由暗自叹气。 萧照只让陈安也退下。 他想要一个人待在这里静一静。 环顾熟悉的一切,往昔回忆轻易被勾起。 从分床而眠到同床共枕,从大婚之夜闯进前院寻他到龇牙咧嘴为他作画。 萧照想起林苒答应过会给他而他却未收到的画,心下几分怅然。行至梳妆台前,瞧见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妆奁,又记起七夕那日为她买下的簪子,他抬手将妆奁打开,里面的首饰簪子依旧满满当当。 他注意到那支鸳鸯海棠纹白玉簪。 也记起往前这白玉簪都是同一支海棠木簪放在一处的。 萧照未在这些首饰簪子里寻见那支海棠木簪。 他想到什么,心跳忽地漏了一拍,随即再坐不住,把陈安喊进来,要他确 认林苒从东宫带走了哪些东西。 陈安不明所以,依然照做。 林苒带走的东西不多,没有太过费劲,萧照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 除去金银珠宝外,七夕那日,他给林苒买的簪子,她都带走了。 那支海棠木簪亦如此。 林苒特地带走他为她买的木簪子。 念头闪过脑海,萧照心跳如鼓,隐约感觉自己终于抓住一点重要的东西。 至少。 至少愿意带走那支海棠木簪的她对他不会只有满心的怨恨不满。 这比什么都要紧。 …… 和离归家翌日。 林苒晨早从京城出发,在二哥林长洲的陪同下回祖宅。 又过几日,王溪月出嫁了。 她与徐明盛的婚事筹办仓促、一切从简,亦不曾宴请宾客,低调得只同徐家人吃得一顿饭。 王溪月也不是以乐安县主的身份出嫁的。从前那些因姑母而来的荣华富贵已因姑母而去,她如今只是普通小娘子的身份,但萧照送她一座三进宅子作为嫁妆,又有赐婚的旨意傍身,外人作何想法,明面上亦不至于刻意刁难欺辱。 宫变风波带来的影响日渐消散。 萧照的身体一日较一日好转,他初登大宝,也同样变得越来越忙碌。 林苒远在林家祖宅,他没有派人去盯着她一举一动,便不会时常得知与她有关的消息。但他与林苒之间那一层性命相连的关系没有消失。 于是,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他依旧会在不经意时蓦地感知与她有关的事。 这便足以令他安心,知晓她过得不错,无须多加打听。 辰光在林苒的逍遥与萧照的忙碌里一晃而过。 又是一年春好处。 懒怠散漫过近一个冬天的林苒决定替自己寻点儿开心的事情做。 她同自己二哥说起想摆擂台,比试招亲。 林家本是大户,备受瞩目。 擂台一摆,林家小娘子有意招亲的消息定然迅速传开,毫无疑问可以吸引许多人来凑热闹。 林长洲向来溺爱妹妹。他不认为妹妹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却也担心太过火,且拿不准妹妹到底什么心思,暗忖之下,少不得旁敲侧击问上一问。 “先前和离之事,妹妹只字不肯透露缘由,如今又想要打着招亲的旗号摆起擂台……我瞧着不像当真想招亲,毕竟来的是什么人全无定数,那些歪瓜裂枣,难道妹妹瞧得上眼?妹妹莫不是因着之前的事受了刺激,至今耿耿于怀,才想折腾这一出罢?” 林苒好笑:“二哥这是什么话?我为何要耿耿于怀?” “难道不是吗?”林长洲挑了下眉。 “我那前妹夫怎么也当得上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即便在妹妹眼里当不得第一人,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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