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她极少会一觉睡至日上三竿。 醒来的神清气爽却在望见床榻旁小几上的柳枝时瞬间烟消云散。 一夜过去,长长的翠绿柳枝已然失去生机,变得蔫蔫巴巴,然而正是这柳枝勾起一幕一幕被遗忘的记忆。 她想起自己以柳枝代替弯刀在太子面前跳一支弯刀舞。 也想起自己在太子面前娓娓而谈小时候的事。 甚至丢脸失态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些。洗漱过后留下宜雪一个人,谨慎问起宜雪自己如何回来殿内休息的,宜雪便告诉她,是太子将她抱回来的。不仅如此,她还不小心吐在太子身上,而太子后半夜一直在照顾她,几乎没有休息。 林苒:“……” 回想起昨夜自己那份往日不曾醉酒失态的自信,林苒心情复杂。 若早知会在太子面前这般丢人,她说什么也不碰那酒。 “奴婢愚见,太子妃不妨宽心。”宜雪瞧着林苒一张脸发白,以为她担心太子不悦降罪,便宽慰道,“太子殿下没有生气,不会责怪太子妃的。若太子妃过意不去,不如晚些准备点儿礼物,既向太子殿下表达歉意,亦可借此谢过太子殿下昨夜照顾?” 林苒顿觉脑袋嗡嗡作响,头疼之感愈发清晰。 她哪里在意太子会不会生气降罪呢?只是宜雪不知小花园里发生的事情,不怪误会她心思。 “太子殿下到——” 林苒正为自己昨夜失态而头疼懊恼,蓦地听见宫人一声通禀,知太子来了承鸾殿,下意识有一瞬的慌乱。慌乱之中,脑海刹那无数个念头闪过,乃至生出钻回锦被里装睡逃避的冲动。 太子却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 几乎在通传同一刻,太子已大步进来殿内,不过数息便出现在林苒面前。 穿过水晶珠帘进来里间,萧照瞧见已然醒来、坐在床沿懵然看他的林苒,嘴角几不可见弯了弯。 他扫一眼正福身行礼的宜雪,一开口,宜雪立时无声行礼告退。 林苒也因此回过神来。眼见太子殿下疾步走近,她强压心底那股复杂情绪,起身立在床榻旁垂首福身道:“见过太子殿下,妾身失仪,请太子殿下恕罪。” 萧照当即多打量林苒两眼。 太子妃依旧穿着昨天夜里被大宫女换上的那一身寝衣,衣鬓微乱,确实是刚刚起身的模样。 但最令人不能忽视的不是太子妃这幅初初醒来的样子。 而是她涨红的一张脸。 显然,太子妃已经知晓昨夜发生的种种。萧照又勾了下唇,只语气听不出来一丝的异样,问:“太子妃感觉如何?身体可有不适之处?” 林苒没有看他,摇摇头回:“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妾身无碍。” “是吗?”萧照似乎不信她的话,话锋一转却偏偏说,“既无碍,太子妃怎脸红得这样厉害?” 林苒:“……” 脸颊传来的滚烫不容忽视也不受控制,被太子点破,愈发叫她脸颊发烫。 这一片滚烫之意因此蔓延开来,连同耳朵也不由自主变得发烫。 林苒极少有如此窘迫之时。 越窘迫,越不自在,奈何自己失态在先,太子是遭殃的那个,她便少了同太子叫板的底气。 萧照视线落在林苒身上,看她耳根逐渐泛红,连同脖颈染上一层粉色,羞赧至极。这般羞赧模样更是稀罕,却与他想象中太子妃醒来以后的反应别无二致。 终究也是个小娘子啊。 萧照想着,忽感心情愉悦,伸手捏了下林苒软软脸颊:“难道不是吗?” 林苒:“……” 好烦啊! 一句话让林苒懊恼中脸红得更厉害。 抬眼去看萧照,见他眼底有戏谑之色,不由恨恨咬牙。 自入东宫,她何尝在太子的面前这般吃瘪过? 无奈自己送出去的把柄,无奈自己失策,自信即便醉酒也不会失态。 无话可说的林苒拂开萧照的手,收回视线哼了声,没理他。这样的反应使得萧照轻轻一笑,按捺不住逗弄之心,反凑上前:“不过太子妃昨夜那支弯刀舞确实令孤惊艳,大饱眼福。” 太子太过得意,林苒忍不住瞪向他以示不满。 似嗔似怨的一记眼神让萧照放声大笑,心底那份愉悦之情终于溢于言表。 方才知晓昨天夜里的事情,林苒本为自己失态行径羞愧,有几分无法面对这个人。眼下被萧照这么一笑,那份难为情顿时被不痛快取代。 不习惯被人如此拿捏,想起宜雪向太子道歉与道谢的建议,她心思一变,沉下心,索性也弯唇。 只要她不在意,太子自然不能拿这个取笑她。 于是,萧照便见原本因难为情而眼神躲闪的小娘子骤然朝他伸出手。 那只手不轻不重抵在他胸口,在他尚未完全反应过来时往上勾了下他的脖颈,继而手指羽毛般抚过他的发尾。 “殿下喜欢,妾身也高兴得紧。” 萧照听见林苒说着,而她主动凑上前来,离他很近,那一瞬间心跳如鼓,一怔之下,下意识想将她推开。 然而当他伸出手的时候,太子妃同样主动收回那只手。 并且很快摁住他手背。 萧照感受到林苒柔软的掌心,纵然被太子妃突然的举动打个措手不及,但心里清楚这是太子妃惯用的把戏,是以迅速恢复镇定,淡淡一笑:“太子妃一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孤怎会不喜欢?” “可是妾身在殿下面前失礼了。”林苒又说。 萧照但笑:“即便是失礼,太子妃也煞是可爱,孤岂会往心里去?” 林苒抬头看他,眉眼弯弯笑得格外无辜:“殿下不介意,是殿下宽容妾身,却不是妾身不歉疚不补偿的理由。”熟悉的笑容与“补偿”二字让萧照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他直觉应当抽回手,偏林苒动作更快,直接抓住他手掌,引着他手臂环上她的腰肢。 不仅如此,在他动作慢一拍时,林苒借由一股巧力趁他不备带他一并倒在床榻上,陷在锦被里。 转瞬过后两个人面对面躺在床榻上,近得仿若彼此呼吸可闻,暧昧至极。 眼前那张不施粉黛却无损俏丽的脸庞再次叫萧照心口猛然一跳。 他终究也是个血气男儿,受不得如此撩拨,几乎败下阵来。只依旧不愿让林苒觉察他的异样,萧照强撑着不起身,也不与林苒拉开距离。 “怎么?” “太子妃想补偿孤?” 话说罢,为让林苒先一步败下阵来,他干脆伸出手,手指轻抬林苒下巴。 “那么太子妃打算如何补偿?” 林苒笑容不改,凝视萧照,握住他轻抬她下巴的那只手,先将他的这只手移开,方才继续往前凑一凑。她没有开口,只是一点点靠近,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停拉近,近到额头相触,近到鼻尖对着鼻尖,近到嘴唇快要贴上嘴唇…… 被迫承受的萧照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住。 他清晰感受到林苒的那份决心,他明白她是真的敢同他做亲密之事。 不敢的那个人不是她。 意识到林苒没有玩笑之意,萧照在那个吻落下之前急急将她推开,猛然坐起身,干脆利落从床榻上下来。 他立在床榻旁回头看一看床榻上的林苒。 只见她以手支颐,撑起身子眉眼弯弯,笑容满是得意,便也心知这一局自己依然败得彻底。 刹那 间萧照被气笑了。 一时却分不清是被太子妃还是被捉弄他的老天气笑的。 至此,面对林苒,他实在无话可说。 萧照一甩衣袖,哼笑一声,如来时大步而去。 太子大步离去的背影落在林苒眼中形如落荒而逃,这在她预料之中,因为她如今十分清楚,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太子确实不愿与她有夫妻之实。可是她不介意啊。只要她敢,太子此局必输。林苒想着,手指轻点身下锦被,笑了。 萧照回到外书房。 坐在书案后,脑海里不停回荡着的却是在承鸾殿时的那些画面。 反复折在林苒的手上,他心里多少憋闷。 可是此刻回想起那样的亲密,似乎比起不快,更有诸般异样情绪在滋生。 想起离开之前林苒无比得意的笑容,萧照倍感无奈,却也嘴角微弯。 他的这位太子妃,当真不好惹。 也罢。 若是他不生出戏弄之心,自然不会被太子妃反将一军。 萧照想开了。 过得片刻,终于真正静下心开始忙正事。 宫中。 高振被降罪后硬生生挨下一百大板,快没了半条命。小太监们用春凳将他抬回住处,敷过伤药,他昏昏沉沉趴在床榻上忍受着伤口疼痛。但他没想到沈妃身边的大宫女会专程来看他。 “这是我家主人给高公公的上好伤药。” 沈妃的大宫女玉洁将两只白瓷瓶放在高振面前,“主人也劝高公公宽心一些,来日方长。” 高振到底也是个人精。 听见这话,直觉里头别有深意,且沈妃……往日里沈妃便因他为陛下寻觅美人对他颇有微词,如今沈妃正有孕,如何会在意他这点事情? “你家主人……” 高振强忍疼痛开口,直接问,“究竟是谁?” “主人说过,高公公眼下尽管安心养伤,这些事情迟早会知道的。” 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对方便离开了。 只是高振禁不住反复思量。 这人没有否认他的话,她背后的主子又是什么人,竟在这时候来拉拢他? 第23章 第23章至多陪她一起疼罢了。 虽然醉酒失态醒来以后在口舌之争上胜太子一筹,但林苒心里明白,宜雪的话不无道理。给旁人添麻烦,她该道歉,太子辛苦照顾她,她该道谢。 因此林苒认真考虑为太子准备赔礼之事。 她对着小库房里的金银珍宝思索良久,思及太子大约对这些全不稀罕,亦觉得诚意不足,唯有另寻他法。 要赔礼、要表诚意,自当对方能清清楚楚感受出那份心意才行。 无奈另一个难题是她女红不好,缝制出来的香囊之流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若送太子,太子客客气气收下便罢。 可如果太子当真佩戴在身上,“招摇过市”,也不知究竟丢谁的脸。 “太子妃若对香囊头疼,那为太子殿下做一身寝衣如何?”春鸢见林苒纠结,大大咧咧道,“从前在定远侯府时,太子妃也为侯爷和二公子做过寝衣,倒比别的熟练,且到底不会穿出门去。” “寝衣……” 林苒轻抿唇角,她不是没有想到过,只不十分清楚太子的尺寸,但这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一桩有个人必定很清楚。 想打听便能打听到……眼下看来她也没有更多选择了。 “宜雪,你去寻陈公公,向他打听下太子往日里裁制新衣的尺寸。”暗忖半晌,林苒抬头吩咐道,“春鸢,你带人去小库房取几匹锦缎来,我先挑一挑。” 宜雪和春鸢得令,相继福身应下,自去忙碌。 林苒单手托腮去看窗外风景,谈及太子,不免想起太子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当下忍不住笑了笑。 笑过一场,却心知肚明太子这样的态度定然有问题,可若不是因为太子心有所属,还能是什么? 太子殿下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呐。 林苒手指点一点脸颊,哼哼两声,来日方长,这秘密,迟早有机会堪破。 春鸢领着小宫女从小库房选出几匹花样合适些的料子。 林苒一一对比,又念着天气有转凉迹象,最终选中一匹暗云纹缎子。 去向陈安打听太子衣裳尺寸的宜雪也很顺利。知晓太子的尺寸后,无其他要紧事,林苒便让宜雪将一应用什取来,开始着手准备为太子裁制寝衣。 这身寝衣是要拿来道歉的,与太子的关系也非如父兄那般亲密。 清楚自己不擅女红,林苒思来想去,最终秉承“慢工出细活”的原则,耐下性子慢慢折腾。 太子吃瘪而去,她猜这两日太子多半不来承鸾殿,不担心会轻易暴露了。 当真暴露,本是给太子的东西,问一问太子意见也好。 只是出乎林苒的意料,第二天太子又过来了。 她正懒懒散散盘腿坐在窗下捏着针线专心致志缝制寝衣,后知后觉有脚步声传来,动作一顿,未等抬头,感觉一片淡淡阴影笼罩下来,随之一只手伸过来,捏住布料一角问:“太子妃在做什么?” 太子的语气格外平静。 平静得仿佛前一日拂袖离开承鸾殿不曾发生。 既然太子没有计较,林苒无心找茬,便仰头去看他说:“回太子殿下,妾身是在做寝衣。” 当下要放下东西起身行礼,却被松开衣料的太子摁回罗汉床上。 昨天又在林苒手里栽过一回后,萧照确实打算这几日暂且不过来承鸾殿。奈何今日自下得早朝与大臣们在太极殿议事起,手指不时传来的刺痛之感便无法忽视。 这般感受不是头一次。 萧照不费劲记起在他与林苒大婚之前的那一次,彼时他猜林苒在做女红。 那会儿没有办法验证猜测。 今日专程来一趟承鸾殿一探究竟,果真如此。 寝衣?萧照不动声色仔细去看一看林苒怀里的那料子,而后三两步在罗汉床的另一侧落座:“这些事情交给御衣局便是,太子妃何必亲自动手。” 林苒坦然一笑,不紧不慢解释:“前两日给太子殿下添了好大麻烦,妾身心里过意不去,故而想要为太子殿下缝制一身寝衣,既是向殿下道歉,也是向殿下道谢。只不知殿下可有什么建议?” 给他的? 萧照因林苒落落大方的坦白而微怔。 昨天才惹得她生恼,萧照当真没想过她会有这种想法。 细想又知,这也很像她的性子会有的举动——将她惹恼是一码事,道谢与道歉是另一码事。 不过……萧照看向林苒:“太子妃怎知道孤的尺寸?” 林苒便知陈公公果然不曾泄密,于是只笑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萧照立时明白了。 想到陈安居然瞒着他此事,他轻扯嘴角,回头定要训陈安两句。 “孤瞧瞧。”说罢,萧照伸手去取那块料子。 林苒没有拒绝,任由他将东西拿过去:“妾身不擅女红,做得有些粗糙,但定然会尽力而为。” 萧照拿过来看一看发现这裤子初具模样。 他未学过女红不宜做太多评断,但也能瞧出这针脚歪斜,确实不甚熟练。 因为不熟练,所以手指频频受伤。 即便手指频频受伤,依然能顶着疼坚持做这件事情…… “其实太子妃不必如此。”萧照嘴角微弯,“孤本不缺这些,也知太子妃心意,只本是孤自己愿意照顾太子妃,没有非要谢礼的道理,反而累得你辛苦。” 林苒探过身子将东西取回来,点一点头:“不辛苦。” 她轻唔一声又说,“给殿下添麻烦非妾身本意,可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唯有聊表歉意。” 萧照挑眉,示意林苒:“将手伸出来瞧瞧。” 领会到他话中深意的林苒反笑:“殿下莫非看不上妾身这点手艺?” 萧照没有开口,看她一眼,直接抓过她手腕,叫她的右手摊开在榻桌上。 其实不凑近一晃眼倒瞧不出来异样。 然而萧照比 林苒想的更清楚她的手指究竟经历过什么。于是,他有意略微用力摁了摁她指腹,那份疼从她的手指传到他的手指,林苒终于皱起眉。 “疼成这样太子妃何苦坚持?”萧照说。 林苒飞快缩回手,答非所问:“太子殿下来承鸾殿可是有事?” 萧照见她强行转移话题,无奈道:“太子妃非要为孤做这身寝衣不成?” 他以为凭太子妃的脾气听不得这样的话,谁知太子妃态度比先前更为坦然,冲他颔首:“是。” 萧照:“……” 今日才知,他也有这样的福气。 若非他们这般情况,他不会置喙半句太子妃想做的事。 眼下却有些拿太子妃没辙。 激将太子妃的法子虽有,但当真用出来着实无耻,萧照沉默数息,只得对林苒说:“七夕将至,届时宫中会举办祭典,你是太子妃,要随母后一起出席,一应规矩想来不熟悉,不如这几日用心准备。” 林苒笑。 太子不停旁敲侧击又字里行间想劝她放弃做这身寝衣,是嫌她女红太差? “殿下,妾身做这身寝衣只因想给殿下做。” “若是殿下不想穿,妾身也不会介怀,请殿下安心。” 林苒一本正经的话让萧照醒悟她自己这些话绝无可能令她更改主意。 又沉默数息,他放弃说服林苒。 至多陪她一起疼罢了。 何必在这样的事情上去惹得她不快? “太子妃亲手缝制的衣裳,孤自是要穿的。”萧照回。 林苒淡淡一笑,低头整理自己怀里这团布料,几息时间,猛然抬头看着他:“殿下方才说得极是,妾身乃初次随母后出席祭典,事事不熟悉,多有难处。” 萧照对上她此刻显得分外无辜的一双眸子,立时间明白她话里有话。 “太子妃需要帮忙?” “不,妾身是想说,倘若届时妾身做得不错、祭典顺利且时辰尚早,殿下可否让妾身出宫游玩?”林苒语气逐渐诚恳,“殿下知晓妾身许久不在京中,京城七夕佳节的热闹也许久不曾体会。” 想出宫去玩? 萧照也笑:“太子妃若将其他事情放一放,认真准备七夕祭典,想来可以有这样的机会。” “殿下说得在理。”林苒认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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