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萧照将她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见她有些出神望着这对母女,想起的是不久前她酒醉失态,卸下防备透露过许多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她这会儿又在想什么? 萧照忽生好奇,揽住她肩膀的手指也紧了紧。 小贩见林苒和萧照气质不俗、身上衣裳的料子极好,认定他们颇有家资,故而兜售起银簪。这会儿见林苒似不怎么感兴趣,难免心虚,以为这位年轻夫人瞧不上眼,感觉到女儿在扯自己的衣摆,又连忙低头安抚,谁曾想蓦地听见这位夫人对身旁的年轻男子说:“夫君,我都想要。” 以为自己听错了的小贩愣一愣。 被林苒突来一句话拉回来思绪的萧照多少奇怪看着她。 林苒仰面,笑容灿烂望向她的便宜夫君。 随即伸出手扯住萧照衣袖撒起娇:“好不好嘛夫君?” 刹那如在馄饨小摊时再次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萧照:“……” 只是很快萧照明白过来,此时此刻,林苒冒出这样一句话,并不单单是“反击”他的调侃。因而几息时间,他低头去看林苒,嘴角扬起:“好。” 太过温柔的笑落在林苒眼里满是不对劲。 然而这之后她却未在萧照身上发现其他任何异常,那个笑仿若是她错觉。 太子如她所言,将这些簪子首饰悉数买下来。天降一桩大买卖的小贩大喜过望,吉祥话一箩筐一箩筐往外抖,连同那位娘子也带着小小娘子来对他们道谢。最后他们便是在一阵感谢里离开的这个地方。 难得游玩,林苒懒怠去猜萧照心思,依旧兴致勃勃闲逛,一路逛到东梁河畔。 萧照不提买簪子的事,她也不提。 直到上得一艘不知太子几时备下的画舫,林苒忽而听见他问:“太子妃买这么多簪子,是想起侯夫人?” 将巧果搁在茶几上的林苒听言看向萧照。 她后知后觉太子之前那个不对劲的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时今日,林苒仍未想明白为何那一日自己会做出那么蠢的事情,她甚至想过是否自己潜意识里对太子是有所信任的,才会一杯杯酒下肚,才会酒后吐真言。 但已经丢过脸了,覆水难收,多想无益。 若能骗得几分太子柔情,或许他日会演变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于她不见得是坏事。 林苒摆正心态,便不避讳旧事,点一点头:“嗯。”她平静说,“太子殿下也知,妾身记得的那些无非是些小事。小时候懵懵懂懂,自然不觉得,如今回想起来,这点点滴滴便是最值得怀念的。”人活一世,最贪恋的不正是些温情么? 将簪子全部买下亦不能令这家人在一夕之间变得富有。 但值此佳节,一桩好生意让他们添上几个菜,和和乐乐吃上一顿饭总不是问题。 她喜欢那对母女相处时所散发出的温馨氛围。 那一种温馨也与贫穷富贵无关。 嫁入东宫已有一些时日,她没有觉得自己过得不好,可这样看似不起眼的东西也是她在宫里难以感受的。只是这些话不必非说给太子听。 萧照脑海回想起林苒醉酒那日的事。 尽管醉酒,可说起小时候那些,她的一双眼睛格外亮,一颦一笑无比纯粹。明灿的笑容不因其他任何原因,只因那是让她感到高兴的事情,这大约也是她方才瞧见那样一幕便心有感触的因由。 “孤没有见过她。”思忖中,萧照开口,“也不知她是何种模样。” 林苒偏头去看太子,此刻并未从他脸上看出太多情绪。 “太子妃想说什么?”萧照淡淡一笑,执壶替两个人各自倒一杯茶水,“母妃因难产离世,彼时她又不过是个小小的宝林,不曾留下一副画像也不奇怪。” 同太子母妃有关的事情,林苒依稀知道些许。 据说太子母妃原 本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一朝承恩,怀有身孕,才被皇帝陛下纳为妃嫔。 林苒想,那些年月皇帝陛下身强体壮,大约不曾想过自己会只得太子这一个皇子。六宫美人繁多,顾不上那个小宫女也是有的——再后来太子母妃难产离世,太子被皇后娘娘抱去凤鸾宫养着。 “殿下也会觉得命运不公么?” 望得萧照片刻,林苒收回视线问他。 “孤已经得到足够多了。”萧照不紧不慢饮一口茶水,平心静气,“固然有遗憾,但想来这世上难有完美之事。若孤抱怨命运不公,旁人又当如何自处?” 他知道林苒指的是他虽为太子,但从未能有机会享受父母疼爱。 可于他来说,眼前坐着的太子妃便是被他强娶的,即便他有不得已的原因,林苒也是被牵连进来的无辜。 思及此,萧照搁下茶杯,似不经意问:“太子妃呢?” 她会不会觉得嫁给他很不公平? “嗯?”林苒本以为太子问的是她母亲早早病逝是否令她觉得命运不公,顿一顿又反应过来大抵不是这一桩而是指她嫁入东宫之事。明白太子何意,她摇摇头,嘴角一抹浅浅笑意,“诚如殿下所言,妾身也已经得到足够多了。” 万般诸事,是好是坏,唯有直面才能往前走。 没有走到头又如何评断好与坏? 林苒的回答却让萧照几分不能直视。 他清楚林苒说得很认真,并无玩笑之意,正因这份认真,令他自惭形秽。 说到底在他面前的是个无辜被卷进来纷争里的小娘子。 受得住变故是因着这个小娘子足够坚韧罢了。 她是不是心底也想念家人? 彼时出嫁匆匆,她又如此在意亲情,如今说不想念亲人恐怕是假的。 当寻个合适的日子陪她回侯府省亲。 萧照想着,迅速打定主意。 两个人默契安静下去。 画舫里静悄悄的,未及半晌,外面蓦地一声巨响,将沉默打破。 那是烟花在天幕之上炸裂开的动静。 一朵朵烟花陆陆续续在黑夜绽放,十分热闹,林苒走到船头,仰面欣赏这一场夏秋之交的烟火。 画舫停泊在东梁河面。 所在之处恰是这场烟火的绝佳观赏之地。 漆黑天幕被烟花不断照亮。 碎裂的火花仿佛散落在河面之上,荡漾出一片粼粼澄澄的水波。 河岸边男女老少纷纷驻足欣赏起这一场绚丽烟花。 惊呼声与喝彩声淹没于烟花炸裂的动静。 如此火树银花不夜天,如此太平盛世景,又的确令人不由沉浸其中,忘怀所有,直到烟火结束片刻,林苒才恋恋不舍收回视线。萧照看她,知晓她欢喜,却未多言。 “别动。” 周遭重归安静之际,她耳边响起萧照的声音。 林苒心有疑惑,然而感觉到太子手掌轻轻扶住她的肩膀,便配合没有转过身。随即她懂得萧照要做什么,身后之人将一支簪子斜斜插入她的鬓发,想必是之前小摊上买来的双蝶银簪。太子似乎格外小心,生怕弄疼她,动作很慢。 “好了。” 过得许久萧照终于松开她的肩膀,隐隐似松下一口气。 林苒笑,转身面对太子问:“好看吗?” 萧照认真看她一眼,见她那双明亮的眼眸映着他的面庞,顿时移开视线轻咳一声,少顷动作很轻点了下脑袋。 “殿下今日破费了。”林苒弯唇,“妾身很喜欢,定会珍藏。” 萧照听见这话,说不上为什么便是心底一荡。 然而抬眼再次对上林苒的那双眼睛,他只淡淡“嗯”一声,眉眼不动径自抬脚回到画舫内。 后来他们休息过一阵、吃得会儿巧果便从画舫上下来。离开东梁河,回到长街,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方才行至马车旁林苒和萧照便瞧见王溪月、萧婵、徐明盛并另外一名男子朝他们走过来。 离得远时辨不清那名男子样貌。 待他们靠近,林苒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却有两分意外。 “奚校尉。”和王溪月、萧婵打过招呼后,她又看向自己这位故人,落落大方一笑问,“我大哥大嫂可好?” 萧照闻言几不可见挑了下眉,余光瞥向林苒。 太子妃和忠勇伯的幼子原来认识? 第26章 第26章“孤与太子妃,无不可。”…… 念头闪过脑海,萧照又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未免太狭隘。 他对太子妃的事情知之甚少,如何敢笃定太子妃从来不认识奚鹤鸣? 这些年,奚鹤鸣一直在军中历练,且是投在定远军,他在军中表现也不错,林苒认识他不稀奇。反而是他忽略此事,不曾认真对待才会感到惊讶。 萧照思忖间再看一眼林苒。 她曾说自己想要寻得个情投意合、心有灵犀的夫君……这个早便认识的奚鹤鸣想必不是了。 太子心思转动之间,忠勇伯府的公子哥儿奚鹤鸣已对林苒一拱手正经道:“回太子妃的话,林小将军同夫人一切安好,请太子妃放心。” 林苒和奚鹤鸣认识有几年时间,当初在边关因着哥哥们的关系,他们确实多有来往。只半年不见,她嫁入东宫,诸多事情发生改变,见奚鹤鸣一板一眼、规规矩矩,她亦矜持点点头微笑:“那便好。” 夜渐深,时辰不早了。 碰面后的一行人没有多寒暄,不一会儿各自上得马车准备回去。 林苒如来时那般和萧照同乘马车回东宫。 无人开口的马车里,车辙倾轧过青石板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一声一声不慌不忙传入耳中。 难得出宫游玩,吃得也十分尽兴,林苒心情很好,此刻在回东宫的路上,她安安静静,闲来摆弄起之前让萧照一气儿买下来的那些簪子。 除去那支双蝶银簪以外,另两支银簪并余下的木簪子大多样式简单。 不过她在其中发现一支别致的海棠木簪。 说是海棠木簪,但除去细细雕刻出来的海棠花以外,簪身上另又雕着一对互相依偎的鸳鸯。正当她将这支簪子拿在手里借着烛光端详时,萧照的声音伴着车辙声传来:“太子妃和奚鹤鸣是旧识?” 不经意的语气仿佛只随口一问。 但林苒没忘记他提过皇后娘娘想为萧婵相看驸马之事。 今日既是七夕佳节,奚鹤鸣和萧婵在一处,想必是皇后娘娘的安排。 太子会关心几句奚鹤鸣的事情合情合理。 “前些年因着哥哥们同奚校尉曾有过些许往来。”林苒视线从簪子上移开望向萧照,沉吟中一本正经道,“说两个人是旧识,倒也算不得诓人。” 这般光明磊落的态度让萧照轻笑。 他口中偏说:“太子妃却也不避避嫌。” 林苒收起手中木簪,深以为然颔首,而后非常配合改口:“殿下这样问妾身,妾身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妾身同那忠勇伯府的公子哥儿仅是见过几面,话也不曾说过几句,如何谈得上旧相识?只是挂念兄嫂,方才问一问他罢了!” 那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无辜看着他,配上这番俏皮话直令萧照弯唇。 他想伸手弹她一记脑瓜崩,记起自己也会跟着疼,唯有打消念头,再看一眼林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子笑得畅快,落在林苒眼里多少莫名其妙。 不知萧照究竟在笑什么,她哼哼一声,继续摆弄手边的木簪子。 回到东宫亥时已过,马车停在承鸾殿外。林苒被春鸢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站定之后一抬眼便瞧见廊下一团黑漆漆的小玩意睁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这小猫儿灵气得很,似乎知道太子妃不在,便来过几回想要看一看 太子妃是否回来了。” 见林苒发现廊下的小黑猫,春鸢笑着道。 但几句话的功夫,原本停留在廊下的那只小猫已然一溜烟跑了。 林苒便只问一句是否喂过这小猫,得到肯定回答,她颔首,不再赘言,和萧照一道入得承鸾殿。 今日七夕,太子自然不会去别处。 宫人早已备下热水,因而林苒和萧照稍事休息过又很快各自去沐浴梳洗。 热气袅袅的浴间,萧照懒散靠在浴池池壁,回想起今夜点点滴滴,尤其是林苒故作娇柔的模样,又一次笑了。 画舫里那个陪她回侯府省亲的想法重新浮现脑海,萧照打定主意,明日一早便吩咐陈安去安排。 沐浴过后从浴间出来,萧照坐在窗下随意翻看起来一本书册子。 看得几页,林苒也从浴间出来了。 她换上一身宽松的寝衣,热气熏得脸颊红扑扑的,满头青丝松松挽在脑后,今夜在小摊上买的木簪子这会儿已经派上用场,被拿来绾发。 果然是……太素了些。 萧照暗暗思忖,将书册子合上搁在榻桌上,站起身道:“安置罢。” 未几时,春鸢和宜雪领着宫人行礼告退。 萧照照旧取走软枕要去别处休息,却被林苒扯住衣袖。 “难道等天寒地冻,殿下也要继续睡那张罗汉床么?”萧照一回头,林苒便开了口,同时松手放过他的衣袖抬眼看他,微笑,“殿下是君子,妾身相信殿下。” 尽管林苒话语中并无调笑之意,但萧照难免记起当初是林苒要同他分床而眠的,连软枕亦是亲手塞给他。 彼时林苒是怎么说的…… 他记得林苒那会儿对他说,“也不好占殿下的便宜,叫殿下为难”。 “太子妃莫非想要占孤的便宜?”萧照也笑。 他收紧手指,攥住掌中软枕,不让林苒趁机将它抽走。 林苒理所当然应:“是啊,殿下害怕?” 萧照眉眼不动,丝毫没有被激将的意思,反而点一点头:“太子妃聪慧,孤着实有些怕。” 林苒发现太子殿下的脸皮似比往日略厚两分。 只是更清楚在这份不领情之下,是太子认定她本不愿与他同床共枕。 “殿下先前在外人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林苒轻叹一气,松开扯住软枕的手指,却冲萧照嫣然而笑,“但妾身今日当真十分高兴,亦明白自己往日狭隘,只是殿下大度,不同妾身计较。故而妾身痛定思痛,终于幡然醒悟……” 萧照挑眉:“醒悟什么?” 林苒踮一踮脚,倾身凑至近前,近得两个人呼吸交缠,叫萧照胸腔里的一颗心跟着跳了跳。 “太子殿下其实也挺喜欢妾身罢?” 萧照听见林苒对他说。 也……挺喜欢? 突如其来的话让萧照一噎,心又突突跳两下,便听她自顾自继续道:“如此让妾身占点儿便宜也无妨?” 萧照:“……” “你一个小娘子,怎可如此……”他无奈吐出几个字。 林苒但笑:“怎可如此什么?”她眨一眨眼睛,眼底满是狡黠,语言之间不仅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越发肆无忌惮,“殿下待妾身好,妾身自然也喜欢殿下,夫妻之间有何不可?” 萧照:“……” 他知道林苒在胡闹,同样知道林苒是想告诉他不必再睡那张罗汉床。 虽然天气渐冷,多有不便,但分床而眠于他们是最好的——明明知道这样的道理,明明只要一句“不喜欢”拒绝她便足矣,可是那样几个字偏偏说不出口。 一刻间心思几经变幻,直至萧照看着林苒,倏然一笑。 “孤与太子妃,无不可。” 七夕当夜,林苒同萧照这对新婚夫妻又一次睡在同一张床榻上。 如同大婚之夜那般,萧照依旧躺在外侧。 两个人仰面平躺,一床绣龙凤呈祥纹样的锦被平平整整盖在他们的身上。 无法忽视咫尺距离的小娘子,他如当初迟迟无法入眠,而林苒也似一如当初径自沉沉睡去。 帐幔下的一方小天地针落可闻。 双眼紧闭许久仍浑无睡意的萧照重新睁开眼。 他看一看头顶帐幔上的花纹又偏头看林苒,太子妃酣眠时的恬静面容与往日无异,买巧果时,他竟还担心过她要积食难受。萧照暗叹,收回视线闭上眼,反倒不觉回想起他们大婚之夜的事情。 想起林苒生恼跑去前院找他,想起他背林苒回承鸾殿。 想起那天夜里吹拂过脸颊的凉风,想起那天夜里鼻尖嗅到的花香,也想起那天夜里闪烁的繁星。 萧照想着这些,困意逐渐袭来。 然而正当他将睡未睡之时,蓦地被踹了一脚。 猛然惊醒,反应过来这一踹来自林苒,再看她熟睡的模样,萧照无奈,心弦却也放松下来。过得半晌发现刚酝酿出的睡意被踹没了,他转过脸,抬起手臂横档在额前,终究轻笑出声。 对于林苒而言,既然出宫玩得尽兴,夜里合该是好眠。 醒来不见太子亦习以为常。 只是方才用罢早膳,陈公公便过来承鸾殿同样出乎林苒的意料。 “陈公公免礼。”她看一看陈安,语气平静询问,“陈公公一早过来,可是太子有吩咐?” “回太子妃的话,殿下命奴才来给太子妃送些东西。” 陈安躬身回答道。 送东西?林苒心生疑惑,便见陈安击掌两次示意,随之手中皆端着黑漆木质托盘的小宫人们自殿外鱼贯而入。定睛细看,在那些黑漆木质托盘上摆放着的无不是异常华贵的首饰头面。 “太子殿下说,太子妃喜欢哪一样便留下。” “若都喜欢,尽可留下。若都不喜欢,再去库房挑新的也成。” 陈安将太子的话尽数转达。 林苒听罢倒有些领会萧照此举因由——大抵与昨日他们买簪子之事有关。 她缓步走上前,仔细打量黑漆木质托盘里面镶金嵌宝的簪子首饰。宫里的东西向来无一不精致、无一不耀眼,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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