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元良,世界不一样了。 这是个不讲科学的世界。 不流行火烤水泼这样的科学手段。 039:倌儿有问题(下) “与言灵有关,与言灵有关……这倒是一处突破口。”祈善抱着那张纸来回踱步,听他低声喃喃道,“我以前听过有类似的藏秘手段,用以传递消息。只是极少见,且会的人不多。” “这么高级?” 沈棠着实愣了一下。 她随口一说,没想到真有加密言灵。 只见祈善运转文心,凝聚文气于手掌,神色凝重,沈棠隐隐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元良,莫不是你多心了?只是勾栏瓦舍的普通倌儿……即便他是头牌预备役,也很难接触到这种生僻言灵吧?退一步说,就算能接触到,那得是什么重磅消息才配得上它的档位?” 祈善将手心悬于纸上,掌心凝聚青色文气,慢慢感知,不忘分心应对沈棠的疑问。 “你以为孝城是什么地方?” 沈棠老老实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元良的问题明显涉及时局。但她目前对世界的认知都源于祈善、他的言灵卷轴以及一路上的见闻,那只是这个世界极其有限的冰山一角。 她再怎么努力去了解,奈何接触对象多是最底层的百姓。他们中大部分人连温饱都无法解决,不关心本地州郡长官姓甚名、谁有何功绩,更别说天下大势,也无从知道。 他们只知世道艰难快活不下去了。 沈棠的回答在祈善意料之中,所以并无失望或者其他情绪,倘若沈小郎君突然变得啥都知道,他反而要怀疑这位是不是扮猪吃老虎了。于是,祈善第一次跟沈棠透露了一些东西。 关于这个天下大局的冰山一角。 他道:“我先前说郑乔统帅庚国,五年内必将自取灭亡,不仅仅是因为此人作风暴戾、行事阴毒,惯用不入流的阴毒手段,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想驱狼吞虎,却是与虎谋皮。” 沈棠下意识坐端正,洗耳恭听。 略一思索便猜出些许。 “元良的意思是……曾经的辛国是‘狼’,现在‘狼’已死,那头‘虎’就变成郑乔的心腹大患?‘虎’是谁?”沈棠想起祈善那一堆书中还有小范围的舆图,其中便有描述庚国、已亡辛国的内容。 两国的地理位置都算不上太好。 全部在大陆靠边缘的位置。 不过,也正是如此让两国避开厮杀最严重的大陆腹地。相较于庚国四面八方都是邻居、隔三差五被揍的倒霉状态,辛国稍微好点,西北国土是连绵不绝的险峻山脉,险关易守难攻。 祈善回答道:“这只‘虎’是十乌。” 沈棠道:“十乌?” 十乌是辛国连绵山脉之外的蛮族势力。 他们认为金乌落于此,也在此栖息繁衍,后代不断壮大,于是自称“十乌”,简单来说就是“十只金乌的后裔”。沈棠怀疑他们是做梦漂洋过海――想得宽,碰瓷碰到太阳头上了。 因为在贼星降落之前,十乌根本不叫这个名字。他们只是偶然得知贼星蕴藏的言灵有这么个神话故事,便自抬身价登日碰瓷。关键是一两百年传来传去,还真传出效果来了。 外人信不信其次,反正他们是信了。 金乌后裔,尊贵如斯! 沈棠稍微一想便猜出部分真相,喃喃着道:“倘若十乌是‘虎’……如此说来,郑乔攻下辛国并非他率领庚国国力多么恐怖,而是借助了天时地利人和?趁着辛国因为天灾人祸以及政局动荡的时候,暗中与十乌那边联合,让十乌出兵骚扰,吸引辛国兵力,庚国再出兵奇袭?” 辛国本来就内忧不断,十乌又在边境不断骚扰搞事情,难免会属于对庚国的防范。 最后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祈善赞许地点了点头。 沈棠又问:“但这跟孝城有什么关系?” 孝城是四宝郡的郡府,与边境山脉并不相连,怎么说也跟十乌扯不上关系。 祈善长叹道:“因为四宝郡郡守父母是十乌出身。二人不满部落内部权利斗争,决定带着年幼的孩子远离故土,隐姓埋名,最后定居在辛国。尽管在辛国长大,但那个孩子心里依旧念着十乌。一次偶然机会与父母那边的部落势力联系上,成了十乌散播出去的眼线之一。” 沈棠听得瞠目:“这关乎身家性命的秘辛,那位郡守捂着都来不及,你怎么会知道?” 如此看来,祈元良真不是普普通通的“引导npc”,这厮身上的秘密跟老母猪带胸一样,一套有一套、一层又一层。若是深挖下去,怕是个深坑。沈棠用余光观察祈善的表情,见他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便道:“若是不方便跟我说,那我就不问了。” 祈善道:“不是我不肯说,而是说来话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讲清楚的。你只要知道那位四宝郡郡守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行,他现在也不知道我还活着。明面上是忠心郑乔的佞臣,惯会拍郑乔的马屁,为了取悦郑乔不择手段,但暗地里还是为十乌办事。” 说着说着,祈善将话题拉了回来。 他道:“四宝郡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进可攻、退可守,是辛国与庚国交界的州郡,还是附近各国南下必经之路,水路皆有。也就是说,想要图谋大陆中原腹地,四宝郡是跳板。” 沈棠倒吸一口冷气。 “十乌图谋这么大吗?” 挡住他们南下的山脉都没有攻克,便想着攻下西北各国之后的路数怎么走了? “他们还真敢图谋这么大,以前是白日做梦,但现在――”沈棠目光扫过低垂着头的沈棠,幽幽地道,“未必不可能。辛国国玺遗失,郑乔又是暴戾之主,安抚不了民心,国气国运恐怕维持不住山脉那边的国线屏障。再加上十乌这些年的苦心经营,或许真能抓住机会越过那条山脉。” 孝城就是他们深埋的一步棋。 当然,祈善是来报仇的。 040:纸上布阵 沈棠好奇:“这就是加密言灵?” 她在祈善的卷轴上看过,根据备注来看,应该是用来阴人的军阵言灵,极具迷惑性。整首言灵的重点在前半句,倘若对阵者经验少看不出门道,一个不慎就会着道,lyb的最爱。 不过破解的法子也简单。 破阵要点在于后半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若反应及时,只需拉开距离,穿插迂回,兼顾己方首尾,不被对手趁机腰斩冲散,便能看清军阵真面目。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加简单的万金油办法――用绝对武力将敌人杀穿,亦能破阵。 祈善神色凝重:“看样子是。” 沈棠又问:“如何破解?” 谁知祈善反问:“我怎会知道?” 嘴上这么说,但眼神与表情明显不是这意思。沈棠被他问得一哽:“元良都不知道,我就更不可能知道,咱俩就这么干瞪眼?” 干瞪眼是不可能干瞪眼的。 祈善也没这么无聊。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沈棠,后者撇开眼。 良久,沈棠低声讷讷,声音听着有点儿虚:“元良……我是不是惹麻烦了……” 无声的气氛在室内安静流淌。 祈善不说话,她就忍不住多想――她真没想到自己运气会这么背,出去找活赚钱也会碰到这种事,更没想到倌儿给的画纸会藏着秘密,还是极其少见的加密言灵。 她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自己被卷进未知麻烦,祈善跟她走得近,怕也难置身事外。 偏偏祈善还刻意隐瞒了什么…… 不爽!(# ̄~ ̄#) “嗤,这也能算个麻烦?” 祈善眼皮一掀,口中吐出的话却让沈棠意外,一改往日慵懒,神情透着些许锋芒。 他慢条斯理整理画纸,只留下沈棠画的那副小人图没动,哂笑着道:“我早知孝城是一趟浑水还敢来,自然不会怕这点小麻烦。不怕入局,就怕连局的门都找不到。” 说白了,他是来找麻烦的,不是来岁月静好的,沈棠这番遭遇反而正中他下怀。 沈小郎君果然厉害。 这才第二日,便给他这般大惊喜! “幼梨,早些安睡,明日来拿画。” 沈棠怔忪地看着祈善,只来得及捕捉到他离去的衣角,张口半晌不知该说什么话。 良久,张口破骂。 “淦!” 知道得多就了不起吗? =“=凸! 倏忽又似卸了浑身的力气。 好吧,知道得多就是了不起! 她身体向后仰,仰躺在木质地板上,她睁着双眼,怔怔看着头顶梁木,出神乱想。 太太太太不爽了! 那股莫名心火在胸口横冲直撞,找不到发泄口。越想越气,越气越冒火,循环往复。 终于,她腰部发力,猛地坐起身。 一把抓起那张小人图,也没时间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死死盯着画纸空白的地方,闭眸回想祈善方才的做法,凝聚文气于掌心。文气触碰纸张的瞬间,周遭环境由清晰转为模糊。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闯入一个非常微妙的“异空间”――天地寂寥,阴阳交错――就在她准备脱身离开鬼地方的时候,脚下骤然亮起横纵棋盘,远方浮现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 这人是谁? 沈棠刚生出这个念头,身体陡然一沉,意识回到身躯,眼前画纸也浮现那句言灵。 “这是什么意思……” 沈棠稳了稳心神,又一次重复。 有了心理准备,当棋盘再次出现,她不慌不忙看向那道黑影。仗着视力好,隐约能看到黑影是个身材高挑清瘦的青年。身形乍一看跟祈善相似,但气质较之祈善多了几分颓靡。 他的容貌隐在暗中,也不说话。看到沈棠出现,他只是抬起右手,一挥折扇。 沈棠瞬间绷紧神经准备抽出慈母剑,谁知一枚硕大的黑色圆盘在棋盘上方凝聚,随着青年的动作,“啪”得一声,果断落下。 紧跟着杀喊四起,棋盘两侧升起一黑一白两座雄伟城池,棋盘上的黑白二子则化为万千小人士卒,酣战不休。看棋盘上的情形,厮杀明显进入白热化阶段,即将分出胜负。 沈棠:“……” 她现在该怎么办? 茫然眨了眨眼,沈棠试着胡乱下了一步,对面青年紧跟着落子。棋子落地便化为黑色小人加入厮杀,沈棠这边的白色小人被黑色小人骑兵切割冲散,化为一团团,孤立无援。 到了这一步,结果不用多言。 几息过后,她蓦地睁开了眼,脸色在黑白红青三色来回切换,半晌才忍下掀桌冲动。 她以为的加密言灵就真的是加密言灵,二者好比保险箱和密码的关系,有了破解言灵就能破解。谁知道加密言灵是加密一方排兵布阵,设下残局,解密一方上阵破局。 沈棠双手抱胸瞪着那张小人图。 几乎要将纸张瞪出火苗来。 一次不行再来一次。 隔壁。 祈善感知到沈棠的文气涌动,提起的画笔顿了顿,滴落的墨汁在纸上晕染成一小团。 回过神的他看了眼画纸,眉峰轻蹙,忍着没有换新纸,唇角跟着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他以前也画过几次秘戏图,男女皆有。即使许久没动笔有些手生,不多时也找回曾经的状态,如鱼得水。 直至亭瞳东升,雄鸡鸣叫。 祈善伸了个懒腰,将晾干的秘戏图收起,准备交给沈棠拿去交差――幕后之人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画得如何并不重要,随便糊弄就成――他刚拉开门,看到一团熟悉背影。 “沈小郎君?” 来人正是沈棠。 祈善又问:“今日起得这么早?” 沈棠听到动静扭身回头,没好气道:“我这一夜有没有睡,元良能不清楚吗?画呢?” 祈善递出画,没头没脑说了句。 “布阵的是个好手。” 沈小郎君一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若是能破阵,不知多少文心谋者要捂胸吐血。 沈棠道:“你破阵了?” 祈善摇摇头:“没有。” 041:这是个高手(上) “真没有?” 摸良心说,沈棠不相信。 面对沈小郎君的质疑,原先面无表情的祈善直接笑了,他指了指沈棠手中抱着的画,阴阳怪气:“沈小郎君以为它们是两三笔就能画完的?画纸布下的又是相当棘手的残局……” 言外之意,沈棠未免太高看他了。 他哪里有时间熬夜赶画,还不忘抽出大把时间,破解画纸上面隐藏的残局? 沈棠讪讪地摸鼻子,心虚移开眼――这也不能怪她多疑啊,要怪只能怪祈善“前科”太多,害得她多少有些“心理阴影”――她生硬地岔开话题:“元良,我现在带着画去书坊交差?” “去吧去吧。”祈善冲她挥挥手,恨不得眼不见为净,待沈棠转身他又把人喊住,叮嘱道,“你去交画,回来路上小心些。还不知幕后之人与四宝郡郡守有什么干系,需谨慎为上。” 没有关系最好,有关系就得小心了。 孝城水深,一个不慎就可能踩空淹死。 “知道啦,知道啦。” 沈棠如蒙大赦,踩着风似的,眨眼就跑没人影,祈善不过垂眸再抬眸的功夫,视线只剩下她消失的衣袍衣角。他只得苦笑摇了摇头,转身回屋。没有补觉,而是坐回书案前。 书案前摊着一张干净的纸。 他收敛残余的轻松,凝神郑重地看着,抬手凝聚文气,眨眼功夫心神便进入了那片残局。 阴阳交错的诡秘之境,脚下战场厮杀依旧,城池互有损伤,黑白二军呈胶着之势。若仔细观察战局,目前是白军隐隐占了点儿上风。祈善出现的一瞬,对面的人影昂首与他对视。 祈善姿态从容地微提下摆,落座。 淡声道:“无人打搅,你我继续。” 无人应答,有的只是那人挥扇落子,将白军好不容易扳回来的优势消弭于无形。 祈善不急不忙,口中从容道出一句言灵,白子与天幕下方凝聚,棋盘上的白军听从指令行动。黑白二军互相杀戮的时候,沈棠骑着摩托找到昨日那家正光书坊,大老远就喊叫。 “掌柜,我来交差了。” 她从摩托背上一跃而下,顺手丢出缰绳。她家摩托默契十足地仰脖张嘴,精准衔住绳子,又在书坊前的空地俯下来休息。掌柜此时正坐在柜台后,一手支着额头,眯眼小憩。 骤听沈棠叫喊,睡意飞了个精光。 “谁、谁?”掌柜被吓了一跳,直至看清来人模样,诧异道,“小娘子这么快就完活儿了?” 沈棠有些心虚,含糊应道:“嗯嗯……” “我看看画得如何。” 掌柜不相信。 短短一晚能画出多精细的画作? 月华楼那位倌儿的脾气,他多少了解一些,知道此人最挑剔,粗制滥造的画可入不了眼。 待他将画慢慢展开,仅一眼就被画中人攫取了所有目光,一时间再也挪不开眼,连呼吸都无意识放缓。画纸上画着一名俊秀中带着稚气的少年,他只身躲在花丛。画者没有着重刻画少年的脸,几乎将所有精华都用在那张饱满且恰到好处的红唇上,让人忍不住想俯身贴近。 掌柜猛地醒过神,老脸微红。 尴尬地轻咳道:“小娘子画功了得!” 他从事这一行这么多年,也接过不少勾栏瓦舍的高价单子,接活的画师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其中不乏被人津津乐道的经典之作――有些含蓄内敛,有些热情奔放。要么是极近香,要么是极近艳,画师恨不得将十八班画技都用上,看着花团锦簇,好不魅力勾人。 扪心自问,真正能让他这般失态的,却是一副都没有,没想到今天让他碰到了。 他几乎迫不及待打开第二张。这张画也是一样的风格,看似含蓄内敛,但仔细琢磨却会发现平静表面下的欲,好似画中躲着只媚而不俗的妖精,一颦一笑就能勾人三魂七魄。 第三张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那个少年,另一人面目不清,但身材极好,贴着少年耳边暧昧低语,几乎将少年饱满耳垂含在口中。第四张也是两人,却是一男一女,女人同样面目不清,背影纤瘦匀称,少年正笑着与她贴近戏耍,暧昧氛围几乎要破开画纸,扑面而来。 掌柜喉结滚动数下,暗暗擦汗。 当着沈棠的面也不好失态,只得佯装口渴喝茶,靠着冰凉的茶水将那股躁火压下去。 真是见了鬼了。 想他从事这一行业,什么天雷勾动地火的话本、秘戏图没看过,以为早已免疫、水火不侵,却没想到被几张一夜匆匆完成的画像破了例。掌柜额头挂着的汗水越挂越多,脸色泛红。 待他将几张画全部欣赏完毕,吐出一口浊气,彻底服气了――这绝对是秘戏图高手! 掌柜脱口而出。 “小娘子有没有考虑出个画集?” 生意绝对会很好! 他相信他手中这几张画一旦面世,勾栏瓦舍那些头牌怕是会打破头皮来预约,不差钱! 沈棠摇摇头:“只干这么一回。” 元良这么个年轻气盛的青年,整天画这种画容易虚。他看着也不太健康,还是省省吧。 掌柜闻言有些失望,还想再劝。 沈棠打断他:“其实这不是我画的,昨晚回去画了半张被家中兄长发现,他气急了,帮忙代笔。兄长性格迂腐,不会答应以此为业的。这些画,掌柜满意吗?” “不是你画的?” 沈棠坦然点头:“嗯,这会影响吗?” 掌柜想了想道:“无妨,能交差就好。” 又不是指名点姓找哪个画师画图,只要作品让人满意就行,谁画的无所谓。 只是很遗憾画集出不了了。 掌柜收好画,笑道:“老实说,从业这么多年,这几幅是最惊艳人的。连我都如此,想来那位倌儿也会满意,这些画绝对能帮他身价再往上抬一抬!” 042:这是个高手(中) 沈棠以为这次还是跟昨日一样,便乖乖在月华楼外等着,时不时喂摩托两颗饴糖。 话说回来―― 为什么摩托能吃饴糖? 沈棠揣着疑惑,抚摸摩托油光水滑的皮毛,越看这匹骡子越喜欢。后者将她手心的饴糖舔了个干净,仍是意犹未尽,用脑袋轻拱她的肚子,眼巴巴地盯着沈棠腰间的佩囊。 摩托很聪明,知道饴糖藏在哪儿。 沈棠双手托起摩托的大脸,严肃教育:“不行,不能再吃了!你一匹骡子这么嗜甜不正常……不行就是不行,撒娇不行,舔我脸更不行……卧槽,你悠着点,别伸舌头,我不想用你口水洗脸,你再舔小心被成‘骡’肉火烧!” 她几番闪躲,摩托乘胜追击。 试图用那条灵活的舌头狂甩沈棠的脸。 掌柜从月华楼出来,恰好看到一人一骡嬉闹,莞尔之余,不忘提醒沈棠还有正事。 他道:“小娘子,请上楼。” 沈棠和摩托同时停下,她拍拍摩托示意它自己去一边儿玩着,她还有正事要办呢。摩托心领神会,乖乖叼着缰绳去了一旁的木桩。沈棠道:“我进去?今天不用去茶肆雅间等人吗?” 掌柜道:“今日不用了。” 沈棠也未多问,跟着掌柜踏入月华楼。 若是忽略室内轻曳的薄纱,漏窗雕刻的暧昧人像,墙壁上悬挂的美人图……以及溢散空气中的暧昧脂粉,乍一看跟寻常古装酒楼别无二致。 白日的月华楼非常安静,偶尔能看到丫鬟端着热水上下进出,杂役用布巾托扫桌椅地面,一切井然有序,也莫名萧条,唯有空气中弥漫的脂粉味,无声诉说着此处昨夜的繁华喧嚣。 沈棠起初好奇地东张西望。 看了两眼就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月华楼正厅,长相清秀的小厮等候许久。他领着二人上了二楼最内侧的厢房,又小心翼翼推开那扇雕花木门,生怕动静大些会惊扰屋内的人。低声:“郎君就在屋内,二位请进。” 沈棠收回漫游天外的心神。 踏入室内,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面巨大的圆形屏风,屏风绘着一幅景色辽阔的大漠落日图。沈棠微微诧异――月华楼这种地方,即便摆放屏风也该摆放美人图之类的吧? 大漠落日图? 更让她诧异的是室内染着味道清幽的香,与正厅靡靡脂粉截然不同。后者芳香扑鼻,但闻久了只会觉得俗不可耐,前者若一株空谷幽兰,纵使气味不浓不烈,外人也无法忽略它。 越过屏风就是那位倌儿的“闺房”。 二人只能坐在屏风前的席垫上。 “这幅画是你画的?” 沈棠刚坐下,陌生的青年嗓音穿过屏风传入她耳畔――咦,不是昨日那个少年倌儿? 她狐疑地看向掌柜。 掌柜也不知道,给她使眼色如实回答。 沈棠“羞赧”着支吾道:“不是我画的,我是兄长。昨日回去作画被他抓了个正着,训斥我小小年纪还不该接触这、这些,还未来得及告知掌柜和雇主,便捉刀代笔帮我画了……” 屏风那头安静了会儿,不多时又听到一枚棋子落下的“啪”声,青年道:“嗯,画的不错。” 沈棠在肚子里腹诽。 祈善那几幅画居然是“画的还不错”? 果然,这个世界没有跟她审美一样的人,一时间她竟生出几分知音难觅的孤寂惆怅。 沈棠问道:“雇主是满意了?” 青年道:“满……” 剩下的“意”还未说出口,青年便开始剧烈咳嗽,一声比一声短促,动静大得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将肺脏咳出来。这么个身体状况,这位仁兄还坚守岗位……当真是敬业勤恳。 沈棠一个不注意又开始走神。 过了好一会儿,沈棠听到屏风后传来昨日听过的少年声,他道:“顾先生,可还好?” 青年声音虚软地回道:“无事。” 沈棠刚拉回来的心神又开始走歪了。 合着青年不是月华楼的倌儿,人家是来寻乐子的客户……啧啧,这难道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咳嗽成这个鬼样,好似半只脚准备踏进棺材,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象姑馆? 屋内着实安静了好一会儿。 半晌,青年道:“小郎君误解了。” 沈棠一脸懵:“……” 刚刚有人说话吗? 掌柜也一脸狐疑表情。 青年缓了口气,似笑非笑道:“有些话不一定要从口中说出来才能被人听到……” 沈棠:“……” 掌柜继续懵逼脸。 沈棠只觉得如芒在背,揭竿而起的汗毛炸起,她非常确信青年刚才的话是跟自己说的。但问题是,她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的毛病,刚才也始终闭着嘴,只在心里嘀咕两句而已…… 屏风后的青年沉默了三息。 他语调奇怪地问:“授你学业的先生没告诉你,谋者必须要学会什么吗?” 沈棠确信青年能窥探她的心里话,不再心里叨叨,张口询问:“什么?” 青年道:“喜怒不形于色。” 说着,屏风后又传来衣料特有的摩挲声,随着脚步靠近,屏风上的人影也愈渐清晰。 沈棠恰好抬起头,正对上从屏风后走出的陌生青年,隐约觉得此人身形有些熟悉。 青年身姿挺拔,只是气色看着不怎么好,一副病态容貌。尽管五官生得俊朗,但架不住他两颊没多少肉,眼底泛着些许青黑,唇瓣白中微青。活像是得了痨病,病秧子的早夭相! 沈棠打量青年的时候,青年也用那双薄凉的眸,将沈棠一番审查估量。 不同于他一眼就看出来的病态,眼前的少年郎生得一副男生女相的好相貌,眉宇舒朗,五官较之常人深邃些许,乍一看带着点异域风貌。 若让青年用一个词形容,大概没有比“年少气盛”这四个字更加贴切吻合了。 真正意义上的“年少气盛”,青年离这位小郎君还有三五步距离,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源源不断逸散出来的火热的文气,像是一团耀眼火球。 他怔了怔,笑道:“算命的说在下还能苟延残喘个二三十年。” 043:这是个高手(下) 沈棠面无表情地看着青年。 青年轻咳数声:“……小郎君还挺幽默。” 沈棠:“……” 闭麦状态的掌柜:“……” 他先用余光偷瞄沈棠那张深邃野性但明显是女郎的侧脸,确信自己没判断错性别,暗暗腹诽青年是不是眼光不太好―― 为何连男女都能认错? 青年眉头微动,并未开口解释。 那名倌儿跟着从屏风后走出,眼睑微垂,瞥了一眼沈棠和掌柜,冲着服侍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名小厮心领神会,将一只沉甸甸的装着一袋子银钱的钱囊递给掌柜。 “麻烦您清点一下。” 掌柜做了那么多年生意,经手的银钱不计其数,银钱一上手掂量一下重量便知差了几分几厘,里面的银钱分量是没问题的。他又打开钱囊数了数,笑容满面道:“没问题没问题。” 倌儿道:“既然如此,便两清了。” 按照流程,接下来应该“送客”。 掌柜这人也识趣,拿着钱囊准备带沈棠离开,只是不知巧合还是怎么的,屏风后传来第三道陌生咳嗽,紧跟着是咬紧牙关、咽下喉咙的闷哼痛呼,有什么重物从床榻滚了下来。 沈棠准备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 啊这―― 刚才那个声音明显是男性? 似乎身体状况不太好? 她习惯性以为来象姑馆寻欢作乐的都是主动一方,但听刚才的动静,身体不适趴在塌上的人才是真正的顾客?这不经让她想到一个歇后语,癞蟆上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隐约还闻到些许血腥气息和草药特有的苦味,她不禁对深藏不漏的倌儿投去钦佩目光。 听到动静,倌儿表情不再冷漠,几乎是大步绕过屏风,沈棠只来得及看到一角衣角。 隐隐的,还听到倌儿道:“云驰……” 沈棠:“……” 云驰? 哪个云,哪个驰,姓什么? 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沈棠刚想到这些,倏忽想起什么,五官表情逐渐僵硬扭曲。游移眼球,视线缓慢向上,最后与盯着她看的青年撞了个正着。 只看青年眼底泛着的意味深长,她便知道自己又被偷听了,gm都不管管这些开挂的挂逼吗? 沈棠后退半步,右手置于身后。倘若青年有不轨举动,立马化出慈母剑,教教孝子如何做人。以二人的距离,她有信心一剑毙命。毕竟不是哪个文心谋者都跟祈元良一样狗。 青年似笑非笑问:“小郎君缘何紧张?” 沈棠道:“因为什么,你心里没数?” 青年在掌柜不解的目光下,丝毫不避讳地问沈棠:“小郎君,你认识云驰小郎君?” 沈棠反问:“他姓龚?” 青年点头:“是。” 沈棠:“……” 居然是龚骋,龚云驰! 他怎么出现在月华楼??? 一时间,沈棠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吐槽――龚氏被发配,按照官方下达的处置,男的被送去边陲充军当苦力,女的送去孝城教坊――她将这段文字重新回忆一遍,确信自己没记错。 沈棠视线落向屏风方向,目光似乎要穿透屏风,看清绰绰人影:“他怎么会在这里?” “发配之路艰苦,寻常人都难熬下来,更遑论是被废掉丹府的人。大半条命都被磋没了,眼瞧着快去阎王那儿报道,在下就把他弄了过来。”青年说这话的时候,坦荡且真诚。 “小郎君还未回答,你怎会认识龚云驰。”不待沈棠回答,他用玩笑一般的语气,“倘若小郎君不肯回答,为了在下以及牵涉此事之人的安危,你怕是无法完好无损地回去。” 只差说要杀人灭口了。 沈棠内心嘀咕: 嘴上道:“我也是听人说起龚氏遭遇,才知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龚云驰也在发配之列。骤然听到熟悉的名字,自然会想确认一下。” 青年微笑着眯了眯眼,又问:“当真?” 沈棠道:“绝无虚言。” 青年蹙眉略加思索,不知信了没有。 毕竟沈棠知道青年能窥探内心,这种情况下心理活动还活跃,焉知不是故意误导判断?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屋内传来沙哑的少年声音:“顾先生,有人来了?” 青年笑了笑,双手拢在袖子里。 慵懒道:“说是跟你有一面之缘。” 过了好一会儿,一阵衣裳摩挲动静过后,那名倌儿搀扶着一名上半身裹着雪白布条的青年出来。说是青年,其实相貌比那个倌儿小两岁,顶多十七八岁的样子。或许是发配路上吃了太多苦,五官褪去了稚嫩和青涩,反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浓稠忧郁与虚弱。 沈棠:“……” 真是要了人命了! 她现在完全不敢有心理活动。 那名开着作弊器会窥探他人内心想法的挂壁还在一侧虎视眈眈,她可不想被灭口。 龚骋也看清了沈棠的相貌,微微一怔。 青年一看他这个反应便知龚骋是见过沈棠这张脸的――这位小郎君居然真没有撒谎? “云驰,是你熟人?” 那名倌儿出言打破沉默。 龚骋摇头:“不是熟人,但应该见过。” 倌儿警惕三分,目光锐利地看着沈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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